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dcain (薑薑薑薑薑)
看板BB-Love
標題[自創] 人面瘡(完)
時間Fri Mar 23 00:54:11 2012
＊有點長喔喔……
＊錯字可能不少吧。請多見諒Orz
要離開時沒有那麼順利，柯筠白不肯放侯夏生走，要對方走還要留下電話什麼的，改天一
定要來鬥法一下，美乩童壓根不想理他，一臉對方是蒼蠅好煩的表情讓楚聞喜看了好笑。
看著天師的態度，楚聞喜有些明白，柯筠白不是對侯夏生有什麼遐想，而是想跟對方深交
，做個朋友。不過這天師拉不下臉來直接說，只能用這種不知道算是迂迴還是愚蠢的方式
。
弄到最後，柯筠白硬是塞了一張名片到侯夏生的口袋裡。
美乩童還是一臉你好無聊的模樣，最後嘆口氣，報出一串電話給了對方。「你到台中的話
可以打這支……」
天師喜不自禁的哈哈大笑：「好！改天我一定下去！」
看著對方開心的模樣，楚聞喜在一旁跟侯夏生咬耳朵：「那個，真的是你的電話？」
「我小叔的。」三太子義子露出無辜，但在楚聞喜眼中看起來很壞心眼的笑：「我爸說過
，我的電話不能隨便給人。我小叔說有人硬要就給他的……」
嗯，好吧，你爸的教誨是對的，但你這樣玩人家對嗎……一想到那個師公的個性，楚聞喜
同情地看了柯筠白一眼，然後就被迫不及待走人的侯夏生拉著走。
從二樓到一樓一路上暢行無阻，但到大門的時候卻受到阻礙。
顧頤然正在跟一個穿著西裝的帥哥吻得難分難捨──拜託妳看看情況啊顧小姐！而一發現
楚聞喜等人過來，她跟對方分開的自然之極，表情也依舊無懈可擊，楚聞喜再次欽佩起這
個女人。
「楚先生。」顧頤然挽著那男人的手，笑的端莊溫柔，跟剛剛那個撥頭髮跟人面瘡說要離
婚的女人完全是兩回事。
「顧小姐……」楚聞喜尷尬站在那，很想說，我們別寒暄了，就此說掰掰，從此江湖不見
吧。
顧頤然顯然也正有此意，她完全沒有介紹身邊人的意思，只是再三感謝楚聞喜的幫忙，半
點也不提剛剛發生了些什麼，「這次麻煩你特地北上，真是不好意思，現在時間也很晚了
，要不要我幫兩位找間旅館呢？這次的住宿費跟交通費，請務必讓我負責。」
「不，不用了。」楚聞喜斷然拒絕，「只是點小事。而且這點小錢也沒什麼。」
「楚先生，這樣你很不給我面子呢。」顧頤然笑。「你都幫了我這麼多忙──」
誰要給妳面子啊……楚聞喜也跟著皮笑肉不笑，他拉過侯夏生，打斷對方的話：「真的不
麻煩了，沒什麼面子不面子的，這種東西我們之間也沒必要有。顧小姐，我台北有家，今
天晚上我打算回去住，不勞妳費心了。」
「再見……或者該說，拜拜。多保重，祝顧小姐幸福。離婚順利。」楚聞喜決定最後還是
幼稚一點好了，他看向那個被挽著手，一直笑吟吟看著他們的西裝帥哥，露齒一笑：「希
望這次結婚後妳不會再離婚囉。」
看著顧頤然頓時臉色一黑，楚聞喜趕忙拉著小乩童跑出去──就當是報五年前的仇吧……
他不是聖人。從來都不是。
出了那棟讓人再也不想要來第二次的房子，楚聞喜先是用力的呼吸一口氣，然後看著這個
位在半山腰，空曠的社區，很哀傷的發現，這裡要找計程車很困難……
「欸……你不介意走下山吧？」掏出手機，太少搭計程車，楚聞喜想不起來要怎麼撥叫車
的專線，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侯夏生，早知道他剛剛就請那房子裡的什麼個人來幫忙叫台
車就好了，不過他剛剛才酸完顧頤然，可是沒有勇氣回去了。
不過看了下，這裡雖在半山腰但也沒很高，而且往下面一走似乎就是大馬路，楚聞喜有印
象，這個社區下去就是市街，還有所大學在所以頗熱鬧，走下去應該十來分鐘吧。
「嗯。」侯夏生點點頭，沒有對他剛剛跟顧頤然之間的對話發表些什麼意見，態度也沒有
絲毫的改變，他仍舊用著那樣純粹的目光看著楚聞喜。
光是這樣，就讓楚聞喜感到安心。不過美少年的目光太直接了，讓他心臟有些受不住，摸
摸臉，他故作鎮定地把頭轉向前，刻意用著自然的口氣喊出聲來：「好，那我們走囉！」
「啊……」沒想到的是，一喊完，眼前就有台計程車迎面而來，然後有一家子下了車。
「嘿，先生，搭車齁？」而親切的計程車司機就這樣，把車開靠近，車窗搖了下來……
沒想到會這麼剛好！看著司機親切的笑臉，楚聞喜真想大喊老天有保佑。
上車跟司機報完地名後，楚聞喜才在侯夏生的注視下想起自己忘記跟對方交待他要帶對方
去哪，雖然剛剛是有當著他的面說出來……
「呃，我、我們……今天去住我家吧……你沒問題吧？」楚聞喜搔了搔臉，支支吾吾的說
，他是剛剛才決定的。
出了江寧家，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當然要搭客運什麼的都還是有，可楚聞喜並不想
要這麼折磨自己，畢竟這樣回到台中都凌晨了，太瘋狂了。
而跟侯夏生一起去住旅館……他還沒有這麼有膽子。
「要不真的有點晚了，這時間到台北車站，可能高鐵也沒了……你這樣可以嗎？要不要跟
你父母說一聲……」越講越發現自己立場不太對，楚聞喜很尷尬，他明明是個大人怎麼最
重要的事情都給忘了，他這樣把人家兒子帶著跑居然還忘記跟對方父母告知！
「我剛剛有打電話跟我爸他們說過了。」美少年微笑，一副楚聞喜要把他帶去賣掉也不怕
的模樣。「說今天晚上應該是回不去，晚點我會再打一次電話的。」
可惡啊啊真的把你帶去賣掉喔！一定可以賣到好價錢的喔！超棒的價錢喔──美乩童的笑
容實在太動人，楚聞喜內心掀起了一波很邪惡的思想。
當然他沒有把人帶去賣掉。他怕還沒賣就先被天打雷劈了……要知道對方的乾爹不是普通
的角色啊……
坐在計程車上，一路上他們兩人之間仍舊無語，反倒是計程車司機很感興趣的問著那一臉
就是很得老人緣的小乩童問題。
侯夏生倒也乖巧，對方問什麼他都照實回答，跟司機有說有聊到讓一旁的楚聞喜想問你們
是怎樣？後來要下車時，司機還塞了一把糖果給他，夜間搭車的加成費用司機也沒收……
現在是怎樣啊啊？這傢伙是有什麼特別的魅力嗎？楚聞喜覺得腦門上都滴了幾滴汗。把那
把糖果替侯夏生收進自己的包包裡。
計程車繞來繞去，也不過二十分鐘，就到了楚聞喜的老家。
下了車，楚聞喜看著還亮著燈的客廳，讓侯夏生站在原地，自己挪到一旁的路燈下的大門
前，忐忑不安地打了電話。
不過才響兩聲，電話就被快速的接起。
「小喜喔！」
「啊，媽……」
「哎喲，你忙完了？」母親一接起電話又叨叨絮絮起來，「這麼晚才工作完？還是你回去
了？你吃過了沒啊？啊你剛剛是怎樣啦，幹嘛在哭啦……」
「媽、媽，那個，等等……」禁不起母親一連串的話語攻擊，楚聞喜慌忙叫停，「那個，
媽，我忙完了啦……我、我在門外……」
「啊，門外？門外？啊、啊，你等等你等等！」楚母慌張叫了聲，楚聞喜就聽見電話裡頭
傳來砰砰砰的聲響，還有父親問著母親的聲音。
那一連串的聲響，讓楚聞喜緊張到心臟都快停了。
「哩系安爪？」(台語：你是怎麼了？)
「齁喲！你兒子回來啦！我去開門啦──」
「蝦毀？」(台語：什麼)
蝦毀什麼啦……好久沒聽見父親的聲音，楚聞喜的心臟怦通怦通亂跳。
然後，大門開了。
「嗨……媽……」楚聞喜看著母親，看著闊別已經好幾年的家門，尷尬地露出微笑。
而父親正站在母親的身後，臭著一張臉看著他。楚聞喜看著父親，有些害怕，有些不知所
措。
「嗨什麼嗨！」楚母好氣又好笑的拍了他腦袋一下，然後彷彿心有靈犀的轉頭瞪了丈夫一
眼：「啊你是怎樣，臉這麼臭是想嚇誰？」
「媽、媽你別罵……爸啦……」楚聞喜戰戰兢兢地叫了聲父親，卻得到對方哼的一聲，他
反而有些不敢說話了：「媽，那個……我跟我朋友今天沒地方住……」
「什麼沒地方住！這裡不就你家，是不能給你住嗎？死小孩！」楚母淚眼汪汪的拉過楚聞
喜的手：「啊你朋友咧？快把人家叫過來啊！」
「媽、媽，妳小聲點啦……」楚聞喜尷尬的握著母親的手，正轉頭想要叫過侯夏生，卻發
現對方已經不動聲色的站了過來。
只見美少年彬彬有禮，露出楚聞喜認識他以來，從未見過的最甜美微笑，對著他父母鞠躬
：「伯父伯母好，我是侯夏生，不好意思這麼晚來打擾了。」
那樣美麗的笑容顯然是普通人無法招架的，只見楚父楚母有些呆滯地看著眼前那個在黑暗
中彷彿會發光一樣的美乩童。
「哎喲……」然後楚聞喜就看見他老媽，當著他老爸的面，彷彿少女一樣的臉紅了。
* * *
「來來，夏生多吃一點。」楚聞喜有些忌妒的看著眼前的美乩童。
侯夏生受到了出乎意料的超熱烈歡迎──他媽媽的熱烈歡迎。
進了家門，父親雖然臉色不善，但卻沒有如楚聞喜想像中的那樣態度惡劣，五年沒見了，
他的態度不好也不壞，他沒有看向自個的兒子，只是對著母親說：「快去伺候妳那小祖宗
。」
然後又轉頭對侯夏生點點頭，也沒多問對方的來歷：「歡迎來我們家，別太拘束。」就一
個人默默的坐到電視前頭看他的政論節目。
那句小祖宗讓楚聞喜渾身都不舒服，而父親冷漠的背影也讓他有些受傷，可母親卻絲毫不
在意，只是拉著他跟喊著侯夏生進門，而且還很自來熟的叫人家夏生起來：「別理你爸，
老番顛。來來，吃過沒有？小喜你喔，媽還以為你不回來了，那麼多的菜還想說明天叫你
嫂嫂過來拿。幸好房間前兩天才掃過，這陣子台北一直下雨啊，這幾天剛好放晴，就有曬
一下被子……」
楚聞喜知道母親一唸起來就沒完沒了，趕忙說還沒吃，一說沒吃，楚母就不高興了。
「沒吃？晚餐沒吃？你這孩子！都這麼瘦了還不記得吃飯！真是的，怎麼會這麼不聽話，
工作忙也不是這樣……」母親雖然個性溫柔，可一碰到這種民生大事，就特別計較：「夏
生也沒吃？齁，你在幹什麼，把朋友帶來台北還不好好招待……夏生你也是，怎麼這麼瘦
，現在年輕人不知道在想什麼，不要這麼愛減肥愛漂亮……什麼？夏生吃素？你這孩子怎
麼不早說！這麼晚了要我怎麼弄，你喜歡吃肉，冰箱裡的都是肉多啊，你這孩子怎麼這麼
大了還……」
「伯母伯母，沒關係的。我吃鍋邊素，沒有吃到肉都可以。剩菜熱一熱或是吃泡麵也是可
以的。您不要費心了，這樣我很不好意思，這麼晚還讓您操煩不好。」楚聞喜被罵到都不
知道該怎麼回了，豈料侯夏生簡單兩句話就把母親的怒氣給吹散。
楚聞喜目瞪口呆的看著媽媽一瞬間從怒容轉成笑容，還順手摸了摸侯夏生的腦袋：「哎喲
，乖孩子。伯母怎麼可能讓你吃剩菜？鍋邊素沒關係的話伯母可以弄啊，你吃不吃波菜？
吃喔！真乖！小喜那孩子就不吃，挑食的讓人受不了……伯母煮蔬菜麵給你吃好不好？蛋
可以吃齁？哎喲真乖……」
喂，媽！你兒子在！不是你在摸的那隻！楚聞喜無言地在一旁看著，然後有些同情地看向
正在看電視的老爸那邊。爸，你老婆管一下啦……
接下來楚聞喜就被母親吩咐去挖他大哥的衣服，要讓侯夏生等下洗澡可以換，母親雖唸了
一堆，還是到廚房準備著他們遲來的晚餐。
而那個小乩童不知道是賣乖還是怎樣，居然還跟在楚母旁邊打下手。
楚聞喜就聽見母親咯咯笑：「不用啦不用啦，你是客人怎麼可以讓你來幫忙……什麼，在
家都會幫忙煮？哎喲你真乖、真乖！我們家兩個兒子從來都不幫忙啦，連他爸也是！我家
那三個男的有你這麼乖就好了，哎喲，你切菜的動作真好，切的好漂亮！對了，你怎麼會
跟我們家小喜認識啊？喔，他常去你們店裡買東西喔？呵呵……」
把衣服找了出來後，楚聞喜就坐在餐桌旁，看著在廚房內母親跟侯夏生嘰嘰喳喳的模樣。
……其實，讓媽媽這麼開心也沒什麼不好。楚聞喜想，他已經，好幾年沒有看見母親笑的
這麼開懷了。
遲來的晚餐結束後，楚聞喜被母親趕去洗澡。
「啊，我等下再洗啊。讓侯夏生……」楚聞喜覺得要讓客人先洗比較禮貌，但他話還沒說
完，母親就搭著猴夏生的手笑的燦爛。
「我還要跟夏生聊天啊，他說要幫我洗碗呢。你留著可以幹嗎？以前在家要你洗個碗像要
你的命一樣，快去洗快去洗，順便把浴室刷一刷。」母親揮揮手，一副跟人家很熟的樣子
。
我明明也可以幫妳洗啊，妳以前叫我洗我還是會洗啊──楚聞喜敢怒不敢言，摸摸鼻子就
鑽去洗澡，要去洗的時候經過客廳才發現父親不知道何時消失了，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去睡
。因為浴室就在父母寢室旁邊，他只得小心放輕手腳。
想到父親，他就有些心酸。
剛剛進家門，在燈光下看見父親，才發現他真的是老了，明明之前頭髮都還是黑的，現在
卻白了一半，不過也才五十歲出頭，不過也才五年沒見，不過、不過……楚聞喜邊搓洗著
身子，越想越覺得自己不孝。
怪不得父親不願好好跟他說話……
他為什麼就是這麼自私呢？以前為什麼總是不明白？為什麼就是不肯早點回家看看。明明
，明明他只要願意踏出那一步。其實他也知道父親是很疼他的，好幾次母親去找他，塞點
錢什麼給他都說那是爸爸給的。
「你爸喔，知道我要來找你一直罵啦一直罵，結果還不是偷偷在我包包裡放錢。」想起母
親曾經那樣說過，但當時的他卻一點也不在意……
他真的是一個很差勁的人。如果，不是因為江寧變成人面瘡附身，如果不是因緣際會他帶
著侯夏生來台北，楚聞喜想，他大概還是會拖很久，很久才會回家吧……他大概還會像從
前那樣，一直把自己囚禁在那個自我設限的牢籠中，看不破，想不明白……一想起過去他
那樣愚蠢的行為，楚聞喜就忍不住苦笑，怪不得會長出人面瘡這樣的東西啊。
怔怔站在浴室裡許久，聽見外頭傳來母親的笑聲時，楚聞喜才像驚醒一樣的趕忙放水洗澡
。
解開衣服時，楚聞喜竟有些害怕，他小心地脫掉衣服，系看著身體每一處，發現都已經恢
復正常時，不由得吁了口氣。
恢復正常了……真好，邊沖水，洗頭洗身子，楚聞喜還是有種很像在作夢的感覺。江寧變
成人面瘡出現在他身上出現的突然，離開他身上也離開的突然……到底柯筠白是用了什麼
方法幫忙，侯夏生是不是也有幫了些什麼，而他身上長出自己的人面瘡，難道真的是他太
過執著的關係嗎？如果他內心無法完全看破，那人面瘡，會再長出來嗎……
這一切他其實還是不懂。但，也沒必要懂了吧……
因為，他已經決定要好好的向前走了。他不能這樣繼續幼稚，膽小，自私下去了，他要好
好的把握自己的人生才可以。
在浴室的霧氣裡，他看著鏡中的自己，明明是每天都會從鏡子裡看個好幾遍的臉，此刻卻
有些陌生了。五官明明都還是一樣的，氣質也是，但就是覺得有什麼不同了，像有什麼從
身體深處冒出來一樣的，改變了。
望著鏡子半晌，做出幾個古怪表情後，楚聞喜輕聲道：「……希望是好的改變。加油啊，
楚聞喜。」
* * *
出了浴室，就見母親跟侯夏生兩個人已經到客廳坐了。從楚聞喜的角度，只能看見母親笑
不間斷，跟侯夏生的後腦杓，不知侯夏生是用怎樣的表情語氣跟他媽聊天。
真不明白他們兩個年紀差這麼多是有什麼好聊的？楚聞喜又是疑惑又是發窘，他媽媽還真
是大膽，居然就這樣搭著人家這樣一直聊。
侯夏生到底是露出怎樣的表情跟他媽說話呢？楚聞喜很好奇。尤其一想到剛剛那傢伙在他
家面前露出的笑，突然脖子一陣雞皮疙瘩起來。
想想認識他以來，他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沒什麼大喜大怒大悲大痛，雖然有幾次表現出
來難過還是什麼害羞的表情，但也很淡，不過侯夏生傳達情緒的方式很有力道，眼睛更像
是像會說話般，往往只要他五官稍微一動，就能讓人明白他是喜是怒是在想什麼……當然
絕大多數的時候更讓人弄不明白就是了。楚聞喜想，像他這樣子，像什麼呢？
啊……就好像尊觀世音菩薩像一樣。
想起家裡神明廳的菩薩像，楚聞喜對這方面沒研究，但家裡那尊似乎是母親特地去找的，
知名的師傅雕的，當初要請回來時他還小，印象很薄，隱隱只記得當初為了請這尊菩薩像
，弄得很隆重。
而那尊菩薩像的確也有獨到之處，看來莊嚴殊勝，從不同的角度看去，正面含笑，右側面
帶憂，左側面則面無表情冷然凜冽，十分特別。
……呃，他一下把人家想成小媽祖一下想成觀世音菩薩是不是不太好。搔了搔臉頰，楚聞
喜趕忙把腦中不敬的想法給趕出去。
結果母親先發現他出來了：「小喜？洗好怎麼不說，別讓人家等！快快，夏生快去洗。這
麼晚了，洗好就去睡了。」
侯夏生乖巧地站了起來，轉身時仍舊是面無表情的模樣，不過耳朵又紅成紅蝸牛的模樣。
他媽媽到底講了些什麼讓這小子又害羞了啊啊啊啊──楚聞喜內心響起不安的旋律。
而在經過楚聞喜身旁時，美乩童飄了一眼過來，那一眼太、太、太、太……太迷人了……
楚聞喜又發現自己不爭氣的心跳亂了。
「小喜，傻站在那邊幹什麼？過來過來。」母親笑瞇瞇地揮著手，「過來這邊坐。」
「媽……」為什麼他會覺得媽的表情別有涵義。
戰戰兢兢挪動屁股坐到母親身旁，下秒就被命令腳給抬起來。
「過來，讓媽幫你剪腳指甲，你這懶鬼，指甲又這麼長了。」戴上眼鏡，母親摸了摸他的
腦袋，「你啊，不喜歡剪，每次都要拖到最後，要不就要拖到指甲插進肉裡。不是跟你說
過很多次嘛？出門在外，沒有媽幫你剪，自己勤快點。」
「我、我最近工作忙……」紅著臉把腳抬到母親膝蓋上，在母親的目光下，楚聞喜喏喏幾
聲，不敢再說話。
這點的確是他的問題，不過也是媽媽慣出來的啊……說來也頗不好意思，他真的是從小到
大，被母親伺候的好好的，在上高中之前，頭髮都還是媽媽在幫忙洗，而在跟江寧交往同
居前，他還沒有自己剪過指甲過，這點就曾經讓江寧直呼不可思議。
而且不只是他，連他哥哥也是。父親曾經唸過不少次，孩子大了這些事情要讓他們自己學
著做，但母親總是會笑笑地回說，真的大了就要離開父母了，到時候他們自己也不得不學
會了，現在這幾年還會跟我撒嬌，要我幫忙做，就讓我多做啊。堵的父親啞口無言。
曾經有朋友聽過母親這麼寵愛他，覺得無法置信無法理解，但楚聞喜覺得沒什麼好不能理
解的，因為在母親心中，他跟他哥哥，一直就像孩子，需要照顧，需要疼惜。可是，其實
他們都已經大了。
應該是換他來好好照顧母親，疼惜她才是。
「你啊，看起來沒什麼脾氣，但其實脾氣最硬最臭了，就像這指甲一樣。」母親溫柔的用
手包住他的腳，小心地替他修著指甲，「真不知道是像誰呢。」
「媽……」
「可是心腸卻又軟，就跟你頭髮一樣，軟軟的。哎……好久沒替你剪腳指甲了。」母親笑
了笑：「你看看，腳趾甲長這麼長，都不怕勾破襪子。明明腳趾就長的這麼漂亮，還不好
好打理。」
「不會勾破啦……」楚聞喜臉更紅了，其實真勾破不少雙。但是他實在不太會剪，每次都
剪得亂七八糟，要不就是剪過頭剪到肉，他就是沒辦法像媽媽一樣，修剪的那麼漂亮。
「哎……媽也不知道還有幾年可以幫你剪呢。自己要學著點。」
「媽！別亂講話！你才五十歲耶！」動了動腳，楚聞喜聽到這樣的話，鼻頭都酸了。
「傻孩子，人總是會老的。」楚母捏了捏他的腳趾，笑的溫柔：「小喜，夏生挺好的。」
「嘎？」
「那孩子喜歡你吧？媽看的出來。」
「媽、媽，那個……」楚聞喜尷尬了，剛剛侯夏生到底跟他媽說了些什麼！提親嗎？提親
嗎？
「噓，先別說。讓你媽說完。腳也別亂動，等等剪到肉去了。」母親一邊說，一邊俐落地
替他剪著，然後了解自己兒子的她笑了笑：「放心，那孩子什麼都沒說。你媽也沒有那麼
……什麼，你們年輕人都說白目是不是？還是不會看空氣？」
「就跟台語的掰嘛一樣啊……白目就是掰嘛啦……」
「欸，對，白目。」楚聞喜看著母親剪著，總是不懂為什麼她的動作可以這麼溫柔卻又剪
的那樣乾淨整齊，「媽只是想啊，你怎麼會突然帶人回來，但看你跟他好像又不是那回事
，剛剛跟他聊天啊，他也說他跟你只是普通朋友……不過那孩子看起來很好，媽喜歡。」
……媽妳確定妳不是因為那小媽祖長的很帥妳才喜歡嗎？
「比你之前那個好多了。真的。」母親沉默了一會，叨叨說聲：「剪完了。」把剪好的指
甲順手丟到桌旁的垃圾桶，拿過一旁不知道何時準備好的濕毛巾，替他擦了擦腳，動作那
麼輕柔，可說出來的話卻讓楚聞喜心跳亂了。
「那個啊，之前那個啊，也不是說不好，長的好，個性也不錯，可是媽看了不喜歡。夏生
就很好，講話很有禮貌，也很乖，看了真的很好。」
楚聞喜不懂母親為什麼才認識對方不到兩小時就一直說好，雖然他是知道侯夏生真的不錯
，只能沉默不語。
「不過真的你喜歡就算了。」母親嘆了口氣，「那時候也不知道該怎麼管你，跟你說什麼
你都不聽，也都不肯回家，那時候多擔心你，以前常覺得你還小，那時候才知道你長大了
。大了，管不了了，會想要有自己的生活了。」
母親說的話讓楚聞喜鼻頭都酸了，「媽……」
母親就這樣把他的腳壓在自己的膝蓋上，溫柔的摸著他的腳趾，「知道你喜歡男的，媽是
覺得很奇怪，不明白啊，可是也不是沒見過，媽是一直覺得，你們開心就好了。都你爸比
較那個一點。不過你就別管他了，老番顛。」
楚聞喜苦笑，怎麼可能真的不管父親呢？
「所以雖然覺得以前那個跟你不怎麼適合，媽也就算了，可以走的順，就可以一輩子走下
去，不順，自然就會分開了。你們年輕人要怎麼談戀愛啊，我們老人家不應該管也沒必要
管。可是沒想到你跟他分之後，居然也就這樣跑走了。」苦笑著，母親捏了捏他的臉，「
你爸那時候就說我把你們寵壞了，想想也是。」
「……對不起。」知道自己當時真的很過分，只想著自己，隨便就離開父母，真的是他不
對，楚聞喜只能喏喏道歉。
「傻孩子，說什麼對不起呢。哎、媽不知道該怎麼說。以前當老師好像當假的一樣。」母
親笑了笑。
「當幼稚園老師又不用很會說話……」楚聞喜囁嚅道。
「愛頂嘴。」楚母捏了捏他的小腿，好氣又好笑。
「……媽。」楚聞喜想了想，把腿縮了回來，有些戰戰兢兢的，坐到母親身邊，抱住了她
，他小心的將頭靠在母親肩膀上，聞著那讓人喜歡的味道。是媽媽的味道。
母親真的好小，好瘦小。
「小喜啊，你長大了。長好大。」母親被他抱住，有些愣住，就著抱著動作，拍了拍他的
頭，「媽也不知道怎麼管你了。」
「妳天天管我……天天罵我……」
「傻蛋，媽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天天都快快樂樂的，天天罵你幹什麼？累死人喲……小
喜啊，前一個不好，沒關係的。世界上很少有人可以馬上遇到適合的。」
「你啊，還年輕，路還很長，走錯一點路，沒關係的。慢慢走，慢慢走就好。」母親歪歪
頭想了又想，又說道，「慢慢走，沒關係的。」
「嗯……」
「然後遇到好的，要好好把握。就像你媽一樣聰明。」楚母呵呵笑著，也回抱住楚聞喜，
「哎，羞羞臉啊，我兒子這麼大了還要媽媽抱。」
「媽……」楚聞喜把頭埋在母親的肩膀上，偷偷掉了幾滴淚，他到底是多幸運呢？
在母親的懷中又窩了好一會，又讓她替自個兒吹頭髮，撒嬌撒過癮的楚聞喜在侯夏生出來
前趕忙跳出來，太丟人了……他已經在侯夏生面前丟夠臉，實在不能再丟這個。
母親見他那樣又嘲笑他一番，結果轉眼看到侯夏生出來又眉開眼笑的黏過去。
原本還滿肚子不爽，但楚聞喜在轉頭看見對方時又被迷住了──出水芙蓉的美少年真的很
誘人……呆呆地看著那個從浴室出來，兩頰被熱氣蒸到潮紅，頭髮濕潤，穿著他哥的衣服
，上半身太鬆，鎖骨露出來顯得春光無限好，下半身太短，好好的九分褲被他穿成七分褲
的美乩童──楚聞喜的心臟又砰砰砰的亂跳。啊啊啊啊！可愛的要人命！
「哎喲，快去吹頭髮快去吹頭髮。」母親笑瞇瞇地把他們趕去二樓楚聞喜的房間內：「別
在客廳吹。吵到你爸。棉被你爸剛剛幫你們鋪好了。」
「啊？他睡我房間嗎？」楚聞喜大吃一驚的退了幾步。
跟侯夏生睡一間？跟美乩童睡一間？跟小媽祖睡一間──
「對啊，難不成跟我們睡嗎？」楚母一臉你大驚小怪個什麼的看向自己兒子：「都快十二
點了，快去弄一弄睡覺了。夏生還小，不多睡長不大的。」
「可是可是大哥的房間──」媽，他很大了！很大了！
「裡面堆滿東西了啦，嫁出去的人了，房間還留著給他幹嘛。」
楚聞喜覺得滿頭是汗了：「媽，什麼嫁啊……」
楚母歪歪嘴：「就跟嫁掉沒兩樣啊，有那老婆只會聽老婆的話了，哎。」
傻眼的被母親推往房間，嘴裡有好多話都來不及吐出來──最好是會吵到爸妳剛剛不是還
幫我吹──大哥的房間他剛去拿衣服的時候明明就很整齊！
「不要讓客人睡地上。」結果在經過父母房間時，父親突然開了門，對著楚聞喜說。
「啊？啊？好……」愣愣地看著父親，楚聞喜直覺的點了頭。
「快點睡，很晚了，別拖著你媽。」父親低聲囑咐，又轉頭看向侯夏生，點了點頭，態度
比對楚聞喜的時候好了很多。
為什麼我爸對我臉這麼臭對你那麼好……為什麼我難得回家要睡地上……進到房間，領著
人到房間後，楚聞喜呆呆看著鋪好被子的單人床，還有不知道父親何時上來鋪好的巧拼地
墊，地墊上也放好了折疊床，被子看來也很蓬鬆……還是覺得很哀怨。
不過，對方是幫了自己的恩人──睡地板就睡地板──楚聞喜哀哀的看向侯夏生：「我去
拿吹風機給你……」
「我睡地上就好。」侯夏生很自動的坐到地上，修長的雙腿盤了起來，露出來的腳踝跟腳
趾頭看起來形狀優美，讓楚聞喜不知不覺看了過去。
「啊、這樣不好……我睡……」
「沒關係。我睡地上。」侯夏生微微一笑，態度和緩但卻讓楚聞喜不得不點頭：「吹風機
？」
「啊啊……等、等我一下──」這樣對心臟真是太不好了，慌忙轉過身往衣櫃去拿記憶中
應該放在那裡的吹風機，楚聞喜覺得，今夜一定是個無眠的夜晚。
他到底，為什麼，要把人領回家……問了自己許多遍，楚聞喜就是不想要去看那個，其實
他自己早已知道的答案。
* * *
在等侯夏生吹完頭髮的時候，他們兩個人之間一直都沒有人開頭，說個些什麼。楚聞喜實
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他尷尬的屈膝坐在床上，看著自己的腳丫子，手指無意識地玩著
自己的腳趾頭，腦中翻來覆去，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相較楚聞喜的尷尬彆扭，侯夏生卻表現得非常自在，他吹完頭髮後，自動自發地把吹風機
放回原位，然後把棉被鋪好，問了聲楚聞喜是否要睡了，得到他的回應後，又問要留燈嘛
？
楚聞喜點點頭，他睡覺習慣點小燈，便開了床頭燈，侯夏生見狀就過去關了大燈，之後就
鑽進棉被裡。
在暈黃微弱的燈光中，侯夏生朝他眨眨眼，說：「晚安。」然後便閉上了眼睛。
「晚安……」楚聞喜可以說是目瞪口呆的看著對方做完這一連串的動作，他坐在那邊，突
然覺得，自己實在很像個丑角。
坐著不動，楚聞喜就這樣一直盯著侯夏生的睡顏瞧。美少年的睡顏非常的，嗯，可口，濃
密到讓女孩子絕對會忌妒的睫毛，鼻樑也挺的討人厭，尖尖的下巴，還有不知道為什麼那
麼水潤的嘴唇，明明只有床頭小燈照著，但就是看來賞心悅目動人美妙，如果拿食物來形
容就是一塊上頭放著草莓的巧克力蛋糕……他到底是多喜歡用可口這字詞形容這個乩童啊
……楚聞喜絕望的把頭埋進自己的膝蓋裡。
「睡不著？」侯夏生突然說。
「咿──」楚聞喜被一嚇，抬起頭來，就見侯夏生不知道何時坐了起來，他披著棉被，幽
幽的目光看著他，表情很淡，很空。
「睡不著嘛？」他又問了聲。
「……我媽剛剛跟你聊些什麼？」愣愣看著侯夏生許久，楚聞喜不自覺問出了口。
侯夏生像是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歪歪頭，楚聞喜看到他這動作，不知為何就直覺他臉紅了
──可惡開小燈什麼顏色都看不清楚。
侯夏生低聲說，眼睛還是直直看著他：「伯母問……我怎麼跟你認識的。」
「還問了些什麼？」楚聞喜被看到不自覺吞了吞口水，臉頰莫名的發燙起來。
「她問我住哪裡，家裡有誰，幾歲，讀什麼，興趣是什麼，有沒有女朋友……」美少年的
嘴角很輕的動了下，露出一個若有似無的笑。「還問我，對你有什麼想法。」
「那……你怎麼回答？」
「你想知道？」侯夏生眨眨眼，看起來好無辜，好動人，好好好可愛。「你想聽，我就說
。」
「我……」楚聞喜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張了張嘴。
這段時間，侯夏生一直都靜靜的看著他，楚聞喜也看著他，他坐在床上，位置較高，從那
樣的角度可以看見侯夏生微微仰起的頭，那形狀優美的下巴連著脖子，形成一道動人的弧
度，然後又往下碰到了鎖骨。
太美好了……楚聞喜感到自己的心跳，又從砰、砰、砰，變成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我……想知道。」楚聞喜又嚥了口口水，好半晌，才回答。
侯夏生低下頭，長長的睫毛動了動，更輕，更輕的笑了，「嗯。」
那聲嗯低低柔柔的，撞進了楚聞喜的心裡，彷彿一塊小石子丟進湖裡頭，起了陣陣漣漪。
楚聞喜禁不住用手摀住了胸口。
「會開始注意你，是四年前。」讓楚聞喜意外的，侯夏生開了個他不懂的頭。
「什、什麼……」
「那時候是夏天，我騎腳踏車從學校回來，路上有個老奶奶要過大馬路，走的很慢，而且
他抖來抖去的，很危險，結果我看見你從機車上跳了下來，跑過去扶了那老奶奶一把。」
侯夏生說了一個楚聞喜自己都沒什麼印象的過去。
「那其實不是第一次見到你，你已經到我家買過很多次飲料跟雞排。」侯夏生坐正了身體
，看著楚聞喜，眼眸晶亮亮的，好像星星。「我記得你，但只是記得。可是那次讓我對你
有了點興趣。」
楚聞喜這下是真的傻了……什麼四年前四年前四年前……人家四年前就對他有興趣了──
騙誰……
「其實會有印象，是因為你身邊跟了一個守護靈。」侯夏生又再次說了讓他震驚的東西。
「守護靈？」不自覺動了動脖子，楚聞喜非常吃驚，什麼時候有這種東西他竟然都不知道
？
「你有個小叔。」侯夏生說了這句，就沒有再多說，但楚聞喜瞬間懂了。
他的確是有個小叔叔，不過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工作太累突然一睡就不醒了。而他
對那小叔的印象很淡，只記得對方挺疼他跟他大哥，常常買玩具給他們，由於他太早走了
，家裡連他照片什麼的也很少放，從前怕爺爺奶奶擔心，家裡也不太提他……就這樣而已
。
小叔，成了他的守護靈嘛？
「他是個很有趣的守護靈，不太怕我，他發現我對你有點意思，常來找我聊。」侯夏生又
歪歪頭：「一般的，都不太會靠近我。」
「什麼……」小叔你！楚聞喜又禁不住動了動脖子，可惡真的還假的啊……等下，他是不
是知道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其實侯夏生是很強的鬼怪驅除器？就像滅蚊燈之類的？
「所以，我不知不覺間，知道你很多事情。」侯夏生看著他，好笑的彎了嘴：「別動了，
他剛剛一聽我講，就跑出去了。你想看也看不到。」
「……這個你也跟我媽說嘛？」楚聞喜很想問，到底你知道些什麼，但又沒有勇氣問，然
後又想侯夏生該不會突然跟他媽說這些吧？他媽會相信嗎？一般人怎麼會相信呢，說什麼
自己的家人成為守護靈之類的……
但他卻相信，相信侯夏生說的。
「沒有，我沒有說你小叔的事情。這種事情不能隨便跟人說。」
「那你還跟我說……」
「因為是你。」侯夏生這樣說，讓楚聞喜真正無話可說的，臉燒了。像熱開水滾起來一樣
的燒燙燙。內心響起了熱開水滾時會發出的氣鳴聲，嗚──嗚──嗚──
這孩子這樣天然的甜言蜜語真是太可怕了……
楚聞喜覺得自己現在很像缺水很久的水庫。突然的，乾渴已久，已經乾到要把沉在下面東
西都露出來的水庫上頭，下起了綿綿細細，雖小，但聚集起來卻是非常有力量的雨水。
侯夏生就像那雨，就像梅雨季節的雨，就像充滿水氣的東北季風帶起來的旺盛雨水──雨
量雖小，卻綿延不絕的，一點一點一點的下著，水庫那條水位線漸漸被漲起來的水給蓋住
了，一不小心，就瀕臨危險──快潰堤了。心裡某個什麼，某個，什麼，快潰堤了。
「所以你早就知道江寧的事情？」
「嗯。」侯夏生很坦誠，他的眼神柔軟，「你的小叔，都有跟我說。」
……小叔原來你這麼愛八卦嗎？把自己的姪子賣掉這樣對嘛？楚聞喜一想到自己跟江寧那
些混帳事，對方早就知道了，就有想一頭撞進枕頭裡昏睡的衝動。
怪不得侯夏生什麼也沒問也不多說，就這樣義無反顧的幫助自己。
但，為什麼知道了那些……他還……他還……看著眼前的美乩童，楚聞喜覺得自己的頭有
點暈，不，不只是有點，是好暈。
「那、那你知道了……知道我……」楚聞喜覺得自己不只水庫要洩洪了，水壺也要被煮乾
了，嗚──嗶──嗚嗚嗚──嗶──
「嗯？」
迎視著對方，楚聞喜聽見自己這樣問：「那、那你為什麼知道了我那些過去……還喜歡我
？」
而出乎意料的，那個從剛剛一直直視著他的美少年，居然因為這個問題，狀似羞澀地低下
頭──啊啊啊他想衝去開燈！他好想！楚聞喜內心響徹著尖叫，現在的燈光不夠力，美乩
童一定臉紅了，他害羞了！
「我……」沒有發現眼前的人已經被煮開還煮乾了，侯夏生聲音低低的，在房間中迴響。
「我不怎麼清楚。」抬起頭，侯夏生水亮的眼眸看著楚聞喜，那麼堅定，那麼溫柔，那麼
的讓人動容，說出來的話亦是：「你是我，第一次喜歡上的人。」
楚聞喜呆住了，呼吸幾乎要停了。完蛋了，水庫要滿出來了，水庫下方的居民請小心，請
小心──不對，水庫下方的居民就只有他一個！
「一開始只是好奇，好奇你。你沒有發現……但我常常在路上看見你，那時候總會忍不住
觀察一下，見你來店裡買東西也會跟著注意，常聽你跟哥哥姊姊聊天，常看見你在路上幫
助人……對你印象越來越深。你長的很好看，聲音很好聽，講話很有禮貌……對人很親切
。」侯夏生說話的語調很慢，他像是怕楚聞喜聽不清楚一般，聲音又柔又慢，講著絲毫沒
有修飾，簡單的話，卻讓楚聞喜聽進耳中，覺得對方彷彿在吟唱詩歌一般。「是個讓人感
覺很好的人。」
他看著楚聞喜，仍舊沒有表情，但卻讓他覺得很有表情，他眉眼那麼淡然，楚聞喜卻覺得
，自己好像看見這世界上最美的東西。楚聞喜從來都不知道，自己被人讚美，會這樣讓人
開心，明明侯夏生根本沒有用什麼華麗的詞藻來讚許他，來說他些什麼，他卻覺得自己欣
喜若狂。
那孩子，是真的在用盡全身力氣在跟自己告白。楚聞喜莫名地知道了這點。
太可怕了。
楚聞喜感到自己的心臟，已經不是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了在跳，而是像火箭發射一樣，連
碰聲都沒有了，糊成一團亂七八糟。
好可怕，好想逃，卻逃不了。
「聽你的小叔講著你，不知不覺，好像跟你很熟悉一樣，好像變成你的朋友一樣。我總有
種錯覺，自己跟你很熟悉似的。然後……前兩個月，你可能忘記了，那天……你來買飲料
，我打了個噴嚏。」侯夏生說到這裡，停了停，他手指無意識似的，動了動，舉起來摸了
自己的臉頰。
他好像很緊張，楚聞喜想。說了這些話的侯夏生，好不像侯夏生。但，好可愛，好可愛…
…好可怕。心已經飛向外太空，水庫已經在洩洪，楚聞喜覺得自己爛成一片了。
「你那時候，對我笑了，跟我說：『要小心，最近天氣變化大，很容易感冒呢。』……那
時候，突然，就突然發現……」
「我喜歡你。」侯夏生說完，就閉緊了嘴，仍舊那樣沒有表情，直勾勾的看著他，眼神無
悲無喜，可他的眼眸中，映著他。
在此時，只映著楚聞喜一個人。
「啊……」楚聞喜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什麼──這幾天下來他遇到太多次這樣張口無言的
情況。他都快有些疑惑自己是不是智能不足了。
「你還想知道什麼嗎？」而更讓他覺得自己像是智障的是侯夏生居然這樣問。
「嘎……」楚聞喜只能發出怪聲了。你才剛對我告白完還這麼鎮定！你還這麼鎮定！你鎮
定我不鎮定啊我腦子都要燒乾了我要飛上太空跳進太陽裡了啊！
「別想太多。」看楚聞喜好半天不說話，侯夏生笑了笑，他低下頭，摸著自己的膝蓋，「
雖然這樣說不太對，但我……覺得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用想太多，不想接受，也
沒有關係。」
「不要把我的喜歡，變成你的負擔。」楚聞喜看著侯夏生的手正無意識地動著，他盤著腿
，手指從膝蓋又滑向小腿，然後又滑到腳踝，又滑回去。「喜歡你，幫忙你，都是我自己
做的決定。你不用因為這樣，覺得對不起我些什麼。不用在意。」
那好像是他會不自覺出現的舉動，楚聞喜為他這樣可愛的小習慣感到心又亂跳起來，又更
因他的話感到心煩。
「侯、侯夏生……」傻瓜啊你……怎麼可能不在意，怎麼可能覺得不對不起……而且什麼
負擔……
楚聞喜覺得搞不懂，真的真的真的，搞不懂，眼前這個男人在想什麼。
為什麼他可以這樣呢？說出一切後卻又希望那一切不會停佇在他的心中。
「快睡吧。」侯夏生說，像是沒看見楚聞喜複雜的神色，「不過……我可以跟你要一個東
西嗎？」
「啊？」楚聞喜呆了下，要什麼？
他還沒徹底反應過來，就見侯夏生的臉越靠越近越靠越近，很快很快，快到讓楚聞喜覺得
自己在作夢，然後臉頰突然熱熱的，有什麼東西啄了他臉頰一下。
「嗚哇哇！」楚聞喜慘叫一聲，用著自己也無法想像的反射動作退到靠牆那邊，他摀著臉
，覺得熱氣整個冒上臉頰。
「晚安吻。」侯夏生又退回原本的地方，坐的端正，像是剛剛往前親楚聞喜的人不是他一
樣的冷靜。「這個。可以嗎？」
怎麼可以親了才問可以嘛！這樣對嘛！這樣對嘛！
「看來是可以。」侯夏生淡淡笑了，他俐落地鑽進被子裡，仍舊那樣，沒有悲喜的一張臉
看著楚聞喜，但他卻覺得他好像有些難過，可他的聲音仍舊那麼珠圓玉潤，聽起來實在讓
人舒服。
「謝謝你的晚安吻。好好休息，晚安。」
什麼謝謝？什麼晚安──才要伸出去的手就這樣停在半空中，楚聞喜怔怔的看著閉著眼的
美少年，心浮氣躁到覺得自己像是顆要爆炸的氣球，臉頰也很燙，燙死了啊啊可惡！
可害他灌滿汽，快爆炸的那個人卻安然的睡著了。不可置信的，楚聞喜試探的在侯夏生身
旁揮了揮手，確定他真的睡著時，有種很挫敗的感覺。他又滾回床上，趴在枕頭上，看著
睡的很熟的美乩童。
為什麼可以說睡就睡，這是什麼奇怪的才能！不要把別人的心攪的一團亂後就這樣理直氣
壯的睡著啊！還有不是親完才問人可不可以是親之前就要問啊！親完再問是怎樣！啊啊可
是我又覺得有點爽可惡……
楚聞喜忿忿地咬著枕頭套，又有些怨恨起自己小叔起來，他到底是跟侯夏生說了些什麼…
…可惡可惡……剛剛被告白後得到的那種感動的心情仍舊溢滿整個身體，可同時煩躁也在
四肢、胸腔、腦袋裡擺盪。
他真的睡著了嘛？他真的喜歡我？他真的覺得我不接受也沒關係嗎？為什麼就這樣喜歡我
？我到底有什麼好的……哪有他說的那麼好……那些幫助人的事情其實也只是順手……我
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楚聞喜不停想著，邊想著，邊細細看著離他那麼近的睡顏。
如夢一般的幾天。
原本很遠的人頓時靠得很近，原本每天都一樣的人生，突然起了翻天的變化，太讓人不安
與不明白。
好想問他。真的很想問他。楚聞喜翻了身，逼自己把視線從侯夏生身上移開，他瞪著天花
板，想著很多東西。
他用力地想著，不斷跟自己說，動動你那空空的腦子吧，好好想想。好好想想。然後剛剛
被親的地方，一直熱熱的，熱熱的。
好好想想……不要再讓自己，後悔一輩子。摸著被親過的地方，楚聞喜不知不覺中，閉起
眼睛。
* * *
楚聞喜又做夢了。很奇怪，他知道自己在做夢，但是就是醒不過來。
夢裡他在一個不知道腳下踩的到底是什麼，而四周都是雲霧包圍的地方走了很久，走了很
久很久，四周的雲霧時時變化著，一會兒五彩七彩還是好幾百彩都有，一會又隱隱有些亮
光，好像一撥開那雲霧就可以看見太陽，但不管怎麼走，到處都是雲霧，霧中像是有路又
沒有路，偶爾會聽到遠方傳來音樂，有點兒像是佛經，又有時候像有人在唱歌，可怎麼走
就是沒看到點東西，這樣走著走著，走到他都想要罵髒話時，才發現眼前有一座涼亭。
楚聞喜直覺的，不想往那涼亭靠近，但雙腳卻不受控制的往前衝去。有沒有搞錯，做夢還
這麼不由自主！不對就是做夢才不由自主……楚聞喜內心悲涼，卻完全無法阻止自己的雙
腿，等他靠近涼亭時，就發現涼亭前正跪著一個男人，然後涼亭內有一張桌子，上頭還有
一個小孩子。
跪著的那個正被小孩罵個沒完，楚聞喜老遠就聽見那孩子用著尖銳的聲音吼罵著。
說是小孩，也不全對，對方看來也有個十三四歲，長的十分漂亮，一張臉精緻到讓人覺得
可怕，眼睛又大又圓，因為生氣所以氣鼓鼓的模樣，看來還是很可愛。
只要他的穿著不要那麼誇張就好了──楚聞喜覺得自己臉上都要冒冷汗了，那小孩一身龐
克裝，到處都是閃亮亮的鉚釘還有別針什麼的，又緊身褲配上高筒靴，還一頭用髮膠抓老
高的豎髮，怎麼看都跟他那容貌不搭配，這小孩子的父母是不會教一下嗎……
楚聞喜越靠越近，漸漸聽清楚那孩子在罵些什麼。
「都你惹的禍！你的姪子自己不顧好要我義子顧！算個什麼！今天還用了他的血！你以為
他的血說取就取嗎？那孩子花了我多大功夫才留下來的！啊啊？你就會低頭！就會低頭─
─」
「那個……」發現那兩人一個罵的正歡一個挨罵中毫無所覺他的靠近，楚聞喜想想，還是
戰戰兢兢地喊了聲，沒想到他那聲，像是平地一聲雷一般的，令那孩子頓時住了口，一雙
瞳鈴大的眼睛狠狠的瞪了過來，而那個跪著的人像是被打到一樣跳了起來，用著讓人無法
想像的姿態用力的轉了身，也瞪向楚聞喜。
跪著的那個讓楚聞喜也很出乎意料，是個長相端正討喜的年輕人，如果不是他滿臉驚訝，
可以想見他表情正常時，一定很討人喜歡。
而讓楚聞喜驚訝的地方是，那年輕人長的挺像他爸年輕的時候的……不過沒他爸那麼煞氣
，眉目柔順許多，倒有點像他奶奶。
「哎！你怎麼會來這裡！」更讓人驚訝的是那年輕人像認識他一樣的，居然衝上前抓住他
的手，楚聞喜反應不及，就被他拉著跑，「元帥元帥對不起了──」
年輕人像是在喊那小孩，邊喊邊拉著楚聞喜不知道往哪跑，然後就聽見身後那孩子冷哼一
聲。
「欸？欸？」這到底是什麼怪夢啊！為什麼這麼真實啊！楚聞喜覺得手痛得要命，那年輕
人力氣大到他無法掙脫，而且到最後他被拉著不像在跑，像在飛一樣，兩腳踏不到地。
「你這孩子怎麼會跑過來？不可能啊，照理說不可能……怎麼魂魄會跑出來呢……」那年
輕人拉著他跑，一邊嘴裡唸個沒完，楚聞喜只覺得滿腦疑惑，喊了對方好幾次，卻又被罵
了閉嘴。
「少爺你行行好！別說話！這裡你不能隨便說話！」年輕人轉過頭來一臉哀戚地大喊：「
等我說可以了才能說！算我拜託你了！要不我對不起你爸媽！」
楚聞喜被他那表情給嚇到了，立刻閉緊嘴，隱隱約約間，他想到了些什麼，卻又不敢確定
，只見那年輕人不知拉著他往何方，漸漸地，他們真像飛起來一樣。身邊的雲霧也有變化
了，從萬彩繽紛頓時變成白的，然後漸漸黑了。
楚聞喜很好奇的東張西望，就見黑雲中不知道有什麼在飛來飛去，想要探頭看清楚時，年
輕人又大罵了聲：「閉起眼睛來！」
楚聞喜被吼的有點不爽，想要反駁些什麼，卻被用力地打了頭：「還想活著回去就給我照
做！小叔的話都敢不聽了你？」
驚嚇間，楚聞喜慌忙閉起眼，頓時只剩下皮膚上感受到的冰冷溫度，還有耳邊傳來的呼嘯
聲。
楚聞喜不知道飛了多久，總覺得肌膚被四周的冷空氣凍的快結冰似的，頭髮也被冷冽且潮
濕的空氣弄到溼答答，手腳被迎面而來的風以及寒冷弄到好像不是自己的，腳已經沒有踩
在地面上的感覺，而是懸空的狀態。
耳邊更聽到許多奇奇怪怪的聲音，說是鬼哭神號也不為過，還有很多莫名其妙的聲音，像
是鳥鳴，像是獸吟，聽見那些聲音，楚聞喜覺得身上都要起了雞皮疙瘩，更加嚇的他連口
都不敢開了，內心只祈禱快點快點快點，但要快點些什麼，他自己也不明白。
他是在飛嗎？他為什麼會到這邊來？這裡是那兒？他是在作夢吧？剛剛那個小孩到底是誰
？抓著他手跑的人……難道是小叔嗎？
疑惑像是一團糾結在一起的線，楚聞喜覺得很焦急，可偏偏他們就是一直飛一直飛，像是
要飛到世界盡頭似的。
慢慢的，四周的空氣變暖了，原本凍到刺骨的感覺也逐漸消失，楚聞喜原本覺得他連手指
頭都發麻，可是現在全身又暖到讓人覺得舒服，不知道什麼時候濕淋淋的頭髮跟衣服都乾
了，然後，一個不經意間，他的腳碰到了實體。
「好了，可以張開眼了。」在踩上土地那一瞬，年輕人開口道。
楚聞喜戰戰兢兢的睜開眼，發現他跟年輕人居然站在家門前，而且不知道何時天竟然亮了
，路上行人來來往往，甚至對面鄰居他還算熟的阿嬤都在掃門口。
「唉，你這孩子真會給人找麻煩。」年輕人比他高了一點，跟侯夏生差不多高，年紀看起
來跟他差不多。他看著他，一臉很困擾的樣子，苦笑的嘆了口氣，竟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
：「真是嚇死我了……」
楚聞喜楞楞看著對方，張著嘴好一會，才有些疑惑的問出口：「小叔……？」
「欸，乖。」年輕人聽見這聲，立刻眉開眼笑的笑彎了眼，那一笑就讓他更想到奶奶年輕
的模樣，以前回去看奶奶，常被逼著看他們一些過去的照片，楚聞喜得承認，他們家的確
一家子基因不錯，祖母年輕時是個大美人，穿著打扮很雅致，拍起照來笑的甜美，擺在現
代也絕對是個古典的小美女。
而小叔一笑起來就跟年輕的奶奶有七八分像。
「騙人吧……」楚聞喜有些慌了，現在是怎樣？而他注意到身邊有不少人來來去去，居然
都穿過了他們。
現在是怎樣？不是做夢嗎？原來不是做夢？
「什麼騙人，沒禮貌，小叔幹嘛騙你。我你的小叔叔呢。唉，長大了都忘記我以前多疼你
了，壞孩子。」小叔好笑的捏了捏他的臉，邊推著他往家門進去：「好了好了，快回去了
，你這樣隨便離魂不行，欸怎麼會這樣呢……明明沒這體質啊……」
「什麼什麼？」楚聞喜滿腹疑惑，「什麼離魂？小叔為什麼我會看到你？我們現在是怎樣
啊？」
「小孩子不懂不要問那麼多，乖乖快回去。幸好你只是一魂跑出來，善哉善哉……啊，家
裡都沒人在？喔、嫂子在煮飯……你爸跟侯先生呢，居然出去了，什麼！菩薩也出去了？
怪不得你會跑出來，真是的……」小叔一路叨唸，也不管楚聞喜一路追問些什麼，就只是
顧著把他往房間推。
「小叔！小叔！我我我我有兩個──」楚聞喜被推進房間裡，都還來不及為母親居然看不
到他、他們進門居然不用推開門、牆壁想穿就穿這些事情驚嚇，就被床上居然躺了一個他
給嚇到了。
「好啦，乖。本來就兩個啊，一個身體一個魂魄，大驚小怪。」小叔好氣又好笑地把他往
前一推，「你就別多想也別多問了，估計你回去醒來也記不了什麼。就當做了一次的夢吧
。」
「小叔……」普通人見到自己突然有兩個都會這樣吧！我哪有大驚小怪！楚聞喜不敢頂嘴
，只能腹誹。
「然後啊，回去前，小叔有些話跟你說。平常怎麼在你耳邊講都聽不到，現在機會難得。
」小叔笑了笑，摸摸他的頭：「你啊，就是家裡的人太疼了，都沒人好好說你，讓你這麼
任性。小叔今天跟你說的話，回去也不知道你能記住幾句，但是希望多少能進到你的心底
。」
楚聞喜呆呆地看著這個很溫和的年輕人，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這個人……還是該說這
個鬼？這個守護靈？這個他已經沒什麼印象的親戚，原來一直都在自己身邊嗎？
「聞喜你啊，要學會把心放寬，做人沒有那麼難。都已經二十幾歲了，要學會好好想，不
要以為自己還是孩子了，有人疼你要懂得珍惜，而不是糟蹋疼你的人。」
「然後要好好孝敬父母，哥哥真的很疼你，嫂嫂也是，你自己也知道的。不要只想著自己
，他們年紀也到了，沒有多少精神力氣可以為你操煩了。」小叔握起他的手，笑的溫柔：
「小叔知道，你是個聰明人，只是有時候太執著太看不開。經過這次，你真的要學著長大
。」
楚聞喜很討厭被唸，可是小叔說話的語調很柔和，眉眼也是那樣讓人舒服，他被說了這串
，竟是半點不開心也沒有。而聽著小叔的聲音，楚聞喜才想到，以前奶奶看到他都會唸幾
句，說什麼他很像小叔，小叔從以前就比較喜歡他很疼他，還說他越長越大，聲音居然也
像起小叔來了之類的……
「我、我知道了……」被說到有點想哭，楚聞喜點點頭，又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那個
，小叔……你平常真的都待在我身邊嗎？」
只是他沒有問出口，我的事情都是你去跟侯夏生八卦的？
「欸？這個，哈哈哈哈……」不過顯然知道他真的想問些什麼的年輕人臉一紅，有些尷尬
地搔搔腦袋：「那個啊，小叔看你一直在原地當陀螺轉實在不放心，就想說幫你牽個好姻
緣嗎哈哈哈哈，雖然這個侯先生的後台有點大好像不太妙哈哈哈！哎喲，你快回去──」
「蛤？等等等等！」楚聞喜還來不及反應，就被那麼用力一推，朝自己的身體滾了過去。
等等，不是這樣吧──
* * *
楚聞喜一機靈腰跳了一下，醒過來。
他驚懼的睜開眼，還在半夢半醒間，滿腦子迷糊，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驚懼，也不知道為什
麼自己一機靈就醒了，他瞪著天花板，那熟悉又不熟悉的地方讓他疑惑了許久。
「欸？欸？欸欸欸？」等終於清醒過來，他才發現自己醒了，躺在自己的床上，不過實在
太奇怪，他總有種自己還在夢裡的感覺。
「而且好像做了一個怪夢。」摸著腦袋，楚聞喜發現自己怎麼都想不太起來做了些什麼，
有些印象，但腦袋像是糨糊一樣。他在床上又滾了一下，然後不太相信的看了看手，確認
人面瘡真的不在，稍微安心了些。「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嘆了好幾口氣後，楚聞喜才猛然想起他床下還有一個人，趕忙爬了起身，看向地下，發現
巧拼地墊已經被拆了起來疊好，棉被也是，侯夏生已然不在，然後看時間，既然已經九點
多了。
楚聞喜不知道自己是幾點睡著的，隱隱有印象好像是三四點，一個晚上他想破腦袋的在那
邊躺了半天，睡著時只覺得渾身疲憊，當然看著侯夏生的睡臉是很賞心悅目，可是那樣的
情況他才沒辦法心情愉快起來，最後睡著時腦子裡塞滿就是對方的臉。
他也不知道，侯夏生是幾點醒的。
而且他醒了去哪？如果才醒幾十分鐘那還好，如果六七點就起床不就會得跟他爸媽相處幾
小時……越想越不對，楚聞喜趕忙跳下床衝進廁所洗漱。
等楚聞喜衝下樓時，客廳裡母親正在悠哉的挑著菜。
「哎，小喜。」母親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頭繼續挑，「你這孩子，睡這麼晚，快點去吃
飯，早餐都幫你放在電鍋裡熱著，要喝牛奶冰箱有。也有豆漿。不過別吃太飽，媽中午要
煮好一點。」
「媽、媽……」知道不造著做會被唸，楚聞喜趕快把早餐拿了出來，然後端著餐點繞著母
親轉了幾圈，被她不耐煩的拍了下。
「好好講話，繞著我轉是想幹嗎？當小狗啊？」楚母好笑的把他趕去坐下，「快點吃！」
「喔……」楚聞喜端著早餐吃，才發現這是他喜歡的早餐店的肉包跟菜包，好幾年沒吃到
這味道了。
「夏生跟你爸出去了。」知子莫若母，楚母看他眼睛飄來飄去，立刻悠悠說道。
「啊啊啊？」楚聞喜差點要把肉包噴了出來。
「你這髒孩子，好好吃東西別亂噴。」
「不是啊不是！」趕忙把包子嚥了下去，楚聞喜很驚訝很驚慌很驚恐很驚驚驚，「爸跟侯
夏生？他們一起出去？去幹嘛啊？」
「那孩子六點多就起床了，你爸看他這麼早起就問他是不是睡不習慣，結果他說他習慣早
起，就跟你爸聊開來了。他說他會打太極呢，你爸叫人家打打看，結果你爸看了開心的不
得了。我也不會看什麼打不打的好啦，但那孩子動作真是漂亮的沒話說，起碼比你爸公園
裡那堆歐吉桑歐巴桑打的好多了，結果你爸就把人家拖出去炫耀了。」母親一口氣說完，
臉上笑吟吟的。
媽，你自己也是歐巴桑好嗎……楚聞喜沉默的啃著包子，沒有想到小媽祖連老爸都收服了
……
「對了，他還跟我們一起去買早餐呢，還陪我到市場，幫我拎了東西回來。哎，那孩子帶
出去真體面，一路上好多人都在問他是誰，呵呵呵呵……」楚母眉開眼笑，笑的十分燦爛
。
「……妳可以叫我起床去幫妳拎啊。」楚聞喜忌妒了，超忌妒，為什麼侯夏生一副他家小
孩的樣子！
「切，指望你喔。」母親點了點他的額頭，把一盆豆莢塞到面前：「吃完幫我拔這個。」
楚聞喜心不在焉的拔著豆莢，跟母親隨口聊著。
「妳中午要煮什麼啊？」楚聞喜想侯夏生吃素，母親要做應該也很麻煩，還要煮好一點？
他光想就嫌累，「也有可能我們中午前就要下去啊……他是陪我上來的……」
楚聞喜一直沒跟父母講清楚他到底上來幹什麼，也沒有好好介紹侯夏生，但是爸媽反而都
沒有要問的意思，讓他一直感到心跳跳的。
「你爸早上問過啦，他說都看你，他沒什麼事。我看你也沒什麼事吧？昨天還打電話那樣
哭要嚇誰。」母親白了他一眼，「你到底是怎樣啦？怎麼會上來？還要怎麼要麻煩人家陪
你啊？」
「哎喲妳不要問啦……沒什麼啦……」
「好啦，好啦，不問不問。不過中餐你要給我留著吃，真的有事也要給我放下去，好幾年
沒跟你爸好好吃一頓飯了，不孝子。」母親雖這樣罵他，但眉眼卻是笑笑的，她點了點楚
聞喜的頭，又道，「我把你哥跟你嫂子也叫回來了，順便看看你姪子，最近會走了，還會
叫阿嬤。你大哥生了你也不回來，這次得一起補回來。你等等去神明桌那邊拿個紅包袋，
包點錢給你姪子，聽到沒？」
「喔。」楚聞喜不敢說不好，今天的確是假日，他也真的沒事，但為什麼會演變成侯夏生
要跟他全家一起吃飯？是要嚇死誰啊……
「不過媽，他吃素耶……妳要怎麼煮啊？」
「人家沒那麼多規矩，我問過啦。蔥薑蒜挑掉的話其他都可以吃，碰到肉沒關係，不要吃
就好，湯裡有肉也沒關係可以喝，沒那麼麻煩。你放心。」楚母若有似無的道：「你以後
跟他吃東西就不要擔心那麼多啦。」
「蛤……」楚聞喜嘴歪了一下，假裝沒聽懂母親的意思。
見兒子裝傻，當母親的也懶得理，唸了唸他動作快點的時候，父親就帶著侯夏生回來了。
「回來啦！哎喲，怎麼全身都是汗，老伴你在幹嗎？人家是客人還這樣……」母親一見到
美少年額頭都是汗，就心疼的上前，「來來，快去擦擦，這天還冷著咧……」
「伯母，沒什麼……」侯夏生乖巧的讓著楚母牽著他走，楚父則是在一旁淡道：「打拳打
出來的，不要緊，妳不要在那邊大驚小怪。」
「老番顛，人家是客人你拖著他去打拳打老半天還好意思說？」母親跟父親拌起嘴來，鬥
的可樂。
父親表情看起來還是很冷淡，可是楚聞喜知道他很高興，因為他不停地在比來比去，誇獎
侯夏生，言談間很是高興今天早上美乩童讓他有了面子。
被夾在他們兩個人中間的侯夏生比起楚聞喜，看起來反而更像他們兒子。
楚聞喜非常非常吃醋的在一旁看著，這真是太過分了！公然搶我爸我媽！
察覺到他目光，正擦著汗的美乩童，陡然看向他。
「早。」臉頰粉紅，雙眼閃亮亮的乩童對他露出淡雅的一個微笑。
「……早。」楚聞喜頓時覺得自己被撞暈了──然後他沒路用的想到昨晚那個吻，那個晚
安吻，還有那一連串告白……為什麼這傢伙可以這麼淡然地跟他問早！問早！
可昨夜跟他告白又偷親他的那個傢伙居然一臉沒事的又把頭轉開來，笑瞇瞇地上前說要幫
他媽媽打下手。
然後楚聞喜就眼睜睜看著他媽眉開眼笑簡直就像朵盛開的喇叭花一樣的拉著美少年進廚房
去了。
「……」忿忿地撕著豆莢，楚聞喜覺得此刻他的心情實在複雜到，怎樣也說不清楚了。
他哥十一點多就帶著大嫂跟兒子回來。
大哥幾年不見他，先是敲了他好幾下，敲到楚聞喜直喊痛，敲到大嫂都要不忍心，敲到他
姪子在喊「巴巴壞壞」，敲到侯夏生有些慌張地從廚房跑出來。
美乩童還是面無表情，可是楚聞喜就是知道他心疼自己了，然後莫名的，因為這樣，原本
被敲得很痛很不爽，他也不痛了，也不氣了。
「這誰啊？」楚聞喜從以前就覺得他大哥有點白目，講話總是直來直去，結果五年沒見，
一開口還是本性未改，直接得讓他都流汗了。
「我朋友啦，你不要這麼沒禮貌！」
「我沒禮貌？你才沒禮貌，給我跑出去這麼久都不知道回來！」說到這他大哥又不爽了，
舉起手又要敲他，楚聞喜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對，居然一溜煙的躲到侯夏生身後去。
「哥！，別鬧啦！」楚聞喜被敲到頭實在痛，抓著侯夏生的衣服很窩囊：「我朋友在，你
夠了喔！」
「新男友？」他哥冷哼聲，用著像在看魚看肉看斤兩的表情上上下下瞄著侯夏生：「這麼
久不回來就是為了帶男朋友回來？」
「不是！不是男朋友！」楚聞喜想衝上去踹他哥了。這傢伙為什麼這麼白目！
「我是楚聞喜在台中的朋友。」侯夏生禮貌地笑笑，「楚大哥你好，我叫侯夏生。不是他
男朋友。」
楚聞喜覺得額頭上的冷汗都要滴下來了，他不敢看侯夏生說這句話時的表情，只能心虛的
點頭：「對啊你不要亂講話汙蔑人家清白……」
「喔，好吧，不是男友。你好啊，侯弟弟。我是這傢伙的大哥，楚衿曲。你叫我楚大哥就
好。然後那邊那個。」
「既然不是帶男朋友回來，那你回來幹嘛？繼續氣人嘛？」他哥上前想把他抓出來，但侯
夏生溫和的制止了他。
「還說不是男朋友？這麼護著你幹什麼。楚聞喜你這沒用的傢伙給我出來在打幾下。不多
打你幾下我氣不消。」他哥磨著牙，嚇得一旁兒子尖叫著「巴巴好可怕」，他嫂子只能無
奈的罵著。
「別這樣欺負你弟啦，幼稚鬼。」
「媽──大哥發神經啦妳快把他趕走！」楚聞喜要崩潰了，自從幾年前他跟江寧的事情鬧
的家裡雞飛狗跳後，大哥每次碰到他都是這種態度，一副想把他打死的樣子。
「好啦好啦，你們兩兄弟這麼久沒見跟仇人沒兩樣是做什麼！有客人在呢！丟臉死了。小
曲你夠啦，幹嘛這麼欺負你弟。再吵小心你爸等等生氣了。」楚母趕忙從廚房裡出來調解
，她拍打著大兒子的頭，又把小兒子往身後護，兩個兒子一個手心一個手背，她是誰也不
偏袒誰都疼愛：「好好說話啊你們！」
楚衿曲哼哼幾聲，把兒子抱了起來，「小益，叫奶奶！還有這個，叔叔。不過叫他笨叔叔
就好了。」
「小曲！」楚母無奈地罵了聲。
幸好楚岳益還小，聽不懂父親的一長串話，他看著楚聞喜，大概是覺得他跟自己爸爸長的
很像，看了他好一會後，便甜甜的喊：「書書！」
這一喊，讓楚聞喜一瞬間覺得心都融化了。
「還有這個，夏生哥哥。要叫一下啊，人家是客人喔。」楚母開心的哄著孫子，楚岳益眨
眨眼，看著侯夏生不知道為什麼有些害羞，扭了幾下，居然把手往侯夏生那方向伸去。
「嘎……哥哥！」因為才一歲多，楚岳益說話還不太清楚，夏生兩個字對他來說似乎有點
難唸，他嘴角淌著口水，好半天才喊出來。
「哎喲，真乖真乖，好聰明喔……對對，是夏哥哥！」
把大兒子小兒子跟媳婦還有孫子趕去坐後，楚母又對侯夏生說：「夏生啊，沒嚇到你齁？
」
「沒有。」侯夏生搖搖頭，對剛剛那樣姿態的楚聞喜反而覺得很有趣，「他們兄弟感情好
。」
「哎，是啦是啦，小曲那孩子其實很疼他弟弟的……」把侯夏生又拉進廚房，楚母不知不
覺，就把家裡一堆事情，在炒菜跟切菜聲間，都跟對方說了。
廚房裡一片和樂融融，楚聞喜在客廳卻覺得如坐針氈，他大哥陰陽怪氣的哼哼哼個沒完，
他只得尷尬地跟沒見過面的嫂子聊天，大嫂人還算健談，又親切許多，跟他聊得十分愉快
。
不過他大哥就很難伺候了，楚聞喜試著搭幾次話，都被對方冷嘲熱諷回來，讓他真想衝上
去跟對方好好打一架……不過他姪子倒是可愛，肥肥短短的小身子，才剛會走路不久，走
的搖搖晃晃的，一直要跟他說話，喊著書書書書的。
楚聞喜看著姪子，想到口袋裡的紅包，趕快掏了出來，說是遲了許久的滿月禮。
大嫂眉開眼笑地收下了，他大哥看到那紅包，哼了聲：「算你有心。」說完這句臉色才好
了些。
跟大哥的相處讓楚聞喜感到心情複雜無比。沒想到等到午餐時，他竟複雜到自己覺得腦袋
一片空白了。
只見好久不見的三叔公，大姑婆，還有大伯跟大伯母還有堂哥堂姊跟他更多姪子姪女都出
現了。
那些人也不知道什麼叫做害羞客氣，居然就這樣圍在侯夏生旁邊呵呵笑東問西問，然後小
朋友們則是在侯夏生身旁蹦蹦跳跳。他的大姪女十歲了，對他這個叔叔不親，一雙眼睛卻
是閃閃的年在美乩童身上不放，滿嘴夏生哥哥夏生哥哥，看來是小小年紀，情竇初開了。
楚聞喜在一旁都快吐血，到底這個家是他的還是侯夏生的啊？他明明就坐在侯夏生旁邊啊
！那些親戚也這麼久沒看到他了，怎麼不會跟他聊？
大概是嫌小朋友們太吵，一群大人把小孩子都趕到客廳去看電視吃飯，然後又繼續嘰嘰喳
喳圍著侯夏生問個不停。
好吧好吧誰叫對方年輕又好看又親切又可愛……人是他帶回來的，他能怎樣？覺得心情無
比鬱悶的楚聞喜只得悶悶地低頭吃飯，沒想到眼前突然出現雙筷子，筷子上夾了個雞腿。
楚聞喜一愣，抬起頭，就見侯夏生把雞腿放到他碗中，然後對方眼神溫柔的瞅他一眼：「
吃雞腿。」
「喔……」楚聞喜傻傻地把雞腿夾起，然後乖乖地咬了一口。
侯夏生就笑了，仍是那樣，嘴巴要動不動，淺淺的笑：「也多吃點別的。」他這樣說，又
順手夾了幾道菜，「你剛剛光顧著吃飯。」
「好……」楚聞喜覺得自己的腦袋一定出問題了，從江寧變成人面瘡附到他身上後，就怪
怪的，從侯夏生跟他告白後，就更怪了，他幾乎是食不知味的傻楞楞看著侯夏生，然後就
這樣一口又一口的吃，侯夏生夾什麼，他就吃什麼，侯夏生替他挑魚刺，他也沒拒絕，就
這樣乖乖地吃下那些他其實不怎麼喜歡吃的魚。
而只顧著吃跟看著美乩童的他，沒有發現旁邊那些親戚，從侯夏生夾雞腿給他後，都安靜
下來了。
等到楚聞喜發現自己吃撐時，親戚們已經哈哈呵呵嘎嘎怪笑的移到客廳去了。
「哎呀，你這孩子喔……夏生啊，把他帶去客廳啦，你們去吃水果，乖喔。」他媽媽跟大
嫂正在收桌子，看楚聞喜把碗放下了，笑的曖昧把他往客廳趕去，
「啊啊？」摸著發脹的肚子，看著居然自然的在他媽跟大嫂面前牽住他手的侯夏生，楚聞
喜覺得自己……應該是，中邪了吧……中了這個叫侯夏生的邪……
三叔公，大姑婆，還有大伯跟大伯母還有堂哥堂姊跟兩個姪女一個姪子在蹭完中餐，又在
客廳嘰嘰喳喳對侯夏生問題疲勞轟炸、吃遍侯夏生的豆腐後，就拍拍摸摸問候問候楚聞喜
走了。
楚聞喜連阻止他的親戚亂騷擾人家都無法，三叔公一句小孩子閉嘴就把他吼的頭低低，大
姑婆一串你在台中怎樣怎樣就把他弄到頭皮發麻。
也虧侯夏生禁得起他三叔公的大嗓門，大姑婆的囉嗦，大伯父的胡言亂語還有大伯母的黃
色笑話……你真的是小媽祖對吧？為什麼你可以這麼處之泰然的面對這群人！他到底為什
麼要把人帶回家呢？楚聞喜已經不止一百次在心底這樣問自己。
眼前一片歡樂，和樂融融的場景讓他都快忘記昨天，昨天下午還有個人面瘡在他手上這件
事情……
然後讓他更加腦袋混亂的，三叔公走之前跟他說：「明年初二記得回來啊！」
初二？初二？
大姑婆則是搖頭嘆氣的對楚爸說道：「這個好這個好，你家老二終於聰明了點啊……」
大姑婆妳是怎樣！我在這邊耶！別當著別人的面說那個人壞話啊！
大伯父大伯母更莫名其妙，居然拉著堂哥堂姊唸說：「看看人家，看看人家多乖──」
而他的小姪女兩個則是依依不捨地拉著美乩童的袖子：「夏生哥哥……」
夠了沒！楚聞喜覺得自己的內心戲已經多到要爆發出來了，他的親戚是怎樣！
把一票親戚都送走後，母親笑嘻嘻的坐到他旁邊，父親則說他跟隔壁的老張約好要下棋了
，就出了門去。
「媽……」直覺這票人都是母親找來的，楚聞喜脖子一扭，「這是怎麼回事！」
「哎，沒什麼啊。就大家想來看看小喜帶來的朋友嘛。夏生有沒有嚇到？」楚母還在呵呵
笑，然後推著侯夏生上樓去：「去樓上把衣服換一下，你的衣服阿姨都幫你洗好啦，也乾
了，快換一換，趕快坐車回台中喔！」
「媽！」看母親在敷衍自己，楚聞喜火大了，還有那個乩童是怎樣！我媽說什麼你就做什
麼你不會反抗一下嘛！
「閉嘴。」等侯夏生乖乖上樓後，楚母一回頭，柳眉倒豎，又戳了戳自己兒子幾下，「怎
樣，不開心喔？這麼久沒回來我是不能讓你三叔公他們來看看你喔？你也不會好好跟人家
說話，看都是夏生幫你應付！」
怎麼又是我的錯？而且我什麼時候叫侯夏生幫我應付了！楚聞喜臉都綠了，明明就是他們
只顧著跟侯夏生說話！而且一頓飯吃了四十分鐘又坐了十分鐘這樣匆匆忙忙地來了又去，
是要我說什麼啊！
「好啦你，人家來看看不行嗎？擺這張臉。」楚母歪歪嘴，「你大嫂還在這呢，丟人現眼
。」
等等又關大嫂什麼事情，看著在一旁竊笑的大嫂……楚聞喜現在有種真的想衝回台中一輩
子都不回來的想法……
他大嫂在一旁看著，掩嘴輕笑打了個圓場，「媽，妳剛剛不是說有東西要給小叔帶回去？
」
「欸，對對，小喜來，媽準備了東西要給你帶回台中，還有還有，這包跟那包啊，你幫我
送去給夏生他們家，你喔，麻煩人家這麼多，要有禮貌知不知道？」楚母拍了拍手，趕忙
拉著兒子往廚房去：「他說他家只有他跟他叔叔吃素，然後他說他爸喜歡吃水果，剛剛我
就叫你大伯幫我買了個禮盒來……」
楚聞喜非常頭痛的看著餐桌上一包又一包的東西，腦袋已經被剛剛親戚們轟炸到一片混亂
了，沒想到還有這些東西等著他，「媽，東西這麼多我們拿不回去……」
「沒什麼拿不回去啊，你哥說要幫你載下去。」豈料母親輕描淡寫地就這樣回了句。
「什、什麼？」楚聞喜豈止是大吃一驚，簡直是嚇到都要跳起來，「騙人吧！」
「騙你幹什麼，你哥說他有特休，可以休個兩天，就順便載你下去再帶你嫂嫂去台中玩一
趟。啊，你不用請假陪他們，他說要跟你嫂子什麼兩人世界，孫子還要留給你媽帶呢。」
「……」楚聞喜嚇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滿腦子就是開玩笑吧？開玩笑吧？
「欸，跟你說啊……那還是你爸叫他來幫忙載的。」母親把東西就像變魔術一樣的通通塞
進一個大袋子中，又把他拉了過來，悄聲道：「你爸啊，在那邊打電話說什麼，叫你大哥
快點把人拎走他不想看到，滿嘴都不好聽的。」
「嗯……」
「可是啊，你也知道你爸就是那張嘴。他說的那個意思就是要轉一下才是真的意思，你懂
齁？」看楚聞喜點點頭，楚母溫柔的順了順楚聞喜的頭髮，她那柔軟的目光讓他覺得承受
不太住，「媽知道叫了你三叔公他們來，你一定會不高興，可是啊，讓你三叔公跟大姑婆
他們看看也好，雖然你跟夏生八字還沒一撇，可是媽媽看他喜歡。你三叔公他們啊，年紀
大了心境比較開闊，知道你的事情後一直很包容，這些年也總念著你，說希望你快點找個
伴。他們老人家啊，這把年紀了，心都放在你們這些兒孫輩上。你現在不懂，等你老了就
知道了。」
「喔……」楚聞喜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抓著母親的手，嗯嗯啊啊的，但心卻像是被那些
話語給塞得滿滿的一樣，滿胸腔都是熱熱的空氣，弄的他好想哭。
「你啊，要乖點。」母親又說了許多，還邊跟他交代那袋東西要先吃，又說那些可以放久
些，交代個沒完，這段時間內，都沒有人來打斷他們。說到最後，她就說了這句話，然後
又抱了抱他，「還有別跟你大哥一直吵架，你也知道他那死性格，讓著他點，他其實也很
疼你的。」
想著客廳中大哥的臭臉，楚聞喜對這句話還真沒認同感……
* * *
然後他就這樣被送出了家門，坐上了大哥的車，才不過下午兩點多，母親就趕著他回台中
去。
「明天你要上班，夏生說他下午要回新竹上課，很忙的呢，快回去快回去。」說是這樣說
，楚母卻對侯夏生一副離情依依的模樣，她抓著人家美少年的手不放，還一直講著，「有
空就上來台北玩啊，下次叫小喜帶你去陽明山，那邊看夜景好的呢，好多情侶喜歡去。」
楚聞喜整個人坐在車子裡差點想跟他哥大喊：「駕駕！走吧馬兒！把美少年留給媽！我們
兩個兒子跟大嫂去天涯流浪！」
好不容易楚母放過了美少年，楚大哥大概也是快受不了，跟母親說了幾句，車子趕忙開了
就跑。
楚聞喜直到坐上車子，發了好一會呆後，才終於有點清醒的感覺，他跟侯夏生中間塞了一
堆東西，對方正跟著他大嫂聊天，他大哥則是專心地開著車，車子都已經快開到高速公路
，這一路上居然也沒有人跟他說些什麼。
隨著車子的搖晃，楚聞喜呆呆地看著侯夏生，又看看他大嫂，他大哥，又看了看母親剛剛
塞的那些東西，腦中好多東西在滾來滾去。
「睏了嗎？」侯夏生轉向他，輕聲問。
「啊？」楚聞喜傻楞楞的看著他。
「睡一會吧。」隔著成堆的東西，侯夏生還是準缺無誤的把手伸過來握住他的，「你很累
。」
「還好……」楚聞喜直覺地就想這樣回答，但經對方這樣一說，他真的莫名的想睡。
侯夏生對他搖搖頭，用著像是哄孩子一樣的語氣說：「快睡。」
「喔……」楚聞喜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應該說他這幾天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居然就這樣真的乖乖閉上眼，而且一下子就入睡了。
楚聞喜從以前在車子上就不太能睡，但這次出乎意料的是睡得很好。但他雖睡著，卻又奇
妙的能聽清楚身旁人的聲音，他聽見大哥對侯夏生丟出很多問題，聽到侯夏生一一有禮的
回答著，聽到大嫂調侃著大哥幫著侯夏生，聽到很多東西……
他有時想起來，想罵大哥不要對人這麼沒禮貌，但就是起不來。而奇妙的是，這一路他睡
的很安穩。
好久沒有聽見大哥的聲音，其實很懷念……大嫂也比想像中和善，是個很不錯的人……侯
夏生的聲音很好聽……
睡的很沉很沉，這次他沒有作夢。
卻覺得像做了場美夢。
等到被叫醒時，他們已經到台中的高鐵站了。
大哥把他們兩個放下後，也沒對他多說什麼，只是瞪了他老半天後，才用著有些不爽的語
氣說：「死小子，有空就多回家裡看看！」然後就把一堆東西丟給他跟侯夏生載，人帶著
大嫂跑了。
看著遠去的車子，看著四周的風景，楚聞喜迷迷糊糊間，還有些不可置信，他居然就這樣
回到台中了……今天這一天會不會太忙碌……
而就在他發楞的時候，侯夏生已經很順手的把所有的東西都弄好放在車上，他也很神，那
堆東西他也不嫌放在他那台重機上很醜，不知從哪弄出的繩子把東西都弄好，也掛了幾袋
在楚聞喜的車子上，「走吧。」
「啊？」楚聞喜呆愣愣地看著眼前那隻手。
「回去了。」侯夏生說，然後抓住他的手，把安全帽塞進他的手上：「有睡飽嗎？」
「有……」楚聞喜捧著安全帽，一點都弄不明白侯夏生是怎麼從他口袋中拿出車鑰匙，還
幫他打開車廂拿安全帽的，「睡很飽。」
「那就好。騎車要小心喔。」美少年看他還是呆呆的模樣，又微微笑，接過安全帽，小心
地替他戴上。
「好……」替他戴安全帽時，美少年靠的很近，頭微低了些，長長的睫毛楚聞喜幾乎可以
一根一根數出來，還有緊緻光滑的肌膚他也看的很清楚，他甚至可以聞到對方身上的味道
，還有感受到他手指滑過自己下巴時的觸感，以及他呼吸的熱氣。
侯夏生很專注地替他戴著安全帽，不過就是戴個安全帽而已，但他認真、小心又慢的像是
在放一顆寶石到天鵝絨上一樣……楚聞喜能夠感覺到那份專心。
慘了……心跳的好快。等安全帽戴好後，楚聞喜傻楞楞的看著對方一雙長腿帥氣的跨上重
機，挺俏的臀貼在椅墊上很引人注目，看起來纖瘦有力的腰在他眼中更是迷人的可怕。
啊啊，慘了。慘了，慘了慘了慘了……楚聞喜在美少年轉過頭，疑惑看著他的時候，慌忙
跳上自己的車，有些無法呼吸。
騎車時，楚聞喜一直跟自己說要專心點，但他的目光還是忍不住追隨著眼前那台重機，或
者該說，重機上的人。
就像去台北時一樣，侯夏生騎車沒有絲毫的遲疑，對路十分熟悉，帶著他鑽來鑽去，不多
時，便騎到他家樓下了。
去的時候覺得路途很長，回來的時候卻覺得很快，楚聞喜看著天色，也才不過黃昏。真的
是很短又很長的幾天。
把機車停好後，侯夏生把東西都拿了下來，楚母要給他的他留在車上，然後提著那些東西
走向楚聞喜：「走吧。」
「啊？」楚聞喜還沒有回過神來，對方又把東西暫時放到地上，替他脫下安全帽。
「你忘記脫帽子了。」沒有什麼表情，侯夏生做這些動作時很自然，他又提起東西，輕聲
催促道：「走吧，我幫你把東西題上去。」
美乩童在夕陽下顯得更加美了──好吧那其實是自己的錯覺視網膜在騙人大腦在發神經─
─楚聞喜這樣想，但他的心卻跳啊跳啊跳，好像要跳出胸口一樣。
真糟糕。楚聞喜把安全帽塞進車裡，然後又趕忙提起東西，拿出鑰匙，開了大門，帶著人
往家裡去，一邊走著，他嘴裡說著自己都覺得亂七八糟的話：「那個，謝謝你，真不好意
思還要你幫我拿……我媽真是太雞婆了你別介意……啊我都忘記跟你說、跟你說抱歉……
帶你去我家結果還讓我親戚騷擾你……」
「那個我大哥態度不太好你不要介意我替他道歉！還有這次你陪我去台北真的很謝謝可是
那個……那個……」開了家門，楚聞喜站在門口，一雙眼飄來飄去的，就是有些不敢看向
對方：「那個……真的很謝謝你……真的………」
「好了。」侯夏生溫和的阻止了他，「別說這麼多。」
「啊……」楚聞喜抬頭，看向他。
「我不介意的。」美乩童又笑了，這兩天他笑好多次，楚聞喜想──他之前去買飲料時，
看見他的時候他都不太笑的，他一直覺得對方是個小酷哥，但這幾日他何其有幸的，看見
對方那麼多的笑容。
「你忘記我說過嘛？」放下了手上的東西，侯夏生伸出手，摸了摸楚聞喜的臉，「幫你，
是我自己願意的。」
楚聞喜當然沒有忘記，但臉頰上傳來的溫度與觸感讓他全身都僵硬了，他呆站在那，一動
也不敢動。
「所以不用謝謝。」美乩童這麼說，笑容更加的動人，他又強調了一次：「真的不用。」
楚聞喜想，啊啊真是慘了……心臟啊我的心臟啊……求求你爭氣點……
「而且你的媽媽人很好，爸爸也是，大哥、三叔公、大姑婆、大伯父他們，都很好。他們
很愛你。我不討厭，我不介意。」侯夏生說的很慢，那有點粗粗的大掌輕輕磨蹭著楚聞喜
的臉頰，讓他覺得自己都要燒起來一樣。
「我很高興……你帶我去你家。」他這樣說，另外一隻手，捧住了楚聞喜另一邊的臉頰。
聖經說，別人打你的左臉，你就要讓他打你的右臉。──莫名其妙的，楚聞喜竟想到這句
話了。
「下次你也可以來我家。」侯夏生又接了這句，微笑的表情始終不變，或者該說，他其實
沒有笑，他的表情很淡，但楚聞喜就是知道他笑了。
「我家人都很親切。你也看過不少次。他們都很好相處。」
「啊、啊，好、好。」楚聞喜想，他不只心臟要跳出來了，語言能力好像也喪失一樣，大
腦好像要被臉頰那邊傳來的溫度給燒壞似的，太糟糕了，他是個大人啊，振作點。振作。
「那我得先走了。」侯夏生這樣說，然後把手縮了回去，提起物品，「我幫你把東西拿進
去吧。」
「好……啊？」楚聞喜頓時醒了，他看著侯夏生幫他把東西提進去，然後居然一路很熟似
的幫那些吃的什麼的放進冰箱。
他邊放，又道：「你小叔說的。」
「啊啊？」
「他在旁邊，跟我講東西怎麼放。」侯夏生小心地拆開袋子，他半跪在地上，楚聞喜這才
驚覺自己很沒禮貌，居然讓對方這一個客人做完了大半的事情，「他說你呆了，叫我先幫
你把東西放好。」
「小叔！」跳了起來，楚聞喜臉紅耳赤的上前去幫起侯夏生，這感覺真是太微妙了，明明
旁邊沒有人，守護靈什麼的真是太神奇了：「抱歉抱歉……」
「沒關係。」侯夏生看他接手，竟伸出手輕車熟路似的摸了摸他腦袋：「給你我的電話。
」
「啊？」楚聞喜張嘴後又發現自己怎麼一直在回答這個字，活像是腦殘，明明他就是個超
級客服平常應對得體總是被主管稱讚啊……為什麼碰到這孩子就變智障了……
「我禮拜一下午就不在台中了，禮拜五上午才會回來。」侯夏生拿出手機，問了聲楚聞喜
電話，他又呆呆地把自己的電話報給對方。「如果又發生些什麼事情，你可以打電話給我
。」
而且報出電話的時候楚聞喜竟然還在想，這孩子連手機都要用這種黑的很低調的騷包機…
…
然後侯夏生就撥通了他的電話，短短兩秒不到，楚聞喜自己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他聽到鈴
聲，嘴唇又動了動，又是個輕到若有似無的笑，他掛斷電話：「好了。」
「嘴巴別開開的。」收起手機，美乩童明眸含笑的伸手，用食指跟拇指捏了捏他的嘴唇：
「沒事也可以打電話給我。」
楚聞喜覺得自己不只臉紅耳赤了，根本就要被煮熟了，這孩子不要這麼會說話！而且他那
一摸，竟讓他想到昨天、昨天……昨天他餵自己喝下符水那件事。
「沒、沒事幹嘛打電話給你……」他不自覺地回了嘴。
侯夏生眉毛一挑，頭歪了歪，表情竟有點委屈了：「你不想打電話給我？」
啊啊啊好啦我超想──可是打給你要說些什麼──楚聞喜瞪著他，嘴巴又動了動，不知道
怎麼開口了。
「沒關係。不打也可以。可是有事一定要打給我。」侯夏生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又摸了
摸他的頭：「我禮拜五就回來了。」
「喔……」
「禮拜六帶你再去拜一下三太子。謝謝他。」他邊說，邊拍了拍自己的膝蓋。
「嗯……」楚聞喜不自覺地跟站了起來，然後他莫名地想起，昨天對方在他家脫下鞋子後
，其實也沒高自己很多，大概兩三公分而已，可是因為他的頭很小，比例又好，所以整個
身體顯得修長，上帝真是不公平。
「然後，不管怎樣……」美乩童深深看著他，楚聞喜又感到自己的心臟不爭氣了。「不要
不來我家買東西。」
「好不好？」美乩童的聲音低低軟軟的，詢問著他，那聲音鑽進楚聞喜腦袋中，讓他想，
你這樣問，誰能說不好呢？
「好。」他怎麼能不瞭解對方的意思呢？點了點頭，楚聞喜禁不住的，又說了一次：「好
。」
聽到他的回應，侯夏生定定地看著他，然後突然把手舉起，只見那漂亮的手掌在他前面握
成一個拳，只有小指翹了起來：「那，打勾勾。」
「啊？」楚聞喜一愣。
侯夏生沒有回答，拉過楚聞喜的手，用他的小指勾住了他的。
他的手指頭很修長，可小指卻意外地有些秀氣，跟其他手指比起來更加的纖細，楚聞喜絲
毫無法抵抗的，看著他做著這些動作，小指也不自覺的，使出力氣勾住對方的。
很奇妙的，相互碰觸的那塊肌膚面積如此的小，卻讓楚聞喜有種錯覺，那邊熱呼呼的，好
似被熨燙一般，讓他全身都熱了起來。
「約定了喔。」侯夏生專注的拉著他的小指，上下移動了幾下，邊移動他邊說道：「勾勾
手，勾勾手，沒有遵守約定的人要……」
「要？」楚聞喜見他停頓許久，不經意地問道。
沒記錯的話，是說謊的人要吞千根針還是變黃牛之類的吧？
「嫁給我。」
美乩童眨著眼，露出靦腆的笑容，這樣說。
楚聞喜暈了。
徹徹底底的。
「那，約定好了喔。」看著楚聞喜呆滯的模樣，侯夏生慢慢放下勾住他的手，他那白皙的
臉頰粉嫩嫩的，紅通通的，好像盛開了兩朵櫻花一般，「你來買東西的時候，如果我在，
給你優惠。」
「嗯……」反射性的點頭回答，楚聞喜覺得他還在暈，天旋地轉，頭暈目眩，他是不是被
放進煙花裏頭然後被炸上天空了？他是不是搭乘雲霄飛車一百趟了？他是不是頭上戴了竹
蜻蜓飛上天空了？
怎麼跟江寧在一起時都沒暈成這樣呢……
「那，再見。」這樣說完後，對方就爽快的離開了，只留下一個已經暈到不知天南地北楚
聞喜，只留下他那眩人的櫻花色臉頰在楚聞喜的腦袋裡。
「啊啊啊啊啊──」侯夏生走了都不知道多久，楚聞喜才終於清醒過來，他抱著頭像個神
經病一樣的蹲在原地慘叫：「小叔你這混帳──」
而在楚聞喜身旁飄來飄去的守護靈，無辜地聳了聳肩。
* * *
楚聞喜在把東西整理好，吃完遲來的晚餐，洗完澡後，全身癱軟的倒到床上。
他還在暈。他看著天花板，覺得自己暈到爆炸。「小叔啊小叔。」
對著空氣，楚聞喜覺得自個兒很蠢，可還是忍不住喃喃自語起來。
「你真是太壞心了，找了一個這麼高等級的大魔王給你姪子打對嘛？你也不瞧瞧你姪子是
什麼貨色……」楚聞喜覺得自己腦中還不斷閃著侯夏生的臉，侯夏生的笑，侯夏生的眉毛
鼻子眼睛還有他的小指頭。
那隻白晃晃的小指頭，修剪的乾淨漂亮的指甲，粉嫩嫩的臉頰，靦腆的笑。
「可惡，居然有嫁給我這個選項……太過分了太過分了……」身體一滾，把頭埋進枕頭裡
的時候，手機的簡訊聲居然響了起來。
把手機打開一看，竟是侯夏生寄來的簡訊。
「晚安。打擾了。
我媽媽說，謝謝伯母送的東西，很好吃：)
然後我爸爸說，歡迎你下次來我家吃飯：)，禮拜六見。」
愣愣盯著那封簡訊老半天，楚聞喜覺得，今夜，他大概不得安眠了。
「這樣會讓我想違反啊……」瞪著簡訊好半晌，楚聞喜呻吟一聲，又把頭埋進枕頭裡，「
可惡，這孩子騙人沒談過戀愛，哪有這麼高招的，什麼嫁給我啊啊啊、混帳……」
「小叔你太過分了，不能這樣啊，找個等級這麼高的你姪子沒有用，不行。不行。不行不
行啊啊啊──」如果說，一開始楚聞喜還想著要拒絕對方，現在則是完全拒絕不了了。
不是因為侯夏生幫他這些忙，讓他無法不承這份情。
而是他根本無法去忽略自己那份心動的感覺。可以的話他也很想馬上點頭就說好。但不可
以。
這是戀愛嘛？短短的幾天，就足以讓他喜歡上侯夏生？楚聞喜覺得很難說。
可戀愛，本來就總是沒個道理……
他覺得侯夏生喜歡上他的理由太瞎，可是又能夠理解。但要他一下子就接受，又覺得太奇
怪，無法接受無法反應無法……
他沒有辦法馬上就說：「好！我們在一起吧！」。談戀愛很多時候很簡單，當初他跟江寧
在一起也是很隨便的你問交往嗎？我說好。就這樣在一起了。很多後續的麻煩，等戀愛的
時候再說就好了。
有時候戀愛就是這麼隨便簡單輕鬆。
可是，他覺得，覺得……侯夏生值得更好的對待。
不能那麼隨便。不能那麼敷衍。
要好好的，好好的……畢竟，他是那樣一個值得好好珍惜的對象。
「小叔啊小叔，你難道不知道你姪子沒什麼用嘛。」又翻了個身，瞪向天花板，楚聞喜覺
得自己這樣對一個看不到也回應不了的人說話真的是太蠢了，可是他沒有辦法。「要怎麼
好好回應他太難想了，我之前又那樣拒絕他過……可惡……」
「放心啦他都喜歡上你了。」耳邊好像傳來這樣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很熟悉的聲音。楚
聞喜一嚇，跳了起來，四處張望，卻什麼也沒看到。
「……真假？我幻覺？」有些害怕的把自己捲進被子裡，楚聞喜覺得自己很沒用，不管守
護靈什麼是真是假，對方也是他的親戚不會害他，可是他還是有些害怕。
他又等了好一會，沒有在聽到什麼聲音，這才安心的攤在被子裡頭，然後，繼續苦惱。
* * *
時間過的很快，楚聞喜隔天上班後，就一路忙，每天都忙到天昏地暗，回到家後常常累趴
在那邊，連動也懶得動。
第一天他還會有些介意小叔跟在身邊當守護靈這件事情，只要一想到有個認識他的人，或
者該說鬼，跟在他身邊好幾年然後把他的生活大小事都看光了，他就覺得很尷尬，心境也
十分微妙……也就是說，小叔真的把他這幾年的醜態都看的一乾二淨啊……
不過又想到，這些年來都是小叔在守護著他，又覺得很溫暖，久了也就算了，他還在不知
不覺中，習慣對著空氣自言自語。
然後侯家的雞排店跟飲料店還是照去，侯家人面對他仍舊親切如昔，不過那個什麼侯大哥
侯大姊還是侯三姊常常對他笑得很曖昧，讓楚聞喜買個飲料也買到心驚膽跳。
侯夏生這段時間並沒有打電話過來，他也沒打電話過去，而在禮拜一的晚上，楚聞喜幾乎
是顫抖著手的，傳了簡訊給對方。
「今天工作好累喔：(
你到新竹了？」
光是這兩行字，他就是抓頭挖耳的想了快半個小時，刪刪加加減減的，才終於發了出去。
侯夏生簡訊卻回的很快，不過五分鐘，就傳了回來。
「工作累就快點休息吧。
我到新竹了，風很大。
回去的時候帶貢丸給你品嘗^^」
楚聞喜又那樣，看著簡訊，呆呆看了好久，最後才終於傻笑地捧著手機，攤到沙發上：「
哎……」
好吧，他真的，是戀愛了。他想。
看到侯夏生用顏文字真的是有種很微妙的感覺，他那樣一個愛裝酷的小帥哥居然會用顏文
字。真是奇妙。
到了週四晚上，每天他跟侯夏生互傳的簡訊，不知不覺累積下來也有了七八封。簡訊內容
也沒什麼，常常都是他彆扭的傳個晚安，侯夏生回傳回來之類的。不過對方的內容總是會
比他傳的訊息豐富許多。
來來去去的簡訊裡，侯夏生沒再提什麼告白、嫁給我之類的，很單純的，就像朋友問候朋
友一般。可是看著那些字字句句，楚聞喜總是會感到心臟一砰一砰的亂跳。
侯夏生很喜歡用「^^」、「：)」這樣的表情符號，發現對方這點小習慣後，就更加覺得
這個，乩童實在是……很可愛。可愛到爆炸了……
又把那些簡訊打開來，逐一看了一遍，楚聞喜想著對方雖然總是一副成熟的模樣，但其實
多少還是有些孩子氣吧。
看他欺負那個柯天師還跟對方鬥嘴，就會想，他果然還是個孩子。
才二十一歲啊。差自己六歲……六歲說來沒有很多，但是只要一想到自己要三十歲時對方
才二十四，自己要四十歲時對方才三十四，就會覺得很可怕。
而且，在現在這個時代，同志真的能想著天荒地老？侯夏生的父母親人真能夠接受嗎？侯
夏生會不會在有一天，突然發現自己喜歡的這個人，這個楚聞喜其實一點也不怎樣，就決
定拋下他呢？他到底配不配得上對方呢？
這些天來，楚聞喜總忍不住想著這些問題，大大小小，瑣碎又愚蠢。
可是卻是很重要的問題。因為他已不再青春年少，已經不可以像從前那樣莽撞衝動，不知
天高地厚，以為談個戀愛轟轟烈烈就是美好。
楚聞喜想要學著，學著在好好愛自己的時候，也能夠好好愛一個人。不能再像從前跟江寧
在一起時那樣，只愛著自己。
他想要談一段，就算將來還是分開了，回憶起來，也處處美好的戀愛。
這樣的想法好像有些太貪心。但他真是這樣想著。
結果就在他悠悠亂想的時候，手機又震動了，是侯夏生。
「我明天中午回到台中：)
禮拜六你要跟我約幾點呢？
我可以去接你。」
楚聞喜一愣，看著簡訊一會兒後，腦袋突然像是被天雷打到一般的，麻了一下，有種腦子
混沌好幾天，突然清明開來的感覺。
他深呼吸了幾口，按下通訊錄，然後毫不遲疑地撥通那個，這幾天他一直反覆看過的號碼
。
鈴聲響了不過幾下，就馬上被接了起來。
「喂，你好。」美乩童的聲音隱隱聽來有些驚訝，又帶著笑意：「楚，怎麼了？」
「你、你好……好、好久不見……」撥電話時非常的勇敢，結果一聽到對方的聲音，楚聞
喜一下就覺得自己渾身好像被抽掉骨頭似的，「那個。」
「嗯？」明明才幾天沒聽見侯夏生的聲音，對楚聞喜來說卻好像很久似的，他那聲嗯又輕
又軟，聽了讓人覺得心都癢癢的。
「我、我……嘎！我禮拜六去找你就好了。那個，中午可以嗎？」由於太過緊張，楚聞喜
一開口就咬到了自己的嘴唇：「真的，你不用來接窩……」
「你怎麼了？」侯夏生的聲音好氣又好笑：「咬到？還好嗎？」
「嗯，咬到一點點而已。」舔了舔唇，楚聞喜不放心地又再度說：「我去找你喔。真的。
你不要來我家這邊。」
「好。」侯夏生低低笑著：「我等你。」
「嗯。」楚聞喜聽著他那悅耳的笑聲，不知怎麼的，惡向膽邊生，竟脫口而出：「如果你
不等我的話，換你嫁給我。」
說完後，楚聞喜覺得自己可以往旁邊的牆撞一下了。他在幹什麼！幹什麼──
「好啊。」可出乎意料的，美乩童頓了頓，竟回答的流暢自然。
「對、對不起……」楚聞喜不爭氣的道歉了。
「噗。」侯夏生聽見他道歉，笑出聲來：「傻瓜。」
他罵人一點也不像在罵人，楚聞喜還是頭一次被人罵傻瓜罵到覺得全身通體舒暢。
又跟侯夏生閒扯幾句，掛掉電話後，楚聞喜在床上又傻傻地滾來滾去，腦中迴盪著那句，
傻瓜傻瓜，然後又想起小乩童的模樣，不知道他聽到那句嫁給我的時候，是不是又露出靦
腆的表情？是不是又耳朵紅了呢？
啊。真糟。滿腦子都是對方。
滾到都暈了，楚聞喜癱在床上，覺得自己真是個傻瓜了，他喘了口氣，腦子裡剛剛那靈光
一閃的想法一直在那歌唱。
你可以的，你可以的。
對著空氣，楚聞喜說道：「小叔……你姪子這次豁出去了。你要多保佑啊。誰叫這個對象
是你幫我找的。如果失敗了，那你姪子只好單身到天荒地老囉。」
一旁的守護靈驚恐地看著自己姪子，不明所以。
而週六一轉眼就到了。
楚聞喜特地起了個大早，他小心地剃著鬍子，打理著臉蛋，昨天晚上還特地敷臉。他小心
整理頭髮，買了頓豐盛的早餐填飽肚子後，從衣櫃裡挖出他那很少穿的訂製西裝，穿上昨
天晚上特地擦亮的皮鞋，然後騎著機車到不遠處的花店，取了昨天訂的花束。
一路上，楚聞喜都在對自己說，你可以的。你可以的。
一路上，跟在他旁邊的守護靈急地打轉，他完全搞不懂自己姪子想做什麼，那一束花是怎
樣？穿成這樣是要去求婚嘛？不會吧才不過剛熟悉沒幾天這樣好嘛……小叔在一邊繞啊繞
啊繞啊繞到覺得自己靈體都要散開了。
可那個他正擔心的人也不斷的對著空氣小聲說：「小叔你不准通風報信不可以不可以……
」
是個好天氣。楚聞喜取完花束，在店員的調笑中走出了花店，迎面而來是晴朗的天空，燦
爛的陽光，微風徐徐，天氣好的驚人。
是個適合，做些什麼的一天。
* * *
侯夏生很早就起床了，家裡開的飲料店十點左右就要開門，下午三點左右另外一間賣吃的
東西也要準備，他週六日若在家，通常都會早些起床幫忙煮珍珠、煮紅茶。
不過今天比較不一樣，幫忙完一部分事情後，他找了藉口溜去二樓整理了身上的衣服跟頭
髮。
才不過剛換好衣服，穿上鞋，正在浴室裡弄頭髮時，三姐就蹦蹦跳的掛到他的背上：「夏
夏夏夏夏──你這小騷包穿這麼漂亮又要約會齁？不是說只是要去廟裡看義爹嘛？ 哎呀
呀，跟不同的對象去就是不一樣……夏夏好糟糕！」
弄頭髮的手頓了頓，侯夏生假裝沒聽到的，繼續弄著頭髮。
「哎喲哎喲，姐姐幫你弄。」侯梅香笑嘻嘻地把弟弟的頭給扳過來，很順手的就替他整理
好：「你這頭小猴毛，姐姐幫你弄才漂亮。小騷包。」
侯夏生乖乖地讓著三姐弄，連聲也不敢吭。
侯梅香雖然幫忙家裡的生意，但其實本業是學做美髮的，平時也是白天去髮廊上班。
「姐姐幫你弄到迷死人。呼呼呼呼……」侯梅香笑的可開心，拿著吹風機替弟弟把髮型吹
好的同時又忍不住東摸摸西捏捏：「幫你弄成全世界最帥的小帥哥。」
而就在姐弟倆快弄好時，突然一陣乒乒砰砰的聲音，樓梯間傳來驚人的呼喊聲。
「夏夏！」
「夏夏夏夏！」
「夏夏寶貝！」
「兒子喲──」
母親大哥還有大姐二姐跟妹妹突然一起擠到浴室門口，他們各個表情不一，滿臉通紅的、
興奮到五官都快扭曲的、一臉緊張的，七嘴八舌的每個一直喊著夏夏夏夏，饒是十分習慣
一家子風風火火吵鬧性格的侯夏生也禁不住一愣。
「怎麼了？」他禁不住往洗手台靠了靠，連侯梅香也有些嚇到，吹風機一歪一不小心撞到
侯夏生的額頭。
「哎喲！」侯梅香正心疼地想要去摸摸弟弟的腦袋時，母親大哥大姐二姐跟小妹卻通通往
廁所擠了進來。
「樓下！」
「樓下樓下啊啊──」
「快下去！」
「什、什麼？」侯夏生連抵抗也沒辦法，母親抓住他的右手，大哥推著他的背，大姐二姐
則是拉著他的衣服，小妹擠不進就在外頭用力的跳。
「有人找你有人找你！花啊花！」小妹的個性跟侯夏生是比較像的，平時總是恬靜乖巧，
不過她此刻興奮到雙頰冒紅，她跑在前頭，講話語無倫次地讓侯夏生很緊張：「求婚！」
「啊啊？」侯夏生被推著拉著跑，滿頭霧水，侯梅香抓著梳子在後頭追也是滿頭霧水。
可到樓下他們就明白了，明白他媽他大哥大姐二姐跟小妹在興奮什麼。
只見他們家大門口，穿著西裝的楚聞喜手上捧著一束不算大，但包裝的精緻漂亮的花束。
粉紅色跟淡黃色的鬱金香、白繡球、白色的瑪格麗特、紫色的松蟲草。
那是一束充滿春天氣息，看起來柔軟而可愛的花束。
然後他一臉緊張的，跟侯爸爸面對面站著。
侯國泰插著腰，要笑不笑的看著楚聞喜，表情在熟悉他的侯家人眼中就是：「老爸又在故
意壞心眼了……」
一到樓下，抓著他的家人立刻放開了他，然後把人往前推，侯夏生很驚訝的看著穿的那麼
正式的楚聞喜。
「兒子，找你的。」侯爸爸轉頭看見侯夏生，走了過來，揉了揉他的腦袋。
「爸！我才把他頭髮整理好的！」侯梅香在後頭大叫。
「煩死啦，已經很好看了是要多好看？好啦你們，一群愛看熱鬧的，是想讓你弟你兒子三
個月不跟你們說話是不是？又不是不知道他容易害羞！回去回去，客人在那邊等啦！」侯
爸爸很有威嚴把人一個個趕走，侯媽媽在一邊撒嬌也不理她。
楚聞喜正覺得渾身是汗，聽見這句話覺得很無言，你這樣說侯夏生不是會更害羞！
「楚先生加油！」侯梅香一邊跳一邊喊。
「夏夏夏夏要嫁人了──」侯大哥不知死活的倒退喊著。
「『爸，我們要看啦！』」雙胞胎的大姐二姐興奮到一個不行。
「老公老公！」
「哥哥！」不過不管他們怎麼喊，還是一個個在侯爸爸的教訓嚇，不甘不願的挪動腳步離
開了。
不過說是回去工作，侯家大門跟賣東西的地方僅一牆之隔，而旁邊也早塞滿看熱鬧的一群
人。
「楚。」看見家人都鑽回去工作，好半晌才從驚訝中回神過來的侯夏生，走到楚聞喜的面
前。
他看著楚聞喜，雙眼含笑，可表情一點變化也沒有。
他今天的穿著仍舊好看，淡藍色的合身襯衫，黑色牛仔褲，還披了件小毛衣在肩膀上，很
簡單的素色穿著，很雅痞，卻把他整個人襯托的十分有精神。
「侯夏生。」努力逼自己忽視附近嘰嘰喳喳的看熱鬧聲，楚聞喜幾乎是看迷了眼，他吞了
吞口水，把花捧到了美乩童的面前，緊張到覺得自己的手指發涼，聲音顫抖，「我……」
「嗯？」美乩童看著他，眼中的笑意越發明顯，他歪歪腦袋，沒有接過花。
楚聞喜知道，他是在等自己說。
「我是一個不怎樣的大人。」原本以為，要開口很困難，可沒想到真的面對對方，在那溫
柔目光的注視下，反而說的流暢起來。
「有很多缺點，而且還很幼稚，很多時候是個很自私的人。可能沒有你想的那麼好。也有
不怎麼好的過去。」
「我覺得，我配不太上你。」說出這句話時，楚聞喜覺得胸口有一團一直壓著的大石頭，
好像飛上天空消失一樣。
「你喜歡我，我很高興。非常的高興。然後好像也有點喜歡上你。可是，我一直在想，我
配不上你。」
「不過我發現，我這樣想不對。」
「我……」
侯夏生沒有說話，他只是定定地看著楚聞喜，他看來面無表情，卻又讓楚聞喜想到他家裡
那尊菩薩。溫柔慈悲，而且，飽含愛意。
「我想要配的上你。」閉了閉眼，楚聞喜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要跳出來了，可是說出來的時
候，又覺得無比的輕鬆。「我想要改變，想要成為一個，比以前好的人。」
「我想要，好好追求你。」將花又往前拿了拿，楚聞喜睜開眼，一生的勇氣好像都要在此
時用盡了。「想要好好的認識你，也想讓你真的了解我。」
「請你答應我的追求好嗎？不過我們、我們還不是在一起。」
「我想要跟你談一場……很好的戀愛。」
「可以嘛？侯夏生。」楚聞喜說到後來，呼吸都快停了，他腦袋在發熱，身體卻在發涼，
手指還是不停的在抖，「從今天開始，請你答應我的追求。」
「然後在你覺得可以的時候，讓我們，真正在一起。」
他知道自己很卑鄙。因為這個追求是建構在侯夏生也喜歡他的這個條件上。
他知道，侯夏生是不會拒絕的。
可他想不到其他更好的辦法了。這是他覺得，最能夠回應侯夏生的辦法。
想了那麼多天，這是他覺得唯一可以的辦法。或許，到最後侯夏生覺得他們不適合，他們
不會在一起，但也沒關係了。起碼，他不會再後悔。
楚聞喜屏息的看著眼前的美乩童，啊啊，他的心，他的心真的要跳出來了。
對方臉頰已經悄悄的浮上一抹紅暈，耳朵則早就是全紅了，那水汪汪的眸子凝視著楚聞
喜好半晌，然後，他把手伸了出來。
他的大掌包住了楚聞喜拿花的手，那溫熱的體溫，手掌的觸感，是楚聞喜接觸過幾次，卻
早已印在記憶裡。
「你啊……」
「傻瓜。」侯夏生笑了，燦爛卻又羞答答的笑容，美好的比他們手上那束花還要更為春天
，更加的漂亮。
那是跟他以往的笑不一樣的笑，楚聞喜都不知道怎麼一個人可以有這麼多不同的笑容。他
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好像放煙火一樣。心臟要炸開似的。
「傻瓜。」侯夏生又說了一次。然後，接過了花束。
那一瞬間，楚聞喜覺得自己，成為了煙花。
燦爛且光輝，雖然只有一瞬，但像是迎向另外一個，新生。
(完)
謝謝看完的您：)
作者的感性發言總是最沒必要的小後記：
寫完了。
謝謝一直以來推文、給我回應的朋友，大家的回應帶給我很大的鼓勵，有時候寫累了看一
下，心情又可以提振起來繼續寫。
也謝謝看完的朋友們，希望你們會喜歡。
這篇文有著不少細小的缺點，甚至到後來我幾乎都是為了侯夏夏好萌而寫XDDD(眼神死)，
我想有看的朋友們應該都可以了解。真是不好意思呢。
停在這邊我個人是覺得最恰當的，屬於“人面瘡”的部分結束了。而屬於楚聞喜跟侯夏生
的故事要開始了，所以接下來第二部就叫做《侯夏夏求愛大作戰》或是《三太子關照下的
美乩童戀愛史》──當然這是不可能的XDDDDD
其實一開始這篇預計是短篇的，原本想寫的是兩個膽小自私的大人間的故事。楚聞喜在我
的設定中，就是個膽小的大人。或者說，以為自己是大人，但內心還是膽小的小孩的人。
是寫給我自己的。因為我自己也是個這樣，常常膽小逃避的愚蠢大人。
江寧拋棄他傷害他，江寧有錯，但在之後，楚聞喜的逃避以及遠離還有自憐種種處境，卻
是他自己造成的，偶爾寫一個這樣自卑自憐自以為的人當主角也是挺有趣的(笑)。這篇故
事的最後，他有一點點成長與改變了。希望他能夠好好的改變下去。也希望我自己能夠有
點改變這樣。哎喲，說了還真是挺不好意思的……哪邊快來一個美少年讓我改變一下！(
等等。
最後他說他希望能夠改變，侯夏生說他是傻瓜那邊，不知道是否能夠讓大家明白呢？
侯夏生的意思是：「為了我改變是沒有必要的。重要的是你自己。」，不過小媽祖(？！)
太深奧了，也不知道楚聞喜有沒有明白哈哈XD
總而言之呢，這是一篇塞滿我個人喜好的文，我寫得很開心，希望您也看得開心。自己也
知道這篇故事還是有著不少細小的缺點還有許多需要改進的地方，而且寫到後來還因為太
偏心某些角色所以字數劇情什麼的有點不受控制哈哈哈！真是侯夏夏跟三太子誤我字數
XDDDDD。後面更是流水帳一直線，真是糟糕呢。但是楚聞喜回家的部份是我非常喜歡的地
方。有媽媽真好。
不論如何，還是再次說聲，謝謝您的包容以及喜愛。每次看到回應，大家喜歡我家夏夏就
覺得很開心，可以讓人覺得江寧很渣我也很開心(雖然他的渣對我來說不算渣，他就是自
私自我的人這之類的)，可以覺得柯筠青很煩我也很開心、可以讓人覺得我的角色好煩我
好開心喔(咦)──總之就是這樣那樣這樣吶……希望這篇文能帶給您一點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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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dcain 來自: 123.194.200.234 (03/23 0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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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kamejin319:頸推! 03/23 01:05
推 priscillav:侯夏生XDDDD 第一頁 03/23 01:18
推 nanoy:害我晚睡 哼XXDDD 03/23 01:27
推 yao1989323:害我睡不著 哼XD 03/23 01:29
推 ginra:結局好棒好甜喔:) 夏夏超可愛>////////< 03/23 01:46
推 kougentei:這篇根本就是夏夏賣萌篇，我醉了XDD P24搭著「侯」夏生 03/23 01:56
推 Maplelight:夏夏賣萌大放送阿!!! >////////< 03/23 02:01
→ Maplelight:而且這兩個傢伙的家人怎麼都這麼可愛啦>/////< 03/23 02:01
→ Maplelight:哈哈呵呵嘎嘎怪笑的親戚超好笑ww 明年初二記得回來啊！ 03/23 02:02
→ Maplelight:整個被電暈的聞喜好傻好可愛wwwwww 03/23 02:02
→ Maplelight: p24搭著"侯"夏生的手笑"得"燦爛 p40可以走"得"順 03/23 02:03
→ Maplelight: p27"細"看著身體, 出現"得"突然, 離開"得"突然 03/23 02:03
→ Maplelight: p34伺候"得"好好, 堵"得"父親 p64長"得"很好看 03/23 02:04
→ Maplelight: p36長"得"這麼漂亮, 修剪"得", 笑"得"溫柔 03/23 02:04
→ Maplelight:p56走"得"很慢 p70坐"得"端 p72睡"得"很熟, 攪"得"一團 03/23 02:05
→ Maplelight: p76長"得"十分漂亮 p78長"得"挺像 p80被吼"得" 03/23 02:05
→ Maplelight: p93"照"著做 p95漂亮"得"沒話說 p105"再"打幾下 03/23 02:06
→ Maplelight: p111"黏"在美乩童身上 p133把東西"提"上去 03/23 02:07
→ Maplelight:p131心跳"得"好快 p154時間過"得"很快, 看"得"一乾二淨 03/23 02:09
→ Maplelight: p156回"得"很快 p157"癱"到沙發上 p164回答"得"流暢 03/23 02:09
→ Maplelight: p175侯爸爸的教訓"下" p179我想要配"得"上你 03/23 02:09
→ Maplelight: 其實好多"得"到最後我都混淆了你可以不要管（喂喂# 03/23 02:10
推 tweety421: (開心到原地爆炸 03/23 02:16
→ Maplelight:而且這整篇 聞喜的腹誹和花痴讓我笑到不行阿XD 03/23 02:20
推 dykell:小叔好好笑XD 結尾很棒啊~但是半夜忍笑好痛苦XD 03/23 02:37
推 halfcross:作者好棒!!! & 偷親夏夏 (￣ε￣) 啾~ 03/23 03:52
推 ukiru:夏夏好萌我的心也放煙火咻咻蹦蹦啊>///////< 03/23 05:01
推 changlw2001:只有我怪怪的嗎XD 我看楚家互動看到鼻酸QQ" 03/23 07:37
推 RyeXGin:很感動啊QAQ楚家那一段 好期待後面的互攻(掩面 03/23 08:17
推 SKATINGGIRL:夏夏可愛斃了///想看互攻+1 (同掩面 03/23 09:20
推 SchnellLiky:推初2回來~~XD 03/23 09:34
→ nanoy:忘記說了 覺得小叔就算當守護靈可能還是會過勞死 03/23 10:38
推 yuanko:我喜歡！ 03/23 11:22
推 uonfon:賀完結!!!!!>/////< 03/23 12:38
推 OkinawaKiwi:小喜要趕快心理建設有朝一日把嚇嚇吃掉啊~~~~(轉轉) 03/23 13:08
推 cosicosi:雖然夏夏很可口，但還是比較想看夏攻楚（好啦互攻也可以 03/23 13:39
推 likangrace:賀完結~~ 最後面小喜好帥哦~~ 03/23 13:57
推 wanglanchang:好溫暖的結局 回家那段很感人 夏夏也好溫柔 QQ 03/23 20:14
推 upmoon:看到後面我眼眶都濕了 03/23 20:58
推 samex4x4:夏夏~~~~~ 03/23 21:19
推 arkar:恭喜完結!!!夏夏好萌!!!!!新婚生活!!(敲碗 03/23 21:56
推 aQaZoe:期待第二部!!小夏賀爾蒙全開! 03/24 12:20
推 MissBanana:喔喔喔喔喔喔!!! 好萌!!! 超棒的結局!!!! 03/24 13:11
→ MissBanana:期待第二部!!! 03/24 13:11
推 neyuki:這篇好多看的好爽XD 這兩人好可愛(艸) 03/24 15:55
推 td6677:說好了要有第二部唷~~如果沒有的話要怎麼樣呢?(奸笑) 03/24 16:27
推 esther70328:推推推!!!今天一口氣看完，夏夏超嬌羞的!!!好喜歡哦~ 03/25 21:47
推 sia0128:作者超棒~>W< 恭喜~中間數度眼淚狂噴QQ~ 夏夏好萌~~~ 03/26 01:14
推 ddsebb:小媽祖好棒!!我也想摸一下小媽祖(拜) 03/26 14:29
推 Xiaobabe:>///////////<夏夏 什麼時候現實出現一個這樣的小媽祖!! 04/04 15:14
推 fourforwhat:我也好想摸摸夏夏阿!!!! 太可愛了啦~ 期待第二部>///< 04/09 00: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