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快點!慢吞吞的!敢給我偷懶的,晚上就沒東西吃!」
看守惡狠狠地吆喝,驅趕著犯人們趕工,集中營的外圍正在加強圍牆的建造,
圍牆之內還挖了一層壕溝,接連的建設一波接一波,似乎永遠都做不完一般。
一個個犯人踏在壕溝之中努力地挖掘、剷土,有人拿鏟子挖掘,有人幫著搬
運泥土,工作也許不同,但辛苦則是一致,表情也是一致。坑底的汙濁空氣
讓每個人都皺著眉頭,努力伸長頸子只盼能多吸些新鮮空氣,只是就算仰得
再高,也呼吸不到半點自由。
順著人們機械式的動作往前,那個金髮青年木然地從前面的人手上拿過泥土
往後遞,他的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只是一貫的空洞。
心靈的煎熬與粗重的勞動一天天地磨虛他的身體,那日所感受到的絕望更讓
他一蹶不振,面對此後無望的漫漫長路,他只差一步就要徹底放棄自己。
而那個守衛捉住自己,以怨恨與飢渴的目光說的那些話,則讓他突然驚覺自
己的處境,這所謂粉紅色三角的殘酷。
那日在痛苦中昏睡之時,他曾經盼望就此一睡不醒,然而模糊間,他卻仍然
被架了起來,強迫著清理了所有的痕跡,身子疼得一直抽搐的時候,他只能
直直的,漠然地望著不知名的遠處,任所有的焦距慢慢渙散,再一次一次地
強迫清醒,在極致的折磨中,他關閉了自己的心,讓心痛徹底的麻木意識。
自從那日之後,每天他都會被帶到刑室,裡面擺著的食物雖然不多,但至少
可以讓人維持基本的體力,只是對他來說,那些食物會讓他想起那不堪的記
憶與不堪的語言,那想起來就疼得全身發顫的記憶,他拒絕去碰。
可那人不肯放過他。
知道他說什麼都不肯吃,那一日被押進刑室時,他看到那人在刑室裡等著自
己。
見到那人的身影,他發覺自己竟發起抖來,想要逃走,身子卻像是釘住一般
怎麼都動不了,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影子壓過了自己。
曾經那麼盼望見到他,那是一個希望,一個明知不可能的渺小希望,那甚至
是這黑獄裡唯一的,若隱若現的光明。
只是那一日,那人親手殘忍的戳穿了一切,那個希望泡泡如此脆弱,如此殘
酷而真實地破滅。
如今,在那人壓上自己的時候,他再次發現,從頭到尾,都只不過是自欺欺
人的可悲希望罷了。
那人用火熱的手抱住他,而青年終忍不住在他的擁抱下無聲哭泣,當熱淚變
冷之時,他吻著那淚痕說道。
「你乖乖的吃,我就不再碰你。」
他聽不到男人語氣裡的極端壓抑,他只是沈浸在男人給的絕望之中,慢慢地
慢慢地,沈至最底,像是被綁了大石頭,再也掙脫不出。
於是那晚,他嚥下了所有留給他的食物。
只是自從那天起,那金色的燦爛便變得黯淡之極,光芒褪盡的瞳孔變得空洞
而茫然。
直到那日,一個意外的開始,讓他重新有了生存的目標。
那是一個孱弱的孩子,大概十二歲似的瘦小,愛德並不知道他是犯了什麼事
情才會進來,他只是在看到那孩子麵包被別人搶走的時候,將手上的食物火
速塞給他後立刻走開。
雖然他身上的粉紅色三角讓別人對他總是報以輕蔑眼光,但唯有這孩子會對
自己笑,在他笑的時候,愛德猛然想起了自己的弟弟。
手足之情的投射讓他注意這個男孩,偶爾抓到機會偷偷說一兩句話的時候,
他告訴愛德自己已經十五歲了,而神奇的是,他的名字竟然叫做利克,與艾
爾利克相似的名字,以及那童稚的臉上綻放的笑容竟讓他強烈的想起阿爾,
在無望的漫長日子裡,這利克男孩的出現,讓他剛受過酷刑已然死去的心得
到些許撫慰。
也許工作時並不一定會在一起,但偶爾碰到時,即使不說話,即使只是兩眼
交會一下,也能發揮一點點安慰作用。
儘管他知道,自己心中屬於那黑髮男子的痛楚始終沒有消失,他只是將那顆
碎掉的心深深埋藏,任由那些碎裂悶痛流血。
愛德發覺,即使是因為看到那黑髮男子而猛然激起的痛楚,也能藉著照顧那
男孩之時得到紓緩,至少在看著那男孩狼吞虎嚥地吃著麵包時,可以稍微感
覺到一些溫暖。
只是那一日,事情發生了。
不知道是哪裡開始喧鬧起來的,愛德只知道,當看到那個孩子倒在壕溝裡的
時候,那張蒼白的、緊閉著唇的臉幾乎立刻便被從天而降的土石淹沒,他感
覺到一陣暈眩,無聲的張大了嘴,然而他還來不及不顧自己性命地衝出去救
他,整個身體已被抱住,嘴巴也被一隻寬大的手掌摀住,那一瞬間他心臟激
烈地一跳,幾乎失聲叫出來,卻在下一秒痛苦的明白,自己潛意識裡,還是
在期望著那個人,卻只是再一次地失望。
「不要去!」那是個低沈的聲音,愛德一瞬間以為是他,可是較為粗獷的聲
音立刻顯出了分別。
「那孩子身上所戴的標誌,是黃色的。」
「就算你現在去,也來不及了,現在要是去的話,只會跟著死去而已。」
這話讓愛德淒然而笑。死?那正是得償所願呢,如果能在他面前死去的話……
他不為所動的猛烈掙扎,然而那人的下一句話則讓他一瞬間震顫。
「安靜!如果你還想要活著逃離他,活著出去的話!」
一瞬的動搖比不過正在眼前發生的慘劇,他竭盡全力地想要掙脫,他看著那
瘦小的身影漸漸在土石中隱沒,卻沒有半個人去制止周圍的瘋狂,剎時間他
似乎回到了那個失去一切的夜晚,眼睜睜地看著弟弟被真理吞噬,漸漸地……
彷彿緩慢卻又快速地,整個人,消失不見。
「不—————————————————————!!!」
熱淚與痛楚同時湧出的時候,那人狠狠地以手刀往愛德的後頸擊落。
悠悠轉醒的時候,愛德還不能意會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事,甚至不知道自己身
在何處,眼前看到的,是一張陌生卻有些熟悉的臉孔,臉孔理應頗為年輕,
只是長久的獄中生活蓄起的鬢邊及落腮鬍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了好幾
歲,十足是個中年大叔模樣。
「你沒事吧?愛德華‧艾爾利克?」
模糊間,他腦際電光一閃,記憶像海潮一般湧現,那一幕如毒素般湧入心頭,
引起一陣陣痛楚的顫抖。
「他……他怎麼樣了?利克……利克他……」
接著他看到那個陌生人搖了搖頭,那其中的意涵讓他猛然伸手抓住那人的前
襟,激動地想要站起。
「什麼意思?沒有人去救他嗎?他還這麼小啊!他做錯了什麼!」
「唉唷!」那人突然大叫一聲,蓋過了愛德的聲音,並且將他整個人壓住,
愛德感覺嘴再度被一隻大手摀上,耳邊聽到那人誇張的大叫聲:
「臭小子擠什麼擠啊!讓開些!」
緊接著他聽到那人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說道:「別再說了!如果你還想從這裡出
去,就別再說了!」
他瞪大了眼睛,直覺地感到自己正躺在平常所睡的地方。他直直望向宿舍上
面黑壓壓的屋頂,隱隱地知道,那孩子再也不會回來了。
就像弟弟一樣,永遠,永遠,也無法相見。
茫然瞪著那片黑洞似的絕望,他不由自主地打抖,熱淚慢慢地流了下來。
「聽我說。我是馬斯‧修茲,我聽說過你,也觀察你很久了,我希望你和我
和我的組織合作,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一起逃出這裡!」
「明天,我會找機會和你聯絡,如果你願意,就給我一個表示!」
「記住!我們需要你!」
那人在耳邊急急地說著,說完了便趕緊離開,只留下青年一人無力地躺著。
這一日,當他被帶至刑室之時,他看到了黑髮男子。
一陣子沒有看見他了,自從上回當場拒絕金髮副官對於交出研究成果的勸說
之後。
愛德拒絕得堅定而漠然,他直挺挺地站著,準備挨一頓鞭子,或是其他酷刑,
或是,再一場無情的侵犯。
然而,什麼也沒有發生。
當時,說不出的複雜感受淹沒了他,然而如今見到他時,那感情卻被另一股
悲憤替代。
「是你,是嗎?是你下令殺了利克,是嗎?因為我不肯聽話,你就殺了他,
是嗎?是嗎?」
再也承受不了的傷痛像是頓時找到了宣洩的出口,一口氣崩潰。
「你什麼都看見了,你什麼都知道,因為我不肯聽話,你就用殺了他來折磨
我!」
他哈哈地慘笑,兩行淚落了下來,伴著無法抑止的顫,他無法阻止自己的話
語,無法阻止自己的悲傷和憤怒,同時痛苦地體會著拌在恨之中,血淋淋的
愛。
「我恨你。」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他咬牙切齒,一字字地說著,像是將愛的碎片進一步碾壓成碎粉一般,羅伊
則慢慢地逼近到他面前,看著那像是被釘在地上的雙腳,面對自己的壓力,
那青年連一步都沒有後退,那單薄的身子打著抖,似乎下一刻便會軟倒,卻
始終堅強地不肯退讓。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平靜地說話,黑色的瞳裡不帶任何感情,
就像冰一般寒冷,足以將人冰得發痛,然而這就像是承認了一般,那一瞬間,
愛德的心狠狠扭曲一般,痛得顫慄,他本能地掄起右拳擊去,卻立刻被捉住,
如鐵箍般的大手將其牢牢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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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緣的鮮網鋼鍊同人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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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之鍊金術師衍生作品,大豆向,虐文區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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