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王上失陷在地門之內?!」之前重傷詐死,為求行事順利,鐵驌求衣戴上面具,
換回御兵韜的本名,以軍師之姿輔佐苗王。而聽到消息的當下,他強壓下立刻前往地門
將人帶回的衝動,他開始在腦中盤算兵馬分配、政務交替、邊疆防衛以及預防有心人的趁機篡奪。一切的冷靜,都是為了守護苗疆。
「你想兵變篡位嗎?!你們這些人!吾叉玀只要活著一天就絕不會允許這事情發生!你
把王上藏到哪裡去了!鐵驌求衣!」
「是御兵韜!軍長風逍遙,叉玀將軍就交給你了,務必好好看守她。苗疆即日起實施
軍管。」交代完該吩咐的事,他立即轉身離開,開始進行下一階段的計畫。
在此危機一刻,有叉玀等忠心的部屬他固然為苗王感到欣喜,卻也頗為麻煩。雖說告
知實情也許可以讓對方成為部分戰力,但他更怕這些衝動的武將會變成一個變數以及絆腳
石。無論如何,王失蹤的事情絕不能傳出去,免得更添紛亂。
太麻煩了,除了地門之外,還有暗地裡蠢蠢欲動的老五以及雁王,他必須減少不安定
的要素:如果能將叉玀等人除掉,實施戒嚴的阻力會立刻消失,也不用擔心這些人的愚忠
被利用來對付自己。而御兵韜便能毫無後顧之憂完全發揮。只要最重要的苗疆安定,即使
最後真無法喚醒苗王,他亦能────
亦能甚麼?殺了,苗王嗎?
這是以最少代價換來苗疆和平的方法────
殺了,那名青年王者嗎?
他相信苗王亦能理解,一切都是為了守護苗疆──
殺了,蒼越孤鳴嗎?
這是為了大義,所以他必須────
本來大步前行的腳步,停下了。
回過頭,他依稀可見議事殿內的王座上,那人舉手投足間的紫影靈動。
轉過身,是眾人為了讓悶悶不樂的苗王歡喜起來,費心照料的花園。
城牆下,是他與那人一步一步巡視過的苗疆國土。
曾幾何時,自己前方總有著那抹紫衣身影在前方,挺直身軀走著,將所有朋友的部屬
的敵人的悲嘆喜願一肩背起,走著。甚至連自己都,成為那被背負的一部分了嗎?
直到這一刻,御兵韜才了解到,早在不知不覺間他的墨之一國的理想,就已經不能沒
有那個人了。
那名為蒼越孤鳴的人────
* * * * *
蒼越孤鳴自大智慧的洗腦中醒來,眼前隨即是自無邊無際的黑洞之中湧出的魔族士兵
。身後,是受傷的雪山銀燕、夢虯孫以及錦煙霞三人。瞬間,他已明瞭他該做甚麼。
「你們的傷勢不輕。」
「廢話喔!還不看是誰打的!」只見生性衝動的夢虯孫還來不及壓下,脫口而出就是
一句吐槽──讓他憶起了苗疆裡那位燒酒命的下屬,他的臣民,他的故鄉苗疆。
「孤王斷後,你們先撤。」
「啊?你若是死在這,我們要怎麼跟鐵驌求衣交代?!」
鐵驌、求衣──
「群戰對輪迴劫無用,你們,先離開!」
不再耗費時間勸服對方,蒼越孤鳴再次轉過身,單身一人面對逐漸靠近的魔兵。
他知道錦煙霞會勸另兩人離開,自己便能專心對付魔族攻勢。
苗疆、鐵驌求衣──是的,還有人在等他回去。所以他不會讓自己,死在這裡!
吐納之間,皇世經天寶典已然上手,這部集結苗疆王族心血的武學,此刻宛若歷
代王的靈魂皆聚集在自己身上,與自己共同對抗外侮,守護臣民。
「孤王在此,誰准你們放肆!」
魔世入侵先鋒戰結束了。眾人在大智慧最後的力量下聚集起來,以集結戰力跟檢討
後續戰略。蒼越孤鳴亦不例外,在那裡,他終是見到了鐵驌求衣,現在被稱為御兵韜的人
。
那個人顛顛倒倒,嘴邊流淌著鮮血,腳步啷嗆卻仍強撐著走到自己面前,這不肯示弱
的個性始終不變,所以他忍下了想攙扶對方的衝動,儘管擔憂著這人先前所受的傷是否好
全,是否,過度逞強──緊握的雙手傳來陣陣刺痛。
犧牲了一名同志,才勉力自意識境界脫離的御兵韜,原本就尚未好全的傷勢又更重了
。如今魔界封印已破,地門必定首當其衝,不知戰況如何?他的王──「軍師無恙否?」
猛然抬頭,只見自己所等待的人,完好無傷的站在自己前方不遠處,那抹曾一度失去
的晴空眸色,如今,御兵韜才發覺自己有多想念現在隱藏在內中的,誠心關懷。
「尚可,苗疆,等王上許久了。」
他的王,回來了。
苗疆王宮內,被吩咐留守的風逍遙正百般無賴的喝著酒。雖說老大在走之前把酒庫鑰
匙直接扔給他,可一個人關在王宮裡哪裡都不能去,這再好喝的酒也無味阿!
「這個位子也沒多好坐,偏偏這麼多人愛搶,老大去了這麼久了也不知道狀況如何,
唉~」在王座上翻身打個滾,硬梆梆的,嘖!
「王上進殿────」
一句傳令,嚇得風逍遙自椅上一跳而起,只見是蒼越孤鳴緩步踏入殿中,身後跟著覆
面軍師御兵韜模樣的老大,老大的弟子墨雪不沾衣,還有已然退隱的前王族親衛烈風濤。
「啊?!是王上平安歸來,參見王上!恭迎王上!」
御兵韜見風逍遙要笑又跳的,殿內又是滿滿的酒香,不禁皺起了眉頭。「你又胡鬧了
。」
「沒阿老大ㄟ~你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
「軍長不必多禮,還讓軍長擔憂了。」見御兵韜似乎又要開口訓話,蒼越孤鳴笑著說
道,打斷了可能會沒完沒了的鬥嘴,但風逍遙不變的輕鬆瀟灑卻讓自己心情上放鬆不少,
他緩緩,走近那代表王權的寶座。
眼前是蒼越孤鳴再熟悉不過的風景,自幼他便常跟在父王身邊,看著他與眾臣商討政
事。年幼的他僅僅只是認為父王看起來非常威風、值得崇拜;如今在王位上的人換成了自
己,才深刻體會到其要背負的責任之重。
但是他沒有後悔。轉身拉攏了衣袍,隨即坐上。而在底下的眾人見狀,一致行禮──
──
苗王蒼越孤鳴,回歸!
坐上王位之後,蒼越孤鳴眼光稍稍環繞了四週。才開口道︰「孤王許久沒回來,看來
變化不少……連王宮都漏水了。」
「啊~漏水?哪有~」難道是從吾昨晚上屋頂喝酒踩破的地方嗎?風逍遙假意灌酒,
殊不知心虛的模樣早已看在御兵韜眼裡。
「這水漬……」
看著蒼狼所指之處,果真,王座上有著一灘明顯的水痕。啊啊啊那不是剛剛──立刻
將酒壺收起,風逍遙趕緊上前擦乾。「是阿~是阿~最近是有一點漏水,不要緊,擦一擦
就好了。」
「還講沒胡鬧。」御兵韜斥責道。
「沒現場抓到都抹算啦~」
「這段時間,讓軍長擔憂了。」
還是王貼心,哪像老大兇巴巴的,自己可是很努力鎮守王宮耶!「阿~看到王上沒代
誌就好了。」
蒼狼淺淺一笑,「軍長,請馬上釋放叉玀將軍。」
「是,沒問題。」領了旨,風逍遙連忙前去關押所在地,心底亦是鬆了口氣。這段時
間叉玀雖身陷囹吾,嘴上可是沒閒過阿。
「風逍遙生性放浪不羈,失禮之處還請王上赦罪。」見人離開,御兵韜才緩緩開口。
「無妨,這個王位全賴你們方能保全,孤王又怎會因為這個座位而責罰於你們呢?」
「這是臣應盡之責。」
聞言,蒼越孤鳴沉默了。他閉上眼,緩緩站起。「孤王失陷的日子裡,你大可取而代
之──但你寧願身負汙名,也要保持苗疆安定,救出孤王……孤王何幸,能得臣如此──
」
「王上言重了。」
見御兵韜態度始終不卑不亢,蒼狼微微一笑。「殊不知王叔的狀況如何?」
「王上請寬心,千雪王爺應屬安全。現今元邪皇傾魔邪之力再度入侵,九界必受波動
,大戰在即,王上千萬不可自責。」
「孤王明白。」
此刻,被關押許久的叉玀將軍風風火火的進入大殿。她已然得知鐵驌求衣回到苗疆,
還不待風逍遙開口解釋,便立刻前來興師問罪,卻在見著了那失蹤許久的人的瞬間,錯愕
不已。
「王上──王上你回來了!叉玀參見王上!」
「叉玀將軍免禮,這段時間讓你受苦了。」
「鐵驌求衣!你最好將所有事情解釋清楚,否則!」
「是御兵韜。」忍不住皺了皺眉,這沒有記性的傢伙。
「你!」
「叉玀,此次若非軍師處理妥當,苗疆恐怕又要再一次陷入混亂。」蒼狼婉言勸道。
「這……究竟是發生何事?王上!」
此時列風濤開口了。「詳細情形我私底下再告知你,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別
打擾王上的決斷。」
「阿!是!」雖然只要牽扯到蒼越孤鳴,平日裡高傲如叉玀就會較容易失去冷靜,但
她也非愚昧之人,何時該做甚麼說甚麼話她一雙眼亦是分的清清楚楚。
見叉玀已然冷靜下來,蒼狼轉向烈風濤問道:「烈風濤你呢?此次,願意留下來幫助
孤王嗎?」
「這一戰關係苗疆存亡,"臣",願意留下。」
聞言,重情的苗王欣喜不已,「多謝你!眾人接旨!下令全軍戒備,由軍師調度、
軍長下令,並集結苗疆所有戰力,對抗魔世!」
「是!」
眼前的苗王表情裡透露著堅定的決心,而眾將所志一同──御兵韜更清楚的了解,
如果今天在這王座上的人不是蒼越孤鳴此人,光憑自己是無法作到如此的。他略感寬心,
在意識境界所受的傷依舊隱隱作痛。待稍後回到軍營──
此時苗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軍師,隨孤王入內研討戰策。此戰,孤王必須親上前
線!」
「──是!」
只見苗王走下王座,轉身朝書房走去。御兵韜暗暗調整呼吸隨後跟上,其後還有自己
的弟子墨雪不沾衣,即使要倒下,也絕對不會在現在──一行人走了一會兒,苗王卻
"路過"了理當停下來的書牘,而進到一間供苗王辦公之餘休憩的內室。
「王上?」
苗王沒有回話,卻向墨雪不沾衣發話道︰「墨雪不沾衣,麻煩你在外看守,莫讓他人
闖入。孤王要為軍師檢查傷勢。」
「王上,微臣不需要──」蒼越孤鳴沒有理會只是自顧自的進入室內,墨雪不沾衣從
善如流地退出,關上門之前還給了御兵韜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臭小子居然敢這樣對你師尊!一邊瞪著墨雪不沾衣映照在窗紙上的背影,御兵韜
一邊在心底誹謗弟子,下一刻,蒼越孤鳴發話了。
「軍師,讓孤王為你療傷吧。」
御兵韜轉過身,只見苗王已脫下了繁重的外袍,捲起衣袖,眼睛晶亮的等著自己。
「王上,微臣──」
「軍師,你今日舊傷未癒,加上大戰在即,就算不為孤王,也應為苗疆保全實力,
孤王,還需要你的協助。」
蒼越孤鳴語氣真誠,再加上那雙眼睛,澄澈、乾淨。總是,總是在這雙眼的注視之
下,令自己無法拒絕。御兵韜暗自嘆了口氣,默默走至對方面前坐下。
「微臣失禮了。」說完,御兵韜攏下連帽的外袍、褪下皮甲,再伸手將臉上的覆面摘
下。一股濃厚的血腥味立即在房內飄散開來。
盯著眼前男子唇上因忍痛而咬出的傷痕,只聞房內傳出王者的幽幽嘆息。「你總是這
般硬撐──」
那嘆息,如同落在鼻尖的棉絮般,引起御兵韜胸口陣陣騷動。蒼越孤鳴沒再說話,只
是默默的開始運氣替御兵韜療傷。一人專注傳功、另一人則專注調息,兩人之間沒有人開
口,只餘窗外陣陣鳥鳴聲傳來。稍後──
「呼…」蒼越孤鳴收了手,幾個吐納之後才緩緩睜開眼睛。男子仍在閉目養神,剛毅
的臉龐上及那外露的結實身軀上,遍佈著大小深淺的傷痕。相互交疊,淺的幾不復見;深
的,張牙舞爪的在宣示著自己的存在。蒼越孤鳴見狀,緩緩舉起手,就要碰上────
御兵韜調整好自己的呼吸後亦是睜開了眼,卻見蒼越孤鳴的手停在半空中,「王上?
」
「軍、軍師無恙否?」蒼越孤鳴感到自己臉上溫度增高,趕緊收回手故作鎮定地問道
。
「感謝王上,微臣已無礙。」邊回答,御兵韜邊穿好衣袍,「王上,吾們快開始商討
戰策吧。」
蒼越孤鳴卻只是注視著自己,沒有開口。
「王上?」
「……你原本可以取而代之。」
蒼越孤鳴低下頭,續道「為了苗疆安定,在你實施軍管之時,你應是做好登位的準備
,而不是進行可能失敗,連你自己的性命都會丟失的危險的策略──」
「王上你對吾太無信心,吾墨家九算,不排沒有退路的局。」御兵韜自信滿滿的說道。
聞言,蒼越孤鳴猛然抬頭,朝御兵韜跨進了步伐。「那軍師可曾想過,若是真失敗了,
苗疆在失去吾以及你的狀況下,又該如何渡過接下來的危機?」
「……微臣確實沒有估算過失敗的機率。」
「所以孤王才說──」
「王上!」御兵韜沉聲一喝,讓蒼越孤鳴愣在當場,「王上難道希望御兵韜取而代之
?您歷經千辛萬苦取回的王位就要這般輕易的拱手讓人?」
「王位?哈!」蒼越孤鳴笑道,「如果吾只想要王位,當初就不會選擇放出撼天闕,
就不會無法犧牲王族親衛,就不會──不會在最後放走了吾之仇人競日孤鳴!」
蒼越孤鳴從來沒有主動向人提起那一夜,在王宮花園裡的情景。當時,只要他落刀,
競日孤鳴必死無疑,而他大仇得報,以他的王儲身份,誰都不會對他登上苗王寶座有所異
議。
那時的他,見著跪在自己面前,他敬愛如亞父的祖王叔競日孤鳴,卻也是傷他最重、
一切悲劇的罪魁禍首──
父王,死了;千雪王叔也下落不明;他才相認的舅父,也死了;而伯父撼天闕也在最
後放下對王室以及他的父王的仇恨,為他犧牲,然後是與他一同打拚過來的王族親衛亦折
損過半,這麼多的人都死了,還有內戰中死去的士兵,全都是他苗疆的子民阿!究竟,還
要留多少血才夠?
殺了競日孤鳴,這一切就能結束了嗎?其實,他比誰都清楚明白,自始自終蒼越孤鳴
所期望的,只是見到他所心愛的故鄉苗疆,人人能安居樂業,一片繁盛景象,而在那花園
裡,能再次聽聞眾人的笑語。
在那一夜晚,在那座充滿回憶的花園的那一個角落,蒼越孤鳴終於願意承認
──即使他大仇得報,他最想回復的一切,也還是回不來了──
壓制下自己激動的情緒,蒼越孤鳴才再度開口:「──孤王以為,軍師與孤王有相同
理念,那就是苗疆和平。」
「確實如此。」御兵韜斬釘截鐵的回答。
「那又為何──」
「因為微臣相信!」此次的回答,加重了語氣「只有蒼越孤鳴此人為王,苗疆才能有
真正和平的一日。而御兵韜,也不會再服膺第二個王!」
「你──」
「今日如果再有一次選擇,御兵韜的決定依舊不變。」遲疑了一會,御兵韜再度開口
「王上可還記得微臣曾說過的話嗎?"就是因為今日的苗王是蒼越孤鳴,所以眾人才願意
這般犧牲奉獻。"」
「…孤王記得。」蒼越孤鳴神色一凜。
「那麼請王上多相信自己,相信眾人,也多相信…吾。」
聞言,蒼越孤鳴始終望著御兵韜的眼中,開始閃爍起光芒,御兵韜雖然無法解析那光
芒後隱藏的涵義,卻也沒有避開苗王的視線。
終是,苗王開了口。
「多謝你…御兵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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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燉~
軍....師你好遲鈍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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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211.21.19.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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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evafuture (211.21.19.78), 03/24/2016 16:41: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