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夏夜裡，輕嘆

[catjoe (黑羽鷲)]

然後，他搬來了這個城市。


花了些時間去習慣城市的忙碌、城市的嘈雜、城市的紛擾和城市的憂鬱，鬱鬱寡歡的街景

和他當初搬來的心情很像很像，而現在城市的忙碌與熱鬧漸漸填起了他心中的空蕩蕩的那

一塊。



他不會承認的，因為他是跨考區到了這樣的地方，母校把他的名字用斗大的毛筆字寫在紅

紙上、放在校門邊，害他那天騎腳踏車經過時，差點沒有摔車。



沒有抽到宿舍，所以他在外租了房子。隔壁是個可愛的女孩，見面總會用親切又靦腆的模

樣和他打招呼，黑亮的眼睛裡點滿星燦，寫著很多的天真與單純。住到現在兩個月滿，還

沒看過女孩的護花使者。



母親和父親都會打電話來詢問他的生活現況，偶爾他也會打回家聊聊或和他姊扯淡，兩個

姊姊年紀都大他很多，輕鬆悠哉的對話方式總讓他感到放鬆，最小的弟弟則突然變得貼心

，總在電話裡說想他。兩個月來他只回過家裡一次，家裡都知道是什麼原因但從不明問，

他打從心底感激家人的體貼和容忍。



高中和國中沒有太多差別，多了社團活動讓他多了更多分散心情的機會，坐在社辦內讓爵

士鼓的聲響充滿耳道之內，他輕輕撥著沒有插電的貝斯複習著指法。



同學都說他愛耍憂鬱，但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偶爾的夜店表演他總習慣背對著觀眾彈奏，

即使社長勸了很多次但他就是沒改過。



回到住處時剛好隔壁正要出門，隔壁的女孩還是用那樣燦爛的笑容和他打招呼，好像每次

見面都是第一次看到對方一樣，用輕快柔軟的語氣告訴他今天有訪客，高高大大的很壯，

站在他的門口許久後才離開，卻沒有聽到他按門鈴的聲音。



僅僅道過謝並關上門，門板之內他以為平靜了兩個月的情緒在一瞬間潰堤。憤怒嫉妒攙和

著心痛絞著胸口，讓呼吸變得不順暢又無法平靜，他像個毒販急需藥物解癮一樣的慌張抓

出書包裡的數位播放器和耳機，讓搖滾樂的音量放到最大，在機械到達極限、耳膜感到麻

痺的音量之中漸漸停下了不知道為什麼溢滿眼眶的淚。



他花了半年才平息這樣極力壓意的激動，女孩眼裡神秘的訪客也就只出現過那麼一次，但

他連打電話回家鄉詢問的勇氣都沒有，其實心裡更多的希望是就此忘記這件事，不要再給

自己任何希望的空間。



二姊在某個週末到她那作客，看著他笑說活像是看到三年前失戀的自己，就是臉上沒淚，

別人也知道他心中在哭，弄得他很不是滋味又無法反駁。



二姊去年嫁了人，和他姊夫搬出來，現在住在城市近郊，常打電話問他要不要一起回家，

但他也只陪二姊回去過兩三次。



有時候受不了一個人，下課後買了火車票就回家去，賴在家裡吃過晚餐，才整裡過心情回

來一個人的住屋。生活的重心在時間的流動中漸漸轉變，他漸漸可以嘗試去回想有的沒有

的事情，卻不會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最近和她通過電話，滿溢著幸福的口氣和隔壁女孩很像，說著他們在家鄉的事情，他一邊

微笑聽著一邊準備隔天的小考，她的電話漸漸變得頻繁，似乎只想表達並沒忘記他一樣，

天天向他報告發生了什麼事，讓他一邊微笑一邊嚐著淡淡的但不會傷神的小小心痛。



夜晚沒有第三人的社辦內，社長的手指滑過他的手背、抽走他手指捏著的撥子後，他心口

的弦晃得強烈，社長摻了啤酒麥香的親吻讓他有了酒後的微醺感。



比起習慣這個城市，他快速的讓社長的身影取代了記憶裡那個已經不會屬於他的背影，傷

痛漸漸被彌補起來的他開始變得愛笑、變得像是以前的他。但他心裡很清楚，有些東西已

經在這段日子裡消逝，像是家鄉裡，他們三個的友情。



田裡的蟲鳴靜靜詠嘆著夏夜的寧靜與沁涼，稀疏的路燈光裡透著月光的銀白灑落在瀝青路

面，從以前到現在都有著孩童稚齡的笑聲，搭上拖鞋啪答啪答的奔跑聲響，或許還會有球

類彈跳於地面的聲音，那些曾經屬於他們、而現在屬於其他孩子的聲音，和夏夜的蟲鳴一

樣從來沒有在他的心頭消失過。



他很驚訝在下過雨的夜晚，城市裡一樣聽得到蟲鳴，和家鄉一樣的頻率和音色，但欠缺了

屬於記憶一環的草香。社長撥著木吉他的手輕柔而熟練，清亮但細膩的音色像情話呢喃在

他的耳邊，他深知那雙因為玩音樂而長繭的手雖然粗糙但是溫柔，在他的腦海裡三人中其

中一人的影子漸漸變得模糊。



他仍清清楚楚記得一年前的夜裡，她滿臉苦惱和浪漫的告訴他偷偷藏在心底的秘密，卻又

這麼不巧，一連串的心聲吐漏他像藉著她的嘴說出了困擾自己已久的問題。



夏夜的蟲兒輕輕鳴叫，夜裡微風沁涼透心，灑著月光銀白。



那時他靜默著聽著，心口像有大群的螞蟻在奔走撕扯著他的思緒。那時一群七八人的哥兒

們只有他們三人氣氛特別怪異，怪到誰都看得出來。



他心底輕輕晃著這樣的問題，她的傾訴為他的心裡帶來了低氣壓，悶亂了該有的平靜。



他仍然沉默著，然後在刻意的漠視和裝傻後，成了最後一個知道的人，而那個現在在記憶

裡模糊的人影，輕易的在他偽裝的笑裡看到了不對勁，而他什麼都不想說。



壓意的難過和憤怒，他一度以為自己將走到極限，卻始終沒有在成績或精神上出現任何問

題，最大的意外就是他沒失足、他可以離開這個讓他暫時不想待著的地方、他真的如他所

願的擺脫了這些事。



家人的反應遠比他預想的還要小很多，輕輕的微笑和拍在肩膀上的力道，害他以為自己會

就此軟弱、就會哭出來，可是他沒有。



社長的吉他聲在蟲鳴裡、他的回憶中靜靜停止，他的情人溫柔如水的目光和微笑總讓他感

到放鬆，風輕輕拂過樹葉溜進社辦裡，若不是少了一點草香，否則他幾乎要錯覺自己身在

家鄉。



「又在想什麼了？」社長輕響的聲音裡一樣透著令人舒暢的溫柔，帶著寵溺還有關心：「

你老是在發呆。」



「沒有想到這裡也可以這麼涼，害我有點想家。」他低頭，沒有真的把心裡的故事說出來

。



「哪天讓我也去看看？」



他輕輕點頭，享受著城市裡難得的沁涼。那年他們國中班辦了同學會，但是他沒回去，木

吉他的音色輕輕流響在他的住屋裡，他聽著美式鄉村曲調輕輕微笑，決定把這個故事說說

，終於覺得這件事回想起來，沒啥大不了。



「想知道之前我發呆時都在想什麼嗎？」



「在想什麼呢？」社長的手指輕輕壓上吉他弦，四周突然又變得安靜。



雨後的夜裡，蟲鳴著，點點霓虹混著車尾燈，住宅區的小巷裡，淡淡的路燈光裡透著月光

的銀白灑落在瀝青路面，幾個孩子走過，腳踏車鍊規律的節奏伴著球類彈跳在地面上的聲

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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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naton:感覺很舒服~~~
推 ccurtis:壓「意」-->壓「抑」
推 Fully:夏夜晚風裡的涼意與回憶 很美
推 wobarod:我看成"夏夜晚風中的涼圓" 嗯 很美...味              (喂
→ Fully:貓老斯餓了齁～XD  來一起去吃宵夜吧（拉）
推 peylon:好懷念鄉下夏夜的清涼而非都市的悶熱感...
推 saraclaire:嗯，好壓抑的一篇啊...............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