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saniyan:Q_Q 09/07 04:23
醒來時看見蔣勤我只覺得像夢一場。
只是我們總不會知道,一場夢,能夢多久。
緩緩坐起來,全身沉重非常,前一天的事我沒忘,只是也沒想到……後來出現
的人會是真的。
蔣勤趴在我床邊睡著了,隨意看了看,我認出這是上一次曾經待過的那間房間。
兩隻眼睛酸澀不已,眨闔之間都能感覺到眼皮難以睜張的腫脹感,既陌生卻又
熟悉……
我已經很久沒哭過了。
下意識想觸摸自己的臉,確認是不是真的,抬起手才發現手被握住了。
蔣勤枕著自己的手,頭髮凌亂的散開,只露出眼睛與鼻樑直挺的弧度,另外一
隻手和我的交疊在一起,他的覆著我的。
不知為什麼,是不是太緊了,我抽不出來,他身上還穿著白色襯衫,睡著的模
樣,有那麼點孩子氣……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面對我時清醒之外的樣子。
說起來,其實我見到他的次數也不多。知道的,更是少。
想著,我有點怔神,看著我跟他交覆的手掌,心跳不知為何有點快,也忘了要
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哭過,但身體畢竟不會說謊;就像每一處傳回來的疼痛,都在
告訴我這是真的。
但可能是我扯動到的關係,掌心的地方忽然一緊,然後又些微的鬆動,我本想
趁機抽回手,那隻手卻又再次將我緊緊握牢。
「早。」
這男人外表明明看似體面,竟亂沒形象的打了一個哈欠,外加伸臂高展了一個
大大的懶腰,但他忘記我的手還在他手裡了──我隨著他的姿勢被他拉了過去,身
上的傷頓時一陣拉扯,我不住瞪了他一眼,深深地吸了口氣。
「抱歉,還好嗎?」蔣勤將我扶好,伸手探過來摸上我的額頭。
我看著自己重獲自由的手,心裡有種不踏實的空虛感。
「嗯,沒有發燒。」他說,放心似的,甫醒的額髮有點亂。
這男人在我眼前好像都是這樣。不知道在別人面前又是什麼樣子?我突然有點
想要知道,也有點不想知道。
我不想知道他在不是我的其他人面前,也會這樣毫不防備的睡著嗎?
蔣勤,我不想知道,而你最好也不要讓我知道。
我又想到,他跟我的世界,應該是大不相同的。
「餓不餓?睡了一天,應該很餓吧,要不要吃點什麼?」
睡了一天?身上穿的衣服也不是我原來的,寬大的T恤,我怎麼看怎麼覺得這
場景這對話很眼熟?但我實在連皺眉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的衣服呢?」
蔣勤微微一愣,有些無奈的笑了下,「你醒來都習慣這麼問嗎?不能穿了。不
該破的地方都破了,該乾淨的地方也全是血,你還要嗎?」
有這麼糟?懶得去想前一天到底那場架有多糟,我看著這個又出現在我面前的
男人,覺得有那麼點不爽。
看見我瞪他,蔣勤又是一愣,隨即笑出來,伸手摸了摸我的頭。「怎麼了?一
大早就發脾氣。」
誰發脾氣啊!本來想揮開他的手,但在我動手前,他已自己收回了手,從外面
拎來一套眼熟的破布,邊像個老頭子般開始說:
「喏、你看,沒騙你吧,這樣子實在不能穿了,會嚇著人的……」瞟了眼那上
頭留下來的精彩戰績,他皺了皺眉頭。
「暫時還是先穿我的衣服吧,晚點我再帶你回去拿,或是我幫你拿也可以……
不要嫌了,乖,的確是有點大啦,但總比沒得穿好。」
我聽著,一直一直都沒答話,只是專心看著他說話的樣子。
你在說什麼呀,怎麼好像都一副理所當然?那是什麼口氣,我跟你很熟嗎?你
要帶我回家拿?為什麼?還要幫我回家拿……這又是為什麼?
還有為什麼,我很想很想笑。笑意噙在嘴角,忍得我好難受。
「對了、你學校那邊我已經幫你請好假了,你家人我也幫你用電話說了,還有
就是……」
「等等!」我恍然醒過來,聲音有點啞,「我家?你打給誰?」
「別誤會。你父親打來說你很晚還沒到家,他很擔心,我才向他解釋。」蔣勤
拿來我的手機,指著在他手裡顯得沒有存在感的機體說。
「還有,講完它就沒電了。」
我接過一看,果然螢幕一點動靜也沒有。
我一時還有些無法消化這件事。關心嗎?對於我這個常常不準時回家的兒子,
若非有事,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打電話來找人。
見我沉默,蔣勤坐到床邊,伸手又摸了摸我的頭。
「別想太多,父母關心孩子是很正常的。」
拍開他的手,我抬起眼睛瞪他,「你又知道我想什麼了。」
蔣勤笑,很開懷的那種。
我發現他笑的時候,眼睛會微微瞇起來,眸光頓時匯聚,很亮很好看。
「我就是知道。」他說。
我依舊瞪著他,他也依舊笑咪咪的讓我瞪,忽然他伸出一隻手指,用力按了下
我的右邊眼皮。
我想我的眼睛一定很腫,所以被他這麼一按還真他馬的痛!
「意喬,我就是知道哦。」
總之那天我沒有去學校,手機也沒電,就算王寬明想打來找我也無從找起,更
別提我今天還跟泰山約好要討論演講的題目。
掙扎了很久很久,我問蔣勤怎麼跟我爸解釋的,他正把煮好的粥吹涼想往我嘴
裡塞,我拒絕的格開,他才搔了搔臉,說:
「當然是照實說啊,大哥哥我是不會說謊騙人的……」
「叔叔吧你。」我說。
「……」蔣勤微微一頓,見我笑出來他才繼續道:
「你也不會想就這樣子回家嚇到你老爸吧?我簡單跟他說,你寫完作業後時間
太晚,所以在我家住一晚,隔天會直接去學校。」
「你?」我反問,「那你是誰?」
蔣勤白了我一眼,「當然是你同學。」
「哈」的一聲,我笑了出來。我發現今天再次出現我面前的這個蔣勤,很不同
。但我不知道為什麼。
「你說這樣他會信才有鬼!」
蔣勤反手輕輕給了我頭一小下,我又瞪了他一眼,他說:「撒個善意的謊言總
比讓他看到你這一身傷好。」
我這才真正低頭仔細審視我自己,「我以前也是這樣回家,又沒什麼大不了。」
的確沒什麼大不了,這次雖然傷得很難看,但我又不是第一次打架,就算重傷
到頭破血流,我也沒在外住露宿過,況且老爸從來也不曾說過什麼。
他確實從沒對我說過什麼、指責什麼。我只覺得他對我老是一身傷,已經感到
很稀鬆平常。
「你老實跟他講就好,不會怎樣。」我說。
蔣勤又吹了口粥要過來餵我,我反抗的推開他想自己接過來喝,他不讓的湯匙
乾脆直接硬塞進我嘴裡,還未結痂的嘴角被這麼一弄,登時疼得我眉毛鬆不開。
見我這樣,蔣勤只是看了我一眼說:「你不知道自己傷得有多重,是因為你已
經習慣,但不代表你父親同樣習慣見到你受傷。」
我慢慢將嘴裡的粥吞進去,已經被吹涼的溫度,很滋潤的味道。
蔣勤又舀了一匙,同樣吹涼,送過來的時候見我沒有再反抗,他才移到嘴邊讓
我自己含住湯匙。
一樣被吹涼的溫度,一樣很滋潤的味道,喝下去,會感覺心臟都暖暖的。
「沒有父母喜歡看到自己的孩子受傷。不說出來的不代表它就不存在……」他
說,停頓後看了我一眼。
「這一點,你自己是最清楚的,不是嗎?」
蔣勤那一眼看得我沒反應過來,怔忡著好一會,直到有股溫暖靠近我的手,我
才發現自己無意識間緊揪著棉被。
蔣勤垂下他的視線,一隻一隻輕輕扳開我的手指,直到我手掌鬆開,而他的指
節穿過我的指縫,交叉重疊在一起。
「不要總是先預設立場,意喬。」他說,也是輕輕的:「你父親半夜三點的電
話就是最好的證明。」
不要總是先預設立場。我在心裡複述。
然後我們靜默了會,蔣勤回頭又想舀粥過來,我突然想到什麼,搖了搖我們還
交疊在一起的手。
「喂。」
「嗯?」
「說來說去,你到底幾歲啊?」
「……」
想裝死啊大叔!
※ ※ ※
我不是個擅於主動向他人跨出步伐的人。
開始的第一步總會有些遲疑,直到已經邁出第二步時,才知道當初應該連遲疑
也不要有,直接掉頭就走。儘管我的第三步只是因為有些徬徨。
……或許,是有些害怕。
但其實我都知道,有些事並不是我所能控制的,我只是……有些不由自主。
本來我還是決定回家,畢竟就算要住在外面養傷,我也應該是住王寬明家或小
哥那;住這傢伙家,怎麼想我怎麼覺得有點奇怪。
更別說這傢伙還無聲無息消失了一個多月。
而我口中的那個傢伙,正以一種「這一次的傷可不是上次那種頭破血流而已請
你不要出門嚇到別人」的表情看著我──幹嘛就是一副我站不起來的樣子?
但再低下頭看看自己目前狀況,頭上那幾包先不提,兩手一腳都纏上了繃帶,
臉上的瘀青據蔣勤的臉色來看,我想不需要照鏡子,我光說話都覺得有點痛……
這副樣子,不知道還站不站得上演講臺……我想著,覺得有點對不起泰山。
除非是不要就乾脆不要到底,而一旦經手了,我也不想就只是這樣而已。
想著就覺得有點煩躁;不知道為什麼,自從過了一個十七歲生日之後,好像什
麼事都不順我意,不讓我控制,包括,包括……
無意瞥了旁邊一眼,我猛地整個回過神來,蔣勤仍維持他坐在床邊的樣子瞬也
不瞬的看著我,我喉頭一乾,忽然有些緊張。
「幹、幹嘛?」
「決定好了嗎?」
要命,這傢伙幹嘛露出那種眼神?像隻大狗似的。
我知道他在問我要不要暫時先待在他家,等把傷養好一點再回去面對老爸,但
我怎麼想都覺得……
我說:「電話借我。」我就跟你賭一賭。
這個時候王寬明那傢伙一定是在走廊上閒晃或是是拿著八卦雜誌在研究。加上
我沒去學校,依我們的默契他應該在等我電話。
我是很篤定的,所以我播過去時一點也不猶豫,真的。
電話剛響了一聲,我不覺朝蔣勤看了過去,他正拿起拖盤要離開房間,背影稍
稍遮掩了房門外的陽光,讓他顯得距離過於遙遠。
別開視線,我覺得喉嚨有點乾。
等待另一端接起的每一秒不知為何那麼長,等蔣勤再回來的時候,電話裡一首
歌已經唱完很久,甜美的女人聲音已經開始要轉接我的電話……該死的王寬明那傢
伙竟然背棄我,什麼狗屁的鬼默契啊!
「怎麼了?」
見我忿忿掛掉電話,蔣勤走進來,挑了下眉。
把電話還給他,我不自在的撇開臉。
蔣勤沒有繼續追問下去。過了好久,我聽到自己的聲音輕輕咳了下,說:「喂
、我可沒有換洗衣物哦。」
然而對方卻一直沒有傳來回應,我頓時感覺到有些無措,於是等我回過頭去,
才發現蔣勤微微瞇起的眼底笑意盈盈,連微笑都溫柔。
「那有什麼問題。」
我暫住在蔣勤家的事就此定了下來。
他看起來好像很愉快,忙進忙出的,一面幫我拿了壺開水放在床頭櫃,一會又
問我午餐和晚餐想吃什麼,我半躺在床上看著他走來走去,就是沒問開口他為什麼。
蔣勤,你對我,是不是有點太好了?但我不想聽到他又回答因為是朋友那一套。
我知道他會這麼說,所以就不問了。
有些事不要問,不要知道,或許會好一點。我是這麼想。
我這麼懦弱,如此膽怯。
還能再見到他……不知怎麼的我就是有點高興。我想對於他說的我們是朋友,
我會有那麼多的在意與質疑,是因為我一開始就無條件地相信了他。
至於是為什麼……我沒有繼續細想了,不敢多想,這樣就好。
總之,接下來的一陣子我都沒有回去。我待在這個不算熟悉,但也漸漸不再陌
生的屋子裡,和蔣勤一起。
相處漸漸頻繁,話題慢慢的拉長,我開始知道,關於這個男人多一點點。
蔣勤告訴我,他今年二十六,整整大我九歲,不過他說他將會是永遠的二十五
歲,所以年齡的差距對他來說不是問題。
最後那句什麼意思我沒有思考太多,我只是專注在他說話的每一個神情、每一
個細微的小動作,發現自己喜歡他對著我侃侃而談、隨意閒聊沒有隔閡的樣子。
他還說他絕無不良嗜好,我挑睨著他,沒揭穿他上G Bar找樂子、也就是我們
第一次見面時的事,說不定他早忘了,但我卻記得一清二楚。
蔣勤說我的表情配上整張臉上各種顏色很是精彩好笑,我卻皺起眉頭跟他說我
討厭菸味。我還記得他抽菸的樣子。他笑笑摸一摸我的頭沒說話。
礙於兩手纏著繃帶,我沒揮開他,只說你這人衣冠楚楚,怎麼淨做些怪事?蔣
勤問我指什麼?我當然沒有回答。他告訴我他也曾讓人很頭痛,下決定很快,也很
不喜歡遲疑。
我說這類型的應該都是決定就不會輕易鬆手的人。蔣勤定定看著我,但笑不語。
他說最初在英國念碩博時皆很順利,直到去年論文結業前夕卻驀然全部拋下後
跑回來台灣,跟朋友合夥開了間公司。
不後悔嗎?我問得很認真。多少人嚮往的一帆風順,在他眼中只是隨時可以拋
下的一夕堅決。
這樣不顧一切,為的是什麼?
蔣勤說,有些事現在不做的話,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做了。在這裡,我們各自沉
默了會,他突然伸手撥開我額前的頭髮。
我微愣,抬起頭看他,他手還停在我額際,拇指緩娑著那塊遺留下來的疤。
「不這麼做的話,有些事可能就此錯過了。」
腦子裡有一瞬間的空白,心臟也跳得亂七八糟,不知道怎麼了,我竟一時說不
出話來,喉頭停窒,好半晌都沒能有反應。
等我察覺回過神來,我已經下意識避開他直勾勾的目光,煞風景的爆出一句:
「說是公司該不會其實是間牛郎店吧?」
對於我的迴避蔣勤依舊從容不迫。
收回手,他不知從哪變出一個圓圓黑黑、金屬質感,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展到
我面前。然後不知他又怎麼辦到的,原本光滑的表面開始翻動,一個小隙縫翻開,
那竟然是個MD專用的隨身小喇叭。
怪怪,我剛看還以為那只是顆被踩黑的球……
接下來直到我眼睛撐不住趕他走之前,我們倆一坐一躺,隨意扯了些事。包括
他喜歡聽LOUNGE不喜歡聽流行樂,喜歡看動作劇情片但偶爾也能接受愛情肥皂片,
喜歡熱血漫畫遠勝於奇幻小說,還有他說他喜歡灰色跟藍色……
嗯,灰色我喜歡,模模糊糊的交界,不清不楚……
我心裡想著這兩個顏色很適合他,但沒說出來。
大部分都是他講我聽,我提問他回答,若他有疑問便會叫我也要回答,我不回
答就得跟他猜硬幣才叫公平……當然這時候的我還不知道怎麼我好笨老猜錯。
我把一切歸咎於認識他之後我沒有一天平靜,也沒有一天得意。
當然我也被他問出了一些平常不會提到,我自己也不會想到的事。不知道蔣勤
是怎麼辦到的,他老是能在無意間讓我脫口出一些我沒想太多的話。
而關於我醒來時兩隻眼睛腫得像泡棉的事,誰也沒提。
我又不是傻子,那種浮腫像泡過鹹水的樣子可不是打架留下來的,前一晚我是
不是做了什麼,表現了什麼,有什麼舉措,蔣勤沒有提,我也不會主動說。
那些事,我從沒向誰說過。
反正眼睛明天就消腫,一樣什麼事也沒有。
眼皮正式宣告終結時,我把蔣勤趕了出去,姿勢有些彆扭的揪著棉被躺了下來。
我總不習慣端端正正的面朝天花板,喜歡側臉壓著棉被入睡。
兩手都綁著繃帶實在很不靈活,像木乃伊似的,我動作遲鈍的將棉被圍成一小
坨靠在臉頰旁,閉上眼睛,腦子裡還恍恍惚惚的,鼻息間好像有股淡淡的香氣。
真的是香氣,不是香味。
很柔軟的味道,滿溢在周圍很舒服。
是什麼呢,我一時想不起來,我應該很熟悉的……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入睡了,我只記得迷迷糊糊的,好像有人開門走了進來,安
靜之中,還有頁扉緩緩翻動的聲音,恍惚裡我想起誰說他喜歡看漫畫時的樣子,不
知怎麼地我似乎笑了出來。
然後有隻手握住了我的。彷彿靜止。
直到掌心傳來癢癢的觸感,那觸感又經過指縫來到了指腹,溫柔而綿密地,細
細摩娑,再牢牢地貼握住。
床舖傳來下坍的凹陷感,有人靠了過來,我被稍稍移動位置,轉了個方向,臉
頰枕貼上不一樣的質感。
我下意識輕輕蹭了下,聞到了另一股淡淡的香味。
是香味,不是香氣。
我知道,那是我已經記得的,我開始熟悉的香味。
迷糊恍惚褪去,完整陷入黑暗前,我想起來了。
那是蔣勤的Cool Water。
※ ※ ※
醒來時的午後陽光很強,從不知何時被拉起的簾子底下流洩出來,偶爾有風翻飛。
難得的好天氣,我竟然像個病人一樣窩在室內。
蔣勤不知道去哪了,我想起他說他有間公司,也許是去上班了。
在床呆坐了會,腦子裡胡亂想著他早上沒去,說不定會被扣薪水?才想到他就
是那個老闆,邊嘗試著下了床。
裹著繃帶的腳其實並不是太難,只是需要點力氣。蔣勤說的對,上次只有頭縫
一針不能比,以前沒傷過這種程度,現在我才知道有多不便。
等我終於像隻單腳袋鼠,辛苦喘著氣跳出長廊時,就看到蔣勤的背影正坐在客
廳裡發呆。
說他發呆是因為他動也沒動。
「喂!」
他轉過來時眼底有絲驚訝,雖然很快隱去但我還是注意到了。
「……嗯?」
他二話不說忽然起身,三步併兩步來勢洶洶朝我走來,伸手竟作勢要把我攬腰
抱起,我呆了下,一手扶著牆推開他,有些驚恐。
「喂你幹嘛?!」就這狀況要是跟他打起來我鐵定死很慘。
蔣勤抿著唇看了我一會,邊稍移了下步擋在我面前。「受了傷就多休息。」
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都睡一早上了,我還要休息什麼,又不是感冒發燒。
走開,我不想悶在房間。」
僵持了會,蔣勤最後還是一副無可奈何的讓開。
就不知他在顧慮什麼?難不成還金屋藏嬌啊。見我一步單腳慢慢的跳,他在一
旁看不下去,手伸過來又想故技重施,我立刻轉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不要過來哦,我還沒殘。」
只是,走廊到客廳才一段距離,竟該死得那麼長。等我辛苦的跳到沙發邊靠著
喘氣時,我才恍然大悟……那傢伙在迴避什麼。
……
「噯、這些……」
挑起眉頭,我比比桌面那幾盤東西,問他:「你煮的?」
「……」
「……」
「……還是叫外送吧。」他說,拿起電話要撥。
我一屁股坐下來,「我餓了。」
「想吃什麼?可能得等……」
「我餓了。有沒有飯?」我說。
「……」
「有煮菜總該有飯吧?」
「意喬……」
「幹嘛?」我說,伸手毫不客氣捏起一塊黑色的咕咾肉。「都煮了就吃啊。」
最後蔣勤拗不過我,還是跟著我坐了下來。
期間我只顧著撈東西進嘴裡,他則是邊吃邊露出怪異的神色,偶爾側頭看我,
我一副「你幹嘛」的表情睨他,回頭又繼續挾菜挾肉的大口吃,到最後實在是受不
了了,兩個人才笑了出來。
蔣勤去倒了兩杯水,一杯給我,他自己則狠狠灌了幾大口,我第一次見他這麼
沒形象,不禁拉起嘴角。
見我還拿著碗筷,他一把抽走筷子叫我別吃了,邊用手掌抹去我嘴角邊的油漬
,他還是決定叫外賣,說他總不能荼毒一名傷患的胃。
「這還是我這輩子第一次煮飯。」蔣勤笑說,眼底有些糗。
手裡拿著蔣勤幫我盛的飯,我嘴角也有笑意地,轉頭看著他打電話的樣子。
我知道,菜很鹹,肉焦了,飯硬的,湯有點甜。
但我吃得絲毫沒有猶豫。
那是後來,我一個人嚼著冷冰冰的速食餐點的時候,會憶起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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