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st31822:我也很哈這對阿~一直覺得周瑜是赤壁之戰的要角阿~ 10/20 01:17
一觚濁酒盡餘歡，今霄別夢寒。*
◆
黑得發亮的棋子靜止在兩指間，英挺的面容淺笑著，沒有絲毫的猶豫，大手輕移，下
一秒，躊躇滿志的在定點落下。
響亮的聲音，奪目的黑和淡褐色的棋盤，三者意外的和諧。
如果要說在這樣簡單明快的色彩之中最醒目的存在的話……
那必然就是那人的手了。
他的手臂健壯而結實，手掌寬闊且隱含一種無可言喻的霸氣，宛若能掌握一切般，充
滿自信和驕傲。
他很喜歡這種氣質。然而如果換作是別人，他卻要嫌那人驕矜狂妄、目空一切。
只有孫策的霸道，才是恰到好處……
從紗窗透進來的點點陽光，映照著孫策的臉，線條爽朗中不失柔和。
能夠這樣，在不遠處、仔細的看著孫策的臉的機會並不多，大部分的時候，他的臉一
旦接近，都是近得失去焦距的（或者，是他自己把眼睛閉上了，沒機會看個仔細）。
周瑜看得出神，早已忘了自己目前是居下風的局面。
「公瑾，該你囉。」孫策饒富興味的望著周瑜笑。他良久沒出聲了，端麗的面容漾著
淺笑，眉宇間舒展開來，也不似思索時的嚴肅神情，唯一的可能，他已然神遊在某種情境
裡了。
思及此，孫策不禁得意地笑得更燦爛了。
「別吵，沒看到我正在思考嗎？」恍若大夢初醒，周瑜有些羞窘道。雖然不是在思考
下一步該怎麼走，但還是在「思考」啊！這個時候，他特別不喜歡別人打擾。
思緒一旦被打斷了，等到再接軌的時候，那原先的感覺卻很難失而復得……
這種經驗並不好。
「我看你並不是在思考棋局啊。」眼前是四面楚歌，捉襟見肘的局面，哪有人還有閒
情逸致撐著臉盯著對手看？且，一看就是一刻鐘，目不轉睛的，難不成他的臉上有棋譜？
「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在思考棋局？」只能怪自己太不會隱藏情緒了，所
思為何，總是輕易的在他面前表露無遺。
是他，所以不會有心防﹔是他，所以願意吐露真心……
「因為，我是這世上最懂你的人啊。你是不是在想：為什麼眼前這個人生得如此英俊
，且才華洋溢，下得一手好棋呢？」孫策帶著促狹的笑意，一副勝券在握的神情。
對於這項「天賦」，他認為比凱旋歸來、名震江東，還是其他外人眼裡的豐功偉業還
要來的踏實。奮勇殺敵，揚名立萬，隨著時光的流逝，總會有被人們遺忘的一天。只有「
他」，是誰也奪不走，僅只屬於他孫伯符一人，也是他最重視的珍寶。
周瑜並沒有對方才的問題作出回應，只是一逕思索著該如何突破眼前的困境。他明白
，否認也是徒勞無功。
「我走這步！」長指執著白棋良久，周瑜終於將它放上了棋盤，而棋子染上他的體溫
，原先的冰冷早已被取代。
白色的棋子和他的素手一樣耀眼。
「哇～好厲害呀，不過，我還是技高一籌喔！」短短的幾句話讓原本喜上眉梢的周瑜
頓時臉垮了下來，孫策好壞，老愛捉弄人！他還以為這步有如神助，是會讓孫策苦惱的一
步。
很可惜，天不從人願……
和上次出手一樣，理所當然的，從容而俐落地落下一個黑點。
然後，順帶取走了方才的白子。那棋子的餘溫很美好。
「唉……你的棋藝真是無人能及。」周瑜喪氣的嘆了口氣，眼見這局面，已回天乏術
了。
如果可以，他也很想看看孫策為棋困惑的模樣。打從和他的相識的那天起，他們無數
次的棋局之中，自己贏的次數卻屈指可數，並不是周瑜的棋藝笨拙（嚴格說來，周瑜的技
巧已經在水準之上了），而是孫策的天資和後天的學習，造就了他的棋藝近乎出神入化的
地步，誰也難以望其項背。
「伯符，我們休息一下好嗎？」好吧，他必須承認自己沒風度、不想輸，眼見這般不
爭氣的棋局，周瑜只想趕快轉移話題，或者重新下一盤什麼都好，就是別讓他難堪了。
小時候一見情況不利於自己，周瑜便會不假思索的伸手在棋盤上胡亂摸一遍，直到黑
子白子全攪和在一起了，孫策的苦心佈局也就泡湯了。
然後他就頭也不回的往外跑，跑到一里外的小市集。不久，孫策就會拿著兩支糖葫蘆
出現，把糖比較多、梨比較大的那枝遞給他，笑著說：沒關係，棋，本來就是很枯燥的東
西。
（可是照情況看來，他是很喜歡棋的！不然，怎麼每次玩的遊戲都是下棋？）
那時候也只是好奇這個人為什麼願意一再容忍他（其實也很好奇他怎麼能找得到他）
。
周瑜出身官宦世家，從小養尊處優，家人對他包容、寵溺也就習以為常。然而，這人
，是當世英雄孫伯父的兒子，照理說也是個驕縱的大少爺，且和他並非舊識（其實也才認
識沒幾天），實在沒理由容忍他的任性和陰晴不定的脾氣。
那年，他們才十歲。無知的孩童根本不懂什麼情愛，只是覺得，和對方相處，有一種
奧妙的感覺。在其他時候感受不到，唯有彼此在一起的時候，那種歡愉、甜蜜，總是輕易
的盈滿胸懷，佔據他的心緒，久久不散。
──歷經了這麼多年，物換星移，身邊的人事物不斷的改變，只有那種感覺依舊強烈
，歷久彌新。
幸虧後來他們有更多的理由在一起了，他才不要讓彼此的名義只是「兒時玩伴」。如
果沒有那機緣，多年以後他們再見，大概會是拉著女伴的手，客套而拘謹的為她們介紹：
「這是我的兒時玩伴。」……這樣的情景，周瑜光想像就覺得難受。
「怎麼了？累了？」孫策有些焦急的問。
「有點兒。」直到他關切的問候再度將他從回憶裡拉了出來，周瑜才出聲道。
「那就晚點再繼續吧。」抱起周瑜，不由分說的往寢室走去。
放眼望去，長長的迴廊，空蕩蕩的四周，出奇的寧靜。即使只是站著哪兒都不去也好
，周瑜就是喜歡這樣的感覺，賴在孫策懷裡的感覺。只要孫策在的一天，他就永遠學不會
獨立吧……
「啊，我突然想起有個東西要給你，等等我，我現在去拿。」孫策眼裡閃過一絲欣喜
，回想起幾日前在市集看到的，精美可愛的小東西……
放下了周瑜，他轉身往書房的方向跑去。
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周瑜倏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好像這一去，近在眼前的他，也
會變得遙不可及了……
「伯符！」
「嗯？」回過頭，孫策粲然一笑，「放心，很快的，你先到房裡去等我吧。」
多想把那笑容緊緊收在懷裡。即使經過了幾千年，幾萬年，歷經了多少風霜，或是庸
庸碌碌的在塵世間流轉，那笑還是不變，依舊深刻，依舊鮮明……
那種感覺，說不上。周瑜並不好奇他即將收到什麼禮物，僅僅希望孫策此刻不要離開
他身邊。
◆
「伯符，不要走！」周瑜從床上跳了起來，猛然睜開雙眼。
原來，是夢……
這樣一個美好的夢，他寧願沉沉睡去，就此長眠不醒。
現實裡，夢中的情境延續，孫策並沒有就此一去不回，很快他就回來了，拿了條漂亮
的紅色髮帶送給他，並溫柔的為他戴上。
鮮豔的紅色髮帶，也是往後他不離身的物品。
那是多年以前的事了。
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周瑜起身點起燭火，走到書櫃前。
他珍重的捧著一個小木盒，靜靜的坐在屋內一隅。
『好想你喔，公瑾。你現在好嗎？什麼時候才要和我會面呢？』
『連下了幾天的雨，都不能在戶外練武，好悶啊。如果你在，我還能和你一同讀讀書
、寫寫字，可是我一個人怎麼也坐不住。翻開書本，裡頭全是你的臉、你的身影，教我怎
麼靜下心來呢？』
『這邊的市場已經有梅子了。那味道，好像以前在廬江的時候，你家後院那顆黃梅樹
果子的滋味。你來的時候我一定買幾斤給你嚐嚐。』
『昨天帶仲謀去逛廟會，好無聊啊。如果你在身邊就好了，至少我的生活會非常充實
、非常幸福。這邊有個賣糖葫蘆的小販，每天下午都會來小巷裡叫賣，他的叫賣聲很風趣
呢……』
『你已經準備動身了呀？我真的非常興奮，迫不及待想見你了。我們很久沒有恩愛囉
，就算只是抱一抱，或是親你的臉頰也沒關係，就別讓我見不著你嘛。這封信我也不怕別
人看到，反正，我們的關係遲早都會公諸於世的，我要讓天下人知道，你是我孫伯符的人
，他們碰不得的！』
…………
這些泛黃的紙張，以及留下歲月痕跡的信封，都被他珍而重之的收藏著，裝在一個精
美的木盒裡。
暗褐色的木盒雕著一對鳳凰，姿態雄偉的立在峭壁的頂端，臨風顧盼，瞵視昂藏，即
將展翅翱翔……
背面，還刻著兩人的名字。
字跡不會模糊，就像他心中的孫策，鮮明而靈動。
孫策是個懂得情趣的人，然而比起用寫的，他還是喜歡直截了當的說。因此，有機會
被周瑜收藏的書信，也就只有他在遊歷天下和孫策分隔兩地的那段期間，他所寄來的十餘
封情書了。
如果可以，他想回到那時。
暫別孫策久一點也好，至少，關於那種小別勝新婚的苦澀和幸福，現在也能擁有較多
的蹤跡，方便他順著路走，不要斷了孫策的音訊……
書信有限，濃墨也不只一次因為無預警落下的眼淚而渲染開來……
彷彿，一切都即將慢慢地走遠，消失在時間的盡頭……
可是孫策的一切，還是那樣熟悉。那張不時漾著笑意、英俊霸氣的容顏﹔老是愛摟著
他，那強而有力的雙臂﹔還有，只屬於他的暖爐，那溫暖寬厚的胸膛。
天地之間有一點距離，眼前視線有一點迷濛，思路有一點受阻……
可是他清晰感受到，他深刻的懷抱，溫柔的吻，吐露愛意的低訴，以及，曾經燃燒的
熱情……
只是，曾經轟轟烈烈的熱情，在此刻已宛如明滅閃爍的燭光，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
什麼時候會熄滅。心寒，才讓那盛大的火炬成了飄搖的燭影。
面頰微微發燙，是醉了嗎？
……還是，害羞了呢？
他置身在回憶裡，孫策的癡情和溫柔使他醺然陶醉﹔想起過往的種種，兩人之間的甜
蜜回憶，不經意就讓一抹緋紅染上了雙頤……
必然不是酒醉吧。自從他走了以後，周瑜從不讓自己沾酒。
大醉一場，暫時寄託不知何去何從心緒固然很好，然而酒醒之時，現實的殘酷也就愈
加顯著。所以他寧可選擇保持清醒。
身上的薄衣顯然不夠保暖，否則怎會教人直打哆嗦。
奢侈的要求，不知能否被傾聽的祈禱──
如果可以，他希望孫策的體溫來溫暖。
或許是早已習慣了錐心刺痛，一息尚存的分秒，也是這樣的痛提醒他，該放手的就大
方放手，渴望擁有的就該勇敢的去追求。
赤壁烈焰，漫天綿延，照亮了滾滾長江，照亮了遼闊無邊的天際，照亮了他們自孩提
時代的夢想……相信天上的他一定也看得到……
他對他的承諾，早已兌現了呀……
累了，倦了，該是休息的時候了。
屬於自己的幸福，是否該換他去追求了？
「伯符……」悠悠的吐出一句，他唯一的、摯愛的名。
他就要到他身邊了，那強烈得撼動周瑜的心、湧現在心頭的預感。
時建安十五年。
（完）
* 引用自民初才子李叔同的作品《送別》。
起筆 2005/11/03
完成 2005/11/05
by未央
初次PO文，請大家多多指教<(_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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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lseamiyu BLUE IS THE COL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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