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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cutekyo:大推qq 好感動... 11/29 2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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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往情深深幾許
康熙二十八年正月，御史郭琇等人上疏彈劾明珠等人，疏中列舉八條罪狀如下：
『閣中票擬，輕重任意；傳奉諭旨，市恩立威；連結黨羽，德載私門；推舉官員，
挾私收賄；勒索學觀，士風大壞；阻撓浚下河工程；牽制言官，壓制舉劾；陰行蟄害，
意毒謀險。』
奏疏一出，玄燁立刻頒發上諭，嚴斥在廷諸臣種種惡劣作風，最後宣布大學士納蘭
明珠、勒洪德、余國柱革職，大學是李之芳休致。原有五名內閣大學士，除了王熙一人
保留之外，其餘全部撤換。
其實彈劾明珠本就是玄燁之意，年輕的天子察覺明珠一黨日漸坐大，於朝中已生翻
雲覆雨之力，這對他來說是一種隱憂，身為君王必須及早拔除所有不利於他的種子，即
便他是容若之父、是當年助他扳倒鰲拜、力主平定三藩之亂的偉大功臣。
當年除去鰲拜的勢力，朝中最具威脅的就是索額圖一黨，玄燁深諳用人之道，他明
白臣子勢力過巨會影響君主權威，但貿然撤換又會引發動盪，所以他沒有滅絕索額圖一
黨，而是扶起一股新興勢力──納蘭明珠與之相鬥。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天子眼前最紅的兩位大臣明爭暗鬥、結黨營私、排除異己、
鉤心鬥角，玄燁一一看在眼裡，不加點破，終於索額圖被鬥倒了，明珠坐大，但擁有朝
野最大勢力的明珠很快又成為玄燁的肉中刺，所以他又扶起了一股新興勢力──徐學乾
(註十五)，此人就是此次上本參劾明珠的主力。
徐學乾是有名的漢學大儒，容若曾拜在他的門下學習經史。徐學乾最初在明珠與索
額圖相鬥時緊緊跟隨明珠，但走入仕途後逐漸受到玄燁重視，屢屢升遷，官至左督御史
。他先是和明珠的親信、同黨發生爭執，後來乾脆和明珠分道揚鑣，加上有玄燁的支持
，索性自立新黨，公開與明珠抗衡，這次郭琇之所以上奏參劾明珠，就是因為玄燁私下
授意，徐學乾背後唆使的。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敵國滅、謀臣亡。」
夜深把盞，玄燁坐在高大寬廣的御書房挑燈夜讀，這些年他大部分的夜晚都待在御
書房，他厭惡了後宮女子為奪君寵互相陷害的醜惡嘴臉，廟堂鬥、後宮鬥、君臣鬥、妃
嬪鬥，這世上究竟哪裡有純粹的地方可以讓他休息，不用再面對醜惡的一切？
「容若，你走了也好，不然現在你的老師和父親決裂，只怕你也不好過吧？」
玄燁喃喃自語，明明飄著大雪，他卻命人大開宮門，愣愣看著一片淒清的白雪，當
年容若也是跪在這裡，說要自請陪侍，苦苦哀求他放過顧貞觀不是？
「你這千古傷心人，來，朕敬你一杯。」
說罷拿起桌上的酒杯，遂步至御書房外，帶月踏雪，舉爵揚手，將杯中之酒盡數灑
在地面，再將酒杯遠遠拋出，摔成一地碎片。
『倚柳提箋，當花側帽，賞心應比驅馳好。錯教雙鬢受東風，吹看綠影城絲早。金
殿寒鴉，玉階春草，就中冷暖誰知道！小樓明月鎮常閒，人生何事錙塵老？』
容若，你真這麼厭倦仕宦，真那麼嚮往自由，寧可飛上無垠藍天，也不肯在朕身邊
多待一刻嗎？
好一個天上謫仙人…好一個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天究竟為誰而春？
「來啊，文房四寶伺候，朕要擬旨。」
「喳。」
「納蘭明珠跋扈專橫，結黨營私，即日起抄了太師府，府中物品一概留下不准帶走
，男子發配邊疆，女子為奴為婢，至於納蘭容若之墳……也一併抄了！」
「遵旨───！」
＊ ＊ ＊
沙沙沙沙，黃葉吹落滿地。
飄飄飄飄，詩稿奔馳天際。
草木衰敗的納蘭府邸襯著斜陽，幾許孤雁南飛避冬，稀稀疏疏的劃破物換星移，委
委屈屈的雕琢人事全非。
玄燁退卻帝王華服，沒帶任何隨從，一個世代簪纓、鐘鳴鼎盛之家落得如此下場，
一聲冷笑，人生大起大落，沒什麼是永恆不變、沒什麼是地久天長，即便貴為帝王之尊
，手握天下大權，腳踏九州四夷，千秋萬歲以後，誰又不是黃土一杯、荒塚一丘，滑稽
的叫後人嘲笑？
玄燁隨意散步，閒來無事就到頹敗的納蘭府走走，這已是他近來的樂趣之一，他總
是日落而去，月升而歸，往往拿著一本《飲水詞》陪伴自己。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他越來越覺得『飲水』之名取的又巧又妙，天下間再也沒有
人可以寫出那麼貼近自己內心的東西了，容若如果還在，依舊是那付人間惆悵客的深愁
濃緒，亦或是別開生面，歸隱田園，做盡他想做之事？
「什麼人！」玄燁突然大喝一聲，前方有人影浮動。納蘭府已經被封，究竟誰這麼
大膽，深夜留連於此不歸？
「草民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顧貞觀？」玄燁一愣，真是個叫人意外的人，莫非他也同自己一樣，思念容若，
流連忘返於此，夜不歸營？
「草民聽說皇上常常出沒此處，特意在此等候，驚擾聖駕罪該萬死。」
「特意等候？」
「皇上，草民斗膽問一句，那日你明明來了，為何不肯見容若…見他最後一面？」
「君子有成人之美，朕怎麼好意思壞了你們最後溫存的時光？」玄燁一聲冷笑。
「果然如此…。」
「什麼意思？」
「容若一直在等你。」
「胡說。」
「枉你號稱千古明君，讀了這多年《飲水詞》，難道你還沒有讀懂嗎？」
「大膽！」
「那曲〈採桑子〉請皇上好好琢磨琢磨吧！」說罷一揮衣袖，仙風道骨，連禮也不
行，兀自去了。
「採桑子…採桑子…？」
玄燁驀然一驚，沒有攔住顧貞觀，胸口如遭重擊，連退三步，倚在石柱之側，久久
不能自己。
『皇上走了，我去幫你叫他回來。』
『不，讓他去吧…不用叫他…。』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折磨彼此？你死了，皇上心裡會好過嗎？為什麼連最後一
面都不見，他都來到你門口了，你何苦拒人於千里之外？』
『是他自己要走的…。』
『容若，全天下的人都不懂你，顧梁汾還能不懂嗎？你想效法漢代李夫人不見武帝
最後一面，她是為了留住家族權勢，你卻是擔憂皇上心碎……你以為用我氣走皇上一切
就沒事了嗎？你以為皇上看到你倚在我的肩上、負氣離去，對你的相思就化解了嗎？容
若啊容若…你原是天下第一聰明人，何苦用這種法子折磨自己？』
『而今讒道當時錯，心緒淒迷…紅淚偷垂，滿眼春風百事悲……情知此後來無計，
強說歡期…一別如斯，落盡梨花月又西………』
『容若…容若啊…。』
『梁汾，我們來生再做知己…至於皇上……皇上………』
『容若？』
『容若！容若！』
「而今讒道當時錯，心緒淒迷…紅淚偷垂，滿眼春風百事悲……情知此後來無計，
強說歡期…一別如斯，落盡梨花月又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君王滿臉悔恨，捧著被淚水蘊開的《飲水詞》，一句一句，滴不盡相思血淚，
凝望蒼天，愴然涕下。
「容若…朕錯了…朕錯了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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