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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途‧之十 當少年醒來的時候,只覺得茫茫然,不知身在何處。 身體上的痛楚好了大半,只是虛弱的感覺多少仍在,但已經比欲死的感覺好上太多。 從不算柔軟,但看得出已經是盡心打點過的床鋪上起身,儘管手腳酸軟使不出什麼 力氣,但少年仍然強撐著,現在的愛德,只想要找到唯一的骨血嫡親,就算他不承 認自己也好…… 想到這兒,熟悉的語音入耳,中斷了思緒,少年停下了腳步。 「……不說這個,我總覺得阿爾成功得太簡單,這其中一定有陰謀。」 沈穩而不失柔軟的女聲,是霍克愛的聲音。 「是啊,虧我們特地故布疑陣,就是為了引誘那些人造人,可是竟然過了這幾天都 沒有動靜,到底是怎麼回事?」 哈博克顯得有些急躁。 「我懷疑,還是為了那個傳說之地吧。」霍克愛靜靜地說道。 「……是啊!那怎麼能讓阿爾一個人走了呢!他一定也在找那地方,不會錯的!」 跳了起來,哈博克叫了出來,立刻被霍克愛制止了。 「你小聲一點!別把愛德華吵醒了,這件事,最好能瞞就瞞。」 「……說得也是,看來阿爾說的話也是不能說了,大將現在哪裡經得起這種打擊呢!」 「總之阿爾離開的事情,能瞞就先瞞著吧,我也擔心那孩子的身體受不了這個…… 愛德華?」 哈博克急急回過頭,少年不知何時早已矗立在門口,蒼白的容顏讓人看了心痛。 「阿爾他……走了?」 兩眼發直,少年像是當場成了木雕泥塑,全身僵硬,霍克愛則默默地看著他,表情複雜。 為了這孩子,羅伊陷入九死一生的境地,對於這少年,說不出是該心疼,還是該怨恨? 但是見到他身受的折磨,母性的本能以及羅伊的託付一齊催促著自己,終於,她歎了一 口氣,來到少年的跟前,將他攬進了懷裏。 「沒事的,愛德華,阿爾他只是暫時出去,總會回來的……」 「不……你們剛剛說的,阿爾他走了,不是嗎?」 「他不要我了,不是嗎?」 心裏有些痛楚,霍克愛柔聲安慰。 「不是這樣的……」 懷裏的身軀比起以前明顯單薄了許多,像是下一秒就會凋零的落葉,霍克愛有些心驚。 「他說了什麼?」 少年看似冷靜,其實已經到達臨界點的問話接踵而來,她啞口無言。 「大將……你好好休息,先別想太多……」 「他說了什麼?告訴我!」猛然掙開霍克愛的懷抱,少年一個踉蹌卻隨即站得挺直, 臉色白得似雪,只有那雙眼睛仍然神采,如同回光反照般的氣勢。 霍克愛與哈博克面面相覷,得不到回答,愛德竟一逕起步便朝門口走去。 「愛德華,你要上哪兒去?」 「我自己去找他!我要找到他問個清楚明白!」咬著牙的聲音極盡壓抑,哈博克則一個 箭步擋在身前阻止。 「不行!你知道外面現在風聲有多緊嗎?只要你一出門,馬上就會被通風報信了!」 一瞬間,哈博克只見孩子的臉色變得哀淒無比。 「如果你們有一絲絲關心我,請告訴我阿爾的下落……」 看著這個向來倔強、充滿自信,笑口常開的孩子如今的模樣,加上自己所知的, 少年手足的殘忍言語,不自禁地鼻頭發酸,心頭一陣沉重。 儘管不想告訴他,但也許只有說了,才能夠消去他離去的念頭吧。 「……阿爾他應該是進入了這附近的山區,但是,他說……」 頓了一下,哈博克深呼吸,說了出來。 『我們,不要見面可能比較好。』 『我……不想恨哥哥,所以,不要來找我。』 說畢,哈博克不由自主地閉上眼,不忍看到孩子受打擊的樣子,過了一會兒, 終於忍不住睜開眼,卻驚訝于孩子表面的平靜。 那張顯得消瘦的臉蛋沒有任何表情,卻看得哈博克一陣酸楚。片刻,呆立的少年 卻啟唇說話,說得又急又快,神情卻顯得呆滯。 「他不願意再看到我了吧。畢竟,是我害他失去身體的,我是罪魁禍首,再和我 相處下去,他會受不了的吧,你們說是不是?」 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和兩人說話,失魂落魄的模樣讓哈博克和霍克愛相視一眼, 只想要轉移少年明顯強壓住的悲痛,霍克愛上前去蹲落在少年面前。 「阿爾說的話你別當真……他只是小孩心性一時賭氣罷了,別想太多,好好靜養。 況且我們收到通知,大佐他……」 聽到這個名字,少年渾身似乎被定住一般,動彈不得。 沒有察覺少年的異狀,霍克愛說了下去。 「大佐已經逃了出來,他捎信給我們,說他馬上就會回到這裏,他非常擔心你, 愛德華,他要我們務必讓你好好休養,他會立刻趕來見你……」 只是,原該發揮安慰作用的名字,如今卻成了痛苦的來源。 「……我不要……見他……」 從來沒有過的恐懼與痛楚撕裂了魂魄,愛德從未想過在聽到他的名字時會有這樣的 感受,痛苦、羞愧、恥辱、傷痛、絕望……所有的負面情緒如瀑布般沖刷少年脆弱 之極的心靈。 承受不住。 在突然來襲的暈眩中,少年頓時體會到一件事。 是的,這是上天給我的懲罰。 強求不是我應得的,會遭到致命的折磨。 我不配得到這樣的幸福,所以上天正在懲罰我。 混亂而無意識般的崩潰,少年已經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剛剛勉力維持的偽裝 在瞬間瓦解,就像是一敲即碎的玻璃,冰冷而扎人。 痛得無法思考,只知道一味的抗拒,抗拒,抗拒。 在此刻,見他——羅伊‧馬斯坦古——自己愛逾性命的情人,竟成了無邊的地獄苦刑。 少年無法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說了些什麼,他只是一逕地崩潰,直至虛脫, 直至無力,直至完全麻木,感覺不到任何苦痛為止。 *** 回復意識的那天晚上,少年悄然離開了。 少年知道自己不能留在這裡,不能與那個人見面,雖然天知道,他有多麼想見他。 那渴望已然鑽肌蝕骨,魂為之銷。 但如今的自己,連想到他的名字都會引起一陣難熬的痛楚。 他無法考驗自己崩潰的耐受力,無法想像那人的反應—— 骯髒的身軀,難堪的心靈...... 光是想像他可能的鄙夷眼神,少年便覺得眼前一片恐怖的暈眩, 伴隨著幾乎把內臟絞碎的重壓。 眼前一黑,險些跌倒。 視野突然一片昏暗的感覺已經不是第一次。 一股恐懼湧上心頭,想起的,是那時醫生所說的話語。 『這孩子的視力會慢慢惡化,最終不排除有完全失明的可能……』 嗯,這就是徵兆了吧。不過,什麼都沒關係了呢。 對我來說。 反正,對於這副身體,已經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了吧。 微笑浮現嘴角的同時,為了不見他,為了離開這裏, 少年不惜利用自己即將到來的慘酷命運。 反正,早晚也會走到這一步的,所以,我也不算是騙人了吧。 「愛德華?你的眼睛?」 聽著女子的聲音,少年將刻意散去焦距的眼朝向她。 「……看不見了。」 少年淡淡地說道,掩飾地垂下劉海,遮住了眼睛的光。那平靜得理所當然的模樣讓 霍克愛一陣黯然,忍不住將少年抱在懷裏,孩子沒有反抗,柔順地靠在女性懷裏, 就像對於命運的殘酷已然麻木。 只是,即使眼睛裏仍有亮度,卻已然如此黯淡。少年睜著眼,從女子懷中的縫隙看到的, 是只剩下一丁點的螢火之光。 當晚,利用暫時鬆懈的戒備,少年悄然離開了。 只是,少年不知道,還有一個早已窺伺在側的身影,覬覦著殘破不堪的身與心。 走在進入山區的路上,少年茫然看著前方,幽深的樹林搖晃著,擇人而噬的黑暗。 但對如今的少年來說,卻像是希望的火炬。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有尋死,既然已經失去了所有東西,那麼,早就應該離開這人世, 不是嗎? 可是他還是沒有動手。就像當初身遭大變,面對殘廢的身軀和失去的親情,少年仍舊堅強 地撐了下來一般,就算失去了所有希望,愛德知道,自己仍然在期盼著什麼。 不敢奢求,甚至怕極了受傷而不由自主地逃避,但少年知道自己的想望。 信步走進森林的週邊,一片平坦的草原突兀的出現,抬起頭,看著和那日神似的, 滿天的星星,竟好似感覺到男人溫暖的氣息、溫柔的吻,以及猶在耳邊的甜蜜話語。 那日的纏綿景象,失去的幸福。 其實想回去。 想要,回到他身邊。 金色的瞳孔裏,透明的淚化為相思,滑落。 我在想你,想到心碎無可自拔,你可知道嗎? 少年蹲下身去,任由淚水突破了壓抑許久的心防,不可收拾的心之碎片散落一地, 無力撿拾,也無力抑止。 你在想什麼啊!他不會再要你,不會再喜歡你,他只會討厭、鄙視你! 想到他的痛楚和甜蜜兩相交煎,任由身子麻木,任由淚水發洩,不自覺地,少年依戀地吻上了 如茵的草地,就像是那時的溫暖,溫柔地包圍。 我好想你……羅伊……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66.128.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