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 [陰陽師] 星命

[chantille (朝香之宮)]

初次在此發文，請多指教。 <(_ _)>

-----------------------------------------------------------------------



夏草抽長，連綿著向晚時分遠山的視線。陰陽師安倍晴明家的長廊，一如往常
迎來了殿上人的身影。

朝臣源博雅脫下鹿皮靴子，一路熟習地走了過來，向懶洋洋倚在扶手上看著庭
園的陰陽師，點了點頭。


廊下已經擺好了酒壺與淺盞，還有些冰鎮的時令瓜果，顏色清涼。一旁自大唐
傳來的薰爐裡燎著沈香，暑意登消。



博雅看著齊整的瓜果盆與酒杯。

「今天刻意繞道，不從一條戾橋上過，你也知道我要來？」

「嗯，一早算到了。」

「我一早卻沒想到要來。」博雅嘟著嘴說。

「那為什麼現在在這兒呢？」



博雅不答，只是整了整狩衣，坐了下來。

「端子妃招來了一位雲遊僧，說是懂得九星密占之法。我在一旁觀看，那名僧
  侶不知為何，突然主動表示要幫我觀星命哩。」


「喔？」酒端到嘴邊蘸濕了唇，對面的陰陽師瞇起了眼。「結果呢？」

「我沒讓他算。」

「呵呵……」



「因為我想有你在，何必讓他算？晴明既然是天文博士，這個應該很拿手吧。」

「陰陽道確實也有宿曜占之法門。」

「那麼你自己算過嗎？」



晴明微微一笑，放下了酒杯。「占者不演己命。」

「為什麼？」博雅的眼睛瞪得老大，「那我剛進門時，你又說已經「算」到我要來？」

「有些事不必卜問也知道吧。」用扇子掩住唇邊的笑意。事之必然又何必占？

「占者自卜己身，難免患得患失，反成阻礙。」



「可是不會很好奇嗎？真的沒推算過自己的命嗎？」

「當然算過了啊。」

「我又被你搞迷糊了。剛才不是說占者不演己命什麼的嗎？」

「呵呵……因為無論命如何，我都無所謂嘛。所以算也好、不算也好，都沒有關係。」

「無所謂嗎？」

「無所謂。」

「那是因為晴明是個堅強的人，沒有常人的煩惱，所以才能說得如此輕鬆吧。」

晴明搖搖頭。「不是這樣的，我也有很多煩惱哩。」

「晴明的煩惱，都是煩惱旁人的煩惱吧。」

博雅悶悶地，拿起一片瓜放入嘴裡，側靠在廊柱旁。



突然又像想起什麼似地撐起了身體。

「那你有幫我算過嗎？」

晴明忍俊不禁。「我的煩惱，果然都是煩惱旁人的煩惱啊，博雅。」

「有沒有嘛？」

「當然有囉。」

「什麼時候？你都沒告訴我。」

「這是陰陽寮的例行公事。王公之子出生時都有記錄，以應節候占事。」晴明垂下眼。

「你的星圖當年是我師傅推演的，恰好是我少時他拿來教學的第一個例子喔。」



博雅的眼睛瞪得老大。「有這種事？」

「我可是把博雅的星圖讀了個爛熟哩。」嘴邊露出了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

「想知道嗎？」



「那，那你一開始就知道我們會成為好朋友嗎？」

「那倒不知道。師傅教我時，也沒有告訴我這是誰呀。」

「那你怎麼知道那是我？」

「唉呀，是會知道的。」

「會知道嗎？」

博雅滿腹狐疑，不過他也不再追問下去。像這一類的事，晴明若是想說，便會自動
解釋清楚，不會刻意隱瞞。



晴明坐直了身子。「這麼說來，占卜也是種咒喔。」

「又要談咒了。每次你一講，我就頭痛。」

「這次講你一定懂。因為跟你切身相關嘛！其實讀你的星圖，你就被我施了咒喔。」



「什麼？」博雅一呆，手上淺碟裡的酒灑出了不少。

「你對我施了咒嗎？」

晴明點點頭。「相對的，因為讀你的圖，我也被你施了咒喔。」



「什麼啊。你是說我們會相熟，是因為你占了星命、對我下了咒嗎？」

「其實本命占這種東西呢，可以說就是本人的替身。人出生那一刻的時間與空間，
  一旦被指定，人的存在就無所遁形了。所以星圖的基礎，正是天、地、人三才互
  相感應的道理。」

「喔唔。」博雅還在為了方才的咒耿耿於懷。

「我第一個認識的星圖就是你，這並非偶然。意思就是我在還沒認識你本人之前，
  就認識你了。認知、分辨、然後用解命的方式言說出來，這就是咒。」

「結果還是很難懂嘛。」博雅苦著臉。

「不過，聽到你說我是你第一個算的人，不知為何還滿高興的。」

「哈哈。」



「那後來我們相識，真的跟你讀到我的星圖有關嗎？」

晴明搖搖頭。「沒有關係。」

「那剛剛又說中間有咒？」

「有咒啊。」晴明收起扇子。「我那時看著圖，不自覺地說出：「這真是個好人」哩。」

「那時說了？」

「說了喔。果然是個好人吧。」



博雅不太服氣。「那萬一我成長過程中，變成心性頑劣的人，那又怎麼解釋？」

晴明抬眼。「你不會的。」

「假設我會嘛。」

「那麼咒也就失效、我們就不會遇見，也不會在此談論這件事了。」

「好奸詐喔，你怎麼說都對的感覺。」博雅悶悶地說。「可是你說那句話的時候，
  我並不知道呀。」

晴明淡淡一笑。「博雅，這世界上所有出口的語言，無論有沒有被聽到，都擁有拘束
人心的力量。這是言魂的基本性質。」

「無論有沒有被聽到嗎？」

「嗯。」



博雅突然臉上一紅，轉過頭吞了一口酒。

「你的星圖還對我說了很多事喔。」像是落井下石，晴明補了一句。

「不…不公平！」博雅覺得自己像是被讀透了心，忙用袖子隔開與身前人的距離。

「晴明太奸詐了。」

「我哪有？」

「我又不是你養的式神，怎麼你觀我的星命時說了什麼，我就要變成什麼樣子呢？」

「博雅也對我下了咒啊。」

「我才沒有！」博雅瞪大了眼睛。「我什麼時候……」

「我會不自覺地說出那句話，也是因為博雅的星圖先對我下了咒嘛。人的存在本身，
  就是很深奧的咒語喔。」



博雅忽然心念一動。

「那……解得開嗎？」

「解得開什麼？」

「你對我下的咒。」



晴明饒有興味地一笑。

「雖然隔了很久，大概還行吧。」

然後，把食指與中指放在唇邊，喃喃唸誦著真言。
抬手一揮，「祝咒解斷」－－




「等等！」博雅抓住了晴明揮到一半的手，有些慌張。

「你解開了嗎？」

「……解開了喔。」




博雅緩緩放下了晴明的手，有些失落似地左看看右看看，沒什麼動靜。

「沒什麼改變嘛！」

「是沒什麼改變呢。」晴明的唇邊浮起了笑意。




「那我對你下的咒呢？你自己也能解嗎？」

「即便是我，也沒辦法。」晴明執著扇子笑了。

「解鈴還需繫鈴人。博雅要幫我解咒嗎？」

「我連自己對你下了什麼咒都搞不清楚，又怎麼解？」

「只要集中心神，對著我說「解開」就可以了。」

「是這樣嗎。」博雅端起了酒杯，雙頰越發紅了。



晴明坐近博雅的身旁，端詳他的表情。

「要幫我解開嗎？」

「不，不解開。」博雅賭氣似地說。

「為什麼？」

「反正……解不解開也沒差嘛。」

「是嗎。」

晴明若有所思地舉起淺盞。




博雅突然坐直身子，面向晴明用力閉上眼睛。

「為了公平起見，你就把剛剛的咒再施回去吧。」

「不是說都一樣嗎？那就不用了嘛。」晴明不禁莞爾。

博雅還是閉著眼睛，一臉堅持又認真的樣子。



「公平起見嗎？」

博雅用力點了下頭。

「我安倍晴明所施之咒，可是很強的喔。不後悔？」

「不後悔。」




閉著眼睛的博雅，看不到晴明的動靜。



過了許久，臉上感到有氣息湊近，唇上微微一涼，留下一抹酒香。

那是晴明唇上的氣味。


他睜開眼睛。那澄淨的雙眸，與他距離不過數吋。




「好了。」承繼自白狐的頑皮目光，狡猾地一閃而逝。

「這種……也有這種咒嗎？」博雅腦中轟雷大作。

「嗯。」

「解不開的吧。」

「絕對解不開。」

「唔。」




殘夏光影裡的屋簷下，只剩庭中連綿草莖不斷抽長的聲音，或者輕煙帶走憂煩、
或者微微的感嘆。以及即便是陰陽師最奧妙的咒，也無從斬斷的震動與牽絆。



「晴明，」博雅澄澈的目光望著身前的人。

「就算不觀星命、不施咒，結果也是一樣的吧。」



陰陽師懶洋洋地笑了。

「就說你是個好人嘛。」


笑意這麼深，幾乎迎來了秋色。






                                                               (完)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40.112.4.235
推 sweddio:(鼻血噴飛倒地)(奮力豎起大拇指)(再度倒地)
推 Fully:晴明大人～～～>///////<  源博雅你這個幸福的傢伙!!!  XD
推 cyjun:這種咒多施幾次都無所謂呀......
推 watercolor:好甜>//////////<
推 blackwendy:怎麼有這麼甜的咒阿>//////////<
→ chantille:其實不用咒兩人的羈絆也......╮(￣﹏￣)╭
推 CloverGreen:好甜!!!兩個人都好可愛唷(大心) 喜歡這樣的晴明跟博雅
推 cocojesie:甜死了>///<，我以為博雅被發好人卡了~
很甜嗎（惶恐）
大概是因為寫的時候心裡浮現的是萬齋大人的笑容吧  XD
稍微修改一些詞句
謝謝大家的推文 ^-^
※ 編輯: chantille       來自: 61.224.45.206        (08/21 09:11)
推 ninaan:哦哦哦哦！我愛這種我愛這種，果然是被咒搞得團團轉的博雅
推 Birdwood:寫得真好呀～哈哈
推 Legolasgreen:好好好好可愛的晴明喔~~~~~>///<
推 Aeartha:可愛>\\\\\\\<  這咒大好阿阿!!!
推 Makomoon:真是個好咒（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