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空氣有點微涼，他坐在咖啡露天座上，嗅著瀰漫在空氣當中濃濃的咖啡香氣，覺得
有些微微的暈眩。
拿著小巧精緻的鐵湯匙，輕輕攪伴著幾乎可以稱的上是黑白色的咖啡，香醇的牛奶氣味從
咖啡杯中散溢出來，夾雜著淡淡的咖啡味。
喜歡咖啡的人若是看到他這麼喝咖啡的話，大概會感到憤怒吧！
那也沒辦法，誰叫他就是不能喝咖啡，連聞到咖啡的香氣他都覺得他快暈倒了。
──咖啡的味道真的很香啊！只是對他來說，就像是甜蜜的毒藥。
隔壁的女人蓋上了小巧的筆電，翻開了被擺放在用綠鐵繞成一圈又一圈繁複造型桌上的手
機，蓋上甜蜜的亮紅嘴唇逸出了低沉的笑聲。
女人的頭髮很長，大概可以蓋及腰部。因為保養得當，所以散發出一種柔亮的色澤，彎彎
曲曲的順著身體的線條往下，美麗地讓他望著望著不小心都有點癡迷了。
女人頭髮的顏色很黑，襯著她所穿的純白套裝，散發著一種強烈的光芒，既堅強又柔軟。
她輕扶著手機的指甲被修成圓潤的橢圓，上面上了一層淡紅的指甲油，安靜不張揚，但卻
閃亮閃亮的。
他抽出了一隻淡菸，從西裝內袋裡掏出了一個頗具年代的銀製打火機，叮的一聲點燃。
『欸，要去哪？』男孩穿著夏季短袖襯衫，最上兩顆釦子大喇喇的敞開，下擺則是拉出褲
外，隨風飛揚。
他深吸了口菸，將食指與中指微蜷地貼在薄薄的淺色嘴唇上。
他說，隨便。然後羞怯的垂下了頭。任憑烏黑色的瀏海蓋住自己的眼睛，讓他再也看不清
眼前的一方世界。
女人穩重而大方的談吐時不時的傳了過來，跟熟女談戀愛就是有這種好處，不必去忍受莫
名的公主脾氣或處處遷就，就連關於人生都可以好好的談說。
但是男孩，只是男孩而已，坐在欄杆上，有些恣意的張開雙手，狂妄的像是要往天上飛一
般，他彷彿可以看到男孩潔白的制服後張開了他伸手都擁抱不住的大大翅膀。
堪比太陽的光芒。
女人說，哎，到了這個年紀就該好好腳踏實地了，不是嗎？
男孩說，哈，總有一天我要衝破這個該死的牢籠，怎麼樣？
怎麼樣？怎麼樣呢？不是嗎？難道不是嗎？
他的回答就是再度拿起一球奶精，惡狠狠的攪拌入咖啡當中。
或許這個時候的咖啡已經變得有些膩味了──咖啡就是要喝那種苦澀中又帶著迷人芳香的
感覺啊！他忘了是誰這樣對他說。
就像青春、就像青春。
現在是──他抬起腕錶──下午三點。很奇異地人群非常多，來喝咖啡的人也很多，不論
是店內或店外，位置都已經滿了。
男孩坐在人聲鼎沸的店裡，一口咬下巨大的漢堡，番茄醬噗滋的一聲噴了出來，濺得男孩
的制服紅紅白白，加上夏天所催發出來的汗水，番茄醬竟一點一滴的暈開了──如盛開的
牡丹。
魅惑的讓人難以移開視線。
啊、那是充滿了熱力的年齡，一舉手一投足都有一種誘惑全世界的芬芳。
而他，還再繼續意淫著那個年齡不到他一半的少年。
想吻他，想擁抱他。
『那個──』其實他想說的是，只要有你在，到哪裡去都好。
只是他不曾說出口，也怯於說出口。
然後就像口中的菸，輕輕的噴向被雲籠罩的天空。
天有點陰了。
女人說，不然我們等一下去看安迪沃荷展怎麼樣？
他愣了一愣，夾在指間的菸不小心墜落桌面，他又愣了一下，追尋著墜落的菸往桌上看去。
菸頭撞擊在鐵桌上，震去了一半的火星與菸灰，奄奄一息的橫躺著。
隔壁的女人說的正高興，聲調不自覺的上揚，還帶著一絲絲的撒嬌；看完之後我們去之前
雜誌推薦的那家店吃飯！
桌上的菸已經快熄滅了，只能隱隱約約的看到點點紅光。
『欸，要去哪？』
然後旋即熄滅。
男孩的眼中帶著疲倦與嘆息，映照出他綴滿水光的眼眸。只是卻映不進男孩的眼底。說穿
了，他們之間沒有什麼纏綿，也沒有什麼刻骨銘心的愛或是誓言。
什麼也沒有留下，只有他的眼淚、抹不去的卑怯。和男孩像將一飛衝天的鷹坐在欄杆上，
張開雙手的模樣還刻在視網膜上讓他牢牢記著。
哎，你快到了吧！我在老位子上等你。女人甜蜜的說了幾句情話，就蓋上機蓋，愉悅的擺
弄著自己的妝。
拿起睫毛膏再將自己的睫毛畫的更濃密些，補了補被咖啡杯吃掉的口紅，最後再順了順自
己的頭髮。
頭髮的香氣順著清風送到了他這裡，那是異於青春香氣的香水味，然而他卻又繼續陷入了
男孩的身影當中。
他對男孩說。
轉過身去，讓長長的瀏海刺穿他的世界，分裂他的世界，將他割得不成人形，也將男孩割
不成人形。
如果愛只是一種因為青春的味道而帶來的誤會，那麼我們究竟該如何選擇？
他看著忙碌不斷的女人，是的，是個女人。不是女生女孩，而是女人──愛會隨著時間而
增厚或減少嗎？
他不想去想答案，也不想知道答案。
無論答案是什麼，他只要記得男孩張開雙手擁抱世界的模樣就夠了──也許，就夠了。想
像男孩將擁抱的是自己，會用全身的熱與力來擁抱自己。
然後會在約定的時間帶著燦爛的笑容對他說──
『啊！久等了！』
「啊！久等了！」
──愛究竟可以濃厚到什麼程度呢？眼睛有些酸澀。
女人的男友來了，年齡與女人不相上下，黑色西裝平整的沒有皺摺，男人的一舉一動也充
滿著成熟的風味，用時間所淬練出來的。
男人身手溫柔的為女人撥了撥頭髮，就如同以往，而後對視而笑。那是不用言語，長時間
累積起來的心有靈犀。
──而愛又可以單薄到什麼程度呢？他屏住呼吸
男人一如往常的為女人披上掛在椅背上的外套，挽住女人的手，讓女人小鳥依人地偎在身
旁，配合女人穿著高跟鞋而刻意縮小步伐的邁步行走。
一如往常的經過他身旁。
閉上眼睛。
隨著帶動的風經過的是沉穩的古龍水味，年輕的自然狂妄芬芳已不在了。
再也不用那雙羽翼了，因為男孩已經飛到了最高點。
男人與女人的談笑聲漸去漸遠，濃重的咖啡味讓他噁心的幾乎昏倒。
或許就是因為單薄到感受不到任何重量，所以才能夠不留下一點痕跡的隨著時間離開。像
蜻蜓點水，僅僅在當下激起一點漣漪。
自暴自棄的拿起桌上的咖啡，一飲而下，感受到那濃厚奶味又帶著苦味與甜蜜，還有無論
如何都壓不下去的嘔吐感。
烙在他心底叫他一遍又一遍懺悔的悔恨，以及抓不回的過去。
啊，那是他的青春。
還有他瑟縮的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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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字：初戀、跟蹤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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