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三十歲(全)

作者dcain (清脆香甜可口蔥一把五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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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自創] 三十歲(全)

時間Tue Aug 25 00:30:03 2009

那天，他打了一通電話來，在深夜。他說，祝你生日快樂，三十歲了噢。你握著電話，聽著那遙遠一端有點模糊的聲音，不知道該高興，或感嘆，或者是問他…… 那你呢？為什麼又打電話來呢。電話的兩端，你跟他都沉默著，靜靜的，你隱隱中聽見他的呼吸聲，一如從前的呼吸聲。原來我，三十歲了呢。你想。「謝謝。」你低聲回答，然後再也說不出別的什麼話來。要說什麼好呢？腦中的聲音像是許多個玩具小士兵們踏著步伐般，咚、咚、咚，整齊的聲音，卻從當中找不到一絲可以拿來說出的話語。要說什麼呢── 說你養得那隻叫做戈巴契夫的金魚還活著嗎？要問說，你養得那株叫做武則天的仙人掌長得多高了呢？還是該問他，今天，你好嗎？噢，以上三個問題都很奇怪。想了一會，你最終還是沉默。啊啊，有點呼吸困難……你想。「不客氣。」他也沉默了一會，然後這樣回答你，「那，晚安了。」「晚安。」你說。那一瞬間，不知覺間很緊繃的空氣好像鬆懈了下來。掛斷了電話後，你抬頭看向牆上的時鐘──凌晨兩點零三分，你剛滿三十歲又兩個小時零三分，三分鐘前，接到了大概是前前前前前──總之是非常多個前的男友打來的祝福電話。然後三分鐘後，你們彼此道晚安。不長也不短的三分鐘內，祝你生日快樂，三十歲了噢、謝謝、不客氣、那，晚安了、晚安 ──就這樣幾句話，三分鐘。將電話放下，你看著那台已經用了近七八年的電話，原本漂亮的銀藍色如今像是灰色一般，今天這個已經不年輕的傢伙，幫你連接了前前前前好多個前男友的電話過來呢。真是不可思議。「真是不可思議……」你對著空空的房內，突然地開口，夜這麼深這麼沉，房內這麼靜，你的聲音頓時突兀又讓人聽了覺得刺耳。比剛剛響起的鈴聲還刺耳。你被自己的聲音給嚇了跳，愣愣地，你看著那個你本該熟悉的房子。租了五年的小套房，現在看起來好陌生…… 離開他第五年，你沒有搬離兩人曾經一起租過的房子，這個兩個人住很剛好，一個人住太空曠的房子──你還留著曾經見證著兩個人在一起的所有東西……五年了，但這房子卻像停留在五年前一樣。電話號碼未曾換過，不管是那張已經沾滿灰塵的老舊海報，還是那個已經沒有仙人掌在的小花盆……但這些東西盡管存在，時間卻毫不留情的向前了。向前了五年，然後，你要三十歲了呢。「……我，三十歲了噢。」歪著頭，你對著房子這樣說，而所有的家具、牆壁依舊安靜的存在那哩，你看著電視機上頭擺著的公仔，做成神明模樣的Q版公仔，用著拙拙的臉對著你微笑著，你看著那單一的臉蛋，不自覺的眼淚掉了下來。啊，真的，三十歲了呢。三十歲了，依舊獨身，然後在剛到三十歲的時候，接到了前前前前好多個前的前男友的電話。不只是前男友，更也是初戀情人的電話，他說，祝你生日快樂，三十歲了呢。好多好多年前，他也曾經在很深的夜中打給你。他說，祝你生日快樂，十八歲了噢。他的口氣總是習慣那樣，有點慵懶，拖得有些長長的低沉語調，但聽起來讓人非常舒服，曾經你，那麼那麼喜歡聽他說話的聲音。那時候的你接起他的電話，會臉紅，會心跳，聽到他說生日快樂，會多希望每天都是生日。那聲生日快樂，是那麼的特別，且獨具意義。那時候的喜歡像是一場永恆似的。那年的十八歲，也像可以永遠存在般── 永遠的天真，永遠的勇敢，永遠的愛永遠的喜歡。永遠永遠只有他。結果一轉眼，你已經三十歲了。身邊沒有永遠。意識到這點，淚水又流了出來，像是停不了的雨水般，流滿了你的面頰上。你更意識到，原來、原來自己還這麼的、這麼的愛著他。愛著那個先說放棄、先離開、先不要自己的他。「白癡死了……」爬上了早就失去彈性的沙發，抱著他送給你的抱枕，你將頭埋進枕中，放任淚水流著。多麼可笑的自己，多麼可笑的生日，居然只是接到了初戀情人的電話，就湧起了這麼多的情緒…… 但，有什麼辦法呢？大概在第一次見到時，你就知道自己會沉溺了，沉溺於對那個男人的感情中，而且是徹底的沉溺，沒有辦法逃開。從十八歲跟他認識，十九歲跟他在一起，二十五歲跟他分手，每一個相處的日子，你都記得清清楚楚，曾經喜歡他喜歡到好像會無法呼吸般的快樂，也因為他而傷心到像會死去般的痛苦──在一起的六年，不管是吵架還是相處在一起，都是快樂的。他也很喜歡你──雖然是個愛鬧彆扭又有點笨拙的男人，但你可以從他的一舉一動中，查覺到他的喜歡與溫柔。知道你愛熬夜、愛賴床，他會替晚起的你買熱騰騰的早餐，明明他也有低血壓，但他卻總會努力的爬起來。寵溺著你時，那些他好像從不在意。他會替怕冷的你拿著暖暖包，包裹著你的腳溫暖著你，你們兩個人會在寒冷的夜晚中，擠在沙發上供裹著一條被子，你的腳踢著他的，他的手攬著你的，在嬉鬧間，溫暖著彼此，吻著彼此…… 明明，就很幸福的。曾經噢。為什麼會分手呢？詳細的原因你已經想不起來了，就好像有什麼逐漸在累積著，在你們彼此之間，有一種壓過幸福的東西，一點一點的，就好像灰塵般的累積著，然後到了應該到的那天──咻咻咻砰的，灰塵變成了巨大的怪物般，將你們兩個給吞噬了。真是不可思議，明明就沒有什麼大問題的……但是灰塵般的怪物還是將你跟他給吞沒了。分手的那天你們一如以往的，早晨的時候，他溫柔的喚醒你，然後帶給你熱騰騰的早餐，你跟他坐在餐桌的兩端，他靜靜的看著你吃著，那是你最喜歡喝的豆漿，最喜歡吃的燒餅油條夾蛋，溫熱的豆漿已經被倒到碗裡，冒著熱氣，那曾經是你在寒冷的冬天時，最喜歡看的景色……你吃著吃著，眼淚就這麼掉進碗中，但他看著你哭，卻什麼話也沒說。他只是溫柔的，一如往常笨拙但又溫柔的，拿著紙巾輕輕的替你擦臉。那是你永難忘記的早餐，你哭到打嗝，但你跟他卻沒有任何一句話，你不停的哭著，而他什麼也沒說，早餐後，他拿著收拾好的行李，站在門口，跟你道別。就好像只是要到遠方旅行一般的，他輕柔的給了你一個吻，然後說，保重哦。然後，你們一分別就是五年。在一起六年，分開即將五年，時間的洪流不可思議的，就這樣飛逝了，然後在某個不經意的地方，你才發現，縱然時間就這樣流過，但你卻依舊停在原地。不管五年間你跟誰接吻，跟誰做愛，跟誰說過喜歡，但那些終究被時間給帶得遠遠的，像是片片的羽毛，風一吹一下就消失不見了。只有他，只有對他的一切……依然像是化石般、或者說鮮明的一直存在著。五年來，你曾輾轉得知，他過得還不錯，但卻從未跟人交往過……那樣的消息你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那又怎樣呢？他終究選擇離開你，而你終究沒有永遠的擁有他。你能做的，只是在每一次被人擁抱時，緊緊的抱住對方，想著他。然後在每一場分手後，想念著那份曾經的美好…… 然後，在今天……他打來說，生日快樂。真是不可思議……僅僅只是這樣想著，哭著，不知不覺間，居然天要亮了。三十歲生日的早晨，世界依舊一樣的在轉動著，從窗戶間流洩進來的陽光，灰塵在晨光中不斷的舞動，既不會讓人興奮，也不會讓人幸福的三十歲── 抹著眼淚，你發現自己的眼睛都腫得有些厲害。早上六點，原來，你已經滿三十歲又六小時了…… 對這樣的現實，你想到只能苦笑，「蠢死了，居然哭了這麼久……」「難得這麼早起……去買早餐吧……」想想，其實你好像有五年，自從他不再會叫你起床，不再替你買早餐後，你已經有整整五年，沒去吃過那家你最喜歡的店了……突然間，那間豆漿的滋味讓你懷念不已。邊抹著臉，你說做就做的，抓起了外套，拿了錢包，走進浴室，看了看自己的模樣，實在說不上好看，腫著眼睛，一夜沒睡臉色慘白的模樣，實在是像鬼不像人……但又怎麼樣呢？「我可是三十歲啦，還沒有男朋友，單身又討人厭。」你對著鏡子說，然後忍不住做了個醜醜的鬼臉。鏡中的你，也回給了你一個醜醜的臉，像在嘲笑你般。你看了看那張臉，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醜的笑。「真，討厭。」由於工作上都上晚班的關係，你其實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清晨的街道了，這段時間你大多都是在昏睡著。甩著錢包，踏著有些虛浮的腳步，你推開門── 「生日快樂。」他說，是那五年沒見過的臉孔，是曾經在多少夢中想起的語調。他的穿著一如從前，那樣沒什麼特色，簡單、舒爽，他穿著他最喜歡廠牌的鞋子，手上提著，你最喜歡的那家早餐店的豆漿、燒餅油條…… 那張好看的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那種有些僵硬的笑。那種，常被你調侃顏面神經出了問題的笑。但也是你，最喜歡的笑。「我……」他才開口，然後你撲上前，抱緊了他。「灰塵怪物，被打敗了嗎。」你說，原本就哭痛的眼睛，居然又掉下了淚水。不可思議的三十歲生日。「恩……」他說，然後也緊緊回抱著你。豆漿跟燒餅油條，就這樣掉到地上了。「我喜歡，這個三十歲禮物。」你說，然後，希望這是場永遠。 (完) 有時候只是想表達些奇怪的惆悵意猶未竟的結局好像，也不錯。我想。 -- 我們總是不停的在telnet://bbs.bs2.to P_dcain 這個寂寞的世界跳著只有一個人的舞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23.193.95.213 ※ 編輯: dcain 來自: 123.193.95.213 (08/25 00:30)

推 tomb55:有種即視感..(揉揉眼睛) 是哪篇的後續嗎? 08/25 00:36

　　耶，沒有耶@U@

推 hydeciel:(再說一次)我好喜歡作者的文字!! 好棒>/////< 08/25 00:41

謝謝ＸＤＤＤＤ

推 yolandals:推原po的文也推樓上虹飯今天買了vamps沒錢買教科書囧 08/25 00:46

推 kaedeyuki:淡淡得卻很有味道喜歡～這口味會讓人上癮 08/25 00:48

推 yan0314:我可以帶著要掉不掉的眼淚溫馨的去睡覺了~O_Q 08/25 01:02

　　XDDDDD

推 lazykoalayui:學長快給他懲罰要加倍的懲罰唷好期待唷~~ 08/25 01:34

　　您是不是推錯篇了XDDD(往上瞄)

推 lkksppet:還好是HE，復合大好啦 08/25 08:03

推 karmakicker:這篇好!! 08/25 09:54

推 nns0216:咦~我記得有篇32歲是系列嗎?O_O 08/25 12:30

　　不算系列，只是都是歲(?)，32歲以前申請刪除過XD....

推 hahafreedom:討厭的聚沙成塔(灰塵) 可愛的聚沙成塔(思念) 08/25 13:07

推 ieo7131989:差點在咖啡廳裡落淚了QAQ 08/25 16:51

謝謝大家的推>/////< 有人能夠懂或覺得喜歡真是太好了wwww ※ 編輯: dcain 來自: 123.193.95.213 (08/25 17:27)

推 sivaanny:幸好是HE，年紀大了喜歡看有情人終成眷屬 08/25 20:42

推 eliku:贊同樓上的說法－－p_q 08/25 21:26

推 lovebonito:很有感覺淡淡的卻很深刻 08/25 21:40

推 houji:一向很喜歡作者的文筆，真的很棒啊，謝謝作者讓我看到你的文 08/26 04:40

→ dcain:謝謝^/////////^ 08/26 14:34

推 saniyan:推~很喜歡這種感覺 09/05 03: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