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御石]How Many Miles to Babylon？

[Emajo (一雁)]

                How Many Miles to Babylon？


　　把新書的文庫本放進背包裡，繫好鞋帶出門，低頭看了看手錶，時間
還很充裕。我放慢腳步沿著街邊走著，轉向地下鐵的入口。早晨趕著上班
上學的尖峰時間已經過去，車站裡瀰漫著一股早晨的慵倦，只有一些太早
起的觀光客蹦跳著，與前往搭車的人擦身而過。

　　我走到售票機前，對著買票的按鈕突然感到猶豫，買來回票當然是比
較好的吧，但是思及時間與可能會有變動的情況，還是按了單程車票。拿
了車票收在口袋裡，走上指定的月台，就聽見車輛進站的聲音。我走進車
裡，如預期的一樣，這個時間的電車並不擁擠，正張望著或許有空位的時
候，卻聽到一個小男孩對我說，

　　「老爺爺請坐！」

　　老爺爺……

　　那孩子與他身邊年輕的女性已經起身站在我眼前，對我露出友善的笑
臉。我只得往他們空下的位置坐定，抬頭謝過他們，年輕的媽媽客氣地笑
笑，不要緊，我們到下一站呢，對不對啊，小男孩點頭，嗯！然後他們又
稍微站開了幾步，他們臨下車前小男孩回頭向我揮手，爺爺再見，年輕的
媽媽半側過臉像是對我點了個頭，輕拍著那孩子往前走，他們的身影穿過
走道，轉個彎看不見了。

　　在孩子的眼裡我是個老爺爺啊？其實也對。我搔搔頭髮，悶聲苦笑，
突然想起從前那個年歲的自己。

　　把撿到的木塊削圓當做飛機，一偷空就跑出去跟朋友在空地上玩紫電
改大戰地獄貓，在河岸邊的草地上追逐，想像著自己開著飛機輕巧地避過
地獄貓的炮火，迴身反咬住敵機的尾巴，紫電改美麗纖細的影子在天空中
盤旋，墨綠的機身和主翼上的紅太陽與夕照相映、閃閃發光。

　　每次作文要寫我的志願，我都寫說要當戰鬥機的飛行員，大人們聽著
總是露出複雜的表情，偶爾夾雜幾句訕笑說這樣不好、換一個吧，我從來
也沒有理會過。直到上國中的時候，視力檢查表上的數字判了我死刑那天
，我失魂落魄的回到家，把視之如命的雜誌全掀出來扔到地上，弟弟嚇得
大哭，聽到吵鬧聲趕過來的媽媽，問完理由卻鬆了口氣似的笑了出來，
不能開飛機也沒關係啊，和己你不是很會畫圖嗎？就畫畫好啦。

　　那些寫滿零戰的資料與故事的雜誌被我全綑起來扔進倉庫裡，從此再
也沒有看到過那堆東西，大概哪一次掃除的時候跟著其他雜物一起丟掉了
吧。


　　電車的鈴聲突然穿過回憶把我拉回現實。我眨眨眼睛，轉動視線想確
認現在的站名，碰巧看見一個人拼命的衝了過來，才剛跳進車裡，電車的
門就剛好啟動關上，那人臉色鐵青的彎身站在門邊喘氣，看模樣和打扮，
大約是大學生吧。他像是留意到我的視線，稍皺起眉別開了臉，我有點尷
尬，低頭戴上眼鏡，打開背包拿出文庫本，翻到夾著書籤的地方，想讀個
幾頁也好，但是才看了幾行眼前又有點矇矓起來。我拿下眼鏡，按了按眼
角。


　　老怪獸的美術史萬年筆記一定受了無數學長姐的詛咒、搞不好筆記裡
還被掺過安眠藥……我有氣無力的趴在書上呻吟。不知道哪輛汽車的喇叭
響了好久，好吵，喇叭聲停下來的時候卻又聽到女生叫喊的聲音，好半天
才聽出來是在叫人的名字，

　　『小和！小──和！喂──和──己───！』

　　呃、叫我？我從書上爬起來，探頭向窗外看。雕塑科的學姐正靠在一
輛車上，大概是看到我探出頭張望，她更開心的放聲大叫，

　　『──快來！我們去兜風！』

　　可是我的美術史……想想這樣叫嚷實在太丟臉了，我向她做了個手勢
讓她等我，跑下樓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她推進車裡，碰的一聲車門就已經
關上，我以為開車的應該是另一個學姐，沒想到車裡卻只有我們兩個。我
正感到有點不安，卻看到她滿臉奸笑的坐上駕駛座，插進鑰匙發動車子，

　　『嘿、我拿到駕照啦！小和有沒有想去哪？我送你！』

　　看她剛才在樓下瘋了似的大叫大笑，握著方向盤上路以後的時候卻意
外地穩重，她專心望著前方的側臉看起來比平常還要成熟，在洋溢的陽光
下顯露出一抹憂鬱。我們沒有人說出個目的地，就隨她開著車沿著國道走
，灰色的道路向前方延伸，彷彿可以永遠就這樣奔馳下去。她卻突然出聲
，
　　『快到機場了，小和喜歡飛機吧？我們去看飛機。』

　　零戰和客機根本不是同一種……也不是解釋的時候，我只點了點頭。
她把車停在機場外緣的空地，我們下車，坐在草地上看著飛機從頭上掠過
，有一搭沒一搭的聊。飛機的噪音實在太大了，每當有飛機起降的時候，
我們使盡力氣吼叫還是聽不見對方在說什麼，只得猛做鬼臉、放聲大叫，
直到聲音嘶啞精疲力盡。安靜下來的時候，她從大衣口袋裡拿出菸點上了
火。她叼著菸微微皺眉的表情就像電影裡的畫面，讓我無法轉開視線，好
一會她像是發現到我正盯著她看，她的嘴角揚了起來，俯身向我。

　　巨大的十字壟罩了我們，我閉上眼睛，嚐到她飽含菸味的嘴唇。

　　回程的路上我一直凝視著她的側臉，她瞟我一眼，啞著嗓子笑。

　　『小和也去考駕照吧！』

　　『好啊。』

　　『那你也會開車載我囉？』

　　『嗯，考到以後第一個就找你。』

　　『啊哈哈、沒問題，放馬過來！』

　　但是這個太過輕率的約定終究沒能實現。在我打工存夠錢去考駕照之
前，她就從學校裡消失了，我找遍了所有我知道的地方，問過了所有我知
道認識她的人，得到的只有越來越混亂的故事，剩下的卻是越來越淡薄的
記憶。最後我躺在床上，望著她離去的空白，點起了菸。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少女按著在風中飛舞的長髮回頭向我看，半帶憂怨的
笑臉淹沒在黑暗裡。

　　良子……！！

　　叩咚一聲悶聲，被我擱置的書本滑落到地上，我瞬間驚醒過來，慌忙
彎身撿書，撫平書頁收回背包裡，拿下眼鏡的時候才查覺，在開著暖氣的
電車裡我卻冷汗涔涔，我轉頭看了看四周，車廂裡沒有人多留意我一眼，
也沒有誰在我身旁。我坐直身體抹了抹臉，與車廂對面窗上自己的影子對
望。

　　“你知道太空船要怎麼脫離地球引力嗎？”

　　啊啊、不知道。

　　“石岡君，你知道到巴比倫有幾里嗎？”

　　不知道。

　　『唉你不要煩我啦！』我手裡死死捏著觀光英語的口袋書，卻半個字
都讀不進去，正急得滿頭大汗，御手洗卻坐在旁邊拼命問我那些怪問題，
鬧到我板起臉兇他他才安靜個幾分鐘，又湊過來看我手裡的英語書，故意
怪腔怪調大聲唸了起來，我推他一把要他閉嘴，他搔搔鼻子很無聊似的東
張西望，沒多久又黏過來，石岡君石岡君、……

　　戴著墨鏡的玲王奈轉開臉去，根本就在偷笑。我心裡不禁怨懟，御手
洗明知道我最怕在美女面前出醜，偏要在這個時候來鬧我，我抬頭想對他
發脾氣，御手洗看到我在瞪他，又指著機場大片的玻璃繼續問，

　　『呀、石岡君！你知道水晶玻璃是怎麼發展出來的嗎？』

　　『不知道！』

　　不，仔細想想其實我知道，美術史總論的課本上就有提到玻璃的歷史
，我不只是知道，而且還知之甚詳，如果是平常聊天的話可以正著講完倒
著講回去，可是我緊張得要命，又正在氣頭上，根本沒想到那裡。御手洗
咕噥兩聲好不容易安靜了下來，才一會又開始搖來晃去。

　　御手洗又不像我第一次出國什麼事都是第一次，他的舊護照上蓋滿了
各國海關的戳印琳瑯滿目數都數不清，可是他這副模樣簡直像是要去遠足
的小學生，我真不知道他怎麼會這麼興奮？他興沖沖的拉著我上飛機坐定
，還對我擠眉弄眼的說好啦趁著那女人不在，終於可以好好談話啦！

　　……我連發脾氣都懶了。

　　御手洗和我聊過他對貝因氏的推論，打個呵欠說要睡了，不一會就歪
著腦袋賴在我肩上，舒服得簡直像在自家沙發上一樣。空中小姐拿毯子過
來的時候，大概是我這副緊張兮兮的樣子露了馬腳，她問我是不是第一次
搭飛機，還跟我搭了幾句話，像是氣候很好不用擔心之類的事，御手洗皺
了皺眉挪了一下位置，大概是講話吵到他了，我幫他拉好毛毯拍拍他的膝
蓋，抬頭向她道謝，一路上還多虧了這位小姐偶爾過來招呼我和我說幾句
話，我才多少覺得安心了些。

　　到飛機落地以後大多數人趕著拿東西下飛機，我看看窗外，無法想像
此刻我已經身在異鄉，一想到滿路都是說英語的人我還是害怕得發暈，但
是又記掛著玲王奈或許已經先下機了，讓女士等未免失禮，也趕著起身想
走，御手洗卻拉著我坐下，還漫不經心的搖了搖手，有什麼關係，不過是
這麼一會，讓她等吧。直到走道上不那麼擁擠，他才起身伸了個懶腰，慢
吞吞的打開行李箱。

　　那位空姐整理著座位，走過我們身後稍微停頓了下來，我向她點頭道
謝，御手洗拿好行李關上行李箱，皺起眉頭瞪著她看，她卻壓低聲音輕聲
地說，我也是，加油。說完又若無其事地走向後頭繼續整理。

　　也是什麼？第一次搭飛機嗎？御手洗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好像剛才雲
層上方的陽光一樣，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對女人笑得這麼燦爛。可是我還
沒來得及搞懂御手洗在笑什麼，他突然搭住我的肩膀，大聲說道，

　　『快！快走吧！光榮的日不落帝國就在我們的腳下！披頭四、福爾摩
斯和女王陛下在等我們了！Let's go！』

　　還沒離開座艙的幾個客人和正在整理的空姐們都回頭看我們，我用力
的抓著御手洗的外套，丟臉得頭都抬不起來。


　　突然想起我還在電車裡，只得悶聲偷笑。車內的廣播唸出了我的目的
地的站名，車速慢了下來，煞車的聲音在隧道裡迴響，車窗外的燈光轉變
，電車滑行到明亮如晝的月台邊，我看了看手錶，到站的時間與時刻表上
一分不差。我看著趕著下車的人群擠向門邊，又融進月台裡的人流散開，
才起身拎起背包離開電車。

　　跟著標示離開月台，搭著手扶梯往上，才走進機場大廳，就感到一股
冷風迎面吹來，我縮起脖子張望了一下，這裡不管什麼時候都滿是來往匆
促的人們，說著異國語言的人群走過我的身邊，我深吸了口氣走向詢問處
，拿出手帳，有點不安的問了那班飛機的到達時間和大廳的位置。櫃台裡
的服務員笑容可掬的跟我說明了地點，直跟我說沒問題，還要一會呢，慢
慢走來得及唷。我這才覺得鬆了口氣，在販賣機前買了罐裝的熱茶，坐在
入境大廳的塑膠椅上，看著一群又一群的旅客從我身邊經過，手裡握著飲
料罐暖手。

　　門廊看板上班機的符號跳動，轉換成我這幾天已經看熟爛的班機代碼
，我把還微溫的罐裝茶收進背包裡，站了起來，走到旁邊找個不礙事的地
方站著，拍拍衣服，抬頭看向湧入的人潮。才想著大概不會這麼快吧，卻
看到一個有點眼熟的身影大步走著，像是很不耐煩似的穿過前頭的人群，
揚起手向著入境大廳這邊揮手。

　　我抬起手也向他揮手，迎面而來的人群裡有幾個人轉頭看過來，又匆
匆移開了視線，這才讓我發覺回鄉的人或許仍然會期望一個等待的影子。
雖然只是或許，不過，有來這一趟還是太好了吧？

　　「石岡君────！」

　　聽到聲音的同時我已經被緊緊抱住，這一下來得太快，讓我差點沒站
穩。他的聲音就在我的耳邊、在我的肩上、在我們擁抱的身體裡面，氣味
與呼吸真實得讓我暈眩。我只得閉上眼睛，頓了一頓、緩過一口氣，抽出
手拍拍他的背，他這才放開我，搭著我的肩膀直盯著我看了好一會，若有
所思的說，

　　「石岡君，好久不見，你胖了不少。」

　　「啊啊？」

        （ＥＮＤ）　2007/10/18,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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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25.229.110.23
推 ami2003tw:頭推>////</
推 watercolor:最後一篇頭推也被搶了！（哭著跑走）
→ watercolor:沒好話和幼稚的小學生御手洗一樣很可愛。vv
推 susushi:一雁君，為了水色你就再寫一篇專門讓她搶頭推吧=w=++
→ susushi:試手感的御手洗感覺好可愛。然後我總覺得石岡君被學姐騙了
推 watercolor:咦有騙到什麼嗎？我還是覺得那是遺憾……Q Q
→ watercolor:另外推再寫一篇！>///<（不過PO之前要打pass）（被打）
→ Emajo:嗯，下次貼之前要打pass…可是下次還沒有開始長…/flee
→ Emajo:騙……我是覺得那是被人家玩完就跑…;;
推 wasarll:我……忍不住想要出來喊一聲了>< 一雁君請出本我想收藏!!!
推 watercolor:什麼是被玩完就跑？那石岡君也太慘了吧囧
→ watercolor:只有我對學姊很同情嗎？（畫圈圈）
→ Emajo:謝謝wasarllさん，不過目前還不到能出本的字數吧 :~DD
→ Emajo:抱歉。我又暴言了;;她消失的理由在這個視角裡不可能知道與
→ Emajo:說明，所以她背後的故事……請自由想像（汗）
推 watercolor:總之石岡君除了良子之外，沒碰過真心對他好的女人就是
→ watercolor:了……（畫圈圈畫圈圈）
推 ami2003tw:+_+里美不算嗎....
推 agasa:喔喔~~幾天沒上來，多了這麼多篇御石...真是太‧好‧了！！
→ agasa:(興奮ing)請再接再勵~~~~(搖旗吶喊)
推 watercolor:人家指的是愛情啦。里美我都算在親人裡。（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