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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的聲音   ──聽啊!深海魚呀!   那聲音似乎永無休止地在我的身體裡迴響,我屏息忍住騷動的淚水。   〔為了即將到來的分離,我想要好好、好好的告訴你。〕   我按住眼角休息了一會,看看進度已經夠了,決定今天到此為止。關 上文字處理機,拿起列印出的部份稍做整理,收進抽屜裡,連伸個懶腰的 力氣都沒有,拖著已經發麻的腿慢慢走出房間,進浴室之前還看見他房裡 的燈還亮著,不知道是不是又開著燈睡了,胡亂沖個澡換了衣服出來,想 著至少要記得去鎖個門,走過客廳,回頭才看見沙發邊上的人影在黑暗之 中獨坐,只有微弱的光線勾出他的輪廓。   我站在客廳的一角看著他,他眨動眼睛看了我一眼,我張口想著該說 些什麼,一時之間卻找不到言語,呆立在原處好一會,才想到至少我可以 轉開視線、挪動腳步走開。   「石岡君。」   他的聲音在我的身後響起,我沒有回頭,就這麼聽著他起身走過來, 他在我的背後抱住我,我感覺到他垂下頭把臉進在我的頸邊,親吻與卷髮 刮痛我的皮膚,空氣中的寒意與他觸碰在我身體上的痕跡交織成荊棘,在 我的感官裡蔓延。我抓緊他的肩膀,在射精的快感來臨的時候,我聽見他 呼吸間隱沒的嘆息,眼淚終於奪眶而出,然而浪潮並沒有稍止,執抝地起 伏,直至將我完全吞沒。   不知何處傳來鳥兒振翅飛去的聲音,把我從淺眠裡驚醒,房間裡仍然 安靜得像海一樣,唯有皮膚聽見彼此的身體的鼓動,稀薄的晨光滲進房間 裡,將視線染成一片鬱鬱的深藍,我知道我並沒有睡得很久,性事之後的 疲倦與還沒有消散,不管是手腳或腦袋都沉重不堪,索性就這麼臥在床裡 ,只調整了一下肩膀的角度,讓自己能夠凝視向枕邊的人。   他睡得很沉。老是繃緊的臉頰鬆懈下來,噘著的嘴唇開啟著,呼吸的 嘶聲代替了冷漠厭煩的話語,卸下了那層表情,他看起來就像個天使、像 個寂寞的孩子。   寂寞的、……我不是不明白他為什麼感到寂寞,只是,那是我無法安 慰的傷口。或者、我想、更可以說,我就是那個讓他寂寞的理由、的一部 份。   跟他在一起的日子豐富得像是祭典。我曾經習以為常的規則全被推翻 ,世界任我們撿拾玩耍,想去什麼地方只要穿上鞋子就走,想做什麼事只 要動手去做。我跟著他飛上了天空,看見了我以為絕對無緣親眼看見的風 景、走過了我以為我一生都不會走過的路、遇上了我難以預想的龐大謎題 與故事、經歷了我未曾想像過的愛情。   但是跟他一起旅行得得越久,每一次重新踏上日本的時候,我就越明 白,我期望的仍然是另一種生活。就算庸碌一生只為換取一方安身之所, 就算被鯨魚游過的水流輕輕一掃就會全部毀滅,就算以他的角度來說這是 多麼的愚不可及。我漸漸地向這片養育我的深海裡沉落,他待在這裡只因 為留戀著不願面對寂寞,困在這種生活裡卻又讓他更加寂寞。   祭典已經結束了。我們都很清楚。   寫著陌生的文字的郵件出現次數日漸頻繁,偶爾接起電話卻聽見異國 的語言,他的目光落向我所不知道的地方。即使不問不說,這一切也足已 讓我明白,他就要振翅飛去。   我伸手觸碰他,感受皮膚之間的溫暖,以及他此刻的安靜溫順。一遍 又一遍低喃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試著把聲音傳遞向他,是的,我聽見 了,即使在這一片深海裡,我聽見了。為了將要到來的分離,我只能如此 重覆一遍又一遍,直到哽咽得再也無法言語。         ********         ********   ──你騙人!   等待多年的聲音射穿我的胸口,我閉上眼睛任甜蜜的快感流洩。   〔如果此刻你在我眼前,我一定要緊緊、緊緊的擁抱你。〕   耳邊仍然聽見他催促我解答的聲音,簡直像個鬧著要糖的孩子。就算 透過這樣的談話能得到的線索實在不足,但是答案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嗎? 我才搞不懂,他明明就對這些過程與推理都熟練到可以寫成小說,卻老是 事到眼前就想不通其間的順序,害、這會竟然連話都說不清楚了!喔對, 他會寫小說嘛,對對,寫信好了、用寫的他就想得通了吧!   我一面聽著他那些單純得過頭的問題一一回答,一面轉頭尋找某件東 西,然後把話筒夾在耳朵與肩膀之間,拉長身體,卻怎麼也搆不著明明就 在腳邊的地球儀,不耐煩的嘖了一聲,撥開雜物拎起電話,沒想到電話線 一動,原本平衡得很好的書山就嘩啦撒了一地,啊!可惡!這下只得匆匆 掛了他的電話,跨步走過去撈過那個罪魁禍首,盤腿在雜物堆裡坐下。我 以手撥動球體,讓土色陸塊與青色海洋在懷中旋轉,彈指劃越千山萬水。   記憶裡的風景歷歷如昨,怪物般拖曳著陰影的地標塔,人行道上石磚 的拼花,仿英國街燈造型的瓦斯燈。在那個深海般鬱暗的國度裡,有一盞 我思念的燈影。   那天他站在門前探頭向屋裡張望,連自己是誰都說不真切,我伸出手 ──抓到了一個睡眼惺忪的天使。   認識與瞭解他並不困難,他坦白、率真、單純,總是被我騙得團團轉 ,一面生氣又一面很乾脆的原諒了我,我以為我終於找到了我缺少的那一 塊,我以為從此我可以擁有愛情與自由,我想要帶他一起走過這個世界, 他卻總在離開日本的時候露出不知所措的模樣,嘟噥著說他英文不行縮了 起來。   為此我花了相當的工夫,抱著吉它一首一首的帶他唱披頭四,他的歌 聲還不壞,腔調和咬字我也一一留意過,他漲紅了臉拼命跟上我的吉他的 模樣很有趣,有的時候我故意變奏,他就會慌慌張張的翻著歌本問我是唱 到哪一段了,等到他發現是我在搞鬼的時候,又會氣得跳腳,這時候我用 英語跟他吵架,他也多少能夠回上幾句。   我的生命裡並不缺乏歡悅與喜樂,但是,如果說我有什麼可以名為幸 福的記憶,大概就像是那樣吧。   可是他還是一離開日本就無法自己跟人溝通,不在日本的時候他就得 完全依賴我,連日常對話都要我幫他翻譯,雖然我並不特別覺得困擾,只 是有時候覺得麻煩就不說了,但是他卻漸漸變得消極退卻。他越是用惶惶 不安的眼神對我求救,我就感到越難以忍受,終於惡化成就連回到日本以 後,他也總是在很普通的對話之間滿臉迷惑的移轉視線,在最單純的事情 上顯露出不確定的神情,曾經有過的美好都褪色得蒼白斑駁,言語已經失 去意義。   汪。   我不想再看到他歪著眉露出勉強的笑意,以及忍住不安的表情,但是 越是逼迫他直接表現出他想說的話,他臉上的笑容就越僵硬,說話的聲音 變得更加落寞低微,最後我只能放開手,埋頭悶進論文裡,在接到邀請的 時候動身遠走。   只在按捺不住的時候,才打電話聽一聽他的聲音,其他不那麼緊急的 事情,就用傳真與信件交待他,他似乎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隔著話筒我 總是聽得見他語調裡的苦澀。但是終於啊、終於,在他說得顛三倒四含糊 混亂的提問之間,我再次聽見了我期望已久的聲音,雖然距離千里之遙, 我幾乎能看見他閃耀著光彩的臉龐。   我搭在桌邊拉下書籤點開航空公司的網頁,低頭在滿地作業之間翻找 行事曆,忍不住皺眉。 (END) 2007/08/07,11/14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25.229.117.109
eyes99:頭推之一! 11/14 00:41
wasarll:看完有點難過得想哭…… 11/14 01:32
sonzo:好難過喔...T.T 11/14 01:43
watercolor:我一直很喜歡文中祭典的比喻和後段堅持寫信的御手洗:) 11/14 07:02
susushi:慌慌張張翻歌本的石岡君也很可愛啊......(淚) 11/14 09:15
wasarll:看到祭典的比喻,就會想到小時候播的天地無用的完結篇^^ 11/14 14:18
wasarll:真希望這兩人能像天地無用那樣,讓祭典重新開始…… 11/14 14:18
watercolor:推讓祭典重新開始。(淚) 11/14 17:13
Emajo:也推讓祭典重新開始:~~ 11/15 12:19
Emajo:不過六十歲的祭典和三十歲的一定不一樣了吧…(想) 11/15 12:19
watercolor:開一模一樣的祭典有什麼意思呢?(笑) 11/15 14: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