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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 H有慎入,本篇陰謀論的成分還好,有點爆字數所以沒有生後話出來... 原波又生圖了.... 克里莫夫夜巡 http://tinyurl.com/oxu4r6e 局部 http://tinyurl.com/pr8bbrs H空一頁~   狄米特聽了沃卡阿伯的建議,自忖「關說皇帝大」這幾個字在俄國的官僚體系裡的確 不假,馬不停蹄地回到市政廳,一壁趕路一壁整理頭緒,心裡盤算著他老爸和索布夏的交 情,也許可以碰碰運氣,直上頂樓,也沒有先回外貿辦公室。   索布夏從私人秘書的口中聽見他來,猜到了幾分來意。老謀深算的中年男子原本將狄 米特歸為單純的靠爸族一類,躲在長輩的背後,對週遭事物沒有反應。狄米特造訪雖然出 於意外,索布夏依舊老神在在地諒他沒辦法怎樣,將秘書仍留在辦公室裡,連門都不帶上 ,從報紙的縫隙中覷看狄米特進來時的神色。   「索布夏伯伯您好。」   「是什麼風把你們這年輕一輩的吹來!市政廳裡的工作幹得習不習慣?我那當年一起 在聖彼得堡大學教書的好兄弟--你爸,他近來可好?」索布夏唰的一聲把報紙攤放在桌 上,堆起滿臉慈愛的笑容。   狄米特被這種長輩式熱情,弄得不好意思起來:「我父親最近去英國一個為期四天的 研討會,結果辦在一座古堡裡,使得我爸水土不服提前回來。等他大癒了,我們父子倆必 定一同來拜訪您。」   「你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我在外貿辦公室的同事們...」   「說到你們那兒,真是讓我傷透腦筋。」索布夏根本不給他機會說完。「聖彼得堡的 地盤邊上出了恐怖分子,讓我國丟臉丟到國外的資本家那裏去了。後來中央官僚們被政變 嚇住,歇斯底里起來,天天逼著要來我這裡抓人。我如果我有選擇的話,當然寧可護著你 們。」   「請問我的同仁們究竟犯了什麼事?」狄米特單刀直入地問。   「有可能有,有可能根本什麼都沒有,但是對中央來說,人總要抓的。這些大老哪裡 管這種胡鬧法,會不會嚴重影響市政廳的運作?現在的制度沒改,我們都只是名單上的配 額罷了,掃掉一批人,填上另一批人。我這個市長已經仁至義盡做到頂,只好這樣了。」   狄米特聽見索布夏一口氣說到這個份上,當頭被潑了一桶冷水,拜託他幫忙把沃卡弄 出來云云,只好吞進肚子裡。   狄米特大忙特忙地拋頭露面,各檢警單位單位跑,短時間的工夫見過的世面比大學法 學院還多上百倍--大多是黑暗的世面;碰過好幾鼻子灰之後,狄米特把剛進外貿辦公室 時那副血氣方剛老要找人算帳的正義人士性格收拾了七八成,雖然聽出索布夏明明白白在 說謊,只能默默地離開,另闢門路--至少老狐狸看在他爸的面上,沒有直接把他掃地出 門。   「我去碰過的地方都沒這些消息,索布夏叔叔在隱瞞什麼嗎?」   狄米特邊下樓邊自問,想了一會兒,沒有什麼頭緒。如果索布夏這條路走不通,另外 一條能行的,就是求他老爸試試當初把他搬弄進來的門路。但狄米特仍摸不清他父母總是 遮遮掩掩的金字塔與眼符號有什麼底細,父親本身學術圈往來和政界一點關係也沒有,這 之中有古怪,再加上父親生急病,這條方案狄米特實在不願意用它,躊躇不定之下,就沒 去細想索布夏說謊的原因。這下子樧羽而歸,狄米特又怕安妮塔等等要念他,又焦急瓦洛 加為何還不回來,讓大家除了雅琳以外還有個商量的對象。左想右想,登時腦袋變得像一 團醬糊一樣。   索布夏拿起報紙,背過身去翹起二郎腿,毫不放在心上地繼續讀下去,秘書小姐察 言觀色地把一個包裹呈上去,道:「市長先生,奇貝伊先生要給您的東西到了。」   索布夏神色頓時嚴肅起來,陰沉地把報紙撂在一旁,慢慢地接過去。牛皮紙袋中摸得 出來是一個盒子,封口處打著光明會的彌封,上面僅僅寫著「五隻蟲的屍體,致安納托利 ‧索布夏」,意思是有光明會的背書,只要索布夏希望,這盒子裡的東西可以是「歷史上 根本不存在之物」,也可以當作鬧到「追溯到底,見血方休」的坑殺人武器。至於「蟲子 」的意思是,情報單位沒收拾乾淨的小東西。   奇貝伊當日對柯沙可夫與親信們下封口令,尤其是羅斯柴爾德家族也趁亂插手,並且 在濱海公路上故意留下巨大的證據一節,消息抹殺得一乾二淨,連其他政府官員對普希金 宮發生過什麼事,一點影子都不知道,更不要說是外界媒體,除了也在場的古辛斯基知道 一些以外。   「索布夏哥,我跟葉爾欽先生向來仰賴你在後台的支持,抱歉趁你正在幫忙封鎖消息 時還撥電話煩你。你猜我在這一片狼籍裡撿到什麼,咱們黑情報單位的竊聽器,而且做得 異常精巧,恐怕不是尋常軍方人士隨便拿來使的。   我派人仔細找過,搜出來五個,想必還有搜不到的;看來是有誰倉皇之下,來不及把 放出來的蟲子收回去,你可能要小心你底下那間外貿辦公室藏污納垢,仔細去盤盤看除了 亞歷山大維其之外,還藏著誰是KGB的資深人員。」   「奇貝伊老弟,我...」   「你不要太見外,我們都是聖彼得堡大學一個學術圈子裡打滾出來的,你學法律,我 學經濟,大家還是兄弟。我知道你這人的處世之道,就是避過光明會這個險坑,明哲保身 的往上爬,不是故意疏遠我跟葉爾欽先生。我知道你最厭惡的另一個黑洞就是情報單位, 這件事就讓你自己打點去,我不過問了。」   「如何打點?就是絕後患而已。」   「索布夏,你還真是老樣子。」   這個狐狸心思的男人,平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然而一件事一旦做下去,必定機關算 盡,讓對方永無翻身之日。局已經布好了,瓦洛加和狄米特兩個,直接或間接的是光明會 中人,碰不得;餘下的就等外貿辦公室的姑娘們一個一個被逼辭,被下放,沃卡被處刑完 畢,這樁「永絕後患」的案子就結了。 ***   與世間一切隔絕的夜晚。   「我不要睡,我不能睡...」   瓦洛加仰躺在床上伸著腰,用手背遮住眼睛,一對深粉色的乳頭隨著疲倦慵懶的深 呼吸誘人地起伏,肚子上一層糖霜似的餘跡,是在忘卻與記得之間連綿不斷的瘋狂歡愛 下,只是隨手抹去的精液;雙腿夾住起皺凌亂的棉被一角,棉被的另一角輕輕遮住他縱 情無度後軟下的男性。   克里莫夫把浴室裡一團悲憤肆虐過後的凌亂收拾盡,在單人浴缸裡放一層冷水,把 裡頭可能留下的什麼污穢洗淨了,開始放熱水。瓦洛加從手背底下露出藍眼睛的餘光, 看著彷彿被水聲激出蕩漾的黃光,從半開的門心裡流出來。克里莫夫把他打橫抱起來, 棉被從他的肌膚上滑走。   他把他珍重地放在水裡,額頭靠著他的額頭。浴缸頂上的氣窗外,仍有稀疏的商家 到了午夜沒有關上那顏色豔麗的老式霓虹燈管,一藍一紅地斜映上白瓷牆,化在黃光裡。 微霧潮濕的空間,與人等高的一帶,四面鑲一圈綠卷花磁磚飾帶,少卻了被男人打壞的 兩個玻璃層架與許多物件,已顯得空;外頭很靜。他在浴缸內別過頭去吻他,勾著他的 後頸,像人魚把心儀的人擄入深海,脣從來沒離開過他的脣。水花氾濫,情愛瀰漫,鋪 了一地透明;一對戀人沒入淺淺的水中,在水面以下流體的低鳴聲裡,交換肺裡的剩餘 氣體,氣泡在兩人的嘴邊冉冉浮起,像回憶中的時間那樣輕輕地不見。   克里莫夫看他緊閉雙眼,金色睫毛上凝結著幾點白水晶一般的氣泡,鼻間吐息連成 一串透光的珍珠。   克里莫夫幾乎無法記清楚瓦洛兒被派去德列斯登,音訊全無的那兩年半,自己是怎 麼活過來的;似乎整個校園都暗了下來,營隊大中庭每朝帶晨操的學長,也不再是那個 冷淡、清晰的美麗聲音。工程研究室前一大排對著操場的窗,像是船艦製造平面藍圖, 把低矮的整塊宿舍大堂,又方又平地展在那兒,中間只敷衍似地安插幾棵沒有葉子的樹; 北國的天色永遠一種莫名的缺乏陽光,雖然克里莫夫自己成了學長,已經不用跟同學們 成排睡在那處像是工廠作業大廳生產線的地方,他自己提著夜燈巡堂時,永遠記得初愛 時的戀人,提著燈走過來,在一團淡淡的火光下羞怯怯地咬著皮手套,立在夜色裡,欲 言又止地向他求歡。   他不知所措地握著自己,那姿態那麼美,近乎於純潔。   他在銀銀微微的月光底下飢渴地吻他。   克里莫夫提著燈,一個睡著的學弟接著一個照過去,在孤單的軍靴步伐聲中咀嚼著 夜,路過義大利綜合偵查班一位看似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的學弟時,微笑著踅過去, 輕輕推了推棉被底下的孩子;棉被掀開,露出兩張偷情汗濕的年輕小臉,驚慌失措地看著 學長,一對小鴛鴦臉上正在纏綿的紅潤色氣未退,卻突然之間被學長拿住,嚇得一陣紅, 一陣白。克里莫夫溫和地笑著,手指抵在唇上,示意學弟們自己不會聲張,低聲道:   「這位從西班牙情報分析班溜過來的小學弟,你那個床位的偽裝做得太差了,你這 樣教你的小情人往後怎麼放心跟著你?我還有十五分鐘交班,下一位夜巡的學長可不會 這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回去時小心點。」   兩位學弟不作聲地打躬作揖,感激不迭;綜合偵查班的學弟有張小小的鵝蛋臉,似 乎在賭氣,推搡著小情人要把他搓走;情報分析班的打疊起百般溫柔,厚著臉皮還想親 吻他最後一次,兩人悶聲交纏在棉被底下。克里莫夫提著燈微笑著走開。如果瓦洛加還 在身邊,他想問他西歐綜合偵查班是不是專出像他這樣,令不幸迷戀上的男人銷魂蝕骨 的小美男,然後他大概會被瓦洛加白一眼,鞭一下。   當初這對偷情的小學弟,今天如何了?   克里莫夫希望他們的愛情,在亂世中能存活下來。   他自己也是,他是這麼愛他的瓦洛兒。   他維持住自己的成績在一定的水平,只為了發揮自己的專長,守護在這個國家中, 他所信任的人、事、物;畢竟瓦洛加勸解過他,國家就像父親,而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至於共產黨的意識型態什麼的,克里莫夫早就自我嘲解,那只是身家背景調查時的正確 答案,跟前途有莫大干係,與受審問者的善惡沒有關係--體系如此,當自己身在上位 時,寬以待人,始坦得起良心--只是對克里莫夫本身而言,最莫可奈何的是,屆臨畢 業的時刻一降臨,不是誰都掌握得住個人的前程,不是什麼人都可以被選為亞歷山大維 其「少校」的部下。   人家可是局長安卓波夫跟前的紅人,拿獲無數叛亂德國人,功績彪炳的軍國主義鷹 犬--教官們都這樣看,除了一位跟誰都格格不入的新任教官,教軍法的史可拉托夫教 授(Yuri Skuratov)。   各單位科層,在各國臥底的KGB長官,都已經搭著秘密班機返國,重新聚集到母 校;軍事學院整理出整棟樓,權充他們的臨時辦公室,閒人勿進。當年高廣空曠,水泥 暴露的入校大廳已經裝修成氣派的三層樓天井,果真是那個年代最先進、氣度宏大的建 築設計,克里莫夫入學時還隨處臨時堆放,亂排出來的文員辦公桌,終於都歸入了天井 內的辦公室裡。   只是今日,學弟們把圈著中空水泥箱庭的辦公室廊填得人滿為患;男孩子們趴在女 兒牆上,疊在同學背上,搶著一睹年輕長官們威風凜凜的丰采;領頭的是披著風衣,頂 戴黑軍帽的瓦洛加,餘下校尉級KGB軍官們,像是人字大雁一般整齊畫一地排開前進, 立定敬禮;安卓波夫領著眾教官與學院教授回禮。   安卓波夫道:「諸位都是我的驕傲,希望你們能在今年的應屆畢業生中,找到能彼 此合作無間的下屬。」   他向瓦洛加微微點頭示意,彷彿在說「尤其是你,我視如己出,被我親自賜下這個 姓氏的亞歷山大維其君」;安卓波夫接著道:「當然,按著出身背景、學校表現與成績 等等條件,校方已經事先替你們安排好選擇--沒錯,國家首先重的是功績、榮譽,但 在危險的冷戰局勢之中,國家也必須挑出信得過的人,希望諸位對『出身背景』四個字 別心懷芥蒂。」   安卓波夫在人際處世上圓滑開明,在心態上擁護共產黨的教師們心目中極受愛戴, 但也只不過是與拿架子托大的軍方官員們不太一樣罷了。這位KGB局長對組織的要求 守密嚴謹,所能控制的層面都盡可能嚴密細膩地控制,在組織內作風依然非常封建保守 ;這些年輕軍官們對部下人選的掌握空間自然很小。   是日,只有應屆畢業生們被放行到大廳裡;紅軍的軍人世家子弟在安卓波夫的默許 下,被故意放在前排。克里莫夫的身材高大,還算顯眼,只是有好些同學被埋沒在後面。 年輕的KGB軍官們踏著油油亮亮的長靴子一壁行過去,一壁接受學弟們的行禮,並且 回禮。   瓦洛加的金髮上了點髮油,梳得水滑光亮,鬢髮順順地服貼在白色耳朵畔,修長的 金色劍眉像是名家在大理石雕上刻出來的;他看上去應當享盡了中央給予的一切奧援, 在東德過得呼風喚雨,量身訂製的軍服,一色鮮紅底金色共產黨黨徽水磨排扣,幾道立 體裁縫線,襯得身材玲瓏削瘦,一身矜貴氣質;心愛的學長幾乎沒有變,神情淡淡地, 看不出喜怒與憂愁,只是更加俊俏,在其他軍官中間閃閃發光;克里莫夫覺得自己身份 低微,包著灰樸樸很久沒燙的學生服,在昔日戀人的面前登時矮了半截。   男人的心裡突突的,思慕的人超凡出眾,風風光光地歸來,自己卻仍只是那樣;他 只求他在人叢中間尋出自己,即使他現在顯得很卑微也罷,只期待他念著兩人的舊情, 多看看這個至今愛著他的窮小子兩眼。   但是沒有,瓦洛加的目光只是從克里莫夫的臉上冷漠地瞟過去,反倒和前排那些紅 軍將領的子弟們寒喧了好幾句。克里莫夫有一點不是滋味地癡癡看著他,看他和這些有 背景的子弟兵們和睦地交談。社交往來完畢之後,安卓波夫便領著眾人往收拾出來的辦 公室「臨時官邸」去了,教官們殿後,指揮驅逐閒雜人等與學弟的糾察隊學長們,左右 兩行隨侍;排排站好的應屆畢業生站到最後才准解散。克里莫夫覺得八百多個日子以來 的殷殷期盼好似落了空,愣在原處,好似有根尖刺鯁在喉頭--瓦洛加就這麼輕易地略 過他走了,連正眼也不願意瞧他一眼。   「大棕熊,人都撤光了,你還不趕快回你的實驗室收東西。老一屆的不走,新一屆 的又要硬擠進來,小心校方把你的發明模型全扔到垃圾焚化爐裡。」整個水泥大廳底下 人已經散了八九成,只剩克里莫夫孤零零地杵在原地不肯離開。   「那個,長官,分發...」與自己處得還算好的同學逛過來搭話,高大的男人卻發現 自己困頓到連話都說不清楚。   「棕熊你怎麼偶然見到大陣仗,人就故障了,鄉巴佬耶你,虧你以前常常被亞歷山大 維其學長課後補習。今天來的這攤都是肥缺,輪得到我們這種人機率微乎其微,如果你很 介意的話,今日下課之前佈告欄就會出來,後天之前這些幸運兒得向各個長官報到完畢 --不過我告訴你,與其煩惱那種沒我們份兒的事,你實驗室的雜物後天前不收完,就真 的都進焚化爐了。我看我完蛋了,東西沒處擱。」   「體育室的打掃儲藏櫃裡,大概還有二十三張沒人動的攤開紙箱跟兩捲膠帶。校園各 角落其他藏著的紙箱我先不能告訴你,我自己自身難保呢,你把那些先用掉吧,不夠再說 。」   「... 大棕熊你怎麼搞得,記性真好啊。」同學嘖嘖稱奇,聽見還有沒人搶著的紙箱 ,心情豁然開朗,該同學開始對克里莫夫閒嗑牙:「你瞧瞧今天這陣仗,真夠誇張的,校 長大人幫一手帶大的公主們挑駙馬爺呢,你說是不是?」   「公主... 駙馬...」克里莫夫聽了之後呆意大發作,捉住同學的肩膀,幾乎要把他從 地上抬起來:「你說是哪裡的公布欄?快告訴我!」   「當然是平日放全校榜單的那個公布欄... 棕熊你發瘋啊,快放我下來!你這早晚去 有什麼鳥用,下課前再去看!急什麼咧!」克里莫夫有點喪氣地鬆開同學,同學腳一點地 ,一溜煙地往體育室的方向跑了。      克里莫夫好不容易熬到傍晚時分,站在教務處前癡癡地找自己的名字。誰編配給哪位 長官,在正式入伍前都算管制類機密,單上僅條列著畢業生的名字與報到處。廊上一反放 榜時的常態沒什麼人,畢竟有份的,沒份的,大家都心裡有數,間或有路人暗暗笑克里莫 夫癡心妄想高攀,哪裡知道年輕男人的心事。公告欄上想當然爾沒有他的名字。克里莫夫 的心抽痛了一下。   克里莫夫懶懶地爬回工程實驗室,懶懶地收拾東西,那張寬桌子,瓦洛兒曾經靠在牆 上,將膝蓋收攏在一起,腳趾尖點著桌面,全身一絲不掛,僅戴著一頂軍帽不安地遮住臉 ,一雙性感吊襪帶總是藏著一把刀,低著頭,側著臉龐,將下巴輕輕托在肩上,像生澀的 小處子等著愛人過來分開自己的雙腿,露出下面軟金色的微捲毛髮與無限春色。如今克里 莫夫只是把桌上的東西胡亂地掃進箱子裡而已。次日與第三日,克里莫夫都不死心的去看 ,直到值日學弟都開始撤單子了,學弟一邊撕,他還是一邊趕著看;學弟們都笑他呆。   「學長,不一定要掙到這麼好的缺,沒有的話也請看開一點喔。」   「咦,這不是義大利綜合偵查班的小學弟嗎?你的小男友還好嗎?」   秀氣小臉的值日學弟發現這位學長是誰,羞得用廢紙遮住臉,拔腿就跑。   克里莫夫對著學弟的背影苦笑。不是的。他不希罕權高位重的軍職。他只是想知道他 那個愛人還愛不愛他,就這樣而已。   結束了,他們兩個之間,傻傻地開始,過眼雲煙地結束。臨行前的最後一夜,戀人堅 持不願意給他,他永遠猜不透為什麼。他吻他,吻得他慾火中燒,但就是不願意給他。   「克里莫,饒了我,就今晚放過我吧...」戀人的眼神之中充滿了執拗的拒絕。   「為什麼?今晚放你,之後你去遠了,兩年多不得見面,真的會坑死我...」   克里莫夫纏著他,要褪下他的衣衫。瓦洛加堅定地、牢牢地握住他的手指,他給克里 莫夫的答案更像個謎:   「因為... 我雖然從來不怕死,但是我怕我在臨行時刻成為一個貪生的人...貪戀『生 』的喜怒哀樂滋味。」   克里莫夫咀嚼這話咀嚼不出意思,便捏捏他的手背,道:「你真的不要?」   「真的不要。」   「那這是什麼?」克里莫夫用手掌隔著褲子,裹住他跨間股股的一包,感受布料底下 硬挺的性愛形狀。瓦洛加柔韌的身體,像抓不住的貓那樣從男人的手底下流走,斜靠在枕 頭上,和克里莫夫面對面坐著,用白色的腳趾撥開他制服的前襟,露出精實的肌肉。   「吻我...」瓦洛加彷彿心事重重地道。   「我吻你,結果我很想要你,你又不給,存心欺負我...」克里莫夫還沒說完,貓般 的男人俐落地翻過身來,攀上他敞開的胸肌,鼻尖沿著他蓄著鬍髭的陽剛下頷輕輕地嗅上 去,最後尋著他的唇,渴切地吻他,將克里莫夫餘下的甜言蜜語全堵住,舌頭伸進他的口 腔裡,圍繞著男人的舌根旋轉,吸啜他的唾液。兩人在瓦洛加的宿舍單人床裡伸展不開地 滾成一團,粗壯的男人身下壓著那副軀體對他若即若離。克里莫夫按捺不住,喘著粗氣道 :「不要沒關係,至少讓我看著你,我自己用手來也成。」   「你不會賴皮吧?」瓦洛加微微不可置信地挑起一邊眉毛,笑道。   克里莫夫認真地指天發誓:「只要你跟我說你不願意,我就真的不會碰你,絕對不會 強迫你的,否則就算犯罪行為,你把我捉去流放好了。」   瓦洛加聞言,懶懶地抬眼看看他,道:「傻瓜。」便起身寬衣。克里莫夫看他白色肌 膚底下一條條細緻的肌肉紋理,在腰處收細,翹起一對窄身但是結實的臀部,體態像美麗 的掠食貓科動物。克里莫夫再也忍耐不住,已經握住自己的陽具大肆抽動起來。   瓦洛加回過身,手指捧著他的鬍子臉依舊深吻。男人單手套弄不止,空出另一隻手臂 摟著他躺下,在吻的換氣間隙中,偷眼覷看戀人硬梆梆地貼在自己懷中下腹部的性器,心 癢難耐,恨不得含在口內,便吸住瓦洛兒的嘴唇輕輕咬,捲住戀人的舌,臨高潮時跨在瓦 洛加的身上,癡情地道:   「寶貝,要我射在哪兒?」   瓦洛加很快地低頭含住他,像是吃著棒棒糖一樣地,用嘴唇環著他貪愛地吸吮,不一 會兒的工夫,將他濃濃地微微帶苦澀的精華,仔細地吸乾淨。   只是突然之間,他發現這都過去了。離了監獄似的學院,拿著優渥的國家資源,軍階 升等更是快人家好幾倍,要他這個剛畢業的魯蛇部下做什麼。克里莫夫有一點點怨自己的 舊情人,一邊垂頭喪氣地走回實驗室,一邊胡思亂想之後的去處。   「了不起就是娶個鄉下姑娘,回家種馬鈴薯。」   沒想到剛登上四樓,就從走廊盡頭處,遠遠地看到一位教官在實驗室門前急得像熱鍋 上的螞蟻原地窮打轉。克里莫夫趨前向他立定行軍禮,教官也不回禮,大聲道:「葛雷格 利‧克里莫夫同學,大家忙著打包收拾的當口,你居然敢鬧人間蒸發!」教官把一封公文 塞到克里莫夫手中,看了一眼手錶,道:「你還有...四分零五秒的時間可以報到,逾時 截止!樓跟處室都在信封上了;快去!」   克里莫夫急中生煩惱,一邊狂奔一邊心想,居然忘記問教官是哪一位長官要他報到來 著,一轉念,才想到這些新上任的探員還得簽密切結書,正式入伍前絕不透漏自己的直屬 上司是誰,教官十之八九也不知道,想著大概是他的瓦洛兒吧,但沒個準是落在歐洲什麼 需要機密技術研發的KGB部門,臨時把他撿走,真是那樣,就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報告!」   克里莫夫來不及調勻呼吸,氣喘吁吁地踏進管制區域裡的那間辦公室,自己報上姓名 :「葛雷格利‧克里莫夫‧班茲門諾,前來向長官報到!」   這間辦公室雖然是臨時的,中央編了許多不知哪來的經費給安卓波夫使,裝修得相當 別緻。那位長官坐在完全遮住背影的寬闊扶手椅上,稍稍側過身,克里莫夫只看得見他搭 在扶手上的一隻手套與軍帽的一角。   「克里莫夫‧班茲門諾先生,你這個位子不知道花了我多少心思,我不能讓你做太 高,高了責任與風險都十分重大,也不願讓你階級太低,低了沒辦法放你在身邊,又得 跟那一干軍方大老,世襲文官子弟的高官父親們輪番周旋不停,還得向局長講情,最後 才挖了個這個縫把你填進來,還不能光明正大的填...」   克里莫夫聽了,不自覺慚愧起來:「瓦洛兒,我...」   瓦洛加依舊沒有將寬大的椅子轉過來面對他,面對半透光的簾子,自顧自地說下去:   「我一直就只是國家資產罷了;你願意為黨國服務,不願意為黨國服務,都是你個 人的信念。我本來想說,如果你不來了,就表示這兩年半內你找到了真正的人生歸宿, 跟屬於你自己安身立命的處所,我替你高興...我也趁早死了這條心。」   他微微低下頭,側過臉,小心翼翼地道:   「克里莫夫軍械工程上士,你... 有別人了嗎?」   「沒有,長官。」   「你還在等著我嗎?」   「是,長官。」   「只等著我一人?」   「...是的,長官。」   「... 你怎麼這麼傻,對我扯過的謊,自己反而信了?」   瓦洛加的話裡有微微的笑意,聽得克里莫夫實在心動;戀人性格中那一絲絲甜蜜,永 遠只對他一個人展現。他知道瓦洛加拿自己哄過的話捉狹他,只是兩人身分不比從前,肩 階上那幾條鋁製橫槓像好幾條鴻溝,克里莫夫嘿嘿地默然,不知道回什麼話才合時宜。   瓦洛加慢慢地將辦公椅轉過來,皮革手套輕輕搭著扶手起身,繞過辦公桌朝他款款走 過來。克里莫夫不由得睜大眼睛,出神地望著他的身姿,看得癡了;瓦洛加渾身赤裸,僅 戴著軍帽與一雙手套,平滑的腹肌與大腿的筋肉像一頭纖細的獵豹,隨著無聲的步伐運動 起伏,交替擺動的雙手有意無意地掩飾自己的慾望。克里莫夫保持標準的立正站好,渾身 卻像是被一團死灰底下悶熱復燃的火焰燒灼著,眼睜睜看著回到身邊的戀人,輕輕趴在自 己厚實的胸前,他裸露的頸項,傾斜的軍帽,柔順的金色鬢髮,都令他幾乎愛得發狂。   克里莫夫保持冷靜,將戀人略顯病容的暈紅臉蛋抬起來仔細端詳,皺著眉道:   「你著涼了。你怎麼能像這樣一直等著我?」   他有點恨自己蠢得連這點官場厚黑學也料不到,累得讓戀人受涼;這兩日心上的大石 頭終於落了地,腦中一片空白地只想將瓦洛加的身子抱在懷中搓暖,但瓦洛加端出長官的 款兒對他號令:   「葛雷格利‧克里莫夫上士聽令。」   「是,長官!」克里莫夫只好立正敬禮。     「你今晚有上級的特殊允許,可以用力幹我...」   克里莫夫維持著敬禮的姿勢,聽瓦洛加靠在他耳邊淫媚地吐氣,對他低聲說,用力點, 深深地;我等這一刻等好久了。   慾望使他口乾舌燥,幾乎難以忍受。   接近凌晨四點時,一名探員帶著情報密令來找瓦洛加。克里莫夫朦朧之間翻過身,看 著戀人軍裝穿戴整齊的背光身影,腰裡還有點微微生疼。兩人睡前彼此索愛無度,雲雨無 時,心滿意足地迷迷糊糊相擁睡去,直到眼下克里莫夫被戀人起身的動作弄醒,才隱隱有 一點被榨乾了的感覺,懷裡空蕩蕩地有點不是滋味,克里莫夫抱著棉被,臉朝著牆壁,闔 著眼睛養神,靜聽門廊下的對話。   「紅軍在阿富汗吃敗仗了。」   瓦洛加聞言,沉吟了半晌,口氣嚴肅地問道:「這下中東這局棋,黨中央打算怎麼處 ?」   「那個地方氣候嚴峻,地勢嶙峋,布起軍事局,結果這些背後有西方奧援的政府軍混 著傭兵,認真打起游擊戰,根本打不完。如果是當政治局,這棋也不太好下。西方來的煽 動份子跟穆斯林共同攪局,在國際舞台上混淆視聽,好像共產黨的路線在阿富汗已經混不 出前途,如果只是為了堵住口實,抓一大票政治犯,還不知道要往哪送,不管往哪個環境 送,這些人也沒有在怕。不如挖個大坑全部活埋。」   「中央那邊的意思是...」   「共產黨大老們,已經分成好幾派在互相惡鬥。有可能要鬥出個結果之後才決定怎麼 做事。」   瓦洛加皺皺眉:「聽你的意思,紅軍該不會打算把責任往情報單位身上推?真是可笑 。」   「正是這樣,憑他們也敢來鬥我們,但不幸如果紅軍再加上個黨中央,那麼咱KGB 也得稍微小心一點。恐怕就是有點這個意思,所以紅軍才壯起那種膽子來批鬥我們。」   「隨他們去鬥,再怎麼樣清算,也不會把檯子坍在我們頭上。檯面上的政治只有冰山 一角,哪個國家不把自己的秘密情報單位當寶。把我們宰掉,那群大老從此別想在中東討 到便宜。」   「其他高層也是跟你一樣看法,除了大烏鴉嘴史可拉托夫。」   「史可拉托夫雖然還年輕,識見倒不錯,而且敢說話,他才會跟局長的心腹們坐在同 一個會議桌上。」   「你知道他說什麼?『如果情報單位只知拿翹,不懂得居安思危,只知道挖垮敵國人 的城牆,不懂得警覺自己人的政治鬥爭算計,要不了幾年KGB被抄家完畢,拿去給那些 靠國營事業貪污的笨蛋官僚當墊背,落得樹倒猢雖散!』不知道這人哪來那麼多蛆嚼。」   「搞不好人家是先知。就算是這樣也罷,讓我告訴你一個還不能公開的消息--安卓 波夫局長一定能穩定天下,他相中了一個資深黨員,現在看上去還沒什麼,但局長料定一 定能將他拱成走出新路線的政壇明日之星,軍方三派--KGB,紅軍,國防部老黨員這 幾邊矛盾終於統合起來,大家也不必再鬥了。只是吃敗仗這把火會不會終究燒到我們頭上 ,得看局長這寶押得對不對--說句實在的,就算這人是扶不起的阿斗,也不見得會垮我 們,不是嗎。」   「少校,你說的這人是誰?」   「當然是戈巴契夫先生。」   聞言,那位探員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原來如此。拱出一個新人,讓三方滅了勾心鬥 角的興致,對國家整體的路線而言,是好事一樁。」   「謝謝你來報信。」   「這會兒談的事情,今晚的飯局上你我都千萬別聲張,免得項上人頭不保。我們也只 是露個臉跟大官僚們套個交情而已,少說話少犯錯。」   瓦洛加又批了許多公文,閱覽一些情資,所有東西仔細彌封之後,脫換了衣服又爬回 克里莫夫懷中。男人貪婪地將他團團抱住,道:「寶貝,出什麼事了,這麼忙?」   「沒有什麼,克里莫,天大的事情,有你的長官在這裡幫你扛著。」   瓦洛加感覺克里莫夫半睡不睡,懶懶地撫摸著他的背,靠在他頸邊,道:「等等天亮 ,我派人幫你把實驗室的東西打包好,寄去德列斯登我的基地裡。你還有什麼需要的嗎? 我能牽點關係幫你弄來。」   克里莫夫想起什麼重要事情似的渾身震了一下,突然清醒過來:「啊,不行不行,只 要教官們別急著把我的東西丟去焚化爐就好,其餘的我可以自己收!」   瓦洛加覺得他的反應很奇怪,遲疑了半秒鐘,滿臉通紅地道:「你該不會吃飽沒事幹 ,又發明了一大堆情趣的小玩具了吧?」   見克里莫夫嘿嘿然磨蹭著,不敢承認,也沒否認,瓦洛加指尖頂著他的額頭,嗔道:   「不務正業,專剋長官的壞下屬,我把你弄了來,真是沒事找事,養一頭一肚子壞水 的色情熊!把那些見不得人的小東西丟掉!」   「瓦洛兒,別這樣,按著你身體敏感的地方,替你量身設計的呢;你這副身子每一個 小細節的尺寸,我都記得很熟,保證符合人體工學,你不想要嗎...」   「笨下屬!起來,給我滾起來!」瓦洛加硬把背後膩人的男人搓下床,道:「傍晚我 還得帶你去應酬那些高官,頭一件難題就是必須幫你找件像樣的西裝,今天沒有那麼多美 國時間,如果你想趁亂打包你那些鬼玩意兒,現在就給我去!這是長官的命令!」      破曉前,克里莫夫在尚未甦醒的軍事校園中奔跑,步伐輕快。 ***   克里莫夫將他洗淨了,將浴缸中的水放掉。寬闊背脊的男人跪在浴缸的邊緣往下看著 瓦洛加,看著溫水從他肌理軀體的各個柔順的凹陷線條中逝去,幾綹金色髮絲浮盪在水中 。瓦洛加比他自己更像剛溺水過後的人兒,皮膚白得半透明,帶著憂愁潮濕的淺藍色光澤 ,瘦了一圈,靜靜地躺在這膠囊形狀乳白色硬塑膠的水之墓穴裡,勉強睜著空洞的大眼睛 凝視克里莫夫細心的一舉一動,彷彿眼前的男人是什麼不真實的幻影。   克里莫夫把他抱起來,仔細地擦乾他的身體,從他帶來的行李箱裡尋出睡袍,把他嚴 實實地包起來,柔聲道:「給你放熱水澡就是希望你好睡,你不用顧忌我,想睡就睡吧。 」   瓦洛加貓攀在男人的身上,道:「不行,我不能睡的...睡著了,會有怪物跑出來。」   克里莫夫失笑,貼在他的臉頰邊吻道:「怪物來了,我用蠻力把牠打跑。」   瓦洛加用力地搖搖頭:「不對,是我體內的怪物... 一個沒有血、沒有淚,噬人骨髓 的恐怖東西... 如果牠可以,牠會毫不遲疑地糟蹋老百姓... 如果我鎮壓不了牠,還不如 死了算了...」   「不要輕易言死,吾愛...」   瓦洛加聽著紅心女王充滿恨意的詛咒,比往日更厲害,打了個冷顫,道:   「克里莫,我頭好疼。」   克里莫夫憂心地摸摸他的額頭,看他並沒有發燒的樣子,道:   「我和老闆娘要點止痛藥,磨成粉對在水裡讓你喝下,效用比較快些。」   晚間在櫃台當班的是瑪莉的夥計。克里莫夫下了樓,說明來意,帶著十分歉意描述浴 室的損壞情形,寫下了姓名與養工處辦公室的地址,請他們把修理的收據跟帳單寄回莫斯 科。一邊寫,一邊零散地談些生意等等的尋常閒話。夥計無所謂地道:   「沒關係囉,東西壞了常有的事,聖彼得堡現在百業荒疏,老闆娘也用不了好東西。 時不時會有醉漢鬧事。商家的生意已經沒有很好了,戈巴契夫匆促下台,國營事業越發沒 有人管,沒有人管就沒有產量,索性連工資都不發,很多工人跟失業沒兩樣,整天遊手好 閒,拿兩瓶伏特加給他們,他們什麼工具、鐵柄子鐵栓子、工廠裡的庫存,這些屬於國家 的東西通通越性翻出來換給你,喝醉了就尋禍生事,街角那裏就倒著兩個,看見了沒有? 大城市裡的商家都拿他們沒轍,我們也沒得倖免啊... 抱歉跟你說這些廢話。你想要什麼 ?」   克里莫夫順著夥計努嘴的方向,透過玻璃門看見電線桿底下搭著兩個落魄男子;雖然 夥計說的完全不是新聞,克里莫夫還是很難過。他勉強對夥計笑道:「你們醫藥箱裡有沒 有止痛藥?有安眠的成分更好。」   「當然有啊... 但是現在時節這麼艱難,沒辦法白給你。」   「你給我半盒就好。收我多少?」   「二十盧布。」   克里莫夫一邊暗道「有夠貴」,依然微笑付帳拿了藥上樓。瓦洛加看他坐在床邊將藥 磨碎了化在溫水裡,固執地拉著他的衣服下擺,從後面弓著身子環抱住他的腰,輕聲道:   「克里莫,愛人,求你了;別讓我睡著。」   「你睡飽了,才有力氣跟著我逃。我一定會帶你逃走的。」   「就算是半夢半醒著也好,我只想看著你。」   「不管你有沒有看著我,我都在你身邊,不會無聲無息地消失掉。」   「不,你不了解,會消失掉的是我。」   克里莫夫將他扶起來,倚靠在自己身上,含著藥水半強迫地用吻貼著他的嘴唇,用舌 撬開他的貝齒,餵他盡數喝下去。   他看著瓦洛加眼睛的清透冰藍色上朦朧著一層不祥的紅色,用力深呼吸抵抗著睡意, 抱著躺下也沒有用,衣服脫了讓他以原始的情慾感受自己健壯的肉體,也沒有用;瓦洛加 微微泛著冷汗的額頭抵住克里莫夫的胸肌,執拗地將眼睛撐開,嘴裡細細喃喃地對內心藏 著的隱形獄卒,幾乎壓過情慾的無名恐懼,輕聲道:   「不要逃... 不能逃...一定要逃... 逃不掉的...逃不掉的...絕對逃不掉的... 好 想逃... 不能逃...」   克里莫夫將他睡袍的下擺鬆開,纏繞他的身體;些許熟稔的前戲過後,便以很輕柔的 動作進入他的身體,用最原始的肢體言詞告訴他愛他。瓦洛加反手抓著床單,倒抽了一口 氣。克里莫夫附在他耳邊道:   「我不會讓你出來,次數多了對身體不好,這樣只是希望你安心地睡著。」   隨著藥物的效力,交合時身體自然的放鬆,與克里莫夫如同搖籃曲一般輕緩的節奏, 瓦洛加的自我意識終於落入睡眠的深水中,愛慾之中激情成分消退殆盡,只剩緩緩淌流的 柔情,甜美地太過分,使自我意識在往下沉淪的時候,心還隱隱作痛著。   在睡眠的邊境上,赤色眼睛的紅心女王突然抓住空隙,盤據並掌握住瓦洛加的身體; 溫馴地做愛中的肉體渾身疏懶,紅心女王全憑怨氣維持著意識的清晰,不開心地道:   「就是你!壞了我一切好事,我不會跟你逃的!我最恨的就是你!」   克里莫夫柔和地抽離開他體內,隱隱意識到瓦洛加體內換了個異常的人格,卻完全一 視同仁地吻上忿忿不平的紅心女王,低聲道:   「你恨我也無所謂,我這個不受人間疾苦的工作,是你毀了自己的人生換來的;我給 你恨,讓你恨個夠,下半輩子都讓你恨。先睡吧,睡飽了才有力氣恨我。」   紅心女王愣了一愣,道:「你可知道為什麼愛麗絲不願意睡?因為我這個醜惡的怪物 ,才是這個身體的正主兒,他不想承認罷了!」   克里莫夫抱著他,手指揉進他的金髮絲中,輕輕愛撫:「睡吧,別想那些。不管你變 成什麼樣子,不管你是什麼,就算是怪物也罷,你在我眼中永遠都這麼純潔、漂亮。我愛 你。」   紅心女王睜著血赤色正快速消退的大眼睛,訝異地看他,這個男人給他的愛,與給瓦 洛加的愛情一樣奢侈,和門格勒或基德給予他變態扭曲的愛情偽造品不一樣,多重人格的 精神狀態反應不過來,趴在克里莫夫的懷中瑣碎地、低聲地還想抗議、咒罵些什麼,最後 融化在男人溫暖的體溫裡,在無夢睡眠的意識羊水之中,暫時消失不見。   克里莫夫再三確認心愛的人不是像在波蘭的那幾夜一樣,只是假寐而已,而是真的沉 沉睡去,自己反而再也睡不著了,爬起身來,怔忡地坐在床邊,在腦中回溯與盤算他所看 到的、聽到的、發現的一切,描畫出國家政治環境內部,廣大到邊界模糊的黑暗與腐敗, 已經超過任何制度內的正規程序正義,在體系的麻木與無能之下肆無忌憚地殘殺惡鬥。他 有多少時間可以救他的愛人,他還剩下多少資源,他要對抗的究竟是什麼?   他認識的舊時KGB高層裡,只剩下史可拉托夫確定還活著,繼續擔任政府職位。但 是要史可拉托夫救安卓波夫往日的心腹簡直作夢,這兩名長官從來都有點不睦。   (我體內的怪物。)   (會消失的是我。)   (我才是這個身體的正主兒。)   (我恨你!)   克里莫夫與瓦洛加兩人接過好幾次出生入死的機密任務,比尋常夫妻更親,比熱戀之 心糾纏地更深,克里莫夫默默相信他與他的瓦洛兒心靈相通,只要自己出聲呼喚,而他依 然在聽,就能在千鈞一髮時救出在某處臥底的彼此。   就是現在,他在戀人熟悉的胸臆中,觸摸到寒冷陌生的一塊。他變了。身心被糟蹋得 太過分,他的瓦洛加變了--依然是他的寶貝,只是殘破不堪。   男人感到絕望,抱著頭,壓著音量不想打擾沉睡的戀人,漫長而近乎無聲地痛哭著。    -- 薛丁格貓閣(考慮搬窩中) http://tinyurl.com/nwouu7n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36.225.99.49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445737348.A.3E3.html ※ 編輯: Eros666 (36.225.100.99), 10/25/2015 17:1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