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再快些?」李從青不時催促馬夫,恨不能插翅飛回去。
「大人,夠快了,再快車就要散架啦!」車夫已經很努力鞭策那二匹飛足狂奔的可憐
馬兒了。
李從青本來想騎馬比較快,但他的騎術十分差勁,只怕還沒回到京城,就先在半路不
小心摔斷手腳或扭斷脖子,雖然歸心似箭,不過還是乖乖坐車比較安全。
坐在馬車中,一件一件回想自己與皇帝之間的種種,最後,他想到六年前的那一夜與
之後的事,即使已剝光吃個乾淨,事後仍舉棋未定,真的就這樣跟了皇帝,成為皇帝的…
…男寵?
想當初舉士入朝只願當個閒官打混摸魚,豈料竟莫名其妙混到皇帝的龍床上,到底是
有沒有這麼曲折離奇的啊!
記得那日凌晨,天色未亮,他因為平日要上早朝的關係,所以養成不管何時睡下,翌
晨都會在固定時間醒來,不過還是會賴床,直到小僕來叫人才會很痛苦的起來。
閉著眼睛半夢半醒之間,手摸到一堵溫熱光滑的東西……咦……他床上擺了什麼?摸
起來挺舒服的。
皇帝被摸來摸去地擾醒,抓住輕易撩起火苗的手,輕聲道:「天還早,再睡些兒。」
「嗯……小鍋子,待會記得叫我……」
把他誤認為府裡的下人?皇帝微哂。「好。」
「皇上,該更衣了。」魏小渺已在床圍外候立。
皇帝為賴床的人掖好被子才起身下床,讓魏小渺侍候洗漱更衣。
半晌,李從青恍恍惚惚的又咕噥:「小鍋子,時辰到了沒?」
「還沒,您再睡會兒。」魏小渺說。
「小鍋子,你今天怎麼有二種聲音呀……」說話聲漸小,又睡著了。
皇帝回身親了親他的嘴,吩咐留著侍候的人不用喚李從青起床,才離開。
李從青半夢半醒,當神智終於比較清醒時,天已濛濛亮。眨眨眼,他「啊!」一聲彈
跳坐起,掀開被子跳下床,倏地一陣涼意,低頭一看竟然光溜溜一絲不掛。呃,昨天怎麼
沒穿衣服就睡了?不對,這是哪兒呀?
眨眨眼再看清楚,才發現自己不在家中,這才驀然想起昨天在宮裡過夜,臉頰不由得
脹紅發熱。
「大人,您起了嗎?奴才進去侍候您。」外頭有人說話。
「不用了,別進來!」李從青急忙拿整齊披掛在屏風上的朝服穿戴,匆匆開門。
「大人,請漱洗。」二名宮侍捧著清水立在門外。
李從青隨便洗漱一下,就衝出去了,一邊跑一邊結著官帽繫帶。
大殿中已開始議事,他屈低身子躡手躡腳地悄悄摸進去,幸好自己的位子在最後面最
靠近門邊的地方,不會驚動到其他人。
皇帝高坐龍座,自然能看到他偷偷摸進來,不解心忖,他怎麼會堅持要上朝呢?封他
做尚君的念頭更強了,但終究忍抑下來,不欲強迫他做他不願意的事。當然,在床上滾來
滾去的那事兒例外。
憶及昨夜春風一度,身體不由自主湧上一股熱潮,皇帝並非性好漁色之人,可李從青
卻激起他前所未有的巨大慾望,想擁抱他、親吻他、深深埋進他的身體內,一次次狠狠的
衝撞……想著,幾乎要微微戰慄起來,下腹蕩開一波波甜美的電流。
「皇上、皇上?」一名老臣輕喚失神的皇帝。
「這事讓朕再想想。」皇帝斂回目光,一半心思在朝政上,一半心思在李從青身上,
索性再議了幾件事後即退朝。
李從青回到禮部,情緒顯得煩燥不安,屁股坐不住椅子,一坐下去就又彈了起來,彷
彷彿上頭鋪了塊針?」李從青不時催促馬夫,恨不能插翅飛回去。
當皇帝讓魏小渺去召見他時,他已離開皇宮了。魏小渺回報,詢問皇帝是否要去李府
將人召回,皇帝說不用,心道回去了也好,如果李從青在伸手可及之處,他只會想再把他
拖上床去這樣又那樣,而這令他覺得自己簡直快變成縱荒淫縱慾之人了。
搖搖頭自嘲一笑,長久以來第一次如此渴望一個人,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貪鮮嗎?
或者真喜歡上了?無論哪一點,都絕不是一時心血來潮而已。
罷了,平生難得一次不經過深思熟慮的率性而為,只要李從青不拚死拒絕恩寵,在他
身上將可找到難以言喻的樂趣,所以別把他逼得太緊嚇跑了或橫生枝節。
李從青回到家後,直接爬上床鑽進被窩裡,想睡睡不著,腦子一團亂糟糟的,什麼都
想,也什麼都沒法想。
李從銀聽下人說二爺白日返家,便從商行回來,登堂入室的明知故問:「老二,你昨
晚在宮中過夜是嗎?」
「嗯。」有氣無力的悶應。
「忙什麼呢,瞧你累的,要不要叫人熬碗鱉湯給你補補啊?」
「我不吃鱉。」
「噯,有時這鱉不吃也得吃,你哥哥我怕你腎虛唄。」
「你才腎虛!」忍不住衝口反嘴,伸出脖子瞪人,只露出個頭的模樣還真有那麼點像
隻鱉。
看見李從銀一臉賊兮兮的奸笑,好似看透了什麼,李從青覺得自己不是腎虛,而是心
虛。
昨夜之事無疑是見不得光的禁忌,若單單只是和男人苟且也就罷了,可那男人是當今
天子呀,要是坦白說,你弟弟我寶貴嬌嫩的後庭花昨兒如你所願,讓偉大英明的皇帝陛下
給開苞了,準保會樂死這沒心沒肺的傢伙吧,嘖!
李從青又把頭埋回鱉殼裡,懶得睬一心賣弟求榮的李家老大,繼續龜縮在自己的棉被
世界中。唉,好煩吶……算了,還是先睡一覺再說,什麼都不要再想了,腦筋傷太多會折
壽的,他還想悠個長命百歲哩!
煩躁歸煩躁,睡照樣睡,不然他就不是瞌睡侍郎了。
睡過一天,隔日一如既往入宮早朝,堅持不曠職。
原以為皇帝會召見他,忐忑了一整天卻不聞任何聲息,第二日、第三日亦同,皇帝似
乎忘記這個人了。
按理說,李從青應該心存僥倖,鬆一口氣才對,可他卻隱隱有些悵然若失,在殿上也
不打盹開小差了,時不時偷瞟坐於最高處的那人,竟期待那人能有一點點注意自己,然而
那人卻沒多看他一眼。
就這樣,皇帝對他不聞不問到了第六日,李從青心中不覺生起一股莫名怨氣,心道,
皇帝果然只是一時起了興致想嚐嚐鮮,結果發現他並不好吃,所以一下龍床便把他拋諸腦
後,忘得一乾二淨。
哎哎,好吧,就當是做了一場詭異的春夢好了,反正他是男人,除了吃個不能與人說
的啞巴虧之外,身上沒少半塊肉,不若女子因需顧及貞操名節而尋死覓活的。又想,多一
事不如少一事,這樣也好。
第七日,李從青波動的心緒沈澱了下來,於是打算將自己調整回原來的心靜如止水,
不再想把與皇帝的事擱在心上,繼續懶散渡日,雖然心底猶自一抹失落的惆悵。
另一邊,這幾日皇帝的表面看來與平常無異,永遠是不冷不熱,有條不紊,沒讓人看
出他其實頻頻走神。
事實上,皇帝注意著李從青的一舉一動,見他和以前一樣準時上朝,每日每日對他的
渴望愈加強烈,卻強抑著不再召幸他,一方面不想自己耽溺於歡慾之中,一方面再給李從
青一段思考與適應的時間。
皇帝時常為此心不在焉,不論是早朝議事或御書房處辦政務時,甚至到御花園中散步
,都會怔怔凝視綻開正盛的月季花良久。
直到第八日,皇帝要到白鵠寺禮佛拜祖,皇室祭儀之事由禮部負責,理所當然地召禮
部侍郎伴駕,且不讓其他高官貴族跟隨。
白鵠寺離皇宮不遠,有專道可直接到達,皇帝乘坐龍鑾,伴駕的李從青依照規矩應該
步行跟隨在後,可皇帝破例賜他金轎傍在鑾輿旁,以往能有這等榮耀同行的,只有皇后,
而伴駕同行的朝臣中以李從青的官位最高,沒人敢對此破例提出異議。
本來準備回復心靜自然涼的李從青的心跳節奏不禁又快起了一些些,金轎比龍鑾低了
半尺,只要稍轉頭即可看見皇帝的側臉,但他的頭一直低低的不敢抬,更不敢看皇帝。
轎子輕輕搖來搖去,儘管心神不寧,可實在晃得太舒服了,才到半路眼皮便忍不住瞇
起來,又貪起小盹兒了。
皇帝瞥見他的頭左撇右點,怕他從轎子上摔下去,出聲喚道:「李從青。」
「嗯?」睜開矇矓的眼,下意識望向出聲喚他的人。
皇帝正注視著他,嘴角一抹哂意,那惺忪的迷糊模樣在皇帝眼中顯得相當可愛,沒見
過有誰比他更喜歡睡覺了,很少放過任何可以瞌睡的機會。
「皇上有何吩咐?」李從青忙打起少許精神,低眉順眼。
「愛卿近日夜觀星辰,可有觀出特異星象?」
李從青呆了下,自己什麼時候變成皇帝的「愛卿」,他怎麼都不知道?「回皇上,微
臣已多日未夜觀星象。」
「呵,難怪早朝都不磕睡了。」皇帝笑了笑,又淡淡道:「欽天監司命官倒觀出朕紅
鸞星暗動。」
李從青怔怔地接不上話,胸口那隻小鹿又開始不聽話地躍動。皇帝是在跟他暗示什麼
嗎?為何會感到心跳加快?
皇帝瞧他頰面微紅,一臉傻愣愣的似懂非懂,可愛得好想將他扯進鑾輿,抱入懷裡,
然後直接在鑾輿上這樣那樣,以抒解近日所壓抑的慾念。
數日以來,皇帝見李從青早朝雖不再瞌睡連連,然精神顯得不甚安穩,他本來就不是
個善於隱藏情緒的人,掩不住一分焦躁、一點沮喪、一抹失落,皇帝表面雖不相聞問,暗
地裡卻看得一清二楚。
試探也好,欲擒故縱也罷,皇帝至少能看出李從青對那夜的情事並不完全出於被迫與
無奈,多少也動了心。而皇帝發覺自己不僅渴望李從青的身,亦渴望他的心,如果他是女
人,皇帝想,必會迎入宮中冊后封妃。
可惜,李從青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為后為妃不可能,做尚君他又不願意,只得另尋
將他留在身邊的法子。
身為皇帝想要一個人何需花費太多心思,只要一聲令下,有什麼得不到的?可強取豪
奪不是他的作風,他不要迫於無奈的卑順屈從,他要李從青的心甘情願。
李從青,李從青,你可知朕在你身上下了多少心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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