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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      『玩笑、玩笑……小哥別計較嘛!』   他只是純粹地想警告我,很快地方開我的肩。接著他跑去棺槨旁幫那兩個青頭,我與 那退伍軍人就開始研究四周的壁畫。   四周的壁畫不外乎是一些墓主生前的豐功偉業,還有對於身後世界極樂的想像。由於 這是近代的墓,迷信成仙長生的思想很淡,不至於出現太過詭異的東西,但這畫面上還是 有些不協調的存在。      比方說,以T型帛畫的天人地三界來說,在人界與天界的部分,多繪有祥獸彩雲之類 ,可是在這壁畫之中,類似這樣的位置卻是畫了一隻面容兇惡的饕餮,滿滿地佔了一整面 牆,而這饕餮的眼珠子則用紫色的水晶鑲嵌出神秘瑰麗的感覺。      『這他娘的感覺很不舒服,總覺得……』      退役軍人的思考能力很明顯與他的外貌有相當大的反差,很多老江湖都是這個模樣的 。我看著這饕餮,接續他的話語:『沒道理沒機關的感……』      『不要!』      我話還沒說,小傢伙的聲音已經響起,接著傳入耳膜裡是一陣機關運作的聲音,我 和那退役軍人下意識地往後了一大步。      『在哪裡?』   那個退役軍人吼著,我們都端起手上的槍環顧四周,機關隆隆運作的聲響不絕於耳, 感覺像是鐵鍊快速收放在齒輪之上的感覺。不過四周沒有什麼變化,總不可能剛才觸發的 機關只是唬人的音效,那這個墓主也忒無聊。      『上面。』小傢伙喊了聲,一腳踢倒那個可能使是作俑者的青頭,幾乎是同一時間, 在小傢伙和青頭的中間,由墓頂甩下一個類似銅鐘的玩意,因為他的一腳,這銅鐘本該落 在那青頭的頭頂的,現在只蓋住了那青頭的腳,但那畫面也夠驚悚了,只見那落下的銅鐘 快速地向上收回,空氣中立刻漫開了血味與哀嚎……那青頭的腳被絞掉了。      『我操,血滴子?』      那個退役軍人毫不考慮地舉起霰彈槍向上掃了一片,在隆隆的槍彈聲中,那青頭 的哀嚎簡直成了暴風雨中的蚊子叫。如果是平常的我,應該是看戲的成分居多,但我的敬 業使得我必須一路閃過砸下來的銅鐘先去幫那個嚇傻的小鬼包紮。      『快離開。』      小傢伙下了一個明確的決定,墓室頂上似乎掛滿了這類的玩意,雖然經那退役軍人掃 過這麼一回,打下不少個,但看地上給銅鐘或碎鐵塊敲破的地……就算不給絞死,被這鐵 鍊來一下也夠受了。      槍聲停止,我扶著那個受傷的青頭,小傢伙和另一個青頭都端起槍,死死地盯著墓室 頂頭。那機關很詭異,不是有規律且連續的攻擊,是徹底的無規章,有一下沒一下,或許 可以用上神出鬼沒這詞兒了。      『這將軍生前應該有病。』   我笑著說,依這機關我所能推知,就是這主兒在生前應該以欺凌敵軍為樂,喜歡享受 敵人在自以為得勝後的驚慌與錯愕……這點跟我有幾分相像,可惜我沒有相見恨晚的感覺 ,畢竟這對我來說是太猖狂的挑釁與挑戰。      目前的狀況很微妙。那退役軍人靠在墓室的牆邊,我跟其他人則靠在棺槨邊,四周不 停且看似無規則地落著那銅鐘或鐵鍊。出口離那退役軍人最近,他貼著牆,一步一步地蹭 了出去,而我們卻如同汪洋中的孤島一樣。      『啞巴張,你殿後,我們兩個盯著上頭。其他人一個一個過來。』   退役軍人如此說道,我要那沒事的青頭先帶著裝備過去,再來是我與那個已經快昏死 過去的小鬼。不得不說,那退役軍人和小傢伙的槍法極準,在銅鐘落下之前,由軍人先發 一槍將其與鐵鍊分離,小傢伙再補一槍把落下的銅鐘打開,就這樣,我們接連著離開墓室 ,剩小傢伙一人在裡頭。      『幫他上止血膏,止血帶再多加一條。』我交代另一個青頭,然後端起我的槍,說: 『小哥,該你了。』   他應了聲,手腳俐落地沒踏幾步就從墓室裡邊出來,好似那機關活像裝飾品一樣,碰 也沒碰到他。      『好身手啊!』      『快整理裝備離開,這斗怪怪的。』      小傢伙這麼說著,我們七手八腳先徹底止住那青頭的血後,改由我打頭,小傢伙墊後 ,退役軍人則肩負起大部分沉重的裝備,與另一個青頭扶著傷患走在我們中間。         這個斗很奇怪,好像自觸發了主墓室的機關後,整個斗就活了起來,耳邊源源不絕都 是機關啟動的聲響,姑且不論實質上有什麼機關的物理攻擊,單就心理與精神層面就夠折 磨了,那受傷的青頭甚至還哭了出來……我很能夠理解他的心情,因為我們按來路拐沒幾 個彎後,就發現整個墓道全變了,能直直往出口去的路,給一面牆給堵著,而本來只是牆 面的兩側,卻不知何時多了通道,本來我們以為是走岔了,但小傢伙指著角落的一個標誌 說:『我們沒走錯。』      『嘖嘖,將軍大人轉守為攻了。』我笑說著,看來這個斗本身就是一個大陷阱,正式 的啟動在於主墓室機關的觸發,那退役軍人的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不過老江湖終究是老江 湖,他目光一轉就說:『選一條路走,咱還有炸藥,要不就轟個口子出去!』      小傢伙難得地沒有說話,經幾估量,我們選了有微風吹入的左側走進去,這條墓道非 常樸實而筆直,依大方向來說是沒走岔,可突然一個機關運作的聲響在耳後又響起,我感 覺給人推了一把,猛然轉頭一看,是小傢伙推了那退役軍人。      『啞巴張!』      他們齊聲大喊,不為什麼,就是小傢伙和我們中間給一個快兩米的陷阱隔開,這陷阱 洞裡插著滿滿的尖刺,要是落下去肯定成了串燒!然,不只如此,小傢伙那一側的墓道邊 上,一連串的弩箭發射而出,他被迫往回逃……這大概是一個不是全軍覆沒就是得眼睜睜 看著同伴慘死的機關,看來墓主是希望在心理和生理的層面一同造成傷害。      而就那三人的神情來說,我知道墓主成功了而他也成功了。   不過他的成功對我而言是挫敗,不論在於對他人的敬業或者自我歡快的追求。他大概 不知道,我與這墓主所相同的,在他人滿懷喜悅的時刻給予驚慌,是最能使我嘴角上揚到 美麗弧度的方法。      『呵……』         小傢伙的身影消失在斜斜的箭雨中,我想我做了件有點缺德的事情……比方說踐踏傷 患這件事兒。有一個墊高的跳板與助跑,那個將盡兩米的陷落頂多造成我些微的踉蹌,雖 然我只能輕裝簡從讓大多數的明器留在我身後那三人的驚訝裡,但我相信我所追逐的會有 更高的利益價值,或者說,這是我得使他們相信我是去救人所必須付出的微弱成本。      我丟下一句『我去找小哥』後,閃過射入地面不夠成威脅只形成障礙的箭身,一路追 著小傢伙離開的方向,也許在他們的眼中,我們兩個都是沒入黑暗而可能死亡的存在。      但這與我沒有任何關係,現在這個斗很靜,我可以清楚地聽見小傢伙的腳步聲與我自 己的呼吸聲,而他的習慣好像也沒改變,彷彿是指引一樣,我能在墓道的角落裡找到他留 下的小小記號。      只是很快的,記號與聲音消失在一個十字路口,整個斗裡靜得只剩下我的呼吸。如果 我當時沒有仔細凝視著他,理所當然會以為是我遺失了他,但我知道不是,依照目前的狀 況,該是小傢伙要獵捕我的樣子。    --------  07      也許我不能再稱呼他為小傢伙,就平等而需要尊敬的對手而言。我站在十字路口的中 央,戰術手電筒朝四處照去都是深不見底的黑暗。手電筒的照明範圍是三十公尺,也就是 以我為中心方圓三十公尺內,張起靈看似不在其中。      表像不等於真實。      根據先前追逐他的腳步聲與最後失落的時間,我跟他的距離不會拉開到三十公尺以上 。所以他必然是隱蔽於這方圓三十公尺之內,雖然翻板機關的存在與張起靈選擇其為掩護 屏障的這狀況,有其龐大的可能性,但我剛才聽得仔細了,一路上沒再有機關啟發的聲響 ,在燈光照射下,四周空氣中的懸浮粒子都很正常,氣味沒有異動……人類生理機能與技 巧,最多能混淆的就是視覺與聽覺,在沒有其他器物的輔助之下,嗅覺是非常靈敏的測謊 器。      『小哥,你在哪?沒事吧?』      我這樣喊上幾聲,忽然右側的黑暗裡傳來細碎的聲響。如果我正在追逐的並非張起靈 ,那麼我一定會走過去,不過就上次斗裡那短暫的合作與方才的觀察,他思慮其實縝密地 嚇人,也許他跟我在某一程度有部分不擇手段的相像,關於這一點,我非常愉悅,嘴角不 自禁地向上勾了勾。      人必當有癡狂的存在才有他的精彩。      至少現在我能夠確定的,沒有槍枝上膛的聲響,他只是想將我引開,應該是我被他認 定為不具威脅性與危險性,至多只有妨礙性,不然我猜他是一擊必殺的人。      我甩著手電筒朝那聲音的來處走上幾步,毫無任何停頓地關掉手上的光源,貼上墓道 的邊緩下自己的呼吸聲。他剛才也該是做了一樣的舉動,只是他練有縮骨功,可能躲在我 視線或認知的死角,所以在明處的我得做上幾個動作混淆視聽,才有資格繼續跟他遊戲這 場獵捕。      而他應該不知道,在剛才逃出墓室大伙整理裝備時,我偷偷在他背包的一角沾了些螢 光塗料,那是很微弱的光芒,以視力正常的人來說,在黑暗中也不會察覺到,但那僅是對 於視力正常的人來說。   我先確認放在包裡的眼鏡盒還沒落掉,然後摘去華和尚給我的瞳膜變色片。以家族基 因來說,我正常的眼珠子該是茶色的,但我這帶著些病態意味的琥珀色眼珠,卻混就了這 樣一雙異常畏光的眼,可這就如同相機的夜視功能,光圈越大,能吸入的光芒越多。      很快地我在黑暗中找到那微弱的藍光,輕手輕腳地走去。如果在場有第三個人存在, 我跟他如此的行為其實與捉迷藏無二,只是不曉得誰才是鬼。   當我快伸手接觸到那光點時,耳邊好的空氣似乎有所震動,我立刻回身做出防禦,在 黑暗中我好似抓住了什麼手腕粗細的東西,用力一扭,發出了重物落地的聲響。      哎?張起靈人這人下手也挺黑的。      但他沒有因為我的箝制而居於弱勢,下一波的攻勢立刻發動,我可以感覺的他出手終 究還是有收力,意在停止而非清除。然我其實有想到,但卻忘了防備的,他給我扣住的手 反過來緊抓著我,心裡只來得及喊一聲糟糕,他就對著我的眼睛打開戰術手電筒。      戰術手電筒的光束非常強烈,直接對著一般人的眼睛照射,已經可以造成短暫的曝盲 ,更別說我對於這個攻擊的防禦力有多麼低落了,可我偏不想就如此與他順心,即使雙眼 刺痛到不能自己,我扣著他的手往墓道的牆上用力一撞……張起靈的力氣不小,但我也不 差。      時隔三個多月,我再一次聽見他罵了聲洋文。   有點懷念,很能理解,因為我也想罵了。      我知道墓牆上有機關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我抓著他的手往牆上摔去的時候,我避開 了一切可疑的地方,我也清楚他的手在我抓著摔去的時候,墓牆上沒有凹陷的磚頭,是確 實地摔在一塊紮實的青磚上,但可能力道太大,震動觸發了機關,整個牆面猛然一翻,或 許該慶幸是這將軍的機關都搞得忒大,雖然我的視力還沒恢復,可用腳前後一探還是定位 出背包與可能是他想用來襲擊我的重物。      我們兩個連人帶包含著地上的玩意全給掃到另一個墓室裡。      『你最好別動。』   他的聲音聽起來居高臨下又有點不耐,其實表達出情緒的並非是他的語氣,而是他在 機關啟動的瞬間,掙脫了我的手,現在又給我一個很明確的警告:槍枝上膛的聲響。      我現在還是無法睜開眼的狀態,即便是睜開了,也是泛著銀光的黑暗,興許閉著要 舒服一些。我就著摔過來後跌坐於地的姿勢,抬起雙手到耳際,表達了我沒有再造次的意 願,不過這還不夠,我帶著點笑意,說:『西沙考察隊的張起靈,我們再合作一次好嗎? 』      可惜我現在看不見,不然我挺想知道他現在的表情。   像是拿出證明文件似的,我睜開現在應屬於裝飾品的雙眼,對著聲音的來源眨了眨, 隱約他似乎『嗯?』了一聲,也不知道有沒有印象。我直接拆下假髮,將兩耳向後一扯, 拉下悶了我好些時間的人皮面具。      『是你?陳皮阿四說你給雷子抓了,這麼多次他還真不膩。』   他的聲音很平靜,我聽見他把槍退膛的聲音,然後前方一陣空氣快速的流動,他的 聲音也從由上而下轉近。      『還是看不見?』就跟上回一樣,他伸手替我按摩眼周的穴道。      我說:『主墓室跟剛才的機關是你觸發的吧?』      他沒有回答我,不過指尖的力道其實已經說明了一切,視力稍有好轉,在一片模糊中 我能看見他好似挑了眉,不過這並不影響他好看的程度以及我想說話的心情,我說我出了 主墓室後才發現主墓室地面上其實淺淺地,畫著類似兵陣圖的圖樣,而他出來時乍看手腳 俐落,其實多踏了幾步對他來說是攏贅的步伐,接著墓道的改變,我所能猜測的……      『你要進的墓室,是在墓道改變後才會出現吧?』      我的視力已然恢復,清楚看見他嘴角擒了一抹很淡定的苦笑,這時候的我想來是讀不 懂他這笑容,有點沒頭沒腦,他問:『你認識我嗎?』      『最多到西沙考察隊。』      『跟我一樣。』      從他的話語中我能推敲出,陳皮阿四似乎前後暗中調查了他許多次,我可能是目前第 一個追上他的人,不過事到如今,我對他,也就是張起靈的興趣其實並不高昂了……抽絲 剝繭總會到盡頭的冒險小說,由主角去表演就好,單純因為這其中的樂趣而追著奔跑,付 出的成本與失去的樂趣太過龐大,並不是合算或者極有吸引力到能讓我衝動。      但,倒斗的土夫子,多少都有精神上的一點犯賤與不滿足。他的身手與應變,已經是 老手中的老手,關於財富的累積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就我而言,現在退休要圖個清幽 簡樸的日子直到終老很是輕鬆,但我之所以還在這裡,多是一種中毒般的上癮需求……對 樂趣和未知的無限飢渴。就如同許多小賊當到後來已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窺探他人生活 習慣或者挑戰技術一樣,也許我們都可以稱自己為雅賊。      而我,對於他……所感興趣的,就是他正在尋找的東西似乎充滿了這類優雅的趣味。      盜墓賊可以說是比歷史學者更醉心於過往的人,學者追究起因、證據、流變、傳說… …而盜墓賊最終所尋求的,是神話。我想起那鐵葫蘆上的蟲鳥文、血屍嘴裡的玉牌,也許 要再加上他這次想搜尋的目標      『來談合作如何?』我找出我的眼鏡重新帶上,撥了撥給假髮壓亂的頭髮,還是這樣 自在。他看著我,淡定的眼裡也在評估什麼似的,他說:『長期或短期?』      『以找到你的目的為終點,合作過程利益資訊均分,單幹就歸單幹?』      我自認這個條件開得合理且豐厚,甚者我是有點吃虧的。不過盜墓的傳說很多,關於 神話的線索卻少之又少,既然他已經能鎖定他要找的目標,自上次的問話至今,他也沒否 認過我的懷疑……一樣的行為,我自是選擇樂趣較高的。   他聽完後,很輕很輕地嘆了口氣,我想我對於他的考量在於,要增加麻煩或者減少對 峙,而在我所理解推測的他,該是聰明與知利弊。      『你會吃虧。』            -----------------------------------------TBC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9.84.125.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