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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哥哥?…惟哥哥你去那兒啊?!悒哥哥還沒回來你不可以….惟哥哥!!」隱約聽見 門外傳來霍雲歆的聲音,果然不一會兒,霍雲歆就衝進房內。 「…..艷陽哥哥?」霍雲歆瞧著已穿妥外衣的,整裝準備出門的我,一愣,道:「艷陽哥 哥,你要出門?」 「嗯。」我頭也不回的答道。 上官悒還沒把撥雲見日還給我,但他自己的凜冽劍卻掛在我的床頭。 我伸手取了掛在腰間,和竹笛一起。 「怎麼可以!?方才悒哥哥離開前還要我對你施一個安睡咒,讓你多歇息的,」 霍雲歆跺腳道:「我正要進來時,惟哥哥在門前攔住了我,說他有要緊事要對你說,要我 在外邊等著,才一會兒就看見惟哥哥奪門而出,還施了瞬移咒離開…惟哥哥的臉好可怕, 我從沒看過他那個表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沒回答她,只問道:「上官悒呢?」 「悒哥哥先回分堂了,江焉那兒有急事稟報…」霍雲歆急道:「似乎是和上回灃淩邊境那 幾個可疑的新興門派的調查結果有關…..艷陽哥哥你到底要去哪?!你還病著呢?臉色好 差啊!」 「聽著,雲歆,」我對她正色道:「你是否有辦法將我瞬移到程榕楨的冷月山莊內?」 「惟哥哥師父那?就在我們這座山的山頭,這樣的距離我應該還行…莫非惟哥哥真去找他 師父了?」霍雲歆果真聰明,反應敏銳。 「那就麻煩你將我瞬移到那。」我推開房門,時間已經晚了,擎天的晚上真的冷,尤其在 山內,驟然襲身的涼風讓我微微打個激稜。 現下的身體狀況實在不佳…..但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只要能省點瞬移耗掉的內力和路途跋 涉的時間就好。 「艷陽哥哥確定不等悒哥哥回來?」看著我的表情,霍雲歆搖搖頭:「算了!沒攔下惟哥 哥,我早準備好要挨罵了….不過,艷陽哥哥,在走之前先等等,讓雲歆種下這個。」 霍雲歆拿出一枚如指甲大小,色澤紅艷的紙片,拉著我的手,將它放在我掌心上。 「追蹤符?」想不到霍雲歆小小年紀,居然就能使用。 「我在惟哥哥身上也種了一個,這追蹤符除了可以讓我找到你的位置外,也會相互感應, 如果惟哥哥在你附近,你一定可以感覺到,」霍雲歆邊道,輕聲念咒,在我掌上的紙片在 熱度中漸漸消融,不一會兒便見不著任何痕跡。 「雖然是在冷月山莊程榕楨的地盤,但艷陽哥哥只要小心點,便不會被發現,一定可以找 到惟哥哥。我這追蹤符連程榕楨也解不開,因為是燁英大人教我的。」 「燁英?」我頗感意外。 「其實…他算是我的半個師父,常常暗地教我一些特別的法術,著實好用的很,那都是我 的師父認為我年紀還小不肯教的….」霍雲歆嘆道:「但燁英要我不可聲張,所以悒哥哥 和惟哥哥都不知道…..雖然燁英大人不茍言笑,看上去像是壞人,但很照顧我們這些後輩 …」 避開留守在山谷其他夜翎門下的耳目,我和霍雲歆悄悄來到往冷月山莊方向的山路。 霍雲歆道:「我讓飛雪跟著你,艷陽哥哥有什麼要牠傳遞的,只要喚牠的名字便成,牠會 知道的。」說著,小臉仰天,朝夜空中輕聲一喚,白色巨大的身影急駛而下,但落在霍雲 歆肩頭時動作卻極輕巧,像毫無重量的棉絮。 霍雲歆摸著飛雪的白色羽翼:「飛雪,艷陽哥哥你認識的,好好跟著他,一有不對,得快 回來通知我們。」說著拍拍飛雪的背,將牠送至我面前。 「多指教,飛雪兄。」我微笑道。飛雪側著頭咕嚕低鳴著,圓圓的頭湊過來蹭一下我的下 顎,復又振翅高飛。 「人家是女孩兒啦!」霍雲歆不忘嘻笑一句:「艷陽哥哥,你可得小心些,我聽幹部們說 ,程榕楨似乎和那些新興教派及向熒風有在聯絡的樣子….我還是希望你能等悒哥哥回來 再去…」 我搖搖頭:「趁夜深快點施瞬移吧!」 我只希望能盡快將上官惟帶回來,在上官悒回到這兒之前。 因為我有非常、非常不好的預感。而我的直覺向來都很準。 ************************************* 霍雲歆的瞬移功夫很是到家,我身型平穩的出現在冷月山莊內,絲毫沒有不舒服的暈眩感 ,光憑這一手將人瞬移的功夫,就可理解為何她小小年紀就能在夜翎門擔任要位。 冷月山莊的園裡滿是翠竹,因位居高寒而蒼鬱嶙峋,稀疏的葉片在冷風中飄搖著,夜色使 它們像幅無意揮毫的水墨,單薄且更顯寂寥。 月光清亮如晝,更顯幾分冷意,我感到掌內一陣麻,低頭一瞧,原本已瞧不出影子的追蹤 符此時在掌心隱隱透出紅光。 上官惟確實在這。 我聽見有人聲,凝神斂氣,靠近那傳出聲音來源的屋子。 正逐步接近時,突然感到懷裡的熱度,心下一凜,我掏出爹的令牌細視。 通紅的牌身說明了許多事!這裡確實有怯情玉,極可能就是燁英遺失的那枚! 若是如此,上官悒推測程榕楨不軌的想法也將會得到證實。 程榕楨如果真是主導一切的主謀,那現下和他在一起的上官惟,就有危險。 即便他是上官惟的師父,也可能只是在利用他,原來我只是不放心,要跟上來看著上官惟 ,但現在我卻非把上官惟帶走不可! 連著那枚怯情玉。 「師父….我希望….你能將那枚怯情玉給我。」上官惟的聲音聽起來低沉又虛弱,從山谷 瞬移到這要消耗不少內力,可想而知他一定極為不適。 「惟兒。我不懂你在說什麼。」程榕楨的聲音比想像中來的細柔而輕,溫言說道:「你大 半夜的用瞬移來這,一定很累了,先回房歇會兒吧。」 「師父!你那日約我到燁英府,吩咐我在府裡花園內等候,可你卻遲遲未出現…」上官惟 道:「當艷陽兄和雷鳴起衝突時,我就已感覺到師父便在附近,而,當燁英迫艷陽兄受他 一招時,我瞧見了藏匿在樹叢後的師父用瞬移離開的身影….」 「………」一陣沉默。 「師父!」上官惟道:「我希望你能將怯情玉交予惟兒,一方面是還惟兒的清白,一方面 也是報答艷陽兄對我的救助之恩…..」 「傻孩子….你對那個璿士就那麼….師父這麼作也是為了你啊!」程榕楨重重一嘆道。 「為了我?」上官惟疑惑道:「我不明白師父的意思….」 此時一位冷月山莊的弟子進門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莊主!似乎有外人用瞬移闖入我們的竹林,佈在屋子四周的結界咒有被侵入的痕跡。」 「去查看!」程榕楨吩咐道。 冷月山莊的人發現我時,我正狼狽的倒在滿是寒霜的地上,厭厭一息,發著高熱。 「艷陽兄!!」上官惟大吃一驚,急忙上前扶起我:「怎麼會...你何時過來的?!你身 子好燙!」 我氣若遊絲的道:「你奪門而出後,我猜你會到這兒來,便跟著瞬移到這了….」 「……..」上官惟的手輕輕一顫,道:「艷陽兄…可是擔心我?」 我閉上雙眼,只輕輕握了一下上官惟的手,不再答話。 「艷陽兄?…艷陽兄你沒事吧?!艷陽兄!!」上官惟的聲音滿是焦急。聽著心中又酸又 甜,他並沒有因為剛才的事而生我的氣….仍是這樣關心、重視我… 裝做失去知覺,任憑上官惟冰涼的手指頻頻在臉頰上擦撫著,雖看不見,但仍能感到他的 惶然無措,像是要哭出來般。 要忍著不去回答那一聲聲真摯關切的呼喚,實在是件不容易的事。 如我料想的,程榕楨接近了我,按按我的脈,道:「惟兒,他沒事,不過是因為風寒內力 消耗之故,休養一陣便好了。」 「師父!這位便是我說的暨艷陽….」上官惟道:「請你讓他在山莊這兒休息。」 「在一日內力大量消耗和受凍氣侵襲之餘,還能用瞬移到這兒,真不簡單!想必是對你一 往情深…」程榕楨嘆道:「瞧你這淚眼汪汪的模樣,師父哪能說不呢?…..去準備間上房 ,再熬些補身子怯寒的湯藥!!」程榕楨說罷,吩咐著一旁的弟子。 正如上官惟說的,程榕楨極是疼愛他,對他說話的語氣溫柔之至。 但我在意的是話的內容。 程榕楨為何知道我是『今日裡』內力大量消耗?還有我的風寒不是著涼,而是受到凍氣侵 襲? 莫非今日在取天玉龍的鱗片時,攻擊天玉龍的那道氣勁是他?能不被我和上官悒及周圍的 人發現,又使出那麼龐大內力的人,在這座山放眼望去,其實屈指可數。 上官惟扶著我,程榕楨似乎在我們附近施咒,一轉眼我便已躺在一張柔軟的床榻上。 上官惟為我除了鞋襪,用熱水擦拭我沾了寒霜和塵土的臉手,小心翼翼的溫柔動作讓我揪 心。欺瞞他、累他擔憂的罪惡感悄悄襲上。即使之前因為我而傷懷忿悶,但他仍用自己的 方式在……喜歡我,無論我多麼粗心,完全沒注意到他的感覺和想法…. 現下非使這樣的權宜之計不可,程榕楨是不容小覷的術者,剛才在窗外就感覺到那龐大陰 冷的氣息,我的功力目前頂多只剩六成,實在沒把握硬闖。 至少….我的高燒並不是裝的,在冷冷的地上躺上一陣已足以讓風寒症狀加重。 上官惟輕輕替我蓋上錦被,走出房門。我緊閉雙眼,許多想法正在腦中快速的轉攸著。 程榕楨的冷月山莊表面看起來只是個環境清幽,規模中等的莊院,但是處處暗藏各種法術 和符咒作成的結界,我聚精會神的察看,就眼前看到的,房間、迴廊和窗戶都有不至於解 不開,但解開卻要頗費一番功夫的符咒。 這符咒不至於傷人,也不會限制行動,但凡是到哪都會被知道行蹤。 因此,最好的解決之道還是乾脆趁這機會調養一番。 我靜靜躺著,讓熒日神功的內功心法,徐緩的遊走週身經穴,突然想起在青煌山遇見上官 惟時,曾因為瞧他臉色太差,而輸真氣給他,當時他的體內有股內力反激。 現在想想,上官惟單薄的內功底子,應該不至於擁有能夠反激我的真氣的程度,以他的內 力而言,本就不應該能使瞬移或隱身這種等級的法術。 這程榕楨究竟是怎麼辦到的?莫非上官惟的體質真那麼特殊? 唯一的解釋只有像爹說的,上官惟本就是上官悒的強烈意念和希望而形成的,因為上官悒 本來就是璿士。但本應只存在於上官悒腦中的上官惟,卻眾所能見,當年夜翎鵲的能力和 怯情玉定是一大關鍵。 能量足夠的怯情玉有將咒語加強或改變功用的效果。讓虔心鑽研奇術的人趨之若鶩。 回想先前聽見的上官惟和程榕楨的對話,程榕楨確是那日在燁英府拿了怯情玉的人,偷襲 要取天玉龍鱗片的我們也可能是他。 但是…..不知道他做這兩件事的真正理由為何?既是和上官惟親近,便應知道上官悒是上 官惟重視的親人才是…. 上官悒先前輸進來的藥力和真氣幫助我恢復的較快,過了約兩個時辰,我的週身經絡終於 不再因寒氣而阻滯,高熱也漸漸降低。 想到上官悒,心中又是另番滋味。 不知道他回到棲龍山了沒?若是從雲歆那知道我和上官惟又這樣冒然行動,一定又要氣呼 呼的了吧!? 眼前彷彿浮現他蹙著英眉,薄唇緊抿,強忍著想對我破口大罵的樣子,不由得輕輕撫了身 邊那把凜冽劍。 嵌在凜冽劍柄上的怯情玉著實不小,蓄存的能量也極其可觀,雖然不足以成為爹那力卍泰 移的動力,但卻足以應付不少事。 比如那些監視我、限制我行動的咒語。 正打算行動時,上官惟推門進來,見我已下床,一驚,道:「艷陽兄!你不可以下床!要 好好歇息!湯藥快熬好了,正要給你喝….!!」上官惟的話被我突如其來的擁抱給打斷 了。 我緊緊擁住上官惟,在他耳邊低聲道:「惟兄,你可相信我?」 上官惟一怔,輕輕點頭,貼在我頰側的臉有點發熱。 「你師父在這週邊都佈了監視咒,所以,現下你得選擇要相信你師父還是我。」 「艷陽兄!…你在為難我…」上官惟顫聲道:「師父是教會我法術的恩人,雖然我不像他 其他徒兒常隨侍在旁,但我對他一直很尊敬,他也極為疼我…」 「但是你卻認為是你師父偷了燁英的怯情玉。」 「我……」上官唯一震,訥道:「師父……定是有他的理由。」 我顧忌著周圍虎視眈眈的監視咒,決定鋌而走險。 「先說聲失禮了,惟兄。」我收緊擁著上官惟的手,輕輕一帶,讓上官惟身子一斜,跌坐 向身旁的床榻。 「艷陽兄…?」上官惟的驚呼尚未出口,已被我壓上的吻給封住了。 上官惟的嘴唇水潤而微涼,不似上官悒的唇卻總是炙熱又帶著侵略性。 在我身下的上官惟看起來羞赧和脆弱,帶著不知所措而生澀的表情。 同樣一張臉孔反應卻如此不同,這讓我想起上官悒,但上官悒不曾出現這樣的表情。 我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既有些興奮又有點兒迷惑,但理智告訴我眼下是不能再繼續了。 我湊在上官惟耳邊低聲道:「惟兄,為了瞞過你師父的監視咒,只得出此下策,待會兒我 必須利用一下你的身分…」 上官惟一怔,默然了半晌,道:「下策?艷陽兄覺得這樣對我是下策嗎?」 「艷陽兄…」上官惟幽深的雙眸,直直的望著我:「難道…你一點兒都不曾喜歡過我?」 他雙手伸上來,驀然摟住了我的後頸,挑逗似的輕輕的吻著我,但伴隨著的發顫語調,卻 讓我感到揪心。 「惟兄…別這樣…」上官惟的吻和雙手輕柔而帶著邀請的誘惑,他陌生的表情和動作,讓 我感到心跳增快,嗓子發緊,但卻…更加的自責。 我不知道怎麼面對眼前的上官惟,腰際上凜冽劍絲絲的寒氣,提醒著我上官悒的存在,但 我又無法不再去正視此刻胸口的悸動。 這大概是我有生以來遇到最難以應付的情況。 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和話語,但我的選擇卻可能同時傷害兩個人。 我猛然吸口氣,握住他打算探向我衣內的手,輕嘆道:「難道你真希望我背叛你哥哥?」 上官惟身子猛然一震,停止了他所有的動作,神色複雜的看著我,令我錯愕的是那熟悉的 眉眼間,不再茫然泛憂,而是充滿果決和堅毅。 這一瞬的上官惟,竟使我有上官悒便在眼前的錯覺。 「…..我不想…我喜歡哥哥,也喜歡你….但…」上官惟垂下長長的羽睫,閃爍著的濕亮 雙眼,像琉璃般美麗,語氣卻如罄石般堅定:「今個兒…..你就當我是哥哥吧!」 說著,用力吻上了我。 ******************* 片刻過後,我理好不整的衣衫,朝在床上緊閉雙眼的上官惟望一眼。 蒼白的頰邊猶自掛著晶瑩的淚珠,使我胸口如千斤石壓著般沉重。 我低嘆一聲,俯身在上官惟濕潤的頰側輕輕印下一吻,一咬牙,揭開床邊的簾幕,下床離 開。 步出廊道,四周寂靜空無一人,我跟隨著懷內的令牌發熱的程度,一會兒功夫便找著了程 榕楨。 程榕楨一身白衣,負手立在廊邊看著園中,像是賞月又像是觀竹,動也不動,清峻的身影 在夜裡看起來冷冰冰的,像園內那些骨節分明而傲然的竹。 聽見我的腳步聲,他回首瞧著我,神色裡看不出喜怒。 「師父….」我輕道。 程榕楨的眼裡帶著難以言喻的溫柔,對我微一招手,我走向他,程榕楨溫言道:「那位璿 士…沒事了?」 我點點頭,垂手不再言語。 「惟兒….師父一向疼你,不忍你受任何傷害….」程榕楨頓了一下,道:「但我希望你能 同那位璿士兩清,從此不與他再有瓜葛。」 「師父!….」我愕然的抬起頭,模仿上官惟的口氣:「為什麼?!艷陽兄是我的朋友! 」 「你又不聽師父的話?」程榕楨並不著惱,只是嘆氣:「我聽弟子們說,他是你哥哥在夜 翎門的得力幫手,日前還助你哥哥在臥龍潭打敗了天玉龍….你哥哥和燁英走得近,我本 就不希望你和他們往來過密,你應該留在冷月山莊,好生陪著師父….」 說著,將手搭在我的肩上,想放鬆我的心情似的輕輕拍著。 「師父…我此次前來,是想要艷陽兄完成他的心願,取得原來就應該要給他的怯情玉。」 我搖頭道:「徒兒本就該留在冷月山莊多陪陪師父,和哥哥他們沒有關係。」 「一個已經是璿士的人為何還要怯情玉?又是那種份量等級的?你難道都不過問?我之所 以奪走它,便是不想這樣一個東西放在燁英那樣的人身邊,他已是功力非凡的術者,會拿 它做什麼不得而知…..」程榕楨質疑道。 「我不想過問艷陽兄要怯情玉的原因,雖然師父有拿走怯情玉的理由…但我答應艷陽兄在 先,求師父成全徒兒。」我回道。 突然,程榕楨望著我,搭在我肩上的手力道加重,語氣變得強硬:「你真的喜歡他到這地 步?!連自個兒都不顧了?!」 我瞪大眼看著程榕楨,他才突然驚覺自己態度的突兀,放開了我,回過身去,但激動的情 緒讓他精瘦的背脊不住起伏。 「師父?」我猶豫著開口:「先前你也這麼說過…這怯情玉到底和我有什麼關係?」 「……..」程榕楨並未回答我,只是低頭看著地面,一嘆,道:「惟兒,你也知道你的體 弱不適合習武,而你之所以有能力使法術,其實除了你有著….特殊的體質外,是因為師 父長期給你施一門咒術,而那咒術是用怯情玉來輔助,才能夠有所成的,為了你,師父一 直都在尋找著能量更強的怯情玉….」 「從燁英那兒奪來的這枚怯情玉,質量驚人,若這回配合著師父的咒術施展,你便能夠有 強大的功力,再也不必受制他人….尤其是…你哥哥!」 程榕楨的話讓我心中的疑問和不安漸漸擴大,連聲音都不由自主的瘖啞:「我不懂…哥哥 並沒有對我如何…為何說我受制他?」 程榕楨默然半晌,彷彿下定決心般的吸口氣,道: 「….你是上官悒的另一個人格產生的意像,簡單說來,你並不是上官惟,你就是上官悒 !」 「但夜翎鵲利用怯情玉施咒,完成你哥哥心底的願望,所以上官惟便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當初燁英和季齡風一直在討論,說要找夜翎鵲將你置回上官悒的體內,但我捨不得….. 你是如此的活生生、乖巧可愛…當初.我堅持要將你收作徒兒,好不容易才說服上官鴻, 將你放心交予我….」 程榕楨的瘦骨嶙峋的手撫向我的臉:「知道嗎?你哥哥總會長大的,當他遇到了什麼人, 心中不再把你放第一位的時候,你便會漸漸在這世上消失….但你放心,師父決不會允許 這事發生的!」 我沒有動彈,也無法回答。我的心已經亂成一團。 雖早先就著各種跡象拼湊出來的,和真相已經相差不遠,但在確認答案的剎那,還是讓我 震撼至極。 上官惟會因為我的關係而消失嗎? 程榕楨說著,眼神突然犀利了起來:「既然知道理由了…暨璿士還執意要取走怯情玉!? 」 我聞言一驚,眼前登時有股可怕的勁風撲面,我向後急退,擦過我的袖擺的氣勁冷冽如冰 刃,在堅固的牆和廊柱留下許多尖利如刀削過的痕跡,程榕楨的攻擊一道接著一道,迅如 閃電,剛側身避過一道鋒銳的寒光,轉眼間,龐大的內力又漫天蓋地的襲上來。 我感到身體有些縛手縛腳不聽使喚,知覺逐漸麻木,心裡大駭。果然還是中了程榕楨的暗 算,他應該是方才搭我的肩時就下了縛身咒,只是技巧高明而不讓人察覺。 沒想到我自認練得還不錯的易容咒,還是瞞不過程榕楨的眼睛。 幸好暗藏在外袍後的凜冽劍,消解了縛身咒部分的效力,才不至於無法動彈。 但是接下來一道巨大難以想像的銀白光束朝向我正面,滾滾浪濤般封住四面八方的退路, 我從身後抽出凜冽劍,運起全身內息奮力一擋,還是整個人重重撞上後方樑柱,撞擊的聲 響伴隨痛楚,使我蹙緊了眉頭,口裡有些許腥甜,受了點內傷。 「在我的縛身咒下能自由活動,受了這種程度的攻擊,居然還能站著…也不枉日曜侯的盛 名了,」程榕楨冷冷道:「只是兒子果然跟老父一樣,處處留情卻又不負責任!向來以擾 人茲事為樂! 」 程榕楨說著慢慢取出手裡的怯情玉,卵石大小的怯情玉圓潤的散發乳清般的色澤和光采。 「這枚怯情玉握在手中,便能不可思議的將自身的力量提升,即使距離很遠也能攻擊到目 標。」程榕楨道:「我本想讓你喪命在天玉龍的寒氣之下,讓一切看起來像意外…想不到 我還是低估了璿士的能力。真是…虎父無犬子啊!!」說著,神色怨毒的望著我。 「在臥龍潭偷襲我們的也是你?」已無暇猜測過去爹是否招惹過他,我問道:「這是為什 麼?」 「我不能殺上官悒,也無法向他下手,殺了他惟兒便會跟著消失。而燁英一直在他身上加 諸防範的咒語,使我不能藉由惟兒跟他的接近下操縱心神的咒術….」 「燁英和季齡風這兩個自以為是的傢伙,總是在暗中想法子要使惟兒回上官悒身上,讓他 離開我!!」 程榕楨語氣森然的續道:「當初,我聽說燁英找到這枚稀有的怯情玉時,便猜測燁英是打 算要施什麼讓惟兒回到上官悒身上的咒術,後來經由惟兒的證實,燁英果真在暗自替上官 悒下咒。」 想來便是上官惟提過的,曾目睹燁英暗中替上官悒施不知名的咒術一事了。 「為了讓上官悒不再接近燁英。我利用擎天境內炙火宮餘眾組成新興門派,教唆他們作亂 ,易容成他的模樣打敗季齡風,要惟兒探查和離間,使他被天皇誤會定罪,這一切的干擾 將使他無法分心注意我的行動。」 「只要上官悒不要接近燁英,燁英的咒術就會失效,而當我得到怯情玉,再利用怯情玉下 咒,便能使惟兒反客為主,屆時,世上會只有上官惟這個人!」 「但咒術的施行非短時間可成,要花上很長的時日,就在我的計畫正一一進行時,你卻出 現在上官悒和惟兒面前!原來我送惟兒瞬移到青煌山,只是要讓他發現季齡風和燁英衝突 過的事,好讓他對燁英更加疑心,沒想到惟兒卻遇到了你…而你跟你父親一樣,總是愛管 閒事,自以為什麼都能應付…」 程榕楨的眼光如冰上下掃視著我,我瞪視著他,悄悄運著內息,化解身上的縛身咒,體內 因內傷和功力未完全復原而感到氣血淤滯,進行的有些緩慢,我不發一語,緊握著劍。 「這麼沉默?這點倒是不像令尊嘛….」程榕楨說著,冷笑道:「瞧你這處變不驚的模樣 ,現下你應該正想著如何反擊的方法吧?但我不會讓你有這機會的!」 程榕楨抬起了我著怯情玉的手,對準我,打算下殺著了。 我將全身真氣會聚到一處,存於手中,凝神望著程榕楨,準備傾全力在這一擊中。 程榕楨手上怯情玉光芒大放,煞白的寒氣冷光在他掌上凝聚著,同時間我的熒日神功第八 式,「日月爭輝」也就要出手。 「師父!艷陽兄!不要!!」 上官惟衝了過來!怎麼回事?!方才我明明下了份量不小的昏睡咒的! 「惟兒別過來!!」 程榕楨顯然也察覺到,但收手不及,朝我的寒光失了準,只打到我的肩,但過大的衝力使 我的日月爭輝也偏了方向,僅擊中他的手腕。 按著肩上汨汨流血的傷口,我輕輕喘著,程榕楨的法術和燁英一樣是凍人的寒氣,傷口本 應該熱辣辣的疼,但因為冷反而沒有知覺,但沿著傷口流入體內的冷意,讓我不由得打著 顫。 但我的運氣不錯,日月爭輝擊中的是他持著怯情玉的手,怯情玉因而落地滾至我的身邊, 我伸腳一勾,怯情玉落向一旁的上官惟,上官惟本能的接在懷裡。 上官惟將怯情玉緊緊的握在手中,表情卻有些茫然。 程榕楨先開了口,語氣溫柔而誘哄著:「惟兒…乖…將怯情玉給師父。」 上官惟動也不動,只是怔怔的道:「師父….剛才所說的都是真的?我..和哥哥其實是同 一個人?」 「……」 原來上官惟並沒有中我的昏睡咒,剛才程榕楨的話他都聽見了。 看著上官惟此時怔然的表情,我感到胸口陣陣的抽疼,心上像被什麼扯著。 程榕楨也為上官惟的模樣感到痛心,但痛苦的神色在他眼底一閃即逝,他向前踏了一步: 「….沒錯。但是不用擔心,師父一定能讓你好好活著,甚至取代你哥哥!」 上官惟後退了一步,戚然搖頭:「我不想取代哥哥…我只想做自己!」 「是…我的惟兒最是優秀乖巧了….是為師最棒的徒兒…」 程榕楨溫柔的笑著,目光瞟向我:「惟兒難道不想成為璿士?把怯情玉給我,師父可以讓 你凌駕你哥哥…這璿士只會成為妨礙,還可能讓你消失…惟兒也不希望離開師父和哥哥不 是?」說著,又踏上前一步。 上官惟喃喃道:「師父…我真的會消失嗎….」 「把怯情玉給師父,就不會。」程榕楨柔聲答道。 「師父想殺艷陽兄.....是因為我的關係?」上官惟輕聲道,看了我一眼,神情淒苦:「 但是我喜歡艷陽兄。我不希望師父向他下手。」 「你難道要拋下師父和哥哥嗎…你明知道會…」他瞧著上官惟,又驚又怒道:「難道你們 真的…」 上官惟看向我,抿著嘴唇不作聲,哀淒的目光比程榕楨的攻擊更強烈,讓我感到前所未有 的痛苦。 程榕楨氣得連聲音也顫抖了,如炬的目光射向我: 「又是這樣!….過去也是….現在也是….當初若不是你父親,燁英也不會跟我反目,不 會和我劃清界線…過去你父親破壞了我們師兄弟的感情,現在你也要破壞我和惟兒的師徒 之情嗎?!」 「既是如此!」程榕楨咬牙切齒,舉起手厲聲道:「惟兒!師父就先斃了這小子,日後再 補償你,只要你活著,還怕遇不著心儀的人?!」 「師父!不要!」上官惟大驚,擋在我的身前。 我輕輕推開上官惟,對程榕楨道:「程前輩,我不能把怯情玉留在你這,讓你對上官兄弟 下手,但,我也不會讓上官惟消失的,我…」看了上官惟的臉一眼,我深深吸著氣,想化 解掉不停襲上胸口的苦澀:「我會離開他們兩個。」 說出口了…但胸口並沒有料想的如釋重負。 雖然眼前站著的是上官惟,但相同的面容,使我同時想到了上官悒。 我一直認為自己有著可以提得起放的下的瀟灑個性,能夠隨時收放自己的感情,我總認為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也不是沒有想過,可能會有離開他們的一天。 但在真正下定決心後,才發覺自己有多喜歡他們,有多不捨。 不知道是從傷口還是哪來的痛淹沒了我,感到眼底一熱,視線隨之模糊。 上官惟緊緊握住我發顫的手,眼淚從他美麗的雙眼掉了下來:「艷陽兄…」 突然遠遠的有陣陣騷動聲傳來,一個弟子帶著傷狼狽的衝進廊道:「師父!不好了!夜翎 門的人襲擊我們莊內,四周的結界不知何時被破的….」 「艷陽!惟弟!在裏邊嗎?!你們!向這找!!」 清楚的聽見上官悒的聲音傳進耳裡,我用力咬緊嘴唇,讓自己不至於回答他。 上官悒的聲音還是那樣有力而使人感到安心。 但這樣的聲音我也許將是最後一回聽見。 伴隨著較模糊的是霍雲歆急喘而嬌嫩的嗓音:「等等我啊!悒哥哥!奇怪!飛雪剛剛還在 的…悒哥哥我說我的追蹤符顯示他們在前面那廊道…悒哥哥…」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至近,上官悒那施展高乘輕功的聲音極是熟悉而容易分辨。 我拉緊上官惟的手,施了瞬移咒,程榕楨憤怒的表情和上官悒錯愕的臉迅速的消失在我的 眼前。 全力使出的瞬移竟沒有如預期的讓我和上官惟遠離,我們還在山頂,冷月山莊的莊院就在 視線可及的範圍內。 看到我愕然的表情,上官惟了然於胸道:「師父的冷月山莊四週遍佈結界,在結界範圍內 施的咒,效力是無法完全發揮的,更何況艷陽兄你本就身體不適,先前用易容咒扮成我的 樣子,也耗費不少力氣,又受到師父的攻擊…」 說著撕下袖角,為我包紮肩上的傷。 利用那怯情玉做的結界效力居然如此驚人,這能說明為何我對上官惟下的昏睡咒和自己的 易容咒都效果不彰。 山莊吵吵嚷嚷,有些許火光竄出,陸續又有不少人衝進山莊。上官悒帶的人馬還真不少啊 …. 把上官悒和程榕楨留在那兒,他們兩人可會對上?程榕楨沒有這枚怯情玉在手,應該不再 那麼難對付…….況且霍雲歆和其他人也在….程榕楨礙於上官惟的緣故,應該不會傷害上 官悒… 但他若惱羞成怒呢? 「你在擔心哥哥?」上官惟見我望著山莊思索,輕聲問道。 我不避諱的點點頭。 都要離開了還有什麼好隱瞞的呢? 「艷陽兄…你剛才說的話….要離開….」上官惟將我的傷包紮完,卻怕我跑掉似的,勾著 我的手臂緊挨著我,彷彿再也不願放開:「只是說給師父聽的吧?」 「我是認真的…」我苦笑:「我本來以為自己能處理的很好,無論對你或對上官悒,我自 認己將感情分得很清楚…..我喜歡上官悒,因為他是能讓我覺得新鮮刺激的強勁對手,也 是令人心安的可靠夥伴,使我想要和他一道,經歷更多從前沒體驗過的事….那是和過去 在夏焱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 「而我也喜歡你,因為你既溫順又貼心,雖然柔弱卻意外的有堅強固執的一面,使我想憐 惜、想幫助你,想看你高興欣喜….這兩者給我的感覺截然不同,也因此…我以為是毫不 衝突的…」 「我太自信也太貪心,認為自己可以站在一個平衡點上,拿捏好和你們的共處之道…」 「但是感情果真是不可能預先計算好的事….我再留下,就算上官悒並不會因為只把注意 力放我身上而讓你消失,但是你看到我們在一起,定會繼續難受痛苦,而上官悒也會因無 法徹底得到我的心,而總是患得患失,在你們之間的大小衝突和心結仍會不斷…..」 上官惟睜著透亮的雙眼欲言又止,但我知道他想說什麼,我微微一笑向他搖頭:「你先別 說你可以退讓,感情這種事…..誰能保證永遠呢?」 在冷月山莊內,我都覺得自己快要沒辦法把持住了…原來我以為自己只是把上官惟當作弟 弟般看待,但很明顯的….事實並非如此。 我輕輕拍著他勾在我身上的手:「我只希望我離開後,你能將一切好好的對上官悒說清楚 一切…不要讓他太難過。」 上官惟低頭沉默著,半晌後,嘆道:「…哥哥他一定會動員可用的人脈資源,用盡所有方 法把你找出來….」他抬起盈著水氣的眼:「但是….就算艷陽兄不在我們身邊了,難道思 念就會跟著消失嗎?哥哥若一直想著你,我還是有可能會….」 「我也許有你不會消失的方法。」 在上官惟訝異的目光中,我拿出了一直沒用到的,夜翎鵲的翎羽。 「這是?!」上官惟訝然道。 「夜翎鵲的翎羽。當初上官悒也是因夜翎鵲和怯情玉的力量而將意念成真。」 我道:「我先前得到的翎羽一直沒用到,恰巧現在又有這一枚能量充足的怯情玉…也許這 怯情玉的能力比先前在季前輩家的更強呢!將會讓你繼續留存在這世上…甚至真的不受你 哥哥影響,成為一個更完整的人…」 夜翎鵲的朱紅翎羽在我的指中轉攸著,上官惟靜靜瞧著在我手上不停變換色澤的耀眼金光 ,微一遲疑下,向我伸出手。 我將翎羽交給了他:「持著翎羽呼喚夜翎鵲的名,夜翎鵲便會現身實現你的心願,你身上 有怯情玉,夜翎鵲一定瞧的出來。」 「艷陽兄原本不正是需要這怯情玉嗎?」上官惟擔心的看著我:「那艷陽兄怎麼辦?」 「那任務…原也沒什麼大不了….」我苦笑道。雖有點心虛,但大不了就是天天聽爹念著 ,跟從前生活其實也沒什麼兩樣吧? 五百年後的問題就讓爹自個兒去煩惱…眼前我不想再管那麼多了! 「艷陽兄….可以告訴我那是什麼樣的任務嗎?」上官惟輕聲道:「總覺得自己也應該分 擔點兒責任…這會讓我好過點。」 我取出懷中令牌給上官惟看,將爹的事大致說給他聽。 上官惟專心的聽著,時而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像小孩子聽到新奇有趣的故事般,頻頻詢 問細節: 「原來這令牌有這等奇效可以探測怯情玉的方位…上頭的凹洞想必是拿來放置怯情玉用的 ?」 「應當是如此。」我將令牌放回懷裡,上官惟的情緒顯然也平靜了一些,使我心中略微寬 慰。 上官惟低著頭,輕輕的用手指撫著翎羽上的絨毛:「….我曾聽過傳說,夜翎鵲有些願望 是不能許的,比如生死、延壽….還有愛情。」上官惟看向我,愁緒又飄上他的眼眸:「 也許我的願望….夜翎鵲是無法實現的。」 「但是你的情形特殊,既然之前有過先例,加上你師父也說過有法可行….我想這願望應 該能實現。」我溫言勸解道。 「但即使如此…艷陽兄還是打算離開不是嗎?」上官惟定睛瞧著我:「如果我不再受哥哥 的心神影響,成為獨立的個體,但艷陽兄仍會因為夾在我和哥哥間左右為難,最後選擇不 破壞我們兄弟的情誼而離去….」 上官惟淡淡一笑,笑容充滿苦澀:「艷陽兄….我說過你其實不了解我….現在我發現你也 不是很了解哥哥…我們都是對某些事異常執著的人….也許更超乎你的想像也說不定…你 認為你離去後,我們兄弟還能回到最初嗎?」 「我…」我啞口無言。 「也許同樣的事會再發生,只是哥哥或我下回遇見的是別人…」上官惟道:「既是如此… .」 突然上官惟手上的羽毛一瞬間焚燒起來,化為灰燼。 是灼燒咒!怎麼會…我還沒來的及反應,突然身體完全無法動彈! 「這怯情玉的功效確實奇大,可以幫助我施許多學過卻使不出的咒語…」上官惟從我懷中 掏出令牌,對我淡淡一笑。 上官惟將令牌放在掌中仔細端詳:「這上頭那雀鳥的圖案,其實我有些印象呢…小時候和 雲歆在這山中玩時,曾在一個洞穴前見過,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那應該就是日曜侯那座 卍泰移的所在位置。」 說著,將我扶起來架在肩上,道:「不如就去瞧瞧,那兒離這不遠。」 「惟兄…」我嘶聲道:「我不希望….」 突然,霍雲歆那隻飛雪在我們空中盤旋,高聲吭叫著。 「是飛雪!很快雲歆和哥哥就會過來了!」上官惟道:「如果悒哥哥知道了只會讓事情更 加複雜…」說著一施瞬移咒,眼前的景物迅速轉換。 在眼前的洞穴看來已經許久沒有人靠近,藤蔓雜草橫生,上官惟將之一一清除後,和令牌 上相似的朱雀圖騰,果然出現在封住洞口的石門上。 「果然是同一個圖案!」上官惟笑道:「先前家人一再告誡我們不要靠近這裡,但雲歆總 是喜歡和大人們唱反調,堅持要來這探探,但我們找了很久都找不到進去的方法,後來在 回家時還不慎迷了路…..所以才遇見了師父….」 上官惟說著,語調漸漸變低了,應該是想到程榕楨的事。 「師父對我很好…但我沒想到他會這麼做….我只希望哥哥不要太為難他老人家…」上官 眼瞼低垂,輕聲道:「也希望…艷陽兄別怪他….」 「我現在只希望你能放開我,別意氣用事…」我無奈的搖搖頭:「夜翎鵲的羽毛我還是可 以再想法子拿到。」 「我不得不如此…艷陽兄雖然受了傷又內力不濟,但要從我手中再奪回令牌還是輕而易舉 吧?我希望能讓艷陽兄順利完成任務。」上官惟道:「一直以來都是艷陽兄在幫助我…. 我本就應當幫這個忙。」 上官惟說著,看看洞口四周:「這裡實在找不出什麼開洞門的開關,只好試試這樣。」將 手中的怯情玉取出,置入令牌上的凹槽。 令牌突然閃出強烈的紅光,而洞門口那朱雀的圖案也開始變色,上官惟用手輕輕觸碰石門 上那隻發著艷紅的朱雀,石門登時緩緩開啟。 上官惟猶豫的看向裡頭,下定決心似的打算走進去,我喊道:「惟兄!不要進去!」 胸口浮現強烈的不安感,讓我只希望能離這遠一點。 我掙扎著想站起來,但,即使身上配著凜冽劍,終究再沒力氣對抗強勁的縛身咒,剛站起 身子,就腳步不穩復又跌倒。 「艷陽兄!」上官惟吃了一驚,前來扶我,突然又聽見飛雪的聲音,忙將我扶入石門內。 石門後是一道幽黑的走道,才向前走了一小段路,後方就發出耳熟的隆隆聲響,回頭一見 ,洞穴的門已被緩緩關起。 我吸口氣,道:「惟兄…放開我吧…我們反正也是出不去了。」 上官惟在黑暗中不作聲,不一會兒我便感到身體輕盈,縛身咒解開了。 冰涼柔軟的觸感伸過來碰著我的手,我將上官惟的手緊緊握在手中,道:「走吧!」 藉著令牌發出微微的紅光,加上我的夜視能力,我們在滿是濕氣又崎嶇的洞穴中緩步行走 。 聽見振翅聲巨大的迴蕩在洞穴中,我回頭定睛細視:「是飛雪!牠居然跟著進來了!!」 上官惟道:「那麼悒哥哥一定會想法子讓我們出去的….就算用炸的也會炸開這洞穴….」 想到上官悒,我的心情一陣低落,不再言語。 當他知道我離開,會是怎樣的反應呢? 我終究沒能實現自己的承諾。先前以為自己怎麼樣都無所謂,但現在,心中卻止不住難受 的感覺,既空空蕩蕩,又陣陣的犯疼,緊緊的揪著。 原來,我對上官悒的感情竟超乎自己的想像….. 上官惟的話使我六神無主,不知要怎麼做才好,原本的決定已是我認為最佳的處理方式, 但顯然的,並不是。 超過我預期的行動在繼續著,接下來會怎麼樣?上官惟會如何?上官悒又會如何?我好迷 惑。我的思考幾乎全然停擺。 如果是爹會怎麼辦呢?不…也許他從來不曾為這種事煩惱吧?他總是大咧咧的,埋首在自 己的興趣中,凡事嘻笑以對,好像和感情的煩惱永遠沾不上邊…. 在沉默的黑暗中,上官惟開了口。 「艷陽兄…其實很久以前我就感覺到,自個兒和哥哥不比尋常的孿生兄弟,哥哥可以具體 感知到我身體上受到的疼痛,我則能了解哥哥的情緒和心情,所以我一直明白,哥哥雖總 是不說什麼,但他對你用情之深,是你難以想像的。」 「知道我和哥哥是同一個人,我其實很欣慰。」上官惟的聲音幽幽的在黑暗中迴蕩:「我 再也不必為自己的弱而暗地自悲自憐,因為我便是哥哥心底的那部份,這代表,哥哥並不 是事事都如外表看來那麼強悍…」 「我和哥哥都喜歡著艷陽兄…艷陽兄也喜歡著哥哥和我…這一切理應是很完美,不是麼? 」 上官惟輕聲笑著,不一會兒,聲音卻又沉下道:「將來就算是我消失了,也只是回到哥哥 身上,沒什麼好遺憾的,但艷陽兄…我絕對、絕對不能讓你離開….」說罷,突然又自嘲 一笑: 「這點跟哥哥很像吧?我們果真是兄弟…是『同一個人』…」 豁然開朗的亮光出現在面前,爹那架卍泰移,果真聳立在眼前,卍泰移正是呈現一個巨型 的卍字,紅銅色的發著奇異的光暈,底座上有個和令牌形狀如出一轍的凹槽,上官惟瞧著 ,要將令牌放入。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我不知為什麼極為心慌,阻止上官惟的念頭越來越強。 上官惟清澄的雙眼看著我半晌,那總是如鏡般明澈、時而溫柔如沐春光,時而像秋雨盈滿 愁緒,偶而犀利淒切、使人難以招架,但總是美麗而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的雙眸,靜靜的 凝視著我,使我整個怔住。 「艷陽兄…」上官惟用力擁住了我,柔軟的唇湊向我,毫不保留的像要擷取什麼的纏綿著 ,雖和上官悒的方式不同,卻又帶著一點和上官悒的相似霸道和固執,使我有些恍惚。 一團白影在眼前掠過,飛雪咕咕叫著,暈眩中我驀然想到什麼,但上官惟的昏睡咒卻已在 不覺中發揮效力。 「這回該我回敬在冷月山莊的昏睡咒了,艷陽兄…」上官惟的聲音低柔的在耳旁響起。 「惟兄…你…」 我奮力的抵抗昏睡咒的侵襲,強撐著睜著越來越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視線中,看見上官惟置入令牌的修長手指,而在一旁的飛雪卻突然停下來,一個淡 淡的,像人的影像從飛雪的頭頂升起,那身影回頭瞧著我們。 是季齡風!! 季齡風開口像是說了一些話,神情有些著急,但卻聽不見他的聲音,不一會兒身影便消失 了。 上官惟恍然道:「想來是我師父將季前輩的元神用咒術封在飛雪體內了…我知道師父有這 種法術….那麼我在燁英府裡偶然瞧見,被秘密關在房內的,便是季前輩的身體沒錯。那 回看到一次後就再也找不著,當初我以為季前輩是被軟禁,決定留在燁英府探消息,現在 細想,季前輩應是受著燁英的保護吧…. 現在看來咒術應是失效了,季前輩的元神應會平 安的回到他身體裡….」 「咒術….失效了…??」 我的心跳急速加快….不….不會吧!!不是我想的那樣….記起爹的行事風格,我拼命的 想推翻自己浮上來的念頭,但原本因抗拒昏睡咒,暈眩到近乎疼痛的頭部,不適感漸漸減 輕,混亂的意識一瞬間清明異常。 在我身上的昏睡咒也漸漸跟著減退效力了。 「艷陽兄…這凹槽旁邊有字,剛才我故意擋起來不讓你看見…」上官惟輕聲道,聲音低不 可聞:「上頭說,一但將嵌有怯情玉的令牌放入,在卍泰儀四周所有的咒術都要消失。」 「我想…也許也包括夜翎鵲的咒術….」上官惟淡淡一笑。 我驚恐的瞪大眼睛看著上官惟,上官惟對我搖搖頭:「別這樣…艷陽兄…你一直都是那麼 帥氣冷靜,任何事都嚇不到你。這樣的眼神不適合你…」 說著,柔潤的嘴唇貼向我的眼瞼,低聲道:「眼睛閉上吧,艷陽兄….」 「…艷陽….這樣叫你一次好嗎……」 「惟…」 我的聲音哽咽,淚水沿著我的臉頰不斷淌下,感覺著上官惟的身子漸漸變輕,強烈的痛楚 跟著由胸口漫到全身,四肢不聽使喚的無法動彈,力量也像被抽光了似的。我希望這只是 場幻覺….只是自己做的惡夢,上官惟其實還好好兒的在向紜的分堂,等著我和上官悒取 天玉龍的鱗片回去,那之後的事都沒發生過…. 一直到我完全清醒前,我都無法再睜開被淚水盈滿的雙眼。 我不知道自己失神的坐在那兒多久,雖然耳邊陸續有些吵嚷的聲音,還有人靠近我,但我 一點都不想關心。 燁英站在我的面前,不發一語。低頭俯視著我,肅穆的面容和銀色長袍宛若神祇降臨。 「燁英大人,找著了嗎?」 霍雲歆的聲音細碎的傳了過來,卻透著慌張:「悒哥哥不知為何在門外暈過去了!我弄不 醒他…」 聽到上官悒的名字,我抬起頭來,正對上燁英的眼。 燁英的表情依然毫無變化,銳利的眼神掃視了四周,回到我的身上,淡淡的開口道:「悒 兒不會有事的,倒是暨璿士受了點傷。」 不知是在對我說,還是在傳聲給外頭的霍雲歆。 「艷陽哥哥受傷了?!那惟哥哥呢?」霍雲歆的聲音更慌張了:「燁英大人,讓雲歆進去 瞧瞧好不好?」 「回隴越去吧!」燁英冷冷的道:「這兒什麼都沒有。」 說著,朝我伸出蒼勁有力的手,我向燁英搖搖頭:「不用勞煩燁英大人,在下的傷沒那麼 重。」 「你需要休息和療傷。」燁英仍是面無表情:「回去再說吧!」 燁英不再等我回答,手一揮,施了不知是昏睡咒還是瞬移咒,再度醒來的時候,我已在隴 越的熟悉房間內。 「終於醒了?」燁英和季齡風坐在我房內的窗邊對奕著,我發現身上的傷已經癒合了,內 力也恢復不少。 季齡風道:「你睡了一天一夜,讓我們擔心極了,雖然我是信得過自己和燁英的醫術啦… 有沒有那兒不舒服的?」 我搖搖頭。燁英想必施了使傷口癒合迅速的咒,不單外傷,連凍傷都已幾乎好了。 季齡風道:「程榕楨那傢伙用易容咒裝成燁英的樣子偷襲我,把我的元神封在那隻雪鴞體 內,我的身體被置在燁英府中,好一陣沒好好活動,老骨頭都要生鏽了….但是我的乖徒 兒總算也替我報了仇,將他逮住…」說著對燁英撇嘴:「這下沒理由再放過他了吧?」 「已經被褫奪施術的能力,又被以勾結炙火宮餘孽教唆叛亂的罪名下放大牢,還不夠?」 燁英仍是無表情的冷冷回道。 季齡風嘆道:「你縱容你這師弟也夠久了,要不也不會給自己添這麼多亂,艷陽,別瞧這 老傢伙冷冰冰的,其實面惡心善,記得以前他還同暨曜那老匹夫…..」 跟爹…?程榕楨似乎也提到過爹,他們其實發生過什麼恩怨嗎?但爹說他們不熟….從燁 英的表情完全瞧不出端倪。 「眼下應有正事要說吧?」燁英道:「先前悒兒幼時生了那場心神上的重疾,上官鴻先是 來找我,以為有歹人暗中對他兒子施了什麼使人心神受損的法術,但我在細瞧後認為悒兒 的病症,並非外力所造成,後來經日曜侯遠道而來詳加醫治,才知道那全是因悒兒本身的 個性所致。」 「悒兒是一個對自己要求完美的人,同時也心思細密和敏銳,從小他便比同齡的孩子懂事 成熟,因此眾人忽略了他內心不安、渴望依賴的那一面,以超乎他年紀的方式對待他。加 上上官鴻及他對自己的期許都過高,對一位實際年齡才不過五歲的孩童實在是太高了…. 」 「學習法術的初期,需要作大量的『想像』訓練,在不知不覺中,悒兒開始想像自個兒有 位孿生弟弟,這位弟弟有著一切悒兒被要求不能承認的脆弱面,個性上情感細膩,心思柔 軟、缺乏自信、渴望呵護又偶而任性….這能讓他建立對自己的自信,而那個脆弱的部分 便以不是上官悒的身分,也就是上官惟來擔任。」 「在日曜侯把悒兒的病情說明給我們幾位聽後,便建議讓悒兒先拋卻璿士和上官家長子的 身分,和季齡風在山上以隱居的方式習武,作為調養,沒想到居然不可思議的發生了夜翎 鵲實現悒兒願望一事…」 說著瞟了季齡風一眼。 季齡風慍道:「怪起我來了?悒兒那孩子我看著乖乖的,誰知其實那麼皮?想來是沒有眾 親人的壓力在旁,所以現出本來個性吧?」 說著向我道:「夜翎鵲當時對我說明,牠利用悒兒的強大意念和怯情玉施術,悒兒原來璿 士部分的能力也因此轉移到上官惟身上,將來,悒兒思想獨立了,想要弟弟陪伴的意念降 低,咒術就會漸漸消失,要我們別太緊張…..」 「我是覺得呢,真多個弟弟也挺好的,但是燁英這老頭說不應這樣違反自然,堅持讓實體 化的惟兒早一刻回悒兒身上,於是常暗地對悒兒施些穩定心神的咒術。這人就是這麼沒血 沒淚….惟兒明明是那麼可愛的孩子,光想起來就不捨…」說著大大搖頭嘆氣。 「相處越久,越無法忍受失去的痛苦。」 燁英淡淡道:「既然知道惟兒有天一定要消失,早一刻讓他們合一,省得旁邊有感情的人 多生難受…不是嗎?」 燁英瞧了瞧我,冰冷眼神瞬間竟有些柔和:「暨璿士應該有所體認才是。」 我默然半晌,方問道:「這一切上官悒將會知道嗎?」 季齡風面色有些遲疑:「你爹早先便說了不少他所謂的『病例』給我們聽,有些人在性格 整合後會記得一切,但有些人整合後會喪失分裂時的記憶…每個人都不同…」 也就是說,醒來後的上官悒,可能是我不熟悉的另一個人….也可能…已經忘記我是誰了 ? 我深深吸口氣,暗自苦笑。曾經,我同時得到上官悒和上官惟的喜愛和重視,而現今,彷 彿是要懲罰我的貪心與自大般,我又同時失去了他們。 也許是心痛到深處,反而有種麻痺的感覺,我木然的下了床榻,走向門外。 「艷陽…」燁英喚了我的名字,語氣竟如此慈愛,我不覺一怔,回頭望著燁英那冷峻的臉 。 「覺得痛苦的撐不住時,可以來找我。」燁英一字一句道:「我可以幫你施遺忘咒….我 已經將雲歆還有一些人施了忘卻惟兒的咒術,免得滋事…以及難受。」 燁英瞧著我,神情毅然果決,絲毫不認為自己作為有何不妥,季齡風則蹙了蹙眉,眨眨眼 ,欲言又止,但又隨即坐定了不吭聲。 我搖搖頭:「多謝燁英大人。但我不需要。」 步出房門。我聽見季齡風喃喃道:「這孩子比暨曜那老匹夫勇敢….也有良心的多了。」 ******************************************** 隴越的傍晚仍是熱熱鬧鬧,夕陽西斜,燈火盞盞點燃,路上行人紛紛,忙著張羅晚上的食 宿。 我緩步走到銀月湖畔,銀月湖的風仍涼颼颼的,吹得湖畔蒼翠的草木不住顫動,我輕輕的 踩著湖邊的青草,這銀月湖,和上官惟在這促膝長談過,第一次見到上官悒卸下面具後的 臉,也是在這邊。 低頭瞧瞧,呵,他們兄弟倆那支竹笛居然還好端端繫在腰際上。經過一連串凶狠打鬥後竟 然都沒碰掉。我解下竹笛握在手中,走到和上官悒相遇的那株大樹下,向上凌空一躍。 茂密枝椏裏,熟悉的身影半倚在樹幹上,舒適自得的模樣像是待在自家躺椅上。 「想學怎麼吹笛了?暨璿士?」 上官悒燦如明星的雙眸,此時看來竟比仲夏艷陽更加耀眼。 難以言喻的情緒滾滾江流般在胸口翻攪著,一瞬間突然有千言萬語浮現在腦際,卻無法順 利化成出口的字句。 我終究只說了一句:「你沒事,很好…上官掌門。」 上官悒還記得我。這使我略感欣慰,但他已經很久沒這樣用敬稱喊我了。 過去他直呼我的姓名,起初我很不習慣,總覺得過分親暱,雖然那時早有比稱呼更親暱的 關係…..也不知為何就覺得彆扭。 現在反倒對當初常用的稱呼不適應了。 不知道上官悒還記得多少事?是否記得我和他之間的事,上官惟的事….如果不記得….我 該怎麼做? 其實只要開口確認即可,是一件很簡單的事,但我的話卻梗在口邊問不出來。 我突然害怕了…也許是一直強撐著,設想了最壞的景況,但現在卻因為不想提早面對答案 ,而開始逃避起來。 「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的吧?」上官悒看看沉默不語的我,先是皺眉,隨即淡淡一笑:「我 去瞧了你幾次,但都被義父和師父擋在門外,說你需要好好休養。」 「我沒事。」我坐在他身旁,雙手環膝,把玩著手中的竹笛。 「你總是這麼說。」上官悒伸出手一抄,輕而易舉拿走我手中的竹笛:「但我發現你其實 言不由衷….或許我也漸漸了解你了。」 他的話讓我一怔,就在我回頭瞧他時,只見他對我挑眉一笑,竹笛就口,音律熟悉的曲子 ,如絮語般娓娓飄送在晚風裡。 是上官惟常吹的那首。 我再也無法自制,感覺眼眶一熱,而將臉埋在膝間。 竹笛清幽的聲音緩緩止歇,我感到溫暖的寬掌輕輕撫著我的後腦和髮絲,輕柔的動作代替 了所有的語言,無聲地安慰著我。 「你還是要離開嗎?」上官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如果是從前的他,語氣必定充滿慍怒,但現在卻是平靜非常。 「你記得一切?你知道我跟上官惟說的事….」我抬頭看他,感到不可置信。 「幾乎。」上官悒嘆道:「惟弟的記憶簡直像夢境般,說起來雖不可思議,但又歷歷在目 …..」 上官悒低頭瞧著我,他的雙眼也有些泛濕,卻只是微微一笑,伸出帶著繭的指尖,輕輕揩 著我的眼角:「你真不適合哭。」 五味雜陳的心情伴隨一陣窘困,我別開了眼,看著逐漸銀月湖畔西沉的紅日。 「如果我還是要離開呢?」我悶悶問道:「你打算如何?」 「只好讓你走了…先偷偷跟著你,再派人到處找你麻煩,而且還要是難以解決的大麻煩, 之後在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手,哄你回心轉意…」 十足十的上官悒做事風格,我不覺一笑,道:「等等!你夜翎門和上官家的事怎麼辦?全 撇一邊?」 「那….也管不著那麼多了」上官悒苦笑,顯然是有些掙扎。 思潮起伏中,我感慨萬分,但又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上官悒伸手輕輕攬住我,似乎有些怕驚擾到我般,動作極輕,我有些莞爾,從前的他可沒 這麼『客氣』過? 我嘆口氣,向他肩上一靠,身子本能的朝那堅實的胸膛挪了挪,上官悒的手隨即將我整個 人緊緊擁著,久違的懷抱是如此溫暖而舒適。 隨著身邊傳來的體溫,心中暖意漸起,失而復得的感受有如落日餘暉染紅的湖面般,平靜 卻深刻,溢滿在胸口的情感,讓我清楚的意識到,自己有多想和這人一直在一起。 我們之間不再有人開口,我靜靜的倚在上官悒懷中,任憑心緒翻騰,看著枝椏間的碎葉, 隨著銀月湖沁涼的清風徐緩的拂過而微微顫動。 夜幕逐漸低垂,幾點疏星已依稀可見。 良久的沉默中,耳畔響著低柔的聲音 「…艷陽兄。」 我回頭愕然的瞪著上官悒。 「如果..你很想念惟弟的話….」看到我怔然的神色,上官悒訥道:「我可以…偶而試著 這樣喚你….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 我仍然不作聲,上官悒於是像下定什麼重大決心般,重重的抽口氣,道:「偶而…你也可 以把我當作惟弟….我是說,在稱呼上!喚我…惟兄什麼的。」 說著,居然耳根有些紅了,即使在昏暗暮色下,仍清晰可見他泛紅的俊臉。 「….哈哈哈!!」瞪著眼瞧他良久,我大笑出聲,彎腰捧著肚子,半刻無法止歇。 上官悒忿然道:「笑成這樣做啥?都要掉下樹了!」 他帶著些許狼狽,邊用有力的手臂護住我的側邊,防著我一個不慎跌下去。 我將上官悒的手臂往自己方向一揪,在他錯愕之際攬緊他的脖子,深深的吻著他。 直到深夜我們才發現,今天是隴越城的大節,平時隴越是擎天著名的不夜之地,但因為習 俗關係,所有的店都一反往常傍晚就打烊了,是以家家戶戶都趕著關店前在街道穿梭張羅 晚膳,原來傍晚那麼熱鬧是為這樁。 真麻煩!這下夜宵可得到哪吃好? 【 尾聲 】 「掌門,三堂主江焉在外有事求見。」 和上官悒步出房門時,江焉似乎在廳堂等得不耐煩,正在走廊來回踱步著。 「有急事?」上官悒淡然道,手大剌剌的放在我後腰上,又不是在房裡,也不知道要避諱 一下? 我不由得睨了他一眼,但他一臉坦蕩,我只得在心底嘆口氣。 江焉取出一個紙包,遞給我道:「這是夏焱那兒遣人用快馬送來給暨璿士的….」 邊說著,眼睛盯著上官悒放我背後的手不放。 拆開重重包裹,裡頭有兩枚令牌,和先前不同的樣式,一個仍是中央有凹槽、但形狀略小 ,且是朱銅色的,這我很熟悉,平時和耆伯或家人聯繫時本來是用這枚令牌的。 另一塊形狀奇特,是銀色橢圓的,上頭還有根約莫一吋長的柱狀突起,比尋常令牌多了些 厚度,我從未見過,略一皺眉後,打開耆伯的親筆書信讀著: 『恭喜三少爺任務完成,雖然殷鄴和灃淩已準備開戰,但太子和二少爺俱平安,三少爺可 自己估計情況,決定要不要前往灃淩。老耆送上平時聯繫用的令牌一枚,三少爺如要前往 ,可用這令牌找到太子或二少爺。』 『另一枚銀色的是先前老爺密藏的,他交代說雖然在三少爺身上的咒術解了,但他著實捨 不得放棄和三少爺共敘天倫的機會,所以交代老耆將這令牌交予少爺,只要少爺將令牌放 枕邊,便能如咒術還在時,於夢中和老爺對話。』 『三少爺要留在擎天夜翎門任職一事,老耆和皇上都沒意見,皇上只嘆便宜擎天天皇了, 還望三少爺遠在異鄉能多多保重自己身體,擎天的冬季又長又寒冷,請小心凍傷及風寒… ….』 我將朱銅令牌放入懷中,它是和我袖內的撥雲見日一樣,早已用慣的事物,說到用慣,得 給耆伯回個信,要他將我一些珍藏的兵器運來擎天才行…那些東西我非得自己照顧才放心 。 將另外那枚銀色令牌握在手裡,深吸口氣,用力向遠方一擲,在上官悒訝異的眼光中,我 微笑的目送著它銀色的亮光消失在遠遠的天際。 (全文完) ***** 終於一口氣貼完 看到惟弟弟消失那段還是心好痛 QQ 有人當初為惟弟弟的消失而傷心的嗎??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216.57.211 ※ 編輯: cccfish 來自: 61.216.57.211 (02/23 00:36)
laimeter:我沒有(瞬答)(死命逃走) 02/23 03:05
isisme:我有(摀臉) 02/23 03:10
kannazuki:我還好耶…因為一直覺得兩個人其實是同一個人orz 02/23 23: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