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告訴我。
如果連心也不要了，是不是會比較好受一些？
穿著軍服的金髮少年筆直地走出了軍營。
沒有任何阻攔，也沒有任何留難，就像當初孩子來到戰場一般，不留
下一點痕跡。
並沒有跌跌撞撞或恍恍惚惚，但他木然地走著，像是這世界與他再也
沒有什麼關係。
一切結束了之後，羅伊並沒有勉強將孩子趕回去，可也沒有給他任何
溫暖，收拾了衣裝，他就這樣走了出去，留少年一人在帳內，他知道
少年暫時無法走路，也無法面對任何人。
尤其是自己。
但他沒想到的是，經過了這樣的對待，少年卻仍不肯離去。
甚至第二天早上，全員集合的時候，儘管蒼白著一張臉，孩子仍然和
大家一起出現在集合場上，除了臉色之外，動作上竟看不出有什麼不
方便，只是反應明顯地慢了一些，在行軍的時候偶爾露出痛苦之色，
但只要男人的目光掃來，他便強忍著掩飾了去。
只是孩子在好不容易撐到休息的時候，躲在隱蔽處抱著身子那虛弱的
模樣，卻逃不過他的眼睛。
男子的拳頭慢慢地攢緊。
這次的戰事，是分散的游擊戰，為了隱蔽軍營的所在，每日都需要急
行軍，極力避開伊修瓦爾游擊軍的耳目，於是對愛德來說，每日必要
的移動變成了另一項酷刑。
到了第三天，孩子終於漸漸支撐不住，眼睛裡看出來是一片白，不自
覺地，孩子的手伸了出去，朝向那個似乎離自己好遠好遠的背影……
「羅伊……」他無聲地喊，卻出不了聲，他怕看那個冰冷的眼神，怕
自己就算在他眼前死去，他也不屑一顧。
於是少年縮回了手，任由痛楚繼續折磨。
為了分散目標，羅伊令哈博克另外率領一個小隊，採分進合擊策略，
然而這也就代表，沒有人做為兩人的緩衝，對於愛德來說，面對羅伊
變成了一種痛苦與折磨，連辛苦也再也無人可訴。
然而孩子沒有離去的意思，只是咬著牙苦撐著，直到下一個駐軍地點。
「艾爾利克少佐！」
從極端的疼痛與疲憊裡昏睡過去，愛德瞬間被叫了醒，頭腦仍舊沈重
昏沈，連面前的小兵都是一片模糊，只是他所說的話卻如同響雷一般
直擊心臟。
「大佐請少佐過去！」
……他要，見我？
是要派我出任務？還是……想到那晚的遭遇，愛德不由自主地打了寒
顫，身體不受控制地抖顫。
那樣的，那樣的佔有，那樣的痛苦，不想再捱受一次，不想……不
想……
然而軍令如山。
於是羅伊看到了孩子。
連目光也不敢接觸自己的模樣讓羅伊一陣痛楚，連氣息也窒住了般，
一時間蒼白的臉色怎麼也掩飾不住，羅伊不禁開始慶幸起自己的餘
威。
所有的真相、一切的感情都被湮沒，
在自己製造的荒煙蔓草之中，
逐漸，
遺忘。
「這個，還你。」
映入少年眼簾的，是一封信。
那封信入眼的同時，愛德覺得腦子一片暈眩，想吐的感覺排山倒海襲
來，然而孩子強撐著，不讓自己的身體動彈分毫，他死死地瞪著那封
信，那個他從身體裡掏出來的心，整個的，全部的，一切的感情。
「我已經，不需要了。」
孩子慢慢地抬頭看著他，然而那眼裡，已經沒有了焦距。
「你……看過……了？」舌頭不聽使喚，連說話也是斷斷續續，孩子
覺得眼前只有一片模糊的藍色，那是，他的顏色，永遠也碰不到，摸
不著，天空的顏色……
「……是。」
「我看過了。」
咬著牙，羅伊面無表情地說著謊，放棄這封信，就像是放棄了自己的
心，他慢慢地說著，從心口慢慢地切割，劇痛讓眼前一片炫目。
「你……不要……了？」孩子喃喃地說著，也許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
些什麼，全部的感覺都只剩下了痛，痛得只想立刻死去，在他面前死
去。
不知怎麼的，羅伊突然很想笑出聲來，親手將自己的心挖出來踐踏的
感覺，竟然可以如此疼痛。
「對。」
「我不要了。」
「這種東西，對我來說，已經沒有用了。」
視線從那封信移到那個人身上，那個明明應該是愛著自己的人，那個
明明應該是在乎自己的人，為什麼竟如此殘忍？
身體無法動彈，完全沒有法子反應，愛德覺得自己的身子不斷地顫
抖，怎麼樣都停不下來，所有的一切都模糊了，應該說，慢慢地碎裂，
慢慢的毀壞，希望、愛情、生命……似乎什麼都不再重要了，什麼，
都不要了。
模糊中，只能看到那人接近了自己，將那封信，放到了自己的懷裡。
胸口的地方，心臟的位置。
但是，那顆心，早已碎了。
放不進去了。
「所以，還給你。」他說道。
請你，離開我的視線，離開我的世界，到一個真正屬於你的地方，不
要在這地獄裡沈淪……
不要，和我一樣……
信離手的同時，心彷彿少了什麼似的，胸口一片空空蕩蕩，似乎哪裡
少了一大塊去，再也無法復原的傷。
「現在，你可以走了嗎？」
「還是你覺得，看著我殺人會讓你更有理由恨我？」
看著呆呆站著，眼神一片渙散的孩子，羅伊心中一酸，口氣卻仍舊剛
硬，每一刀劃下，便是同時凌遲著兩顆心，這場愛戀，注定只是相互
折磨，直到一人倒下的結局。
這樣的苦楚，孩子終於再也支撐不住，他後退了一步。
兩步。
三步。
羅伊沒有阻止的意思，他只是冷冷地看著他，以他那血淋淋的冰冷目
光，將孩子殺得鮮血淋漓，潰不成軍。
孩子終於走了出去，不再回頭。
那金色的身影消失之時，羅伊閉上了眼，虛脫似地坐下，像走過了萬
水千山。
過了一會兒，他終於艱難地舉起手，招呼了一個下士進來。
「傳令下去，不准留難艾爾利克少佐，任其離開，不得阻攔。」
＊＊＊
恍恍惚惚地，少年只是走著，走過了正在休息的軍人們。
『你知道嗎。我從小時候見到你的那天，便早已有了感覺。』
『你對我說，你會等我。』
『所以我來了。』
走過了笑語的士兵。
「少佐！您要去哪裡？亂走是很危險的，少佐！」
『我下定了決心，只要完成了我應該做的事，就會回到你身邊。』
『然而那天，你強吻了我，甚至，強要了我。』
走過了外圍戒備的士兵。
『其實我很恨你的，真的很恨。』
『我恨你為什麼不等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走進了東部山脈的原始山林。
『和阿爾出去流浪的那三個月，我一直在想著你。』
『我承認，我想你想到無法自拔，可是，不是因為身體而已。』
『我只是，想你。』
『我……的確，喜歡你，喜歡你的擁抱，甚至，喜歡你的佔有……』
走進了一片廢墟的同時，天氣漸漸陰了下來。
『我一直認為，你要的，只是我的身體，我一直認為，你對我的感情，
不屑一顧。』
『但是，握住你的手的那時，我突然明白了……你對我的關懷，還有
憐惜……』
走著，走著，從天空，下起了雨。
『我想要……說出我的感情……』
『我……我喜歡你。』
少年走著，輕輕地念著那些句子。
那些被男子棄若敝屣的字句，一片片漸漸剝落的心。
『我……喜歡你。』
『喜歡……你。』
少年的眼前，一片模模糊糊。
『所以』
『請不要，趕我走。』
『請不要，趕我走。』
『請不要，趕我走。』
並不是淚，那淚水似乎被堵在了某處，再也無法宣洩。
少年抬起了頭，從天而降的細雨落在臉上，如此冰涼，卻如此灼熱。
雨，像是想代替流不出的淚奔流般滑落，卻無法撫慰一分一毫被撕裂
至體無完膚之後便狠狠丟棄的心。
在這樣的仰望裡，在這樣的洗滌下，似乎可以洗清一切，連這靈魂的
傷，連這已然千瘡百孔的心，一起，消失。
茫然裡，少年一直站著，挺立在這茫然一片的天地之間，不知道過了
多久。
直到周圍已然被包圍了住，直到額邊已經抵著了槍。
「不許動。」
某個陌生的聲音響了起。
少年則對威脅生命的器具絲毫沒有反應。
「這軍狗，我見過他！」
「他是那瑪斯坦身邊的副官！上回阻止我報仇的人就是他！」
一聲怒吼，少年的後腰被狠狠踹了一腳，他就這樣跪倒在地。
身軀不由自主地痙攣，激烈的痛楚卻已無法進入少年的心裡，因為心
口太痛，身體的苦楚甚至已經不知如何去反應，他只是順從身體的需
求而跪倒，而顫抖，而倒下。
而那雙眼睛，那雙無雙的美麗則直直地看向前方。
並不投向包圍在旁的任何一個人，他只是任金黃的視線成為一灘死
水。
模糊間，領口被抓住，身子硬生生地被扯了起來，強迫面對著眼前的
人。
「你還認得我嗎？」
咬著牙憤怒的聲音，少年微微抬眼，看著那張有些熟悉的臉。
但是卻，想不起來。
那心痛奪去了孩子所有的意志。
「你別告訴我你已經忘了！」那人大怒，甩了少年一巴掌，任他倒下
之後再扯起那失去抵抗氣力的身軀，大吼道：「對你們這些軍狗來說，
我們是不是都是一樣的？長得都一樣，讓你就算差點死在我手下都想
不起來？」
聽了這話，少年在頭腦的昏沈中努力望向他，一陣熟悉……終於，漸
漸地，那張被恨扭曲的臉漸漸地出現。
那是，那時的……
腦中浮起的，是那顆榴彈拋過來之時，曾經眼對眼照過面的，那個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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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緣的鮮網鋼鍊同人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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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之鍊金術師衍生作品，大豆向，虐文區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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