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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的隊伍很龐大,所有人在敦化完成集合,我站在角落大略數了數還沒數出個準,她
便自己走過來笑說:『總共五十人。』
『總不是全要上雪山吧?』
『分兩批,留二十個後備支援。』她拿了一個深茶色的風鏡給我,說:
『這樣可以嗎?』
我跟她說謝,試了這風鏡的效果,感覺不錯。由於我這次僅是借用裝備順道一同前往
,我盡可能保持低調,偶而跟幾個外國人聊聊天以做消遣。而甯也心知肚明,他不會在周
圍有人的時候問我問題,因為他是領隊,而我是有脫隊可能的隊員,她必須維持住一定的
能力與威嚴,才能領導這一隻龐大的隊伍。
沒幾日的功夫,我們這確定要入山的一批已經到了第一個紮營點姑娘湖,甯先遣了五
人一組的小隊繼續上去探路,其餘的則留在此。這裡若是在平日應該旅人如織,但甯請的
嚮導說現在是雪季,沒什麼人會上山。我盡責地當一個無關緊要的小隊員,悠哉地坐在湖
邊擦拭我的裝備,突然腰上的對講機傳出有規律的,兩長一短的雜音,連續了三次……這
表示甯有問題需要找我。
『我知道了。』
我朝對講機說著,然後直直走到甯的帳篷裡,帳篷裡攤著張地圖,她皺著眉頭不知在
研究什麼,見我進來,她便招手要我過去。
『剛剛先遣小組傳訊息回來,原來的路線過不去,在邊境處會有衝突的發生,太危險
了。』她拿筆指著地圖上三個圈起來的地方,繼續說:『這裡是三聖雪山、這個是小聖雪
山,我們要去的三聖山,雪線過後全在朝鮮境內,我們不可能與正規軍發生衝突。如果說
這條路線不能走的話……黑先生,你有什麼看法?』
我看了地圖,也坦白跟她說要不繞路不然我其實愛莫能助,以最短路程來說,我們要
經過的是一條邊線戒備森度嚴堪比巴基斯坦和以色列間國界的緊張的國界,就我以前的認
知來說,任何進入警示範圍中的,被主觀認定是可疑的,就會遭到國家正規軍的攻擊,又
況甯的隊伍,要說是游擊戰隊也不會有人懷疑。
『附近找找吧?如果能找到陪葬陵那就有路能過去。』
『你怎麼能確定?』
『修建皇陵的工匠最後定會被封死在陵墓裡,所以工匠在建築的時候會給自己留下逃
生通道,不過皇陵不比一般,所以通道的出口都是健在陪葬陵裡,再由陪葬陵脫出……』
我說著,看了那地圖,無奈一笑,道:『而且,親愛的甯,你如果要試探我我只能跟你說
這些了。我不認為這個問題你們現在才會發現。』
甯是一個聰明人,同時也是一個好強的人,並不像一個會因為小小阻礙就立刻求助,
而且從出發到現在,過程中不少於五次的會議,證明了她是個準備周全的人,關於邊防線
的問題,可能在第一次與當地嚮導接觸時,就準備完善了,不過那幾段事情我沒參與,僅
屬推測。
也許,現下她提出的問題是問題,不過那應該是已給她解決的,而我想她或多或少會
對我存有顧忌,因為我們第一次的接洽是由她跟我,但後來有幾次是裘德考直接連絡我。
果不其然,她眼中閃過一抹笑容,是聰明人對於聰明人賞識的笑容,她把一台筆記型
電腦推到我眼前,說:『我們是要繞路過去,從別個崗哨混入朝鮮境內,再繞回三聖雪山
那裡……之前派先遣小組去探的,是要繞路的路況,可他們在附近發現了這個,這是什麼
?』
螢幕上出現一個石雕,我一眼看下去的感覺是一隻巨大的蜈蚣,不過仔細一看,那身
體上刻著鱗片,腳上有爪……雖然頭部的雕刻毀損了,但我知道那是一隻龍,百足龍,應
該是個民族對於龍有不同演繹而形成的結果。
『這是龍,你該請那個東夏文化的專家來瞧瞧。』我說。
『烏老四看過了,他說這是東夏所崇拜的龍的變形沒錯,但我找你來的原因在於,你
能看出這屬於陵墓的那一部分嗎?這幾張照片裡,都可以看出有人工修鑿的痕跡……若能
確定從此開始進入東夏皇帝萬奴王的陵墓範圍,那我們可以減少很多不必要的耗損。』
烏老四是個研究東夏與少數民俗文化的專家,我聽聞過這個人,因為找他的線索是我
賣給甯的,在幾次的會議中,都是由烏老四對大家說明東夏政權存在的可能性。在史書中
,東夏是一個極其微弱的小國,挾在高麗跟蒙古這兩大勢力中,以國外的史學說法,幾乎
是不認同這個政權存在過,所以甯的隊伍裡,有不少對人這樣一個貧弱的國家有辦法修建
陵墓在長白山這樣的地方嗎?國力應該無法負荷……等存有質疑,而烏老四肩負的就是說
服的責任。
在甯的隊伍裡,除了專家之外,也有一些傭兵、散盜之流,其中也不乏幾個倒斗的,
我想這些人的潛在目地和我一樣,是以甯除了在一開始雇用的金錢上下重本,也要試圖說
服並安撫這個皇陵存在的真實性。
我自己是屬於相信的一方,就我自己考察的資料顯示,是跟烏老四貼近的,東夏在史
書上滅亡後,有部分的遺存潛逃到長白山區繼續生活,而要維持這樣的生活,必當有大批
的錢財隨之遁入山林。而這些就很簡單構成我此行的動力。
我簡單瀏覽了甯開給我看的照片,在皚皚白雪中,巨大的無頭百足龍石雕歪歪斜斜地
躺在哪兒,我把解析度調高後,拉到頭部磨損的地方,說:『你看這裡。』
『鐵鍊?』甯瞇細她一雙漂亮的眼,仿效我的動作仔細看過每張照片中百足龍的頭部
以及爪子還有和雪地接觸的細微部分,她抽了口氣,有點興奮說:『石雕沒有刻死在地面
,又有馬鍊,難道這是墓道的封石?』
我點頭,並指出這幾張照片中其實人工修整的範圍很大,所以封石應該不只一塊,但
看目前這光景,另一塊應該是在雪崩的過程中被沖到下面了。她立刻抽出地圖,將這個地
點跟我們最後的目的地做上記號進行比對。
『有些距離,會是你說的陪葬陵嗎?還是我們真的進入了主皇陵的範圍?』
我看了地圖搖頭,若這裡就是陪葬陵的話,那規模也太小,但若從此處開始便是皇陵
的範圍,好像有些巨大過分……也不是不可能,反正大多數的皇帝都有點喪心病狂。
『吶,這次你們有什麼爆破專家類的人才嗎?把這裡清出來,這有可能是皇陵的外圍
、也有可能是周圍的靈宮,反正順著墓道走,絕對比本來的規劃還要快。』
甯本來計畫的路線,是進入三聖雪山中,找到東廈皇陵明樓的遺存,由上而下進入陵
寢,但這樣時間跟資源上很是耗損,我說:『不過妳會趕這個時間嗎?』
她咬了咬嘴唇,眉頭皺了一下,道:『這裡是雪山,炸山會以引起雪崩太危險了,可
是……反正 都會經過,我會跟其他人討論一下,這個方案會考慮。』
後來又草草聊了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我便離開了甯的帳篷。外邊天色還早,甯也出來
測試她的雷達跟衛星電話等的設備是否良好,我則去自己的包裡翻出地圖,配著剛趁甯不
注意時,用手機翻拍出來的照片和她做滿筆記的地圖,摸到湖邊的一角,進行我自己的下
地準備。
姑娘湖在我們整個行程中,算是一個海拔最低的據點,我大略勾勒好地圖上的位置後
,拿出一個小型的羅盤,雖然我不是那麼懂風水,可極微小的明白與資訊,還是可當作我
自己的第二道防線……假設甯的隊伍全軍覆沒的話。
當我拿著羅盤比對四周雪山方位時,眼睛突然一陣刺痛,我清楚,那是被強光刺激到
的反應。我自己準備了具有遮光效果的隱形眼鏡,也習慣了雪色和日照的光線強度,是以
剛才那一瞬間的閃光絕非是自然因素造成,本來我沒放在心上,只是地圖一比較,閃光的
來處是我們要前進的地方,我立刻拿起高倍數的望遠鏡朝該方向看去。
有點訝異,我看見一小隊人馬群聚於上,再把倍數調整,我承認我非常驚訝但也不是
不能理解地,我看見了華和尚,換了換方向,很快地在這對人馬中找到陳皮阿四,看來老
海說的不假,連陳皮阿四都親自下斗,表示這東夏皇帝的斗絕對精彩可期。只是怎麼找都
沒有看見吳三省,只看見了他的老伙計,一個好像叫潘子的人。
方向再轉,我嚇了一跳,因為我的視野裡出現一雙波瀾不興的淡定眼瞳,也不曉得是
不是心理作用或者他其實也發現了我,畢竟他們一夥人的手上也都拿著望遠鏡,而他的手
裡似乎還拿了塊不曉得是鏡子還是玻璃的反光物。
他好似是看著我的,這讓我開心地笑了。
又見面了,小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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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曉得為什麼張起靈這小傢伙也會出現在這裡,跟著阿甯的隊伍前進的路子上,我
暗自琢磨,在吳三省與裘德考重複的目標裡,他都出現於其中。西沙海底沈船墓我可以推
知他是要重回西沙考察隊當年的案發現場,但這回怎麼看也不像是單純地跟著陳皮阿四下
地。
我記得這次的行動,甯所根據的資料是在於她們從汪藏海的沈船墓中得到的壁畫與相
關記載所得出的結論,甯有說過,這次去考察的東夏萬奴王的陵寢,是汪藏海建築成就的
巔峰……雲頂天宮。(我想應該是把明樓部分修築在長白山上,藉著雪氣、雲氣造成的假
像。)
於是我目前可以知道的,也許他在那海斗裡也發現了什麼所以跟過來,不過任我如何
猜想,最實際還是到了碰頭的時候問清楚才是。雖然他沒有回答我的必要,而我也沒有把
握我會記得這檔事。
雪地行走其實非常消耗體力,而且這個時節,雪殼子還軟著,白雪下盡是窟窿,一個
落腳沒落好,可能整個人就給雪吞了。好在甯的隊伍算起來是人強馬壯,我們個人所要背
負的行李不多,大多的資源跟裝備是交由馬隊搬運,若是不小心陷下去,幾個人一提一拉
也就脫困。
可對我來說,最大的障礙還是視力問題,平時日光的刺眼不消說,即便戴了遮光片與
風鏡,僅能瞇眼視物,且雪地的氣候,加上隱形眼鏡的影響,眼球的乾澀讓我第一次在連
地宮都沒踏入就感覺到疲乏。
當我恍神之際,一連串的驚叫與由各種不同語言組成的咒罵聲將我拉回現實,前頭的
隊伍突然亂成一團,我不用詢問大概就可以知道發生什麼事,這一路過來,其實陸續損失
了不少的隊員與馬匹,大多時候是一個雪殼子給踩破,或者小型的雪崩,我們的人員便在
此中漸漸減少,這對我來說是沒有任何差別,倒是甯的眉頭越皺越緊。
『先紮營,把所有傷患集中一處,讓隊醫來處理。』
下午開始刮起了風雪,甯跟幾個專業的嚮導討論後,我們在一處背風的平地上,築了
小型的冰牆,並紮營於其中暫避風頭,這一躲就是兩天的光景。
第二天風雪漸弱的清晨,我爬出帳篷繼續就著羅盤和地圖修正位置,甯也起得早,她
看了我一眼,便拿著他的雷達和衛星定位器具走過來了。
『早安,美麗的甯。』
我笑著,沒有收起器具的打算,反正她眼神裡也沒有太多的排斥,跟我說了聲早之後
,便借了我的羅盤去看,卻突然皺了眉。
『黑先生,你懂風水嗎?』她問。
『一知半解,不無小補。』我道。
『那麼,是不是有利用放致磁石改變方向來換風水的例子?』他拿著我的羅盤,又對
著他自己專屬的雷達,四處張望似乎在比對地貌。
我說,最上乘的風水還是天造地設,放置磁石改變方向,只能做出假像,比方把由東
向西的伏龍改成由西向東騰龍,用途多在擾亂盜墓賊的視聽。但這樣的例子不多,因為磁
石在古時候是非常不易取得的。
甯點了點頭,招呼我隨著她去。她在一塊比較大的裸岩上,把我的羅盤跟地圖,以及
她的雷達和衛星定位器材擺在一起。
『你羅盤的北方,是衛星定位出來的東方。』
t
『嗯?』
我立刻湊上前去看甯的儀器跟我的羅盤,果然,羅盤上的指針死死地指著儀器上指示
的西方。
甯接著說:『雖然我們的方向不會受影響,但這是不是有其他的用意?』說著,拿出
一支鉛筆在地圖上畫著長箭頭,道:『出發前,我們找過風水的顧問,他指出這裡是一個
叫做雙蛇護盤的風水,如果說汪藏海他安置了一個……像現在這狀況一樣,改變了方向的
存在,那麼風水會變成什麼?』
我接過甯手上的鉛筆,稍稍比劃了下,或許該慶幸這次出發前,我把長白山這一帶的
地理跟相關的風水資訊都稍稍瀏覽過,按照本來的風水格局,雙蛇護盤是以三聖雪山為中
心,左右兩側的山峰則是雙蛇的位置,不宜葬人,但適修廟宇。如果汪藏海把方向一改,
那麼這兩條蛇立刻搖身一變成龍,而這個雙蛇護盤的寶穴,則更上層樓成為群龍座的風水
,假若是群龍座的風水,那麼左右這兩座雪山,必然是皇后或者近丞的陪陵。而這樣的陪
葬陵,就會如戰國三子連墓一樣,修築相通的通道……我想了想,並把這些跟甯說。
『也許汪藏海想要瞞騙的,是誤以為能由陪葬陵通往皇陵的盜墓賊,那麼兩個地方必
然機關重重……』說完後,我看著甯的表情異常認真,不曉得在思索著什麼,便又補說:
『不過我們既然有儀器不會受影響,這應該是無妨的。』
『不,是我們的人員跟物資耗損過大,無法支撐到明樓的遺存。』她先嘆了口氣,又
說:『如果說這個風水不宜有陪葬陵,而且靈宮廟宇的設置點不在三聖山上,那麼我們發
現的那個坍塌的墓道便是皇陵的範圍了吧?』
『確實如此,親愛的甯,你要炸雪山啦?』
『都到這裡了,如果堅持要繞道,就算我們能進入地宮,也支持不到出來。』她深深
吸了氣,把目光放向白雪茫茫的山巔,她本來就是個好看的人,雖然現在的模樣不若她平
時的俏麗,但崖上孤花的魅力不減反增,她說:『黑先生,我希望遇到問題的時候,你能
幫我。當然,我會補上應有的報酬。』
看著她認真的眼神,我笑了起來,突然發現她是一個很值得人欣賞的女人,明明跋山
涉水許久,她的眼裡還是看不見任何的疲憊……也許她是工作狂吧!不過我不討厭。
『非常樂意,不過我不會改變我的初衷……即使是美麗的甯的要求。』
她輕笑了一聲,等天更亮時就撥了衛星電話要後備支援的人前來接應部分傷員,她把
隊伍跟裝備重新分配過,去除一些重複的而不必要的裝備……死的人多了,裝備自然也多
了。
不消半天的時間,我們便走到先遣小組發現封石與墓道的地方,甯正在跟幾個專家討
論開通墓道的可能性,我閒著在人群邊看風景,如果這趟行為不具有任何目的性,單就旅
遊來說,是非常美好,這裡海拔很高,天空是一片的湛藍,是真的到達海天一色的那種純
粹,我大概可以理解萬奴王為什麼要把他的陵墓修於此地,有一種離天比較近的感覺。
我拿出羅盤,指針還是死死地指向那個虛構出來的北方,我輕笑了聲,不曉得陳皮阿
四跟小傢伙怎麼樣了?陳皮阿四的風水造詣非常好,假設他們知道防線無法過去,一定會
立刻發現群龍座的風水,想由陪葬陵直接通到雲頂天宮,但現在這個風水局是假的,他們
手上也應該拿不到甯這裡這麼先進的設備,鐵定是中招了吧?
突然,羅盤上的指針打起了轉,不一會兒指針就乖乖停在正常的方位,我拿起望遠鏡
朝西望了望,一片白茫茫什麼也看不到。
這就讓我有點興奮了,想來那一老、一小已經解決了方向的問題,剩下的就是怎麼來
到雲頂天宮,雖然無法目睹這兩個人發現一切是騙局時的表情讓我有點遺憾,可我還是期
待著等會兒能在斗裡碰上……陳皮阿四就算了,我不是那麼喜歡見到他。
『嘿,快過來看這裡!』
封石附近的人群嚷嚷起來,接著就是大家過去圍觀。我沒有跟過去,反正甯最後會做
出她覺得妥當的決定。果不其然,甯後來決定在這裡留下一批六人左右的補給救援小組,
其他人全部跟著她走……我問了一個客家人,他艱難地用表準話跟我說,剛才他們在試圖
開通墓道的時候,有另一批人聞到硫磺的味道,想去找溫泉,結果在溫泉那裡撿到一塊上
頭有繪圖的碎石塊,甯跟烏老四覺得這是墓道壁畫崩壞後被沖刷出的,便派人沿著來處搜
索,在不遠的山壁處找到一人寬的縫隙,幾個人鑽進去後在裡面發現大量的壁畫。
『說什麼地下走廊可以相通的吧!』那個客家人這麼說著。
我隨意應了聲好,跟著所有人一起戴上鼻吸式的防毒面具,魚貫進入這條縫隙之中。
這條縫隙起初僅容一人貓腰通過,這讓甯隊裡一些頭大馬的外國人走得叫苦連天,不過走
沒多久,就變得非常寬敞,四周也開始有人工修鑿的痕跡,我在心裡勾勒著地圖,這裡應
該是跟本來我們想開通的墓道相連的一部分,只剛巧是山體發生變化,賞了個方便。
大多數的人直直地往深處走去,我走在最後頭,畢竟現在開始算是下了地了。走到充
滿壁畫的那一段路時,我停下來拿出相機開始拍下這裡的壁畫,此空間裡跟我做相同的動
作的人是甯,不過我相信我們的目的不同。
『這究竟是什麼?』甯指著壁畫問我。
這裡的壁畫內容不是一般的歌舞生活,而是一種奇異的祭祀場景,畫面中一隻隻人面
怪鳥,張著大嘴,邊上歪歪斜斜吊了一排排的人。
『也許是在預告我們的下場。』我聳肩一副無謂的模樣,便仔細地去拍下這裡的壁畫
,甯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在打量我,我愣了一下,才補述:『我沒有妳的研究精神,不過
有些東西是需要產地證明的。』
我等她也拍完,繼續沿著這好像是天然卻又混雜著人工的通道前進,不知道為什麼,
可能出自於一種我並不討厭她的心情,我說:『親愛的甯,現在開始遺棄妳的理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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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火山的縫隙中穿梭了兩天左右,起先是在墓道跟山體中交替行走,隊裡的洞穴
專家和柯克表示:萬奴王的陵墓修建於火山之內,為了方便起見,是把人工的修鑿跟自然
的地貌二合為一,也就是說我們順著墓道,只要大方向不偏差,也能繞回原本計畫由明樓
進入的路徑上。
這一路其實沒什麼好提,就說倒斗這擋事在進入地宮與開棺前都帶著些枯燥乏味……
只是一昧地尋找,與登山的勞累無異。甯的速度也不敢放太快,一面走一面修整方向,直
到隊伍的前頭有人傳出驚呼,我們才結束這漫長的尋覓。
有人開心地跟我說:『你快到前頭去看,真壯觀。』
我笑了一下,沒有動作。在甯的隊伍裡,我一直是走在最後頭的,原因無他,如果前
頭有人幫你蹚雷,就沒必要去當先鋒。
等著整個隊伍再往前進一些,前邊的人打起了幾發照明彈,在這山體中,照明彈的強
度如同小太陽一樣,我慣性地低頭避開最明亮的時刻,等著光線稍弱,我才仔細打量起這
個小太陽究竟照亮了些什麼?
在這小太陽之下,是一個非常完整的圓型盆地,直徑以公里計,我們似乎在不經意的
狀況下走入此地。用比較級來說,這盆地的大小將甯的隊伍無限地渺小化。盆地邊上有許
多硫化的樹木,空氣中濃烈的硫磺味已經滲過防毒面具竄入鼻腔,甚至迫使我不得不戴上
護目鏡,看來這裡是個火山口,曾經噴發過。
我順著眾人興奮指點的地方看去,那畫面有點震驚,對於一個盜墓賊來說。我下地十
七年,倒過最高檔次的斗也不過是皇族,第一次見識到皇陵的規模,還真有點悸動……當
然我不否認這是欲望追逐的衝動。
在盆地的中央落了一座幾乎可以用城來稱呼的宮闕,清一色用玄色的石材打造,建築
看來雕樑畫棟,很有漢民族的風格,看來這真是汪藏海一生的心血。此時,甯下令全隊原
地休息整裝,我看了錶,這個完全黑暗的空間裡跋涉,時間的概念完全不存在,其實我們
已不眠不休地行走了十多個小時,體能再好也到達一個段落。
幾天下來,我對甯的好感度可以說是極速增加,因為她不如表面上看起來僅是精明幹
練……還是隻徹底的狐狸……我向來喜歡這樣聰明的女人。
以我們手上的資料和裝備來說,每個人能拿到的齊全度皆不相同,我能有份計畫書已
算上乘,純屬於傭兵性質的人僅只有一般裝備和中等的熱武器,至於衛星電話和雲頂天宮
的完整路線資訊,只有甯、烏老四和一個叫柯克的漢學家才有,除了他們,每個人的裝備
與資源有略有不同,比方隊醫坐擁大量的醫療用品,但他的防身武器只有一把小手槍,而
其他人至少都會配到一把M16的步槍,只是急救配備非常陽春,幾乎是一受傷就準備當
陪葬品的。
至於路線資訊為什麼會發現,其實也不難,只要在路線的問題上多探問幾個人,就會
發現每個人掌握的程度不一,這導致了他們無法隨意脫隊的結果。
是一種乍看和平的恐怖平衡。
我看著甯在休息時的神情,琢磨了一下,嘴角不自禁地勾出一個笑容,想來她手上對
於雲頂天宮的資訊完整度可能大幅超越她和眾人談論的部分。我想她甚至於掌握了設計圖
之類的,不然她不會在進入此地前不斷修正方向緩慢行軍,連休息紮營的點都不敢大意,
卻在我們走到這裡時,神色一反過往,出奇冷靜……連發現的興奮都沒有,出奇冷靜。
我想她手上的資料路線應該是由建設在長白山上的明樓……也就是真正存在於雲頂的
雲頂天宮開始,由上而下到達中間這層陵的靈宮再下去到達真的地宮的所在。是以我們無
法遵循原訂路線前進的時候,她謹慎中帶著緊張,而今切入她手頭資料的中繼點,也就是
事件進入了她的全盤掌控,所以她的神色才如此安然。
我腦海裡還惦記著那靈宮的規模,在如此龐大的建築群裡要找到地宮的路口太過困難
,但若跟著甯的隊伍,進到地宮後反而更不便於自己行動。
此時四周的鼾聲已如同交響樂,我從睡袋中起身察看,這裡共有三個火堆,六個人守
夜。我在最外圍的地方,而甯在離我最遠的那個火堆附近休息。依她的習慣,資料與裝備
絕對是裝在包裡讓她當枕頭睡,不然她絕對不會安心。
也許這樣在道義層面是不允許的,不過我當時跟她的約定中好像也沒禁止我閱讀她的
資料,反正我也是只看一眼,並沒有要阻礙她的意思。
我從我的包裡翻出幾個白色的小藥球,性質有點跟求救的煤球相似,不過成分是催眠
的迷藥。又帶上電擊棒和相機以及防毒面具。
大多數的人都睡熟了,我悄悄地朝離我最近的兩個守夜人走去,電擊棒的保險栓已讓
我推開,等一下只稍在兩人後頸碰上這麼一下,我就可以繼續下一個目標。
只是當我越走越近,發現這兩個守夜人的頭竟然低低垂著,我心裡正笑居然守夜守到
睡著,可是目光一轉,另一個火堆的守夜人居然是倒下的。我丟了一個藥球入火堆後,立
刻跑向下一個火堆。兩個守夜人歪歪斜斜地倒著,但胸口還有起伏,我檢查了他們的後脖
子,有淡淡的瘀痕,這兩個人守夜人是被敲昏的。
我拿起他們身上的望遠鏡,第三個火堆的人也倒在地上,轉朝甯的方向看去,果然發
現一個人影貓著腰朝甯前進,光線不是很清楚,但就他身上的裝備還有他臉上……那應該
是舊式的防毒面具,我想不是我們這群的人,那麼在這裡的另一隊人馬,便是陳皮阿四他
們。
這就讓我很不愉快了,我向來不喜歡有人跟我搶東西,特別在我決定目標之後……但
不喜歡不表示我會因為競爭而選擇放棄,相反地,這會讓我很興奮,只是多餘的麻煩使我
不喜歡。
我將剩下的藥球分別丟入兩個火堆中,在場除了我跟那個人之外,其他人應該都會在
藥效之下深度熟睡,那六個昏倒的就更不用說了。
那人蹲在甯的身邊,已把她的背包拉出來翻找。不曉得是他太專心還是我腳步太輕,
或者說他沒想到會有人跟他有相同目標。我靠近他身後,確認四周的環境後,拿出電擊棒
在他後頸輕輕一按,他一陣經孿,身子便癱了下去。我立刻伸手攬住他正要倒下的軀體,
不為什麼,要是甯給他這麼一壓突然醒來,我可就麻煩了。
我先把他拖到營火邊的空地躺著,再去把甯的背包拿出來。仗著藥效作用,所有人都
該睡昏了,我也不客氣地拿盞礦燈過來照明,打開甯的包慢慢翻找,果不其然,在裡面找
到一份雲頂天宮設計圖的影本,是經過精密的電腦處理修復後的,還有一疊敘事壁畫的照
片,我也依照順序用相機翻拍下來,最後全部整理妥當,枕回甯的頭下。
她睡著的模樣挺可愛的,就是少了她清醒時的狠勁。
結束了正事,我再轉頭去看剛給我弄昏的人,我拖著他回到整個營區的外圍,基於好
奇心態我該先摘下他的防毒面具,不過我實在不認為我會這麼好運在同一個斗裡碰上兩個
練有發丘二指的人。
是以我先去翻了一件甯他們公司的登山外套跟鼻吸式防毒面具出來(至於它的原主人
是誰,我沒去在意),再解開他的防毒面具,交替換上。雖然他雙眼輕輕閉著,不過看著
他的容顏就覺得他該有雙淡定的眼。
『醒醒,小傢伙。』
隔著防毒面具的聲音應該很模糊,但我相信我手上的力道是足夠讓他意識重新歸來。
看著他眉頭輕輕皺起,眼皮微微顫動著,我深吸了一口氣,先用膝蓋壓住他的右手,雖然
橫跨在一個男人身上的感覺不太好,但不這麼做我也沒把握能應付接下來發生的事。
預料之中,他猛一睜開眼,我的左膝蓋下立刻傳來一陣強勁的反抗力道,接著他的左
手就朝我招呼過來,我必須說,依當時的風勁,小傢伙一點都沒留手,他的力氣之大我領
教過,還好是左手我擋得住,一把將他的這一波的攻擊按在地上,左手肘一面抵著他的胸
口一面挪開我自己的防毒面具,我湊在他的耳邊,笑說了:
『小張,是我,黑瞎子。地圖在我手上,空氣中有迷藥,跟我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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