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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面前站定,他什麼也沒問。   身上還穿著西裝,這時間上班不上班跑出來幹什麼……我也只是一直維持低側 著臉的樣子,就是不正對著他。   「吃飯了嗎?嗯?」   開口的第一句竟然是以這樣溫柔的語氣當開場白。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我在 鼻子酸得差點皺起來的瞬間、還是選擇哂然的扯了下嘴角。   對,就是這樣,這個男人就是用這種心情如此對待著我;細心的呵護,無時無 刻不把我擺在第一,怕我吃不飽沒睡好,擔心我受傷,憂慮我為什麼不接電話,若 他人正在幾萬哩遠的地方可能也會在第一時間衝回來。   他連我做夢哭著醒來都會不捨的皺起眉、對我溫柔的生氣。   從一開始,他就把我放在他的堡壘王國裡,這麼專注的保護著。   神經病,他就是這樣的神經病,瘋子。   我笑了起來,失心瘋般的,咧開嘴笑出聲。   「上車。」他說。   揉揉鼻子,我眉也不揚的,「不要。」   下頷立刻被一把輕攫住,抬起來對上他正淡淡微笑的臉。   「鬧脾氣了?真的餓了?」   他一點也不介意還有王寬明在場,而我們正站在人潮洶湧的十字路口大街上, 另一手撥開我額髮,垂眸審視著傷口。   捏著我下顎的手勁硬得不容我移開。   不是沒看到,他眼裡一點笑意也沒有。   眼角不停抽搐,漲到好痛……不耐地拍開他的手,我冷漠的,不想看向他。   「走開,別擋路。」說完就要越過,手臂驀地一把被抓住。   「上車吧。」   「我要回家,上你車幹什麼。」   「先上車。」他柔聲道。   我瞥了他一眼。只看見他的側顏,動也不動的,手牢穩地抓著我,沒使什麼力 我卻難以動彈。   其實我也不介意有必要的話跟他打一場。   「你放不放……」   「上車。」他於話間轉過來,仍是笑著的,一字一句清晰地對我說:「不然就 在這裡直接把你扛上車。」   我氣窒的瞪著他,那一步卻始怎麼也跨不出去;因為我知道他一定不會在乎這 裡是哪裡,說到做到。   站在一旁始終沒出聲的王寬明表情不安的看著我們的對恃,不敢靠過來,半晌 才結結巴巴的。   「意喬,那、那我先走了哦……」   沒義氣的傢伙,半夜會偷變成小狗啦。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我用自由的那隻 手隨意揮了揮,然後甩開另外一個傢伙,率先打開車門坐上車。   看著那個男人也坐進來,直到車子上路,我始終不發一語。   他傾身過來幫我拉過安全帶繫好之後,我又把它解開。   開了空調,車子裡還是很悶,所以我按下了車窗,支肘靠在窗邊吹風。   我知道我現在表現的就像是個叛逆的小鬼,在氣定神閒的老師面前戴著調皮鬼 的面具,遮掩自己,考驗他的耐性。   再跟他多待一會,我都知道,我無論如何也一定忍不住。           ※     ※     ※   路上行駛了一會。   窗外景色不停逝去,這一路我們誰也沒開口說話。   他沒靠過來強迫我繫安全帶,沒有幫我關上窗,他甚至沒有關掉空調,他…… 沒再看我一眼……他方向盤突然一轉,車以疾速衝向路邊後瞬間戛然靜駛。   我獃然地,失神的盯著車頭剛好切入的位置、只差幾公分就撞上行人道邊坡。 快要不能呼吸。   拉上手煞車,他側過身來張開一隻手,以微帶著迫切的語氣重重對我說:   「過來。」   ……我根本沒辦法,整個人像顆洩了氣的皮球,全然沒了掙扎,毅然的轉過身 ,用力衝進他早就為我敞開的懷抱,埋在他頸窩裡,胸口不斷上下哽咽喘動,將忍 了太久的眼淚全都流下。   從剛剛就不停在發抖,他早就知道了。   是的,他就是以這種方式愛著我。   我又何嘗不是。   蔣勤,我真的沒辦法了。   我不過是天秤尖塔彼端上走鋼索的人,努力想穩住自己,好維持最後那所剩不 多僅此幾秒的平衡而已。   所謂的平衡,只有靠自己。   蔣勤,那個時候,你有告訴我嗎?   那些獨自練習走鋼索的孩子,到底花了幾年的時間,才在那麼一天,終於成功 地跨過了平衡與不平衡、危險與不危險之間,真正抵達到了另一邊?   ……   我不知道我到底哭了多久,還是真的在他懷裡哭到睡著了。   醒來我人已經在他房裡,而他人不在。   大概是這陣子積壓太久,宣洩出來之後,清醒前的片段反而有些想不起來了。 只記得那個人的手,穿過我的髮,一直沒有放開過。   摩卡那小胖子就睡在我腿上的棉被裡,把自己擠得像團乳牛棉花糖。應該是他 抱進來陪我的。   茫然的坐了會,我搔了搔熟睡中的小胖子,發出咕嚕嗚嚕的舒爽聲,眼睛還睜 不太開哩。無憂無慮的,醒來吃、吃飽睡,真好。   ……我想,不是想不起來,而是開始強烈排斥自己去回想去思考。           ※     ※     ※   他回來的時候,我正倚在陽臺的欄杆上吹風,夕陽顏色正濃烈。   靠內側角落的位置,是個視覺上的死角,沒有走近不會看到。   他的腳步聲總是輕得,幾乎難以察覺,大概跟踏地走路的方式有關,慢慢的, 很穩健,但就是會很有感覺。   會知道,可以在腦海中想見,那個人開門關門,套上棉拖,在沙發上放下手裡 的東西,穿過長廊,進入房裡,停了會,然後又走出去。   很清楚,不用轉身去證實,那種種畫面就好像透明的,穿後牆面,在我身後一 步步照譜上演。   將臉埋進臂膀裡,我想他說不定會跑出去找。   所以我沒有想到,在我就要將臉徹底藏進臂彎裡的剎那,背後會貼來一道那麼 熟悉的體溫。   那雙手臂環過我的腰,順著我倚彎身體的弧度從後頭依附貼抱,俯低臉吻了下 我從手臂裡露出來的眼角後繼續偎著。   「你好重。」兩個人一個殼的嵌合姿勢,他整個人身高跟重心登時全覆了下來 。被他這麼一壓,我的聲音在手臂裡更是糊成一團。   他繼續貼著我的臉,舔著我眼角剛溢出的溫度。   ……受不了。我越來越沒用了。   駝鳥似的慢慢將臉更往下壓去、徹底藏起來,直到連眼角也看不見為止。而他 索性也將臉貼在我臂上,不打算離開的樣子。   嘴裡還哼著歌。就在我耳邊而已。我聽著,漸漸有些出神,連不斷匯集到鼻尖 、往下滴落成花的水漬也忘記要擦。   然後有隻手,從旁邊、往下探了進來。   整隻手掌準確地覆住了我的臉,輕柔的,也有點粗魯的,不停抹拭我臉上像關 不起來的水流。   「悲傷的寶貝。」抵在耳邊的聲音輕輕說。   我眼睛濕得更凶,完全抬不起頭來的地步。   蔣勤一直,一直都沒有離開過,只是抱著我,從夕陽隱盡,黑幕罩訪。   我問蔣勤,這一生,到目前為止,有沒有能讓你感到害怕的事?   「有啊。」   蔣勤慢慢放開我,彎低身子,跟我一樣倚靠到欄杆上,臉龐自在而慵懶地枕在 彎起的手肘內看著我,另一手伸過來輕輕撥著我的頭髮,指尖流連過我的臉廓。   他微垂著眼,淡淡抿勾著唇線,有些出神的模樣,任他自己的髮與夜色溶盡, 在臉上吹拂虛掩眸底的恍惚。   「例如什麼?」我問,都是鼻音。   他抬起眼看我,接著慢慢溫和的移近,背著夜色,就在我的面前,眼中有抹清 淡的笑痕,連眸底都熠耀,湊過來輕輕啄了我一下,幾乎沒有重量。   「……我怕有天你告訴我說,不要愛了。」   我也怔怔的,出神的,不說話了。   「意喬,」他的聲音,在風裡輕得像是歎息。   「從以前我就沒特別想要過什麼。」   我回神過來看他,他也就真的往外笑看了眼這世界。那一眼的淡漠,沒有任何 絲毫的眷戀。彷彿我們正談笑風生,討論的不過是齣隨時可以不演就走人的戲曲。   當不想再繼續演下去,那就揮揮手,什麼也不帶走。   我在想,他從以前就是這樣子的了吧。無心也可以最無情。   「除了你,不行。」回過頭來看著我,他說。   「我什麼都可以不要,就除了你。」   我有些茫然的望著他,內心裡那塊最黑暗的地方逐漸顫動了起來,就要潰塌, 名字叫害怕。   我終於明白,黎心每一次那些話裡真正的意思。   一晌的沉默之後,換蔣勤問我,身上的傷口是我這幾天躲他的原因嗎?   我移開了視線,無所謂地又轉了回來,說了句「是」。   「你打架了嗎?」   「嗯。」   他沒有再問下去,同樣輕「嗯」了一聲,摸摸我的頭,將我往他懷裡攬了攬。 我在他懷裡,連背骨都疼痛。   「意喬,你相信我嗎?」   「嗯。」   「不要害怕。」   閉了閉眼,反手抱住他,我牢牢搭住他的背脊。   我還記得,曾經那個走在我前方的高大背影,如何為我遮蔽前方的一切。   我知道,你可以為我擋下這個世界。   然後他放開我吻了過來。   開始我有點抗拒,抿著嘴巴拒絕他舌頭想探進來的深度。   蔣勤放開我,手抬了抬我的下顎,「張開。」   我沒有照做,他依然吻了過來。   這次我坦然張開了嘴,而且用力的回吻住他。濕熱糾結的舌尖裸露在彼此唇間 ,火熱的,轉換著角度吸吮噎下對方的唾液。   就這樣失衡墜落好了。   一路跟著你衝向地獄。   我知道,這不是一場可以任意瀟灑的戲,這世界仍然在轉動,不會是天堂。   所謂的平衡根本不存在。從一開始就由不得我選。   那天夜晚,蔣勤在床上從斯文到粗暴,再從強橫回到溫柔,什麼話也沒有,只 用了一個動作來證明。   咬著我仍然腫痛的唇角一點也不留情,摸過身上瘀青的手也全然不客氣,眼淚 跟哭喊被他反覆逼出來好幾次,我還是沒開口求饒。   我在想,他可能知道我說謊了。但他不再出聲。   親吻,親吻,不停的親吻。然後繼續做愛,直到彼此都疲累、能夠深深擁著入 睡為止。   我不再掙扎了。   對於這個……可能是我血緣上的兄長的男人。   不再掙扎。           ※     ※     ※   那天之後我跟蔣勤合好了,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事實上的確沒發生過什麼,對他來說,我不過是做了件違背對他承諾的事。   我們也恢復到先前那副老樣子,能膩在一起就膩在一起;會笑會打鬧,親吻也 像在擁抱,做愛的時候,都像要把對方深深嵌進自己靈魂裡的方式。   他如常溫柔,對我關心對我很好,他還是愛我,只懂得把我擺在他的第一位。 我們依舊天南地北的胡扯聊天,就是不提那天的事。   我也不再提到未來這種話題。以前的嚮往很單純,隨口聊起就可以;除了生活 ,就只想跟他在一起,現在的明天,明天的以後……   那一天還沒到來,在一起的時間就還有希望延長。我近乎絕望地在爭取。   傷口一天一天的淡了……疼痛過也就是這樣子而已,留下一道疤痕,然後癒合 。不去觸碰,就可以暫時遺忘,連痕跡都可以裝作沒看見。   我只是喘不太過來。   他不再問。我也知道他不會再問。從最初那個開始,這樣的尊重就像他總是強 勢卻也溫柔的方式,強硬的堅守。   而我對他也是一樣的……什麼都沒變。只是我知道,我已經漸漸的不一樣了。   那個站在鋼索上的孩子,他的腳步停了下來。           ※     ※     ※   鳳凰花季。   花開最美前的雨季裡,老爸失業了,突然的。   那天那通電話裡他欲言又止的就是這個,官方的說法叫作提早退休。   他不過快五十歲,雖然有心臟病也還是壯年時期,根本不到宣佈退休或是被強 迫退休的年紀;接受這樣的突如其來,領了筆退休金後,他生性本就恬淡,似乎也 不想積極爭求什麼。   我靜默的,未置一詞。   老爸沒有問過我那天的事,但我相信他什麼都還不知道。   與彩姨還是難避免的打過幾次照面。點點頭而已,再多都沒有。她眼中依舊悲 傷而無助,看見我仍有些侷促遲疑,但我的冷漠應對,沒有再給她開口的機會。   不要在這種時候點開口,我怕我會不住摧毀掉這一切。   我也沒有問她,我怕知道事實真相。   我寧願我不知道。所以我不要問。   我已在失速中,我知道我不可以問,絕對不可以。   天堂太白太不適合我。我已有了污點,只願一路失速,抵達全然的漆夜。   畢業前我已經有段時間不再踏進學校。   那天,泰山的一通電話,卻很緊急的把我叫了回去。   踏進校長室前,王寬明臉色死白的拉住了我。……從他的表情,我就知道大概 是發生什麼事了。   一踏進去,果然該在的人都在。來之前我也隱隱約約想過可能會有什麼事,所 有人的臉色也證實了我的猜測,表情都不太好看,包括泰山。   桌面上又是一疊技術很爛的照片。很眼熟,我當然認得,因為在這之前我就已 經看過一次了,還被飽餐了一頓。   我笑了起來,對他們問的話通通懶得回應,泰山鐵青著臉想問我,我一樣不想 予以理會,轉身的剎那卻突然想到……所以我將腳步收了回來,回頭繼續面對他們。   學校方面很頭痛,這種事在他們眼裡大概就像世上第一顆蘋果一樣禁忌。除了 課業上的成績,他們本來就對我頗有微詞,突然收到這種東西他們也很無措,更怕 風聲會傳到別的學校或大學裡去,到時候學校名聲跟我大概也完了。   我不明白我為什麼會因此這樣就玩完了,但我在意的跟他們全不一樣。   「聯絡我家裡了?」我只問這句。   其他人一致把目光投向我的現任導師泰山,他只是神色凝重的搖搖頭。我想他 也很不知如何是好。可惜了,難得有個老師跟我交情還不錯。   「伍意喬,這是怎麼回事?請你好好解釋一下。」   「這事輪得到你們還多嘴嗎?」我挑眉反問,他們臉色丕變。泰山則露出擔心 的表情看我。   我的指尖停在那些照片上頭。   相戀得這麼不知恥……這樣的關係,的確是見不得人。   連照片在他們眼中都像是惡魔化身的蛇在跟他們招手,充滿了腐壞敗爛的氣味 ,一個個皺起眉頭,表情充滿了抗拒與排斥。   我想伍意喬這個人在他們眼裡,除了無藥可救之外,再沒有了。   照片真的拍得很糟很爛……但是那個人,在我眼裡,還是那麼的清晰……我忍 不住伸出手,輕輕流連那雙眼睛。   那個只有我們的沙灘,他溫柔的臉,堅定的背彎,跟我說,每一年。   彷彿還能聞到那個海邊寧靜潔淨、無紛無擾的味道……   耳邊傳來陣陣抽氣以及掩不住的厭惡啐語。   我手一顫,宛若茫然踩入沙堡的孩子,遲滯眨眼。   然後再一次笑了起來,眼角不停抽緊。   「……要怎麼樣隨便你們吧。」我說,然後就要走,轉身卻撞上一個人。   杜詩桓拉住我,一手搭住我肩頭,按住我的倉皇。           ※     ※     ※   事情被壓了下來。   然而他們說,照片被貼出來與寄過來的那份都在同個一時間,雖然布告欄上的 也在第一時間就被撤掉了,但還是有學生看到。   所以,他們跟杜詩桓委婉的表示,或許我該缺席畢業典禮會比較好。   我無所謂,我對畢業典禮並不期待。   「沒想到我竟然是輸給了一個男人!」   速食店前,杜詩夢拿了根薯條這麼嚷著。我開始懷疑阿明到底看上她哪點,她 跟在學校完全不一樣……   「而且怎麼會是他……」她又說,托腮看著窗外,喃道:「竟然是他……不對 ,我怎麼不意外,不對……啊欸,這世界真的很小耶!」   杜詩桓好笑的看了他妹一眼,隨即轉頭看見了我眼中的疑問,笑道:「他是她 的初戀。這小鬼小的時候一度超級喜歡他……欸唷!妳怎麼捏人啊,真不淑女。」   「在哥哥面前還裝淑女做什麼!你自己還不是崇拜過他,少五十步笑百步。」 杜詩夢做著鬼臉,「小心我告訴你的現任情人有關你以前的小秘密!」   「欸、妳別亂來哦,他對這種事很敏感的。」   兄妹倆一搭一唱,但都沒回答到我的問題。   「你們跟他到底是什麼關係?」我問得很淡。   倆兄妹聞言,一同轉過頭來,微罕的表情,異口同聲道:「沒跟你說嗎?我們 的母親是他的親姑姑,所以他是我們的表哥啊!」   原來是神經病一家親。我嗯了一聲,然後支肘看向窗外。   這陣子老是在下雨,潮濕的梅雨季,天空總是灰得不見一絲白。   彷彿對我的反應感到很奇怪,杜詩夢戳了戳我:「你怎麼沒有很驚訝?」   我不知怎麼讓她知道,那是因為,再也沒什麼能讓我感到驚訝了。   我本來就不怎麼愛說話,三個人根本找不到共同的話題,一起坐在這不知道是 為了什麼,席間只有她講個不停,有時候會拉我頭髮玩,只剩她哥還會理她一下。   我跟他不同,兩個人的生活上一樣沒交集,卻什麼都能聊,哪怕只是一件無關 緊要芝麻綠豆般的小事……就算只是靜靜不說話,也不會覺得尷尬。   黎心說過,他對人其實並不特別熱絡,應對隨和得體,其實有禮而疏離,在公 司同樣不怎麼說話,開會的時候都是讓夥伴們講,他則在一旁靜靜的聽,必要時才 出聲切入要害,公事外的事,就算會開開玩笑,也幾乎少言。   「意喬,恭喜你順利考上了志願。」杜詩桓看著我一會,忽然道。   把我帶來這裡到底要做什麼?為這一句其實可以省略的道賀嗎?要謝謝他的話 ,早在離開學校他堅持把我拖來這的時候我就說過了。   我又「嗯」了一聲,顯得意興闌珊。   「照片就放我這吧。」   我看了他一眼,他續道:「我想你也不希望被讓他看到,帶回家可能也不安全。」   我聳了聳肩。放哪都沒什麼關係吧,反正都被知道了……雖然他說得的確沒錯 ,我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發現那些事。   「帶我來這到底做什麼?看你們兄妹抬槓?」   杜詩桓環胸靠桌,稍折起眉宇,無奈笑道:「因為剛剛你那個表情,太讓人放 心不下了。」   我愣了一秒,隨即蹙起眉,露出連我自己也沒辦法控制的冷漠與拒絕。   我討厭被看穿,誰都不行;起碼,現在,已經不行。   站了起來,我就要直接離開,杜詩夢拉住我,有些急切:「意喬,你不要這樣 ,我跟哥哥是真的很擔心你。」   我抽回手,「有什麼好擔心的?難道他要找人殺了我嗎。」   我也想過,除了死亡,有什麼方法可以把我們分開。   一個,讓他,讓我,都可以毅然放開手的方式。   杜詩桓皺起眉頭,「……不要拿這種事開玩笑。」   「我看起來像開玩笑嗎?」   「舅舅他做事很強硬的,一旦決定的事就很難更改,除了學長……家族裡沒幾 個人敢跟他抗衡,意喬你千萬不要跟他硬碰硬。」   杜詩桓幾次提到他總是叫他學長,而不是輩份上該有的稱謂,非常奇怪……但 我根本也懶得問了,我已經不想再知道什麼。   我抿著唇:「我不是你們家族的人。」   「好了啦你們兩個,就不要再繼續這麼嚴肅的話題了……」杜詩夢看了她哥一 眼後,把我拉回來坐下,聊天般的:「意喬,你接下來就等入學囉?」   我沒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轉頭看她,反倒問:「妳呢?聽說妳不打算留在這?」   她點點頭,眼底有種微妙的憧憬,還有著對這世界的期待。   我低頭拿起飲料啜了口,移開了自己的目光。   我突然害怕從別人眼中,看見那些美麗的不破滅。   那是我已逐漸沒有了的東西。   「我想出去多看看,手續什麼的都辦好了,該附的考試成績也都準備好了,暑 假結束後可以馬上過去……」接著她忽然慧黠的眨了下眼,似笑非笑的。   「怎麼?要不要一起來啊?你上次據說有去考SAT(注一)吧?我哥說你SAT也 考很高,你這個怪物。」   說什麼呢……她的真,跟阿明有某方面的相像,總是能輕易化褪我的武裝。我 好笑的看著她,她興奮得像隻小麻雀,嘰嘰喳喳規劃描述她的未來,杜詩桓眼裡同 樣洋溢著笑意的看著我們。   我沒說話,也不再回答了。偶爾望著窗外,靜靜聽著耳邊外的那些種種聲音, 心緒漸漸的遠颺,恍恍惚惚的,然後同樣似笑非笑。   不知道,這世界上有沒有一種方法。   可以不用撕裂人,也能轉身把心就帶走。 -- 注一:SAT,Scholastic Assessment Tests,定期舉辦的世界性測驗,美國各大學 申請入學的重要參考條件之一。測驗分為SAT Reasoning Test 和SAT Subject Test兩種。 -- 什麼時候張開雙臂擁抱一個人,才能不再有風透進來。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70.164.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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