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dcain (牛角尖星人喜歡蔥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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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自創] 江二與陳七(全)
時間Tue Apr 20 17:34:48 2010
以前有貼過XD
【江二與陳七】
陳七的臉上好大一個疤。
從左眼眼角那裡一道劃下來直到了臉頰。
猙獰且鮮紅的一條,看了令人觸目驚心。
陳七的臉算得上清秀,白白淨淨的讓人看了舒心,連人也像他長相一般,平素待人溫和有
禮;可惜在好的面,破了相也就不行了。
紅紅的,猙獰的,像是蜈蚣爬在臉上,狠毒的疤。
往往人們看到陳七,第一個就是看到那條猙獰的疤痕。
看不到陳七那雙溫柔的眼睛,看不到陳七那恬靜的面容。
看不到陳七這個人是多麼的獨特多麼的發著光芒。
陳七的人總有點自卑的感覺。因為臉上那道疤痕的緣故,他總是低著頭,總是留長著前面
的頭髮,遮住了自己一半的面容,他跟人說話也習慣不看著人的眼睛,只吐出那低沉溫柔
的聲音,就像是春風中飄飄的笛音,人們最先記得的,往往是陳七的疤還有他那好聽的聲
音。
陳七是江家酒館的小二。
江家酒館的老闆是江二。
大家都管江二叫江小二。
而陳七,是江二在某一年風雪大的驚人,幾乎淹滿了這小小的城的時候,撿回陳七這個人
的。
那年冬天,陳七倒在江家酒館的門口前。
滿身是血,滿身是傷,滿面是淚。
江二在屋中直喊著冷,卻聽屋外幾聲呻吟,他驚異的出門看去,就看到了那樣的陳七。
陳七那時還是清醒的。
清醒的一雙眼睛深的沉的,像是雪中的墨汁,像是雪中的兩塊碳。
濃的讓江二心臟忍不住一跳,像碳似的火熱的眼睛令江二覺得在那寒冷的風雪中,他的手
掌心都冒出汗。
陳七傷的很重,淚在風雪中都快結成了冰花。
陳七卻還在笑,笑的就像是他是全天下最快樂,最不知傷痛的人;笑成這樣的陳七,他左
臉上那道疤還在淌血,鮮血狂流,在雪中還有隱隱的熱氣,燙的讓江二的心都緊。
陳七臉上其實還有很多的傷口,可最顯眼的,就是他臉上那道冒著血的痕跡。
陳七臉上的舊傷口大多好了,剩淺淺的痕跡,可那疤痕,卻永遠消不去了。
陳七的臉很白,陳七的傷口很紅,陳七的那傷疤在雪中,竟讓江二聯想到了雪中的一枝盛
開的寂冷紅梅。
寂寞的紅梅,寂寞的痛苦的難過的陳七。
卻還在笑的陳七。
當下,江二撿回了陳七。
冒著大風雪的,一向被人說小氣自私的江二,一向被人說那個江家酒館有夠摳門的江小二
,在大風雪中,居然為了一個陳七跑到了羅家醫館死活拖著人家羅醫生到他家去替陳七診
療。
那年冬天。
寧城的江家酒館,多了一個叫陳七的人。
隔年春末。
寧城的江家酒館,多了一個叫陳七的小二。
* * *
江二是一個小氣到讓他爹想掐死他,讓他娘直喊這小子沒救,讓他爺爺追著他滿院子跑著
打的吝嗇鬼。
這是只要花大約四個時辰就可以全都逛完的寧城,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江家酒館酒菜香,只嘆江二財心上。』
脫口說出這一句話,誰都知道這是在指江二這人。
江二的貪財程度,就是在他七歲的時候,他已經會把自己家裡的那個他爹寶貝的要死的花
瓶拿出去賣,還把錢自己藏起來;江二小氣的程度,就是他自己買了一塊餅在吃,他娘跟
他玩笑的說說給不給吃,江二還把餅往自己懷裡揣,邊揣邊跟他娘說:『要吃?行!我花
了兩文錢,分你一口好得也得給我一文錢!』,這氣得他娘直嘆孽子,直擰著江二的耳朵
罵。
江二這人,一生真是小氣跟貪財堆起來的。
幸好,他爹跟他娘沒被江二這死小子氣太久。
江二十七歲時,他爹一場急病,先走了;第二年,他娘身體不好也撒手了。
這兩個喪禮,江二都辦的淺,人更也沒多悲。
江二這一個情薄跟小氣,也實在讓這小城中的人算開了眼界。
而江家酒館,就這樣江二接手了。
原本大家想江二這一個小夥子,有他爹江大的手藝嗎?他們江家酒館那個飯菜的香與味,
說實在話,當初江大在的時候,是品質保證的。
還有江二他娘,柳美這人,釀的那個酒啊,醇又香的,可是遠近馳名。
大家在那邊興致勃勃的等著看江二的好戲,卻沒料到江二那手藝之高,釀的酒之香,完全
就是標準的虎父無犬子──哦,唯一可惜的就是江二沒他那豪氣的爹那份慷慨,小氣的要
命。
就這樣,江二撐下了江家酒館的生意。
一年又一年過去,江二遇到了陳七時,江二二十三歲。
孤家寡人一個,未娶未有心上人。
江二並不難看,實際上說來他可是又高又俊,更何況江家酒館生意不錯,說不上多金,可
江二那口袋裡幾個娶老婆的銀子還是有的。
但可惜的是,這樣的江二唯二的缺點就是──摳門、嘴巴毒。
光這兩點,就很少女人受得了了。
啊,什麼?
江二的貪財難道不是第三個缺點?
唔,基本上財貪這件事,十人九人有,要算缺點倒也太過。
總之,大家都在想,江二這人恐怕一生就這樣小氣下去了。
可是就這樣最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江二收留了陳七。
收留了那個,來歷不明,做人安靜沉穩的陳七。
* * *
(2)
清晨,江二準備出門出去採買。
陳七正坐在院中的水井旁磨著菜刀。
江二準備著拖車,站在門旁,看著正專心的磨著刀子的陳七。
這是陳七待在寧城的第二個春天。
想到去年那個春天,陳七的身子還很虛弱,一張臉猶是慘白,江二自從將陳七撿回來後,
其實他心中起碼有了不下千次的念頭想要把陳七再給丟出去、或是回到那個下雪天把門給
掩起來。
可是不管他花了多少錢請醫生來替陳七看病、花了多少錢替陳七買藥吃、花了多少錢替陳
七買新的衣服、花了多少錢在陳七的伙食費上──他雖然每花一筆都忍不住痛喊聲錢失他
肉痛,可他江二,嘴巴上咕噥到現在,卻始終還是將陳七留在這。
陳七不多話。
他也未曾說要走過。
對於去與留,陳七從未說過半分。
他總是安靜的看著江二,微微的一笑,那麼孤單寂寞的臉,卻又要提起笑容。
『走什麼呢?天涯何處是我家……』
陳七這樣說,又一笑。
江二書讀得是不少,他爹從未省下這個錢讓他學習,所以他好歹也跟著先生捧著書吟吟哼
哼的了十歲那年過。
他知道陳七說那句話的意思,是指他沒有歸處。
每當陳七這樣說,江二就有個衝動想跟陳七說,『這裡你可以當一輩子的家!』
可每次他要說時……又有一個悶勁的讓他說不出。
江二知道,他喜歡陳七這人;說不清是怎樣的喜歡,可是就是覺得……多花點錢讓陳七身
子好……其實已經無所謂了。
其實一開始江二這小氣鬼,可是十分肉痛他那些盡付東流的銀子的。
一開始他也總是萬分掛念他的錢啊,腦袋裡總想著定要陳七還清。
但每當他咕噥著他花了多少錢替陳七看病等等諸如此類時,陳七卻也總是默默的微笑,一
雙燦亮的眸子沉靜的看著江二,聽著他說完;而江二每次看到這樣的陳七,沒兩下,就摸
著鼻子不敢在說下去。
那樣安靜的看著江二的陳七,總是會讓他覺得心頭燙燙的,江二很不明白這感覺,也說不
上討厭……可是總讓他不安,是不是久了,他就再也躲不開掙不開心底的那片熱?
陽光緩緩的灑落,天逐漸明亮。
陳七安靜的磨著刀,專注不已。
陳七待在江家酒館的工作,最主要就是幫他迎客、端菜、結帳算錢,還有就是像這樣,一
早起來幫他打掃、整理。
陳七的手很美,雪白如玉、光潔修長,江二不知道他到底怎麼保養的,可渾身是傷的陳七
,皮膚卻雪白光潔的很,光是那雙手拿出來,就有種讓人驚心的動人。
江二很喜歡看陳七磨菜刀的那姿勢,虔誠且優雅,他坐在水井旁,微微的彎著纖瘦的背,
長長的頭髮掩住了臉孔,只露出了尖尖的下巴還有紅紅的唇,襯著陽光,這樣的陳七身影
,讓江二總是看不膩。
如果可以的話……江二覺得一輩子就這樣看著陳七也不錯……
傻呼呼的想著,江二露出了一抹笑。
「江二?」
忽地,一雙深深的眼睛在江二的眼前出現。
是陳七。
「耶!」江二淌大了眼,嚇了一跳,急忙往後退了一步。
「你在發什麼呆?」陳七問:「天都要亮了,你在不出門,會趕不上賣幾個貨的攤子的。
」
早上的市場,某些菜啊、肉的攤販有些收的很早,品質也比較好,容易被人搶光,所以像
江二這種做菜館酒館生意的,總是得早點出門去採買。
當然江二做久了也是會有熟識的攤販願意替他先留著,可是這種事情還是少作的好;故此
陳七才催促著他。
他沒想到應該早出門的江二居然還這樣在門旁發呆,也不知道腦中在想什麼,竟還露出了
傻笑。
怪不得他剛剛磨的認真時沒有聽到江二說要出門的聲音,令他還以為江二今天心情不好所
以悶著不說話。
「沒、沒什麼!」江二臉一紅,趕忙著搖頭。
剛剛心底想著那些,他怎麼會說出來,說出來還得了……他跟陳七都是男人,什麼看一輩
子這樣的事情,說出來巴準給陳七當笑話了。
看著江二的反應,陳七微笑,他伸手拍了拍江二的頭,就像是在哄孩子似的動作。
「是麼,那快點出門吧。」
陳七就是這樣的人,你說沒有他也不會多問;而看起來一張臉明明就比江二小很多的模樣
,卻總是一副他才是大人的樣子,摸拍著江二的頭。
就像是把江二當一個弟弟看般的感覺。
世故且沉穩。
對於這點江二總是很不滿。
或者該說有點不服。
憑什麼你這個陳七看起來不過才十八歲的模樣,卻總是比他這個江二世故很多?
而且論身材,陳七站在江二身旁就是小了一號,要拍頭這件事情也該是江二來,怎麼是陳
七來呢?
可以的話他才想把陳七按在懷裡拍,叫他不要每次都這樣露出一臉寂寞哀傷的模樣。
「小七,別拍我……」江二忍不住這樣說。
陳七一愣。
「小七你看起來小我這麼多,拍我的樣子很怪……」江二邊這樣說,邊將陳七拉入了懷裏
,陳七也沒掙扎,愣愣的抬起了頭看著江二。
「要說這些動作的話,也該是我做……」江二這樣彆扭的說著,拍了拍陳七的頭。
可作的實在不順手,而且陳七一個抬頭,一張臉全露了出來,江二是不再乎陳七臉上的那
道疤的,他只覺得陳七這張臉啊,實在好看。
以前跟著先生唸詩的眉如遠山橫黛,目似秋水盈波還有什麼齒白若貝、朱唇如染……等等
這些,陳七莫不都沾上了。
陳七的一張臉,膚白眼燦,其實一道疤痕在,反而更有味道。
江二只覺得許多人都不懂陳七的這好,這麼有味道的臉,看久了多麼舒心啊。
「好好看……」江二看著,細細的在眼底記著,禁不住這樣道。
陳七的雙眸頓時一闇,勉強的提出了一抹笑:「你又在說笑了。」
聽到陳七這樣說,江二急了:「才沒有呢!我說的明是實話!」
陳七卻不讓江二在說,他伸出了手捂住了江二的嘴:「欸,天都要全亮了。」
邊這樣說,他推開了江二,趕忙的低下了頭,又把前頭的瀏海給撥著遮住了半邊的臉。
「別說笑玩耍了,快出門吧。」聲音輕柔的,他對著江二一笑,幾分淒苦的臉龐。卻還是
要說笑的提起了聲音:「在不出門,今天就沒有新鮮的菜了……你還不賺錢嗎,江二錢鬼
?」
江二看到這樣的陳七,知道自己又是讓陳七不開心了。
江二知道,他一向不喜歡別人看著他的臉,更討厭別人說他的臉如何。
就算是讚美,陳七似乎聽到心底也是痛。
吶吶的收回了手,江二也勉強提起笑,「是呀,少賺點我心頭痛,我得趕緊去了,小七,
家裡還麻煩你看了。」
說了這些,江二也不敢多逗留,不待陳七回答,他拉起了推車,忙向著大街上走去。
陳七一個人站在後院看著江二走遠的身影,一隻手摸上了自己的臉,「慢走……」
(3)
江二的背影越遠,直到了街外,陳七才看不見他。
而在江二身影消失的那瞬間,陳七轉過了身。
看向著面對著院子的那個街口。
陳七的眼閃過了明亮、犀利,那種江湖人的銳利。
「巷中的朋友,明人不做暗事,如有事訪,何苦掩藏?有話直說,陳七在此不會離開的。
還請您出來吧。」陳七這樣說,低沉的聲音輕柔的好聽。
他一雙漂亮的眸子看著那暗巷,慢慢的,巷中一抹白袍緩緩的出現。
「許久不見,你又像回到了從前那樣。」年輕的聲音,卻讓陳七聽到了,像有種到了夢中
的感覺。
一句許久不見,令陳七的心都涼了,又痛了的。
陳七在心中多希望那人不是他所想的。
但每當人世間,人們這樣期望的時候,事情往往會事與願違。
那面容出現在陳七面前時,陳七的肩膀一震,唇開了開,要說什麼又說不出口的,只能盯
著那來人看。
「你的武功都恢復了大半了?」聲音很是肯定的,白色的人影緩緩的走出了暗巷中,少年
面如玉,笑的像一抹朝陽似的燦爛:「唔,你現在這,叫陳七啊……。以前的名字比較好
聽呢。」
「果真……是故人……」收了收心神,陳七嘆:「……你怎麼會來這呢?」
邊這樣說,他的掌心已握成一個拳。
他真沒有想到,有生之年……會在見到他。
「來找你的。」少年微笑,看著陳七的眸子是一片的溫柔,像是絲毫沒有發現他的不對勁
,說話的態度這麼自然且親膩:「昭南,你該知道我為什麼來的。還有,你沒有回答我,
你武功到底好了沒呢?」
「我已離江湖十丈遠,何必尋我……況且,人事皆非,何苦道從前。都離開了江湖了,武
功有或沒有,並不重要……」陳七看著少年,他一雙眼睛深黑中帶著淡淡的傷感:「都已
經過去了,不是嗎,既然都過去了……你又何苦來呢?」
「是呀,從前是從前,可是從前他始終在那裡,誰也脫不開的……昭南,還是跟那江二一
樣,我該叫你七?」
少年看著陳七的臉,星燦般的眸子中帶上一抹憐惜,他向前走去,離陳七越近:「不管是
昭南還是七,你在我心中都是一樣的……你知道嗎,就像你臉上的疤痕一樣,不會消失的
,始終不會消失。」
認真的說著,少年笑的溫柔:「七,好不容易我來找你了,我也知道你還思著我的,就別
再跟我鬧彆扭了,好不?」
看著少年越近,陳七退了幾步,別過了臉,單薄的肩膀輕輕的顫抖著:「不可能的事情了
,你該明白的……疤痕猶在,情誼已過……我不求從前,你也別求從前……我們天涯一方
各過各的,不是也好?」
「我怎麼會好。」少年一心信心滿滿的來尋著陳七,以為著他會跟自己回去,沒料到陳七
竟是這樣回答,少年頓時氣的眉都挑高了。「我心中的好又怎麼是你可以說說就評斷的呢
?」
「我說的難道不是真的嗎?曾經你都放手了,如今、如今又何苦……」
「你別再胡亂說這些!」聽到陳七還要說,少年皺眉,一瞬間,步伐一花,剎時連輕功都
踏上了,伸手疾如雷風般的將陳七拉進了懷中,陳七沒想到他會這樣,連推拒也來不及,
一愣中,少年已經將手把上了他的脈搏,才一探,少年的臉上頓時露出了驚喜:「你的武
功都恢復大半了。太好了!你都不知道我這一年多來有多麼擔憂。」
少年開心萬分的,拉過了陳七,就要往他臉上親去。
「哎,七──別再跟我鬧脾氣了。」
沒想到對方會這樣直接來著,陳七嚇了跳,掌中急地運氣連忙一推,少年沒有多注意的,
登時被他這一推推到了牆上。
「許玉笙,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的……」陳七退了幾步,一張臉抬起,前頭的髮都落到了
後頭,露出了他一張臉,他一雙淒冷的眼,露出了他那看起來猙獰的疤痕。
「你以前就這樣任性,任性得覺得只有你對不起全天下人,沒有其他人對不起你的道理…
…都這麼久了……你難道真以為,破碎的、被你親手捏碎的,就可以輕易的這麼回來嗎?
」
「……你推我,推我後又對我講這些?」許玉笙驚愕的看著陳七,年少張揚的臉龐上頭滿
是不可置信:「我都這樣低聲下氣對你了,陳七──不對,陳昭南,你竟還這樣對待我?
」
「許玉笙,我已經不是從前那個陳昭南了……你還不明白嘛?」看著他,陳七冷了一張臉
,他伸手摸上了臉上的那道疤痕:「你自己看看,這是什麼?」
「又看看,這些是什麼?」邊這樣說,陳七扯開了自己的衣服。
登時露出了雪白的軀體。
纖瘦雪白的身體。
許玉笙瞇起了眼,細看著那他已許久未見的軀體。
白皙的身軀,在陽光下看起來竟有種透明的脆弱。
不甚厚實的胸膛上頭,一道刀痕從左胸上頭橫畫著落到了右下的肋骨上頭,疤痕雖然已經
癒合,可卻是糾結猙獰的;而在單薄的胸膛上頭的,更多的是許多看起來隱隱現現的傷痕
。
「這些,你都忘了嗎?可你忘了,他們又真的消失了嗎?」陳七沉聲問著,邊用手劃過了
從脖子開始的痕跡,慢慢的摸上了胸前那塊糾結的巨大傷痕,他淒苦一笑,一雙眼厲厲的
盯著許玉笙看:「別忘了,這些……是你給我的。你給我的啊……」
看著這樣的陳七,許玉笙的一張臉隨著他的一字一句,每一個動作而變得煞白。
「昭南,你知道的……那時我不得已……」
「是麼……」陳七歎息了聲。
這一聲嘆息,止住了許玉笙之後欲說出口的話。
他吶吶的看著許玉笙,一雙眼溫柔憂傷的。
許玉笙被陳七這樣看著,頓時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人生在世,總有許多不得已。」陳七邊說著,垂下了眸,緩緩的將衣服拉回整好。「曾
經既不得已,如今又何苦說……曾經紅塵談笑寄情縱,終究情仇恩怨隨風過……你該知道
的……不是嗎……」
「玉笙。」陳七的手停了下來,他又再度抬起了臉,看向許玉笙。
溫柔低沉卻又哀傷的聲音,低低的嘆息。
歎息的痛了許玉笙的心。
他有多久,沒有聽到陳昭南這樣好聽的聲音,這麼溫柔憂傷的喚著自己過?
許玉笙覺得自己的心,痛極了。
一時間,他倆就只能這樣對望。
陳七的哀傷,許玉笙的緬懷,一瞬間,皆無語。
此刻,天已完全的亮了。
陽光灑落在江家酒館這小小的院子中。
春日的氣息這麼快活的,在這小小的院中,綠意的花草間瀰漫。
忽然的,一道人聲響起。
打破了這份沉靜。
陳七聽到了那聲,肩膀又是一震。
許玉笙原本迷惘的眼,登時亮起。
「小七,我回來了……咦,這位是?」
是江二。
江二回來了。
(4)
江二愣愣的看著眼前的兩人,陳七的眼中含的傷悲,而滿身華服的男子則是毫不掩飾的帶
著怨怒的神情盯著他瞧。
「小七,是客人嗎?」江二被這人瞧的心裡不舒服,遂自向陳七走了過去,而當他近了陳
七才發現,對方那雙晶亮的眼,在眼角處似乎帶著淚痕:「小七……怎麼了。」
心臟一緊,江二認識陳七這一年多來,他看過陳七笑過,怒過,也曾看過陳七再夜半時,
一人寂寞的對著月過。
但未曾看他哭過。
不管是一開始他撿到他滿身傷口,還是月下他一個人寂寞的坐著的時候,陳七都沒有哭過
。
「不怎麼了。」陳七說,他說的很淡,但這句話中的決絕,許玉笙卻是明白的。
陳七沒在理許玉笙,他轉過去看著江二。
江二的眼睛裡寫滿了關懷,黝黑的臉上帶著忙碌後的紅潮,江二靜靜的看著他,像是要說
什麼又說不太出來。
陳七發現江二的右手擰著自己的褲子。
這是江二每次緊張的習慣,江二自己或許不知,但陳七跟江二處久了,這點倒是看得很明
白。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江二那雙操勞的手,擰著褲子緊張的樣子,陳七在這一瞬間,心中的
悲痛,看到許玉笙的難過,都像煙花散落一樣的,遠遠的遠遠的,飛到天涯很遠的地方去
了。
遙遠的天涯一端,再也不會回來。
陳七微笑。
他輕輕的笑著。
他漂亮的眼睛中寫滿著溫柔,他伸出手替江二撫著因為在市場中奔走而亂掉的頭髮,衣服
,他將江二的手拿了起來,輕輕的握在自己的手裡。
「沒什麼,只是一個故友。」陳七說這些話的時候,語調沒有抖,眼睛也沒有痛楚,他只
是很平靜的,看著許玉笙。
手上,江二的溫度很清楚的傳過來。
身旁,江二那雙彆扭但又溫柔的眼睛一直看著自己。
陳七明白。
他不是一個人的。
而那瞬間,許玉笙明白了──曾經的陳昭南,曾經的陳家阿七,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只是一個故友,只是一個故友,曾經帶給陳七許多傷害,許多痛苦,許多美好的許玉笙,
就此只是故友。
許玉笙看著江二,心底湧上了一陣疼。
曾經在陳昭南身邊的人是他自己,一年多前,陳昭南的心底滿滿的都是他,不會變,亦堅
持,那麼溫柔的疼著他愛著他──但如今他卻連一點位置都佔不上去了──他給陳七的只
有那身疤痕,那心底深處的傷痛。
而陳七,留給他的,只是過去。
「是嗎。」看著陳七無端笑得溫柔的臉,江二覺得自己又在臉紅心跳了。
他知道陳七不想多說,但他也不會懷疑陳七什麼──陳七想說什麼,高興怎樣,江二都好
。
他只希望陳七可以快樂。
真正的快樂。
江二自認自己是個自私的人,貪財又只想要安穩的和平,他的心底一直都無法將誰放上,
他也很難得為其他人付出什麼──唯有陳七。
遇到了陳七後,江二才發現,他的人生中,原來也有可以付出後,不會想要回報的人存在
。
江二定定的看著陳七。
陽光灑落在庭院內,陳七那張白皙的臉,很難得的全都露出來。
那清晰的疤痕,那樣真實的傷痕,也是江二認識陳七這一年多來,看到陳七頭一次這樣毫
無顧忌的讓它顯露出。
雖然那傷痕清楚,但絲毫不會遮掩陳七本身的美好。
江二不知所覺的,將手貼上了陳七的臉。
「小七。」他這樣喊。
而陳七一笑,「江二。」
陳七的笑很美好。
陳七的笑不帶著寂寞。
陳七的眼睛深處寫著開心。
江二的心因此都熱了,都燙了。
「小七小七。」江二忍不住喊著,然後將陳七擁進了懷裡。
「江二,我們去準備吧。」陳七靜靜的將頭靠在江二懷中,說著。過沒多久,江二的酒館
就該開始營業了。
他知道江二最愛賺錢,如果少了點時間賺錢,等等江二可會扼腕的。
「啊啊,對啊!」江二大驚。「我的錢我的錢!」
江二說是這樣說,卻還是將陳七抱的緊緊的,他問,「小七,你真的沒事?」
陳七因此笑出聲來。
「小七別笑嗎……。」江二知道陳七笑他什麼,忍不住臉紅的咕噥,「我也就賺錢這興趣
。」
「真是好興趣。」陳七繼續靠在江二的懷中,笑得開懷,剛剛一切的痛似乎都走遠了。
他一抬眼,發現許玉笙已不見了。
靜靜的消失了。
看著那邊原本站著一個人的地方,似乎在下一秒,陳七還可以描繪得出,許玉笙的模樣。
當年他的笑,當年他的傲,當年他們兩人攜手在江上看著柳絮飄的春日──陳七其實還記
得。
一切的一切。
很痛的在心底深處,也很令人傷愁的在心底深處。
這一年多來,他沒有少想過那些曾經,忘不太掉。
真的能忘掉,那是多麼的不容易。
過去縱然過去,但傷痕猶在,人猶在,那傷人的江湖,猶在。
但是當他在江二懷中,聽著他胸口傳來的心跳聲,聽著他細細喊著自己名字的聲音──陳
七眨了眨眼,靜靜的聽著,他一抬眼望去,許玉笙不在了。
江湖不在了。
陳七知道,從此之後,他真的不在江湖內了。
徹徹底底的。
只在天涯內,只在紅塵中,只在江二旁邊。
「……江湖,離我們很近又很遠……」陳七說,溫柔的眼睛看著江二:「天涯也是,一下
在身邊,又一下在天邊……人心亦同。可是江二,你知道嗎……。」
江二看著陳七。
看著那溫柔微笑的陳七。
「當你把握住的時候,天涯……就在咫尺。」陳七這樣說。
把握住的時候,天涯就在咫尺。
陳七他現在只想在這個名為江二的天涯內。
永久。
「小七,所以你是……我的天涯?」江二問。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說出這句。
但當他說出的時候,他的心底都柔了。
像是不是自己。
而陳七那細緻的臉上,泛著輕柔的溫愛。
陳七笑。
笑了。
「如果你可以容許之前的藥錢讓我已身來抵的話。」陳七說。
「那,我永遠都當你的天涯。」
「那你還不完了。」江二說。
而後他緊緊的抱著陳七。
緊緊的,讓他永遠,回不去那個江湖。
[完]
謝謝你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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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tiffanyrapo:我想到大師兄的陳七....orz 04/21 15:46
推 Trilightwing:好痛,好柔,好棒! 04/22 02:36
推 sherrycatcat:好甜好甜> <....樓樓樓上的蟹老闆XDDD 04/22 03:00
推 a00011111143:第一回的倒數第四行 "財貪"?應該是貪財吧? 04/23 23:26
推 a00011111143:咦~作者是不是有在鮮網出沒!!我好像有加書櫃耶 04/23 23:35
→ dcain:謝謝大家的推文,錯字感謝>___<!! 04/24 03:01
→ dcain:我有在鮮網貼文沒錯哦XDDD 04/24 03:02
推 Elebea:難道…小七是泡芙阿姨嘛XDXDXD 04/24 09:55
→ dcain:泡芙阿姨是什麼0口0.... 04/26 01: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