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user19940218 (YTK)
看板BB-Love
標題[自創] 白潔(完)
時間Thu Mar 5 18:55:04 2020
※年下攻
※有幼童侵害描寫,對此情節不適者請慎入
※一切都是虛構,與現實人事物無關
0.
父親的時候我才高中,屍體是在我與母親從希臘回來的時候發現的,死的時候已經腐敗了
一陣子,據說死了有一個禮拜之久,等於是我與母親剛離開這個國境時,我的父親就被刺
死在家。
父親死在床上,乳白色的被褥滿是鮮紅,據後來管家爺爺說,因為大量的鮮血噴濺的緣故
,一瞬間會讓人以為那是一床紅豔的被褥。
我知道父親喜歡白色,他總說女人就該像白色一樣純潔,而覆蓋在男女之上的被褥也必須
是白,他的義務便是去玷污那純潔。
父親是被一刀插進頸部的,體內被驗出藥物反應,推測大概是在無法反抗的時候被害的。
兇手很快就被抓到,是父親的一位情婦,那天她帶著她的孩子,趁著母親與我出國旅行的
時候來與我父親偷情。她沒有任何抗拒便承認了,因為那把插進父親頸動脈的刀是喜歡小
玩意的父親訂製的,獨一無二,很纖細卻也很尖銳,輕盈美麗卻充滿殺傷力。我想父親到
死一定也想像不到,那把刀竟會被當作殺死他的武器。
父親的死上了好幾天的頭條,母親再努力也不可能讓我完全避免。我問她,為什麼那位情
婦會殺掉父親?母親支支吾吾,我後來上網查,據說是在發生性行為中與父親發生爭執,
大概是為了第三者的身分等等。
那個女人獨自扶養當時才十歲的兒子,似乎是在酒店與我父親認識的。
我提議過去看看那個殺死父親的女人,母親總是禁止,她甚至哀求我我別去。
「這很殘酷的。」母親顫抖地說。
我不可思議地看著母親,用著母親聽完後掩面痛哭的驚訝語氣反問,「這怎麼會殘酷呢?
」
母親將臉埋進掌心,哭得幾乎心碎。
管家爺爺替單薄母親披上外套,垂頭向我致意。
「請答應我,禹成。」母親抿了抿唇,「千萬別碰這個。」
我握緊母親的手說,「我答應你,絕對不會。」
1.
母親禁止任何我接觸任何與父親之死有關的人事物,除了那位情婦的兒子。那個女人姓白
,名字我忘了,母親也希望我別記這種東西,但她卻常常盯著那個男孩的照片。
我問母親在看什麼,母親只是淡淡地說,「我只是很……很過意不去,這麼小的孩子。」
我緊緊地握住母親的手。
過沒幾天,母親在我考完期末考後問我,「你願意跟我去看看那孩子嗎?」
那時父親剛死三個月。
那孩子似乎被收容在某個育幼院,白女士沒什麼親戚,父親死前也沒給她多少錢。
母親很沉默,我以為母親會更加坐立不安,但母親只是盯著育幼院陳舊的桌椅,一動也不
動,像是即將冬眠的動物又或者是等待獵物的豹。
媽。我輕輕地喚。
母親僵硬地轉過頭,身體動卻沒有動,像是機器人。
「什麼事?」母親一個字一個分得很清楚,舌尖好像因為緊張而抵在上齒上。
「他叫什麼名字?」我溫柔地問。
母親露出非常非常難以解釋的表情,好像喝了好大一口的苦茶,表情苦澀又震驚,但又因
為別的,像是憤怒一樣,一瞬間非常扭曲。
母親乾巴巴地說,「潔。」
「潔?」
一瞬間之後,母親又露出溫柔哀戚的表情。
「白潔。」
我吃了一驚,「白潔?」
母親順了順自己的髮絲,「改過名字。你父親改的。」母親淡淡地說,「你父親喜歡白色
,喜歡那位……的姓氏,於是希望這個孩子能夠擁有純潔的名字。」
我閉上了嘴巴,這個話題不能觸碰。
等了一下子,那個男孩被帶出來了。
說是男孩其實沒有錯,因為他才十歲,儘管身在育幼院,但卻穿得乾乾淨淨,短褲下的小
腿又白又直。男孩拉了拉吊帶褲,眼神往下漂,有些侷促不安。
我感覺到母親十分僵硬,她坐椅子上動也不動,沒有起身的意思。育幼院的老師似乎很尷
尬,男孩也放下手,頭低低地。
我站了起來,最後在男孩的面前半跪下來。我已經高中了,我得試著讓自己像個大人。
「白潔。」
男孩抬起了頭,讓我看見閃亮的雙眼。我傻了一下,男孩咬住粉嫩的雙唇,又大又亮的眼
睛眨呀眨,睫毛如羽扇那般,我還以為那是個女孩。
「哥哥。」
我抖了一下,手還沒伸出,衣袖已經被男孩抓住了。
我聽見母親在後面哭了出來,這是我第一次聽見大家閨秀的母親這麼哭泣。
手足無措,但我仍舊讓男孩靠在我的胸前。我感覺到胸前的一片濕潤,小小的手臂環著我
。
「哥哥要來接我嗎?」
我抱著男孩的,機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要問問我母親」,我明明想這麼說的,但嘴巴卻不自覺地說,「和我一起生活吧。」
就像無法反抗一樣,這句話就這麼滑了出來。
我聽見母親的哭聲停止了,男孩小小地掙扎了一下,待我稍稍放開他時,他的下巴抵在我
的肩膀上。
過了一下,我聽見身後的母親擠出像是帶著笑意的聲音,破碎而顫抖地說,「歡迎你,我
親愛的孩子。」
2.
白潔成了我名義上與法律上的弟弟。當我升上高二的時候,我聽管家爺爺說,照理來說要
升六年級、又或者會因為輟學已久可能要留級的白潔,竟然通過跳級測試,直接進了與我
同個校園的國中部。
「哥哥,我厲害嗎?」白潔窩在我的懷裡,曲起雙腿,將臉一半埋在被窩裡問。
「很厲害。」我說,摸了摸他的頭。
白潔打了一個呵欠,「國中好玩嗎?」
「好玩。」我又說,「但會有點辛苦。你會交到朋友的。」
「我可以去找哥哥玩嗎?」
「你隨時可以來找我。」我保證,又說了一次,「但你也會交到很多朋友。」
白潔閉上眼睛,「哥哥有朋友嗎?」
我想了一下說,「有。」
白潔很快地睜開眼睛,眼睛瞇起的模樣有點嚇人,可能是因為他整張臉露了出來,而那張
臉一丁點笑意也沒有。
「我也想要朋友。」白潔說。
「你會交到的。」
「哥哥當我朋友好嗎?」
「我是你的哥哥。」
白潔盯著我的胸口,直到我摸了摸他的頭才又說,「哥哥,我想要當你的朋友。」
「好啊。」
白潔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哥哥我好喜歡你喔。」
我任由白潔環住我的肩膀,將頭靠在我的肩膀上。
「好喜歡好喜歡。」白潔又再說了一次,這次我終於記得回應了。
「我也好喜歡、」我哽了一下,「好喜歡,好喜歡白潔。」
3.
我發現白潔出了一點問題。
我即將高中畢業的時候,白潔只有假日的時候才會來跟我睡,平日的時候他都睡在另一個
房間。
在我升上高三的時候,白潔又連跳兩級,竟成了我高中部的學弟。
他長得很快,很快地與我一樣高,笑起來露出兩顆犬齒卻還是像個孩子。白潔就跟他的名
字一樣很白,但頭髮卻很黑,有時候我會踮起腳尖,勉強地摸著他的腦袋說:你的頭髮也
太黑了,白潔會像是證明自己已經長大一樣,不管我身為哥哥的尊嚴也揉著我的腦袋說:
哥哥的髮色好淡。
白潔的髮絲很軟,膚色又白,看起來就像是某種小動物,我聽過很多人稱讚白潔的長相。
直到白潔升上高中,我才發現長得太過細緻也不一定是好事。
有一天放學我看見白潔斷了一顆牙。當下我愣住了,想抓住他的下顎好好地看一看,白潔
反應卻比我快,反手扣住我的手腕,我以為自己的手會斷。
這是怎麼回事?我錯愕地問。
白潔淡淡地說,不關你的事。
我盯著他的臉,他才鬆開手抹掉嘴角的血。
那天我帶著他去牙醫診所補了那顆牙,那是他的犬齒,笑起來很可愛的其中一顆。我想抱
一抱他,白潔那天卻鎖了門,我怎麼叫都沒反應,只隱隱約約聽見喘息聲和水聲。
我想告訴母親,但想了想卻作罷,決定等到第二天放學。第二天放學的時候我在校門口等
著,卻到最後也沒看見白潔的身影。我問了一個一年級的學生,他笑說,白潔從不走正門
。
我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覺得好像快吐了。
後門從不開放,但對發育中的高中男生來說翻過去簡直輕而易舉。翻過去之後是一個死巷
,我的心跳開始加速,咚咚咚、咚咚咚,幾乎要暈過去似地,突然想起母親說過的話:千
萬別碰這個。
我看見了白潔。
那天是陰天,轟隆一聲,雷聲之後便是閃電,收縮的瞳孔讓我看得清卻又看不清,太陽穴
痛得快要爆炸一樣。
白潔站著死巷的中間,裸著上半身,下半身卻穿著女性蕾絲內褲勾著大腿的吊帶襪。我看
見他胯下的形狀很明顯,而且很大,再往下一點,我看見那雙好看的小腿,纖細的腳腕,
踏著一雙細跟高跟鞋。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跪坐在地上的男高中生,旁邊零零散散地也躺了幾個。轟隆之後,雨珠
一點一點地落下,打在我們身上。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直到我看見白潔柔軟的髮尾落下一顆斗大的水珠,我才有辦法開口。
「白潔。」
我的聲音迴盪在這個巷子,空蕩蕩的,好像沒有靈魂一樣。
我看見白潔抬起腿、看見大腿內側的黑色絲襪,看見那大得不像青少年的性器。他狠狠地
踩了跪在他面前的高中生,細跟扎在那個少年的手背上,但後者卻沒有發出聲音便倒在地
上,大概很早就失去意識了。
「哥哥。」他抹了抹鼻血,一抹鮮紅綻放在他的右臉頰上,才終於看向我。
我看見被扔在地上的制服,那大概是白潔的。
我看見男人蹲在他面前。
白潔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哥哥,可以請你過來嗎?」
男人蹲在穿著蕾絲裙的小女孩面前。
「哥哥,請你過來。」
我看見男人鑽進女孩的裙子裡。
「哥哥。」
我看見男孩的金色假髮歪了,那雙黑如夜的柔軟髮絲讓我移不開目光。
「禹成。」
我看見他了。他看見我了。
我看到男孩的內褲被褪到腳踝,我看見一頭野獸在男孩的裙子裡上面伏動。
「禹成,」白潔的聲音平靜得讓我害怕,「過來。」
我終於邁開的步伐,這次終於不再是逃跑,而是邁向那個站立在雨中的男孩。
4.
白潔喜歡抱著我,四肢開始長開的他正努力地褪去少年的不成熟。他總說他是男人,當知
道我要去外地念大學的時候,變得更加抗拒我摸他的頭。
我希望他別再跳級。「好好享受高中生活,白潔。」
「我想要和禹成在一起。」
他不再叫我哥。
我們沒有討論過那件事,男人的臉我太清楚了,是我那死去父親的臉。只有那天,白潔抱
著我,我幾乎忘記我怎麼回到家的。我們兩個人濕漉漉地躺在床上,白潔一遍又一遍地摸
著我的頭,輕輕地重複著:哥哥,是你救了我。
是你救了我喔,禹成。
母親從不讓我碰觸父親之死的任何東西,人也好、事也好。
但我卻聽見母親對白潔說:你想要見一見你的母親嗎?
我的腦袋一片空白,我沒有聽見白潔的回答,可能是因為我突然推門而入的關係。
這是母親第一次對我這麼生氣,我看見高窕的母親踏著細跟高跟鞋,僵硬著脖子像我衝來
,掐著我的脖子問:你為什麼要偷聽?
我已經成年了,我當然能夠推開母親,但我只是睜著因為缺氧而通紅的眼睛說:「不要。
母親,不要。」
快要沒有意識的時候白潔掰開了母親的手,抱著我,他已經高我一顆頭了。母親轉過身,
肩膀聳得很高,高得不能再高。
管家爺爺請我們出去,離開之前我看見聳著肩膀的母親面對著牆喃喃著什麼。門關上之後
我聽見輕微的碰撞聲,有點像是球輕輕地彈向牆壁,又像是一個人用自己的腦袋瓜去敲一
樣。
「不要。不要。」我說。
白潔親吻我的頭頂,又抱著我說,「我會跟禹成永遠在一起。」
我原本緊繃的身體放鬆了。
那天我請求白潔讓我含他的肉棒,但是白潔還是拒絕了,他讓我坐在床上、張開大腿,將
臉埋在我的雙腿之間。
他說,他一輩子都不要再讓人含住我的,我抱住他的頭,嗚嗚地哭了起來。
5.
白潔問我能不能去參加他的畢業典禮,母親和管家爺爺都會去。我歉然地說,我會晚點到
。
白潔露齒笑著,道,禹成能來就好。
我去了女子監獄,申請探視殺死父親的白女士。我原以為會被拒絕,但當隔著一層玻璃看
見女人沒了光澤的黑髮時,我才意識到,不是我想見她,而是她想見我。
我就像是很熟悉似地將錢塞給警察和管理員之後,隔著一面玻璃的空間只剩我和她。
「你是方禹成嗎?」我聽見女人嘶啞地問。
我機械式地點了點頭,感覺到女人打量的目光。
「你和你父親長得很像。」這是她的結論。
我又想起父親跪在白潔面前的模樣,差點吐了出來。
「妳要待多久?」我問。
「你問這麼要幹嘛?」
我向前傾,「你想念白潔嗎?」
女人愣了一下,露出了笑容。這是一個堪稱甜美的笑容,我知道為什麼父親會被迷住,因
為就連我也愣住了,不過原因是因為這個笑容讓我想到白潔。
我喜歡白潔的笑容。我喜歡他。
「你知道我跟你父親的關係嗎?」
「我知道。」
「你知道你父親有幾個情婦嗎?」
「我不知道。」
女人微微一笑,「你以為你是誰?」
我聽見聲音從我嘴巴發出,「妳殺死我的父親。」
女人還是笑,「是啊,我殺死你的父親。」說得輕鬆,就像在說一個笑話一樣。
直到我重複了第三次,女人才斂起笑容,錯愕得模樣顯得很真實。我覺得手心冒汗,頭又
開始痛了起來。當女人開始大笑的時候,我狠狠地捶了玻璃一下,甚至想用頭去撞。
「你忘記了、你忘記了。」女人抱著肚子大笑,不停地重複著。
我一直捶打著玻璃,直到女人停止大笑,誰也沒有進來。她只是喊,「我要結束會談了。
」然後翹著腳等著人帶她進去,也意味著她要單方面地結束我與她的會談。
我憤怒地靠向玻璃,這片該死的透明阻擋了我跟她。在被帶走之前,她貼著玻璃輕輕地說
,「殺了他的人不是我。」
我瞬間便沒了力氣。
我離開監獄的時候麻木地說了謝謝,典獄長則克制有禮地回應,「隨時為您服務。」
我去了白潔的畢業典禮,然後在某個沒有上鎖的教室被他幹了一整個下午。
6.
白潔。他本應該是純白無潔的,而那天除了已死的父親以外,只有他和他母親在。
我躺在床上一整天,白潔聽了我的意思,和同學一起去畢業旅行。他離開前抱著我說:我
只會幹哥哥一個人。他只有這個時候會喊我哥。
「……」
白潔又撒嬌,「也只想被哥哥幹。」
「……我不想上你。」
白潔咬住我的耳朵,含糊地道,「我知道,哥哥最喜歡被幹了。」他一個字一個字清楚地
說,「被我。」
我想踹他,卻被他壓住,嬉笑打鬧之間,雙腿又被打開了。
白潔坐上飛機,離開國境時,我去了母親一直待的客廳。母親是大家閨秀,家世很好,與
事業有成的父親很早便結了婚——即使父親外遇很久了,但他想,母親大概從一開始就知
道了。
母親從父親死後便一直住在客廳,管家爺爺是從母親那邊跟來的,照料著母親的一切起居
。
「媽。」
母親抬起頭,手中還織著毛衣。她柔柔地說,「禹成,你回來了。」
「媽,我前天就回來了。」
「噢,對呀。」母親點了點頭,又低頭開始織起毛衣。我走了過去,不動聲色地調低了冷
氣的溫度。
「媽。」
「什麼事?寶貝。」
我坐在母親旁邊,看著母親靈巧地一針一針勾著。我問,「你為什麼會收養白潔?」
「因為他是個可憐的孩子,禹成。」
「是因為他的母親殺死我的父親嗎?」
「是的,我的孩子。」
我摸了摸母親的手,那是已經年邁的手。「我去見了那個女人,媽。」
母親忽然停下來了動作,抬起頭的速度之迅速,那雙渾濁的雙眼死死地盯著我,嘴巴竟張
大,我聞到了惡臭,母親大概很久沒有梳洗了。
在我反應過來之前,母親舉起棒針,棉絮讓我想打噴嚏,毛線散成一團掉在角邊。
「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
我閃過了母親想要刺進我眼裡的棒針,扣住母親的手腕,那雙宛如惡鬼的臉靠得很近,我
的牙關格格發顫。
「你為什麼這麼不乖!」她舉起手,好像想要殺死我一樣。
我看見母親嘴角的唾液不停掉下,滴答滴答,我想要溫柔擁抱她,但她卻想要殺死我。
「是白潔嗎?是他殺死父親的嗎」——我想這麼問,卻怎麼樣也說不出口。一個這麼小的
孩子,怎麼可能?我茫然地看著母親,母親的眼淚滴在我的臉上。
管家爺爺慌慌張張地跑了下來,他扶起瞬間癱軟在我懷裡的母親,斥責地要我離開,母親
一直哭一直哭。
母親好像永遠都在哭泣。
我抱住母親的手臂,母親卻甩開了。她捂著臉,蹲在機場的角落,疲倦的我只能靠在行李
箱旁。
我被推出了門,我聽見母親聲嘶力竭地問了兩次:你為什麼要去碰這個?你為什麼去碰這
個?
我聽見母親說,「你為什麼要記起殺死你父親的是你?」
7.
母親好像永遠都在哭泣。從有記憶以來,母親總是在哭泣。他常常從父母親的房間聽見母
親的啜泣和慘叫,父親也時常不在家過夜。
母親是政界千金,父親是企業龍頭,這本應該是童話故事般的結合。
他其實見過白女士的,因為父親的緣故。男人在他不過十一歲時帶他去了酒店,那裡方禹
成看到了許多豐滿的胸脯,也就是在那個時候看見白女士坐在男人的腿上。方禹成那時覺
得無聊便跑去到處悠轉,最後去上廁所時,他看見了父親和穿著蕾絲裙的男孩。
第二次見到白女士,方禹成看見母親近乎歇斯底里地對著她叮囑著什麼,最後咬牙切齒地
說:我要讓他身敗名裂。她塞了很多錢給白女士,抱著方禹成說,禹成,你會沒事的。
「我們要去哪?」
母親擠出微笑,「希臘。那裡很漂亮。」
方禹成指著還在看起來在發呆的漂亮男孩問:「那他呢?」
他看見白女上閃過羞恥的表情,母親尷尬地掏出更多錢,更多,更多更多、更多更多,更
多更多,好像那不過是一張張白紙。
他們去了機場,那是母親娘家的私人飛機。方禹成看見母親又開始喃喃自語、哭泣,美麗
的母親像個瘋子一樣,甚至開始撞牆。
她不要他的擁抱,也不要他的安慰。她忽然站了起來說:我要親眼見證那個男人身敗名裂
。方禹成想,那時她應該已經不記得他了。她也不管行李箱,只是大步大步地走著,他只
得拉起行李箱,耳鳴讓方禹成頭痛欲裂,幾乎聽不見其他聲音,就像身在地獄一樣。
對於他們突然回到家白女士很是吃驚。這個家太大了,從大廳到房間要走一段路,靠在樓
梯上抽煙的白女士錯愕地看著來勢洶洶的母親。
後來的記憶他已經什麼有點錯亂了,方禹成只記得母親拿著相機不顧一切地衝進房間,不
顧白女士喊著「這藥需要一點時間,你不想失敗吧?」。他則跟在後面,看見了因為被下
藥而昏昏沉沉的父親伏瘦小的男孩身上,上上下下地動著。
那白皙單薄且裸露的上半身是如此刺眼。男孩睜著眼睛,像是已經死了一樣看著天花板,
純白的被褥遮掩了醜惡的下半身。
方禹成永遠忘不了男孩的眼睛,那就好像死了一樣,又或者是寧願死掉。
他以為他死了,但回過神時,方禹成才發現死的是那個男人。
父親最喜歡的小刀沒入頸側,方禹成突然恨因為藥效而癱軟的男人,因為男人或許不會感
覺到多少疼痛。他鬆開了手,沒有意識地抱起裸露的男孩,哭得像是心愛的寵物狗被殺死
一樣,而懷中的少年就像是小時候養的杜賓犬。
母親尖叫著,方禹成對另一個女聲急切且喋喋不休的聲音置若罔聞,只是抱著全裸的男孩
哭泣。
方禹成感覺到小小的手勾在他的脖子上,軟軟的聲音說,「媽咪。」
他低頭看著那雙黑色的眼睛,那雙眼經睜得很大,很亮,好像被擠壓的靈魂忽然又回到身
體一樣。
「媽咪。媽咪。」
喋喋不休的女聲安靜了下來,房間內是一片死寂。過了很久,方禹成餘光注意到女人靠了
過來,他下意識地抱緊男孩,卻看見女人其實是靠近癱軟在白色被褥上的男人,纖細的手
指按在刀刃沒入頸肉的刀柄上。
噗哧。
女人抽出了刀,鮮血噴灑在她的洋裝上,白潔的床灑上了鮮豔的紅。
8.
方禹成又去療養院看母親,也終於同意讓白潔與他一同前往。
「禹成,你要吃橘子嗎?」
方禹成不知道為什麼白潔會隨身帶著橘子,他無言地看著他,白潔卻露出犬齒,笑得讓他
沒了脾氣。
「不喜歡橘子嗎?」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口袋為什麼要放一顆橘子?」
白潔眨了眨眼,從另一邊口袋拿出另一顆橘子說,「是兩顆。」
「……」
當叫到「方先生」時,他制止了想要一起起身的白潔。「你留在這裡。」
興許是方禹成的聲音太過堅持,白潔只能癟著嘴坐下,一瓣一瓣地撥開橘子,噘著嘴用哀
怨的眼神目送他離開。
母親看起來很好,原本黯淡的淡色髮絲又恢復了亮麗,他看見母親低著頭,正一點一點地
將毛線穿過棒針。
「媽。」
「你回來了。」
「媽,我前天就回來了。」
「噢,對呀。」母親點了點頭,又低頭開始織起毛衣。方禹成走了過去,看了一下暖氣的
溫度,確定不會讓母親著涼才鬆了一口氣。
「媽。」
「什麼事?寶貝。」
「你還記得我嗎?」
母親抬起頭,渾濁的雙眸因為笑意被擠壓。她掩著嘴笑了笑,這是母親的招牌動作,她絕
對不會露齒,因為這是她引以自豪的家教。「傻孩子,媽媽怎麼可能會忘了你呢?」
他握住母親的手,棒針掉在地上。
「媽,我們去希臘好不好嗎?」
「希臘很美,好呀。」母親微笑,點了點頭,身體卻直挺挺的,嘴巴一開一闔,他有點怕
母親的下巴會脫臼。
方禹成看著母親的臉,有點發愣。當克制不住顫抖的時候,母親掙脫了他的手,彎下腰撿
起掉在地上的棒針,又織了起來。
「媽,你還記得我嗎?」
「傻孩子,媽媽怎麼可能會忘了你呢?」母親回答得漫不經心,聲音很僵硬,像是朗讀劇
本一樣。
方禹成擠出笑容,「證明給我看?」
母親像是受不了似地嘆了一口氣,從口袋抽出一張照片。那是一個男孩穿著女僕裝的照片
,看起來是被偷拍的,影像很模糊,男孩提高自己的群擺,正好蓋住男人的頭,臉吃驚地
看著鏡頭,臉色茫然。
他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牙關又開始顫抖,天旋地轉,看著面無表情的母親,那雙眼睛異
常殘酷且渾濁。
「我常常在想,」母親面無表情地說,「這麼小的一個孩子,是怎麼殺死那個男人的。」
方禹成想起來了。
他想起自己被打開雙腿。他想起自己也曾穿過那件黑色的蕾絲裙。他想起自己也躺在那張
白色的床上。他想起自己也被父親稱作純潔。
他想他或許以後再也不會稱那個男人為「父親」。
方禹成想起來了,卻寧願自己一輩子都忘記。
9.
我退出母親的房間,看見白潔正翹著腳,百般無聊地滑著手機。
「結束了?」
「走吧。」
白潔站了起來,高了我整整一顆頭。他溫柔地替我圍上圍巾,一如往常地親吻我的耳後、
貼著我的耳朵低聲且溫柔地說:「禹成,我一直都在。」
我閉上眼睛。
「你永遠白潔無垢。」
他牽起我的手,我們兩個踏出這個純白的世界,我彷彿只能聽見白潔的細跟高跟鞋踩在地
上發出的聲音。
扣扣扣、扣扣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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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之後覺得多了什麼,說不出來的複雜感覺(???)
(然而還是發文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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