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esther81828 (狗狗) 看板: BB-Love
標題: [自創] 溫差 (2)
時間: Mon May  4 16:57:23 2015

【伊利諾州，芝加哥，下午1：25分，室外溫度：攝氏20度。體感溫度：攝氏10度。】


里奧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整個午休時段裡第三次看向掛在牆上的時鐘。

他的手上抓著一個馬克杯，裡面裝著滾燙的黑咖啡。儘管現在氣溫頗高，里奧仍然覺得手
心發冷，就連手裡的杯子都沒辦法讓他溫暖起來。

已經快要一點半了，萊恩還沒有打電話來。

他的眼神掃過面前的電腦以及堆在滑鼠旁的書。每一本書上都貼滿了標籤，有些書背上則
貼著白色的貼紙，寫著「編輯用書」。左手邊則是插滿的筆筒，以及層層疊疊的大信封袋
。裡面的稿件經過第一次校對，現在要在他手上進行第二次檢查。整個早上，他都在和乏
味的書稿奮戰，從密密麻麻的句子裡搜尋任何有可能的拼音錯誤、分段點錯誤、文意錯誤
，或者甚至是最基本的邏輯謬誤。儘管那是一次校稿者的工作，但你永遠都可以再更小心
謹慎一點。

這些稿件都還只是未經排版的初稿。經過排版之後，他要面對的問題很可能會更千奇百怪
。

里奧煩躁地抓起手機，滑開螢幕，但是上面什麼通知也沒有，於是他把手機扔回桌面，讓
它滑出去，然後撞上螢幕的底座。他的頭很痛，耳朵裡像是有人拿了音叉在他耳邊撥弄般
嗡嗡作響。他用力敲打自己的後腦杓，但是那無助於減輕疼痛。這種隱隱作疼的感覺像是
來自大腦深處，比起痛楚，更像是一種情緒。

再過五分鐘，午休時間就要結束了。如果萊恩沒有在這五分鐘內打來，那麼接下來的五個
小時他都不會和萊恩說上話。

里奧眼前的電腦螢幕電源沒開，畫面一片漆黑，因此他可以從上面看見自己的臉。他的頭
髮在額頭上散亂成一團，大大的黑色膠框眼鏡遮住了他眼睛下方的暗沉膚色。他的嘴角下
垂，在臉上畫出一條難看的線，嘴唇四周的紋路全都暗示著他的陰鬱。那雙藏在鏡片後面
的眼睛──萊恩總是說他很喜歡他的眼睛──正直直地望著他自己。

他不知道萊恩在他眼裡看見了什麼、喜歡他什麼。他只知道他現在只在裡頭看見憂鬱和憤
怒，但他不確定那個憤怒是針對萊恩、沒有響鈴的手機、或是他自己。或者，這三者其實
沒有分別。

里奧其實明白自己沒有資格要求萊恩打電話來安撫他。昨天晚上挑起爭端的是他，讓萊恩
最後氣得決定躲進書房裡過夜的也是他，因此他不能怪萊恩不知道他昨晚幾乎失眠，最後
他得吞好幾顆安眠藥才能讓自己失去意識。

他今天早上在最後一刻才被鬧鐘驚醒，服藥後的昏沉感讓他開車來公司的途中好幾次差點
闖了紅燈，還一度讓車子的一側輪胎駛上人行道。後來他得在路邊停下來，想盡各種辦法
說服自己讓雙手放輕鬆、讓泛白的指關節恢復正常的顏色。方向盤上柔軟的皮面被他的手
指壓得凹陷下去，他忍不住把額頭靠在上面，深呼吸、吐氣、再深呼吸、再吐氣，拼命壓
下在他心底蠢蠢欲動的怒吼和淚水。

如果他是浩克，他當場就會把自己的車子撐破、扯爛，然後跳進密西根湖裡把自己淹死。

他很少發作了，在認識萊恩之後就很少了。他的問題沒有嚴重到必須吃藥控制，他只能算
是有憂鬱傾向，還稱不上是憂鬱症。大部分的時間裡他都不會感到憂鬱，所以他幾乎會忘
記被那種窒息般的情緒緊緊掐住心臟時是什麼感覺。而他越少應付這種狀況，當狀況發生
時他反而越難學會怎麼排解。

光憑這一點，他就有理由可以恨萊恩。愛一個人和恨一個人，這兩種完全相反的情感卻能
出自於同一個原因。他恨萊恩讓他學會什麼叫做包容和耐心，他恨萊恩讓他願意對另一個
人敞開心胸，他恨萊恩永遠只會用那雙溫和的褐色眼睛看著他、永遠會站在那裡張開雙臂
等待他。當他用情緒當作武器狠狠割傷萊恩的時候，萊恩只是睜著悲傷的眼睛，像是在問
他：「我到底要怎麼樣愛你才夠？」

里奧想著要離開，他真的這麼做過。但是他又發現自己軟弱得不足以離開。當萊恩打電話
給他、聲音在電話那頭帶著濃濃的鼻音時，里奧根本連一秒都沒有考慮。他立刻開車回到
萊恩住的公寓，緊緊抱住萊恩的脖子，然後拿回屬於他的那份鑰匙。

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說萊恩和他是兩頭獅子。但是其實那只是他們的名字衍伸出來
的爛玩笑。他們兩個一點也不像獅子。里奧覺得自己更像是眼鏡蛇，而萊恩則是牧羊犬。
牧羊犬絕不會害怕面對眼鏡蛇的挑釁，但是牠們沒有消滅眼鏡蛇的能力。最後牧羊犬只會
被眼鏡蛇折騰而死，而眼鏡蛇甚至不打算把牠的屍體當作食物。

里奧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消耗光萊恩的耐心。他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這次。

現在回想起來，他幾乎不記得他們昨天為了什麼事情吵起來，或許和洗衣機或蓮蓬頭有關
。但是那都不重要，情侶之間的爭吵很少有什麼事情是真正重要的。重要的是吵架背後那
些細小的情緒。如果他們沒有辦法學會控制自己的脾氣、沒有辦法尊重對方的脾氣，那他
們就玩完了。而里奧正好缺乏這兩者，尤其在他的憂鬱傾向發作的時候。

他是一隻不會變成綠色、不會變成巨人的浩克。或許連浩克都勝過他。當浩克被憤怒所掌
控時，他還能帶有理智。而里奧知道他做不到。當他被悲傷和怒氣支配時，他的天空會變
成黑色，他眼前所見的一切都會蒙上一層令人憎恨的陰影，因此他會想要撕裂一切，想要
讓所有的事物都從他的眼前消失。

他很清楚這都是他用來傷害萊恩的藉口，但是他現在還是坐在桌子前等待萊恩打電話給他
。

電腦螢幕上映照出來的那張臉讓他覺得反感，因此他粗暴地打開螢幕電源，然後重重把馬
克杯放在桌面上。冒著熱氣的咖啡從杯緣灑出來，濺到鍵盤和手機上。

他又抬頭看了一眼時鐘。一點三十分。午休時間結束了。他向後推開椅子，摘下眼睛丟在
桌上，然後從旁邊的櫃子上抽出幾張紙巾，把桌面上的深色液體擦掉。

他常常有這種感覺。事實上，他覺得他的人生就是建築在這種感覺上。

他恨透了這個世界。然而他更痛恨他自己。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1.184.41.48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430729847.A.28C.html
※ 編輯: esther81828 (111.184.41.48), 05/04/2015 16:58:09
推 foolwisdom: 萊恩快來把你家里奧領回家順順毛阿~
貓餓了會自己回家找食物的(X

推 catalpa0419: 是溫和的馴獸師與大貓嗎 萊恩快來，里奧需要你！
快了快了XD

推 bluemidnight: 嗚嗚 希望快點和好
新篇就會和好囉XDD

推 coke99: 越少應付真的越難處理……
情緒這種東西對自己或別人都是需要學習的啊(躺
※ 編輯: esther81828 (111.184.41.48), 05/24/2015 21:45: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