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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無間   自藝成出師後,燕歸人憑著天生神力,拖持長戟打遍天下,向來少遇敵 手。對燕歸人來說,只要是武力能解決的事,都是小事。   只可惜人越大,經歷越多,越明白世上多的是武力不能解決的事情。與 珠遺的錯愛憾恨如此,與斷雁西風的情深緣淺亦如此。   少年子弟江湖老,接連兩任情人香消玉殞後,燕歸人自覺心如古井,此 生再也難興水波。   豈料異度魔界趁他心傷西風之逝,為奪聖戟主動上門挑起戰端;比起對 抗異度魔君時一戰而決直截了當,這回魔物採取刁鑽的卑劣手段迂迴尋仇, 一時大意中計的後果,卻由前來營救的羽人非獍陰錯陽差地承受。   魔物們狡猾地抓準刀戟二人不在乎自己生死,卻對同伴無法見死不救的 脾性,先誘使羽人非獍為了解開他身上的迷毒自願犧牲,任由神智昏亂的他 一夜荒唐,使得迷毒全數轉渡,更進一步刻意告知二人接下來的解毒方法; 明知是計,為了保全羽人非獍性命,即使尷尬難堪,他仍打定主意在魔物聲 稱的八八六十四日解毒期限內跟隨羽人身邊寸步不離。   六十四個漫長夜晚、六十四次裸裎相對、六十四回命懸於斯的媾合,身 為戡魔同伴,解毒救人的責任他皆必須一肩挑起。   這是兄弟義氣。   羽人非獍做出重大犧牲來挽救自己,他說什麼也不能眼睜睜看著羽人非 獍死去。   秋風颯爽中,盤踞湖畔大石的紅袍戰神下顎微揚,鬆開交叉盤胸的指掌 ,抬眼望向樹椏掩映的小屋窗櫺。   雖說因為有素還真遺留的錦囊背書,原本對解毒方法不予茍同的羽人非 獍勉為其難接受了暫居迷谷的安排,燕歸人並沒有忘記,在抵達琉璃仙境之 前的那三個趕路外宿的夜晚,白衣刀客是如何逞強硬撐,每每要到氣血逆行 嘔紅昏厥,才肯讓他近身。   那一夜後,每回身不由己的親密時刻,青年總是披散黑髮背對著他,咬 牙強忍,再也沒發出半點聲音。   那一夜後,青年堅持交合過後立即下水淨身。   身為男子卻必須面對如此身心屈辱的解毒療法,燕歸人感激之餘,對戡 魔同伴更有著滿腔的愧疚。   除了盡全力守住同伴的性命之外,他得為現在的羽人非獍多做些什麼才 行……   主意打定,男子挽袖站起,往屋後走去。 §     §     §     §     §     §     §   青年趴臥床頭,側耳聽著屋外自成節奏的劈柴聲。   自兩人落腳迷谷,業已四日。   這些天裡,燕歸人總有事做──不是忙著穿梭崖上崖下,搬運一線生特地 為他們打點的各式生活物資,便是忙著修葺暫時棲身的連棟木屋、製作陷阱 捕獵野味加菜。   反觀他,由於趕赴琉璃仙境的那三日路程中硬撐耗損過多元神,自入谷 初夜便開始高燒,在燕歸人的堅持與自己有心閃躲之下,鎮日臥床養病,走 動距離不超過木屋周圍十丈,成了徹頭徹尾的閒人。   胡思亂想不知過了多久,砍柴聲停了下來,換成往返屋後與小溪間相隔 較久的汲水聲,青年倚著窗櫺,一面好奇同伴汲水多趟的緣由,一面在靜謐 氛圍中緩緩闔眸。   倏然睜眼,天邊斜陽低垂,青年回過神來,只覺體內一陣騷動。   日與夜的交界,正是他體內迷毒發作的時刻,燕歸人必定不請自來。   一想到男子那雙充滿愧疚同情的炯炯眼神,如何在每夜堅忍卓絕堅持到 底的媾合療毒過程中注視著自己,青年心下不由煩亂。   起初的躲避是因為不知如何面對,時間漸拉漸長,他發現自己越害怕去 面對。   害怕面對的結果,他只能不斷片面接受男子的好意;步步退讓後,白衣 青年一向不依賴他人、凡事只靠自己的原則逐漸土崩瓦解。   第一夜,青年因長途奔波傷後倦極,不得已放棄下水淨身的堅持,狼狽 和衣睡去,次日醒來,發覺豹紋毛氅紅袍外掛成了自己的蓋被。青年將紅袍 豹皮妥妥貼貼摺疊整齊物歸原主時,濃眉大眼的男子不發一語;那日稍晚, 淨身完畢回到房中的青年,發覺榻上添了一床不知從何而來的錦被。   另一夜,炕下添置了炭火,從此沒有熄過。   面對男子的種種照料,在第一時間錯過拒絕機會的青年,自此益發難以 開口,幾日下來,他自覺猶如坐困愁城的傷獸,只能被動接受男子的馴養。   物質上的著意安排他尚可忍受;真正讓青年避之唯恐不及的,是燕歸人 本人。   尋求溫暖庇護,是生命的本能,他從很早很早以前便學會了壓抑自己的 本能。   多年來,他唯一沒有壓抑的渴求,只有酒。   生平第一次喝酒,是拜師那年的冬季。師傅見衣衫單薄的他頂著寒風在 雪中練功,嚷嚷著說自己缺了酒伴獨飲無聊,強灌他喝酒。   灼辣的燒刀子吞嚥入喉霎那,他又嗆又咳,一股出乎他意料的熱意隨著 酒液暖進胸腹,也暖進心窩裡。   從此他愛上喝酒,而且偏愛在冷天喝酒。   後來,他選擇定居終年天寒地凍的落下孤燈。   再後來,一個又一個性情古怪的朋友學會安排行程輪流到落下孤燈喝酒 ,彷彿跟他一樣認定天越冷、酒越醇。   相較於那群愛喝更愛鬧的酒友,燕歸人算是極有酒品的人種。每回相聚 飲酒,燕歸人只會越喝越放鬆、越喝越有笑容。   昔日素還真安排刀戟在峴匿迷谷集訓共同為戡魔大業努力時,二人培養 默契的最佳催化劑便是酒。這回入谷後,礙於青年養傷忌口,燕歸人再也未 曾開口邀他共飲過。   每夜準時扣門而入的燕歸人,身上總飄散著一股過份好聞的酒味。   氣血凝滯的他,總覺得冷。   他不能喝酒,只能靠燕歸人。   男子湊近他身後,伸手繞前緩緩解開他衣帶時,他總會閉眼側首,企圖 不著痕跡地貪戀聞嗅著男子身上的味道。   燕歸人的氣息馨香如酒、燕歸人的撫觸灼燙如酒。   連偶爾湊上他耳畔哄慰的低語聲線,竟也柔滑如酒。   在親暱無間的時刻裡,身為男子、身為同伴,他總能敏銳感覺到燕歸人 過份克制的溫和、小心翼翼唯恐弄痛他的動作。   神智昏亂的燕歸人是杯醇厚的高梁酒,嗆辣濃烈,即便一杯飲盡燒痛喉 頭,卻能換來暖意直入五臟六腑;神智清醒的燕歸人卻是一杯攙了水的二鍋 頭,色香俱全,沾唇方知是杯味道全失的酒。   酒不對味、人不對味。錯不在酒、也不在人。   怪只怪酒是不該喝的酒、人是不該喝酒的人。   這一夜,仍是一杯攙了水的二鍋頭,只能微醺、暖不了臟腑、暖不了心 頭。   再這樣下去,他的渴求只會越來越深,也只會繼續白白糟蹋好酒。   默然望著男子事畢束裝匆匆而去的背影,青年心中五味雜陳。   抓攏衣襟赤足下榻,青年緩步繞至屋後打算汲水淨身,赫然發現除了原 本儲水陶缸外,爐灶旁另外擺放了一缸備好的熱水,初秋微冷的夜裡,甕口 白煙裊裊蒸騰而上,顯得格外誘人。   羽人非獍眉稍微挑。   原來,這就是燕歸人劈柴汲水一整個午後的成果。   經過連日的相處,羽人非獍深刻體認到,看似粗獷的燕歸人存心要照顧 起人來,心思可以細密到什麼程度。   水缸旁放置了一紙草箋,青年拾起細看,男子龍飛鳳舞的字跡簡短明瞭 ──「寒侵臟腑,養傷大忌。」   放下草箋,青年垂眸凝望眼前盛滿熱水的陶缸,驀然想起當年師傅在雪 地裡遞給他的第一瓶酒。   遲疑片刻,青年走至熱水缸旁探指入水試溫,一股暖意透過指尖直透胸 臆。   褪下衣衫,水瓢掬起,青年仰首淋浴的姿態,彷彿飲盡瓊漿玉液。   寒意盡袪的同時,某種壓抑已久遺忘多年的感覺油然而生。   燕歸人,原來是喝法不只一種的好酒啊…… §     §     §     §     §     §     §                          夜月曙星 2007/10/31 --- 這篇很短可是卡了很久……T_T -- 觀雲舫 http://www.bl.idv.tw    夜來雙月滿 曙後一星孤    http://blog.yam.com/akila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1.74.123.205
yuyuhunter:推推~~!!好看^^ 11/03 12:38
lunarrabbits:不萌這一對 但是你寫得好好看 XD 11/03 13:02
sylphiskinus:大推"喝法不只一種"!!!(炸) 11/03 18: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