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賢在深宮內被囚禁著,他不想進食,無法移動,只能昏昏沉沉地
躺在床上,讓無盡的淚水浸溼他的枕被。廣大的寢宮裡空無一人,只有
燭火在冷風中瑟縮地搖曳。董賢覺得好累好累,累得希望自己能這樣睡
去,從此不再醒來……
在病中,似乎許多雜亂的思緒都會浮上心頭。董賢想起在幾天前,
皇后來此命令宮人們不准將他的病情報告皇上時,在他床前所說的那番
嘲諷又陰惻的言語:「董賢,皇上至今仍無子嗣,你最好多收斂一點,
可別害得我們漢室江山後繼無人。」
董賢突然覺得那原已寒冷的身軀,變得更加冰寒。
子嗣,是啊,兩個男人之間是不可能有子嗣的。眾人皆指責皇上是
因他的誘惑,才會至今無子,倘若他是個女人,是否可以不用背這佞幸
之名?為何上天如此殘忍,錯給他這副身軀……
外頭傳來開門的聲音,董賢無法,也不想知道來者是誰。他躺在床
上,讓一顆顆的眼淚滑過他臉龐。他的心早已成了冬天的枯葉,被無情
的北風摧殘得破碎不堪。他已太累、太倦了,倦得已無力再承受更多的
痛苦,也許當眼淚流盡時,這份痛苦也能隨之而去吧!
「聖卿,你怎麼病成這樣?!」皇上的聲音突然響起。董賢緩緩地
睜開眼,看見皇上焦急的臉孔出現在他眼前。
「你這小傻瓜!你倒底在想什麼?宋弘說你已有好幾天不吃不喝,
就算你要跟朕嘔氣,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啊!」劉欣命人趕快去
煎藥,同時扶起董賢的身子。
天吶!才幾天不見,聖卿居然瘦了這麼多!為什麼都沒有人來通報
他?劉欣顫抖地撫過那蒼白的臉頰,同時氣得想要掐死某個人,但在那
之前,他得先照顧好他的聖卿才行。
「皇上,藥煎好了。」一個宮女在他背後怯怯地道。
劉欣立刻將藥端過來,那宮女急急地道:「皇上,這藥很燙,會燙
傷您的,還是讓小的來服侍司馬大人--」
但劉欣根本沒去注意她在說什麼。他小心翼翼地吹涼了藥,然後輕
聲喚道:「來,聖卿,吃藥吧!」
董賢注視著皇上,看著他既笨拙又小心地捧著那碗藥,以皇上這尊
貴的身份,可能從來沒有這樣去照顧過什麼人,可是如今他卻比個宮女
還細心地照顧他。董賢閉了閉眼,突然感到一陣熱淚盈眶。
他趕緊別過頭去。
「皇上,微臣這區區病體不值得您這樣費心,您還是去陪皇后,不
用為我煩心了。」
劉欣唇邊勾起一抹苦澀的微笑,「宮中有多少人都爭著想要得到朕
的臨幸,只有你卻絲毫不在乎,還想趕朕離開。」
「皇上,我……」
「好了,別說了,只要你吃完了藥,朕就會走的。來,快把藥吃了
吧!」
董賢虛弱地倒在皇上肩頭,一口一口喝著皇上親自餵的湯藥。那溫
熱的湯藥流過他的口,流過他的身,流過他的心,讓冰冷已久的心第一
次有了溫暖。董賢閉上了眼,這似乎是他尋覓已久的溫暖……
「終於把藥喝完了,以後朕不准你再這樣折磨自己,知道嗎?」劉
欣撫著他的臉叮嚀道。
董賢握住他的手,卻看到他的手都發紅了,是剛剛餵藥時燙傷的吧
。董賢輕碰著那受傷的地方。他該恨皇上的,他囚禁了他的自由、玩弄
著他的身軀,他是該恨他的,可是為了端藥而不惜燙傷自己的也是他--
「為什麼?」董賢低語,「為什麼你總是讓我在想恨你的時候,恨
不了你?」
劉欣沉默了。
他們兩人似乎總是在這種強烈的感情中糾纏著,他也曾恨聖卿的心
為何總是只繫在另一個人身上,可是每次在擁著他時,劉欣總告訴自己
聖卿現在是屬於他的,雖然明知這只不過是在自我欺騙,但是,他已來
日無多了,就算是自我欺騙也好,起碼他還能擁有一份虛幻的幸福,而
不是一無所有……
也許,早在兩人初次見面時,就已注定了一輩子的沉淪。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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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
流浪,是因為寂寞
不知道
想去流浪
是太過寂寞
或者,缺乏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