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必須偽裝的壓力下,愛德仍然重新開始了研究。
對愛德而言,現在的日子裡少了很多折磨與苦難,然而大腦一旦空了
出來,他就無法不胡思亂想,無法不神思恍惚,每次一看到那個人,
心痛仍然持續,卻只剩下逃避的慾望。
那個人不時會來看他,有時就站在旁邊靜靜地看著,有時候會問一兩
句話,有時候會輕輕地觸摸他的頭髮,每當這時候,愛德都格外痛楚,
因為這是,那個世界的羅伊曾經做過的動作。
那男子第一次這麼做的時候,愛德幾乎顫慄起來,他猛然跳起,幾乎
是跌跌撞撞地離開他身邊,接著他看到的是那人一臉茫然地看著自己
的手,接著才與自己視線接觸,那時愛德幾乎有種錯覺,那個以熟悉
眼神看著自己的人,就是那個自己始終念茲在茲,無時或忘的人……
然而愛德立刻低下了頭,下意識地逃避著,他告訴自己那不是他,那
些類似的動作,都只不過是巧合罷了。
於是,在每天的勞役時,他苦苦等著修茲的再度接觸,對他來說,想
著那個渺茫的希望,已成為他唯一的出路。
這一天,他與修茲兩人終於在壕溝深處再度碰頭,修茲一語不發,拉
了他就往某個暗處鑽,旁邊有幾個囚犯有意無意地掩護著,來到一處
看不出有什麼不同的土牆前,修茲伸手一扳,把一面掩護用的偽裝板
子移開,裡面是已然挖了十幾公尺的深穴,大小只容一人鑽過,那是
為了取信愛德,羅伊連夜派人秘密挖成的通道。
「我們幾個只要有機會來到這附近就會進去挖,雖然不怎麼快,但是
慢慢的也有成果……」
看到那個洞時,不知怎地,他看著那個洞出神,修茲的聲音漸漸模糊,
看著那個初步的秘密通道,那明明是通往自由的希望,愛德竟沒有一
絲興奮與期待之情,有的只是隱隱的痛楚與茫然。
早已下定了決心要從他身邊逃離,不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在所不
惜,就算被發現,就算死在他面前也好,他也要逃出去,只因他再也
無法忍受那些永無止盡的絕望與折磨,可是為什麼,在浮現希望的此
時此刻,腦海裡浮現的竟是那個人的臉龐。
不由自主地想著,就算離開了,又能如何?就這樣在這不屬於自己的
時代裡苟延殘喘,繼續那些無望的研究直到死去嗎?就這樣一天過一
天,抱著那可能永遠也回不去的故鄉回憶了此殘生?
不,不要想這些,愛德用力甩了甩頭,想甩開那些迷惘,自己必須逃
走,必須離開那個人,否則遲早會崩潰的,就此崩潰…..
「愛德華?」
「你有在聽嗎?」
猛然醒悟,愛德回過神,看著正對他說話的修茲,只是他完全沒有聽
到修茲說了些什麼。
「啊……不好意思,我……大概是太興奮了吧。」
愛德勉強地笑,那神態讓修茲問出了一句話。
「你不想逃出去嗎?」
「不!怎麼會不想,我一定要逃出去的,我必須!」
「是嗎?如果你真的很想逃出去,就不會連我的說明都不聽吧?」
愛德垂頭不語。
「難道你對這裡還有留戀?還是你真想在這裡作研究了?」
「我……」
愛德說不出口,關於一直盤旋的念頭,他說不出口,然而修茲卻問了
意外的問題。
「你對羅伊‧瑪斯坦,有什麼想法?」
愛德吃了一驚,猛然抬頭,只見修茲類似研究的目光,他則竭力冷靜
自己,盡可能以極淡的語氣輕描淡寫,掩飾聽到他名字的心驚與痛楚。
「我只是個犯人,還是整個營裡最受人鄙棄的犯人。」他面無表情。
「對長官而言,我只是個被特別監視的折磨對象,像我這種人,哪裡
有資格對最高指揮官品頭論足?您太抬舉我了。」
「……是嗎?據我所知,你每天去的地方是個刑室,然而你卻每天毫
髮無傷的出來,可以告訴我,你和那位最高長官日日獨處,做了些什
麼事嗎?」
「……」本能地摒住了呼吸,愛德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手心也涼了。
「那裡……現在是我的研究室。」
「只是研究室的話,為什麼嚇成這個樣子?臉色很不好看喔?」
不知不覺間,修茲已然欺近了身,強迫愛德與他四目相對。
「你和羅伊‧瑪斯坦之間,有什麼關係?」
「關係?」
修茲逼人的眼光逼他回想那人的一切,那些一遍遍絕望而痛楚的侵
犯,還有那些想忘也忘不掉的殘忍言語……
「關係……」
「如果說硬要說有什麼關係的話,大概是折磨與被折磨的關係吧,除
此之外便沒有了,什麼也沒有,沒有,什麼也……」
他竭力冷靜地回答,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靠在土壁上,像是要將
自己擠進去好隱入其中一般用力,而他的回答與反應卻讓修茲震驚不
已。
這樣的反應,證實了自己的猜測,果然不錯……
「……你對羅伊‧瑪斯坦,到底有何想法?」
「……我現在唯一的想法,只是從這裡逃出去!」
愛德猛然抬頭,說得又急又快,他只想壓下那些快將自己逼瘋的念
頭,只想什麼也不想的逃出去,這樣才是唯一的解脫之道!
「你必須老實說,否則我得重新估計現在的計畫,你必須說!」
修茲下定了決心,在羅伊那邊問不出來的事,必須從這青年身上搾出
來,就算是最糟的事態!他捉住了愛德的肩膀,不盈一握的單薄是受
苦的證據,那力道讓愛德一縮,本能地想逃避,但很快的他便從修茲
的眼神知道,自己那些不堪的過往,必須赤裸裸地攤在這人眼前。
他不由自主地羞恥與恐懼,那些壓力化為淚水決了堤,卻死死咬緊牙
關,不說一個字。
那些經歷,他死也無法說出來,光是回想便感到無法忍耐的痛楚。
而他這副模樣看在修茲眼中,卻已與坦白無異,修茲簡直感到一陣暈
眩。
以青年敏感的身份來說,就算只是肉體的關係已經夠糟,然而比這糟
上幾百倍的,是羅伊對這青年的在乎程度,絕對超乎尋常。
只是接下來,他必須再進一步確認,就算這答案讓他害怕,也不得不
問。
「……我只問你一句話。」
「你喜歡他嗎?」
「你喜歡羅伊‧瑪斯坦嗎?」
這個問句像是炸彈一般在愛德心裡腦中狠狠炸開,像是猝不及防的一
刀,刺得好深。
他整個身子都顫抖起來,咬緊的牙關好不容易掙扎著鬆開,卻也是牙
關打顫,格格作響。
「我……不……從來……沒有……不……」然而否認的同時,一陣激
痛襲擊了心臟,淚水再度落下,愛德再也忍受不住,雙腿一軟,他垂
下頭以手摀住口鼻掩住痛哭的聲音,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哭,為什
麼心痛,只是他突然發覺,那句「喜歡」,原來是如此殘忍的問句,
心像是要裂開一般鮮血淋漓。
對於那個人,從來沒有想過「喜歡」這個念頭,一直以來他只是痛,
痛他的折磨,痛他的殘忍,痛他不是自己心中那個人,卻從沒有想過
那樣深刻的痛楚,和喜歡或愛有任何關係,然而這簡簡單單一句話,
竟那樣赤裸裸地,將他自己也不承認的感情血淋淋地揭穿。
他無法原諒,無法原諒只因為面貌相同就付出感情的自己,無法原諒
竟然存著這可笑之極幻想的自己,無法原諒此時此刻竟感到如此痛楚
的自己。
無法原諒。
而修茲則放開了愛德的肩,整個人都呆了住,腦子裡一片混亂。
最糟的事態終究還是發生了,修茲怔怔地看著眼前幾乎崩潰的青年,
竭力整理自己的思緒。
現今的情況,是要藉著帶他逃出,趁機將共產黨的餘黨一網打盡,一
旦行動成功,羅伊就可以重回從前的地位吧,這才是自己甘心淪落在
此的最大原因,然而怎麼可能,那個羅伊‧瑪斯坦,他怎能把自己陷
入這種麻煩之中!
他明明知道這種事情有多麼致命性的!
深呼吸幾口,修茲竭力冷靜自己,他死瞪著眼前的這個青年,頓時知
道自己真正該做的事到底是什麼。
不能再讓此人再留在羅伊身邊,否則別說是升官了,大有可能落到比
他的長官還要悲慘的下場!
所以……他看著那個仍在顫抖的青年,慢慢地說話。
「原來如此……我改變計畫了。」
愛德仍沈浸在那些失控的感情之中,渾然不知修茲瞬間改變的決定指
的是什麼,修茲強行將他架了起,用力握住那雙肩膀,愛德疼得一顫,
一抬頭,正對著他的眼。
「你如果真想逃出去,就好好聽我說!」
「你可知道我是誰嗎?」
「……你?」愛德一片茫然,只能呆呆地望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龐,無助地等待難堪的真相。
「我的真實身份是黨衛軍中佐,馬斯‧修茲,我的直屬長官,是這裡
的最高長官——羅伊‧瑪斯坦。」
修茲則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說道,那些話語讓愛德睜大了眼,全身動
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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