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高調的怪咖與低調的怪咖 番外

[cockhorse (以利)]

　　　　　番外　必然的命運　（這是個希臘悲劇）



　　　　　趙冠亨不屬於任何人。



　　　　　只要認識，就算僅僅只是聽過「趙冠亨」這三個字，都知道他是個甚麼

　　　樣的人，帥氣、溫柔、風趣、多金──的花花公子。趙冠亨有過很多情人，

　　　男的女的，年輕的年長的，他周旋在眾多情人之間，從不留戀任何人。劈腿

　　　對他而言再正常不過，就他自己的話來講，世上美人那麼多，怎麼可能只愛

　　　一個？




　　　　　身邊無數男女來來去去，只有方政國是趙冠亨最久的戀人。他是個老菸

　　　槍，叼菸的唇邊總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一雙丹鳳眼看來有些漠然，和趙冠

　　　亨差不多高，站在一塊兒就像兩個巨人並肩，除此之外，似乎沒甚麼值得一

　　　書之處。



　　　　　趙冠亨和方政國兩人每次見面，第一件事就是開幹，字面上意義的幹。

　　　當然，趙冠亨能多劈這麼多年沒被人砍死，還是有他的手腕，幹完之後他們

　　　還會做點別的，像是看看電影，聊聊天。他用對待戀人的規格和對方相處，

　　　卻又從不說愛，若即若離，教人心癢難耐。



　　　　　完事後方政國沖涼出來，趙冠亨坐在沙發上。客廳裡菸味繚繞，電視裡

　　　正播放晚間新聞，他也沒在看，就叼著菸發呆。



　　　　　方政國挨著趙冠亨坐下道：「難得看你抽菸。」他知道趙冠亨會抽菸，

　　　但一直沒真的過看，甚至連相處時都讓他盡量別抽，說是怕沾到菸味。



　　　　　「嗯？」趙冠亨輕輕一按，剩下的半隻菸就這麼死在菸灰缸裡。他笑道：

　　　「是啊，會抱怨我身上菸味的朋友最近不在，和男朋友出去玩了。」



　　　　　「喔……？」



　　　　　趙冠亨微笑，啃了一口方政國的嘴巴。



　　　　　方政國不再多問。只要見到趙冠亨的笑容，他就會有些痛恨意志不堅的

　　　自己。



　　　　　方政國是個gay，在國中時因為好友親密的接觸而勃起後，他就知道了

　　　這個事實。是gay也沒啥不好的，他很容易地接受了自己與別人小小的不同，

　　　繼續過他的日子。



　　　　　有段時間，方政國也曾煩惱如何向家人坦白，他的父母十分傳統，他可

　　　沒打算出櫃後就立刻出殯。好在他不是個情感強烈的人，向家人隱瞞性向不

　　　成問題，甚至和女人結婚都可以。雖然可能會對不起那個女孩，不過嘛，找

　　　個不會發現他秘密的天然呆，相信他們能相處得很愉快。



　　　　　實際情形和方政國設想的差不多，他找到了一個天真善良的可愛女孩，

　　　親個額頭就能讓她臉紅半天，兩人已論及婚嫁，不出意外，這兩年內會結婚。



　　　　　目前一切看似順利，但有個不確定因子潛伏其中。最初方政國只打算性

　　　起時隨意找人上床，長久交往不在他考慮範圍內，畢竟和同一對象往來越久，

　　　他秘密被發現的風險就越高。



　　　　　然而趙冠亨的出現打亂了他的計畫。



　　　　　打從在酒吧相遇至今約有四年，方政國不是沒想過要徹底斷絕來往，但

　　　是……每當想分手，他的心底就會出現那麼個「但是」。趙冠亨的外表、技

　　　巧都那麼迷人，要是輕易放手，想再找個同等級的床伴絕無可能。而趙冠亨

　　　劈腿成性的特點，讓方政國總抱持著僥倖心理，認為他們只是偶而玩玩，不

　　　會被人發現，於是拖拖拉拉到現在還是混在一起。



　　　　　如果條件允許，方政國是希望和趙冠亨定下來的，雖然這只是空想，他

　　　仍想知道對方的看法。「你有喜歡的人嗎？」



　　　　　趙冠亨道：「有啊，你啊。」



　　　　　方政國在腦中撕裂那張甜言蜜語的嘴，「喔，還有呢？」



　　　　　「我爸我媽，爺爺奶奶，還有很多很多。」



　　　　　就知道。方政國重新問一次，「不是那種喜歡，是帶有情欲的愛情，腦

　　　海裡總是想著對方，只要能待在對方身邊就開心不已的那種喜歡。」



　　　　　「這也很多啊，你、花花、璽安、仲豪、小張……」族繁不及備載。



　　　　　趙冠亨花心這是交往前就知道的事，方政國不在意開放式關係，劈腿就

　　　劈腿唄，可是不介意劈腿，不代表能夠理解。他道：「你認真的？」



　　　　　「不能更認真了。」趙冠亨比了個愛心，笑得像是單純的大男孩，「我

　　　愛大家大家愛我。」



　　　　　這答案不怎麼出人意表，方政國有些意興闌珊，他總算想起來電視開著，

　　　隨意轉台切換畫面，發現每個頻道都很惹人厭。方政國淡淡地說：「在我看

　　　來，誰都喜歡，其實就是誰都不喜歡。你確定那能稱作愛嗎？」



　　　　　「那當然。我的心和多數人一樣，都是偏一邊的，就算誰都喜歡，喜歡

　　　的程度還是會有差。」趙冠亨笑，「不過我對大家的愛天地可鑑。」



　　　　　若是他大學球隊的隊友來，對這笑容一定不陌生，但方政國只看一眼就

　　　知道，趙冠亨口中的人不在這間房裡。



　　　　　問句脫口而出，「是誰？」



　　　　　思考數秒，趙冠亨道：「你不認識。」



　　　　　平常有新對象，趙冠亨都會會知一聲，所以方政國有點意外，「我們認

　　　識之前的對象？」



　　　　　「嗯……也不算。」



　　　　　方政國不糾結，「既然有比較喜歡的，幹嘛不和他在一起就好？」



　　　　　「因為，我選擇和你在一起。」說著由後環抱方政國，輕啄他的面頰。



　　　　　「呵呵呵……」方政國吻回去，同樣輕輕地，不帶肉欲，「難得看你裝

　　　傻技巧這麼差，這次就原諒你吧。」



　　　　　趙冠亨剛洗完澡，全身暖暖的，方政國向後靠，偏頭枕在他寬闊的肩上，

　　　「你最近要退伍了吧，之後怎麼打算？」



　　　　　「出國念研究所鍍金一下，回來直接進我爸公司。」趙冠亨遲疑一陣，

　　　復開口道，「應該……也會順便結婚吧。」



　　　　　他感覺到懷裡的人僵了一下，聲音生硬得像電腦軟體，「那我就先恭喜

　　　你了。」



　　　　　「謝謝。」



　　　　　趙冠亨把人抱得更緊，心裡想的，卻是那時候也有一個人，在知道同樣

　　　消息之後，說了同樣的話。



　　　　　※※※



　　　　　退伍後，趙冠亨和當初預計的一樣，先是到美國拿個文學碩士，再回自

　　　家公司當個空降主管。至於結婚對象他老爸老媽早物色好了，是他們生意夥

　　　伴的次女，念藝術的，特有氣質，長得又漂亮。兩人見過一面，趙冠亨沒意

　　　見，女方更不會有了。



　　　　　年輕人結婚沒講究，老人家可不答應，挑挑揀揀好不容易選了黃道吉日，

　　　提親、佈置新房、祭天，雜七雜八古禮一堆。



　　　　　老人有老人的堅持，趙冠亨也有自己想做的事，他辦了個告別單身派對，

　　　只邀大學球隊要好的隊友一起狂歡。這怎麼說都是專屬於男人們的活動，幾

　　　個人沒帶另一半，五人小隊縱情上山下海，不沾脂粉，狂歡了整整一天一夜。



　　　　　趙冠亨新家約五十坪──不含公設、停車場──入了玄關是明亮的大廳，

　　　主臥加客房共五間，臥房內外都有衛浴設備。



　　　　　靠陽台的開放式廚房附有吧檯，金屬材質與流線造型，兼具設計與實用

　　　性。眾人回到趙冠亨新房，劉信體力透支先找張床睡了，林超群和古志鈞直

　　　接賴在沙發上，一個嘟囔著夢話，一個鼾聲震天響。



　　　　　許滿釗眼皮快打不開，還是強撐著倒兩杯水，給趙冠亨遞過去一杯。



　　　　　「謝啦。」趙冠亨接過，轉手放在一旁吧檯上。



　　　　　兩人無語，古志鈞吵死人的呼吸聲在空氣中迴盪，但細聽仍能聽見其間

　　　穿插著滴答響。石英鐘不分晝夜推動時間前行，繞了一圈又一圈，往復循環，

　　　最終回到原點。



　　　　　許滿釗拿著自己杯子去敲趙冠亨杯緣，再一飲而盡，乾杯的動作讓開水

　　　彷彿成了耶穌的寶血，喝下去沒來由地頭暈。「沒想到你真的會結婚。」



　　　　　「很意外嗎？」趙冠亨托腮看向許滿釗，「我倒是很小就知道，我的婚

　　　姻一定是因為利益而結合，而非因愛情而結合。愛或許不存在，但利益永不

　　　嫌少，所以我從小打定主意，絕對不會和我喜歡的人在一起。」



　　　　　「為甚麼？」一般來說不該是為愛抗爭嗎？



　　　　　趙冠亨笑了。如果溫柔有最高級，那他的笑要比最溫柔的溫柔，還要溫

　　　柔那麼一些些。



　　　　　「因為我喜歡他。」



　　　　　很遺憾許滿釗不買帳，「你愛人的方式真是莫名其妙。」又道，「也好，

　　　國家的幼苗少了你摧殘，實在是一大福音。」



　　　　　趙冠亨不以為然，「少了我的雨露，國家的幼苗怎能成長茁壯？」



　　　　　「成長？被你的雨露熏死差不多。」



　　　　　「高蛋白補品好嗎，真不識貨。」



　　　　　「那來，啊，嘗嘗我的補品。」



　　　　　某人毫無節操地張嘴，「啊……」



　　　　　許滿釗敗下陣，「滾。」但實在太累，氣勢不足，邊說邊打了個哈欠。



　　　　　趙冠亨也睏了，起身走向主臥房，忽然回頭問道：「對了小刀，你屬龍

　　　吧？」



　　　　　「是啊。」許滿釗本只想輕輕點個頭，誰知睡意兇猛，一個肚菇往前跌

　　　了幾步。



　　　　　趙冠亨扶住他，又把人一起拉往主臥，「那剛好陪我睡，安床。」



　　　　　凌晨四點多，初夏天空開始破曉，微弱的光芒透不進窗，整個房間黑濛

　　　濛，不過也只放了張雙人床，沒甚麼危險。兩人脫力倒在床上，澡都沒洗。



　　　　　精神很疲憊，但不知為何偏偏睡不著，趙冠亨閉著眼也不知過了多久，

　　　就聽見隔壁的人道：「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你玩了這麼久，情史輝煌，其實

　　　也該夠本了。」他翻過身，許滿釗睜著眼，逐漸亮起的光線令眼底的血絲無

　　　所遁形。許滿釗和趙冠亨一樣難以成眠，人一旦疲憊過了頭，反而會睡不著。




　　　　　「喔，那你要聽我的戀愛故事嗎？」



　　　　　好久沒聽床前故事了，許滿釗嗯一聲當作同意，或許能幫助他快點睡著。



　　　　　趙冠亨沉吟一陣，逕自說起了故事。



　　　　　愛琴海周邊地區有個小國家，這個國家並不強盛，但他們的王子卻以聰

　　　明狡獪聞名。王子的頭腦為他帶來大筆財富，甚至眾神都受他愚弄，高傲的

　　　神祇一怒之下，將王子帶到地獄，除非他將巨石推至山頂，否則他的磨難永

　　　不止息。然而每當巨石到山頂之時，又會受到重力牽引再次滾落山谷，王子

　　　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推動巨石，日夜進行這徒勞無功的任務。



　　　　　「唬我喔，這明明是西西弗斯神話。」許滿釗吐槽。



　　　　　「先聽我說完啦。」



　　　　　王子從前嬌生慣養，靠智慧就能得到一切，肉體勞動對他而言無異於最

　　　痛苦的折磨；巨石沉重地壓在肩上，擋住前方的路，腳下的陡坡像是沒有盡

　　　頭，山頂只存在於眾神口中。他的心臟幾乎要無法負荷，賣力地跳動著，怦

　　　怦，怦怦，心跳聲大得全地獄都聽見了。當王子總算推著巨石來到山頂，剛

　　　騰出手擦汗，沉重的石頭瞬間滾下山坡，一切回到原點。先前的努力全部白

　　　費，他卻沒有氣餒，跟著下山，再度推動石頭往上爬。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王子都在山坡來回，一次次將巨石推上山峰，一

　　　次次看巨石翻滾墜落。



　　　　　數不清地幾趟推石頭上山，王子又累又喘，雙手老繭遍布，腳底滿是疤

　　　痕，唯一不變的似乎只有那顆心，依舊怦怦地跳個不停。聰明的王子驀地想

　　　道，若是把心挖出來，那就不會累了。他挖出自己的心，放在山巔，讓它看

　　　看地獄的風景。



　　　　　挖出心來的王子如同獲得新生，興致勃勃地跑下山，等他將石頭推上來，

　　　所花時間竟只有從前的一半。這次王子不需要擦汗，他臉不紅氣不喘，一鼓

　　　作氣將巨石推上山峰。



　　　　　巨石滾上山頂的那瞬間，王子的心也碎成了一片片。



　　　　　故事結束，趙冠亨看著身邊的人，許滿釗早睡著了。趙冠亨幫他蓋張涼

　　　被，到廁所洗臉，強迫自己混亂的腦子找回一絲清明。浴室鏡子裡的男人髮

　　　梢滴著水，雙眼是深沉的黑，面無表情讓他深邃的五官顯得凌厲，除了下巴

　　　冒出點點鬍碴，怎麼也看不出熬了近兩天沒睡。



　　　　　趙冠亨低頭看表，是時候去迎親了。



　　　　　他離開房間，關上了主臥的門。



　　　　　※※※



　　　　　方政國再見到趙冠亨是很久很久以後。他的愛終究是自私的，他可以允

　　　許自己和女人結婚，卻不希望趙冠亨屬於任何人，就算那只是張自欺欺人的

　　　法律合約。在得知對方的大婚消息後，方政國就擅自斷了聯絡，連從前的圈

　　　子也不混了，帶著未婚妻離鄉背井到南部發展。



　　　　　所以他沒想到今天還會再見面。



　　　　　這場重逢純粹是個意外，方政國不過到大賣場買年貨，遠遠地就發現了

　　　趙冠亨。



　　　　　他們究竟多久沒見了，四年還是五年？方政國不確定。



　　　　　趙冠亨如今三十好幾，當年的輕浮氣息全不見了，只有成熟男性的沉穩。

　　　從前他眼睛裡總能看見那一股叛逆，對世界的，對社會的，像是一隻黑白相

　　　間的雨傘節，低調而招搖地告訴所有人他不好惹；現在他斂起所有鋒芒，看

　　　來溫和、富有教養，卻成了織網的獵手，在不起眼的角落蟄伏，等待獵物自

　　　投羅網。



　　　　　這樣的男人卻不是終點，三五年後，他的魅力還能再翻倍。


　　　　　趙冠亨突然彎下腰，抱起一個小女孩，往方政國方向走來。小女孩兩三

　　　歲大，臉蛋紅噗噗的，眼睛又圓又亮，嘴巴動個不停，像是在說甚麼開心的

　　　事。趙冠亨偶而點點頭，偶而回應幾句，眼底的寵溺多到能溢出來。



　　　　　方政國不躲不閃，就站在那兒看。



　　　　　趙冠亨顯眼，方政國也不差，和身邊的婆婆媽媽們差了快有兩顆頭，趙

　　　冠亨一走近，立時注意到他。



　　　　　「好久不見。」趙冠亨笑道。



　　　　　「好久不見。」方政國道，「你女兒很可愛。」



　　　　　「哈哈！」趙冠亨被逗樂了，「怎麼？她和我很像嗎？」



　　　　　嘴才張到一半，方政國話未出口就被後方的聲音打斷，「冠亨你在幹嘛，

　　　大家都在等你們。」



　　　　　來人身型高挑健壯，一身古銅色皮膚，給人十分好動的感覺。他眼睛大，

　　　嗓門也大，在吵雜的賣場也能聽得一清二楚，「尿也尿夠久了，還不快帶雯

　　　雯回去，小心被她爸砍死！」



　　　　　「想砍死我也要他那把刀夠大。」趙冠亨笑嘻嘻地把孩子抱給對方，

　　　「我遇到老朋友，阿Z你先幫我把雯雯抱回去，等等我再跟上。」



　　　　　趙冠亨出門哪邊遇不到朋友，男子早習慣了，點頭接過小女孩。小女孩

　　　似乎相當捨不得趙冠亨，講話還有點臭奶呆，「除除要怪點來唷！」



　　　　　「好，雯雯要乖乖等叔叔喔。」趙冠亨捏了捏女孩粉嫩的臉頰。



　　　　　男子抱著女孩離開，方政國這下就算不懂也懂了，女兒甚麼的完全是個

　　　誤會。



　　　　　趙冠亨道：「說來我們也有四年沒連絡了，都過得如何？」



　　　　　「還可以，沒甚麼特別的。」



　　　　　「我聽說你結婚了，老婆呢？」



　　　　　「她在家大掃除，我自己來的。」



　　　　　「是嗎。」



　　　　　「是啊。」



　　　　　這樣尷尬的對話從前不曾有過。方政國知道他是故意的，趙冠亨根本不

　　　想多談，他現在還站在這裡，只是出於禮貌。「你呢？你老婆呢？你還是和

　　　以前一樣過嗎？」



　　　　　「我老婆在家吧，我也不確定。有些事情永遠不會改變，我想你懂。」

　　　他給了方政國一個微笑，方政國明白這微笑的意思。



　　　　　「也是，那我先走了，還有東西要買。」



　　　　　「嗯。」



　　　　　分開時他們沒有說再見，趙冠亨拍拍方政國的肩膀，錯身走入茫茫人海，

　　　獨自在看不見盡頭的人群中穿行。



　　　　　手機同時傳來兩條訊息，一條是朋友的催促簡訊，一條是某個夜晚友人

　　　的邀約。趙冠亨盯著螢幕幾秒，一起點下了刪除鍵。



　　　　　趙冠亨不屬於任何人。



　　　　　所以任何人也不屬於趙冠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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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對這篇不是很滿意，

但我修稿總是會修很久，

好不容易寫完了想早點貼，所以還是硬上了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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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71.192.128
推 jessica19905:趙冠亨QAQQQ
其實這是個主要出場角色都是渣的故事，不用同情趙冠亨XD

推 Maplelight:有淡淡的哀桑
因為作者愛裝憂鬱啊XDD

不過總覺得寫得很硬，

有時間修的話句子應該會大改~~

推 hosichin:嗚嗚嗚QAQ
趙先生多數時候還是很開心的，別難過QAQ

推 roughdancer:QAQ !!!!!
別哭/lick

(老師有人性騷擾~

推 snowg:怎麼感覺小刀有點邪氣感，然後MoPtt竟然看不到這網址
太害羞所以圖還是拿掉了XDDD

我沒用手機上過PTT，所以不太清楚QQ

推 Ferrum:他不願意去嘗試讓自己屬於任何人 所以沒有人屬於他
嗯，多數人確實會這樣想，

或許你可以解釋成人生總是一帆風順的人會更害怕失敗，

體諒一下他吧><
※ 編輯: cockhorse       來自: 1.169.82.62          (02/16 13: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