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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冬至過後,韓紹衡和凌雲回到了狄家。他們刻意地不去打擾雲樓蘭和燕歌行 ,所以仍是住在狄家大宅而不是別莊。這讓雲樓蘭與燕歌行有一段悠閒無事的好 日子可過,每日就是無所事是地在別莊裡釣魚、聊天、切磋劍藝消磨時間,偶爾 韓紹衡會帶著凌雲來別莊,看那兩個人鬥嘴練劍也別有樂趣。   昨天,韓紹衡和凌雲來了。兩個人大大方方地在他們面前親熱,讓雲樓蘭不 知道該看好還是不該看得好。其實也說不上來是什麼特別親密的舉動,不過就是 韓紹衡逗著凌雲玩,老是找機會偷親凌雲的臉頰或是嘴唇。   雲樓蘭自己不敢這麼做,但看這兩個人這麼大方,反倒覺得是不是自己太不 懂情人之間的相對之道,而把眼前的正常當作異常了。   玩鬧了一整天之後,凌雲睡到現在還沒有起來。反倒是韓紹衡有點事要先回 大宅去處理,據他說是狄家所經營的生意出了些問題,要他回去處理。雲樓蘭這 才覺得有點慚愧,自己從沒想過如何營生之類的事。   在得到雲樓蘭這個名字之前,他只是個名叫十二的小乞丐,唯一的謀生方式 就是乞討。到了慕容家之後,從來就不缺金銀讓他使用,他的要求也不高,因此 從沒想過錢的問題。當韓紹衡表示要去處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時,他訝異的表情讓 韓紹衡露出想虧他幾句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的表情。   趁著早晨釣魚的時候,他開口問了,「不知魔教的人都以何為生?」   「你是說我?還是其他魔教中人?」   「都可以。」   「不練武的人和普通百姓差不多,就是種田、做生意、工匠也是有。至於我 ,順手借來就是。」   「順手借來......那不就是偷嗎?」雲樓蘭嚇了一大跳。   「那些貪官奸商怎麼弄來這些不義之財,我就怎麼替他們用掉。」燕歌行畢 竟是魔教出身,行事作風不是雲樓蘭這種正道人士可以理解的。他看著一臉無法 置信的雲樓蘭,忍不住調侃幾句,「難道你以為銀子會從自己長出來?」   「這......我從不知道慕容世家的錢是怎麼來的,但絕不會是偷。」   「不是偷,但也好不了多少。」燕歌行冷笑了一聲,提起以前的事,「你還 記得我們在泉州幫了一位姑娘的事嗎?」   「當然記得。」雲樓蘭點了點頭,「那位姑娘的父親一聽我是慕容世家的人 ,就拿出五百兩銀子感謝我們的幫助,我怎麼會不記得。」   「你該收下來。」   「助人是俠義之道,怎麼可以接受金錢。」   「你的確是雲大俠!」燕歌行的語氣中充滿挖苦的味道,「如果每個大俠都 像你一樣,遲早會餓死。」   「紹衡又該怎麼說?」   「你認識紹衡老弟比我久,你先說說看。」   「紹衡他出手救人從沒收過什麼報償。」仔細回想,紹衡對貧苦的人家的確 沒有要求報償,但若是有人捧著銀子到狄家來求狄愛幫忙,狄愛似乎都會收下。 更遑論是要來求醫的武林人士了。   「狄家的產業不小,就我所知,黑白兩道的生意他們都有沾。你以為紹衡老 弟東西南北跑來跑去是為了什麼?當然不是單純的游山玩水而已。光是從各地帶 回的消息和奇珍異寶,就很值錢了。」   雲樓蘭張開口,想說些什麼,但終究是什麼也沒說就閉上嘴。他發現自己的 確是太天真,除了練劍,聽師父的命令去做些事情之外,他從沒缺少過什麼,需 要銀子的時候,自然有人拿來給他,大部份的事情都有人替他張羅好。到了狄家 ,吃的、用的、穿的,紹衡從來就沒讓他缺過,他好像也沒想過這些東西要怎麼 來。   看雲樓蘭一直不說話,燕歌行反而安慰他,「你也不用擔心太多,慕容家有 慕容家賺錢的方式,你做你該做的事,慕容家自然會給你需要的東西。」   「我只是......只是覺得自己太天真而已。」   「天真有什麼不好呢?」燕歌行笑道,「這世間的人都已經不清黑白了,總 要有幾個像你這樣的人。」   「是愚蠢吧。」雲樓蘭笑了,接著沉默了下來。他的確該好好思考自己是不 是太天真了。自從認識燕歌行之後,他漸漸地分不清楚正和邪之間的界線。   燕歌行的手段很殘忍,但立意是好的。行事作風是魔教中人的樣子,可是行 俠仗義的時候反而不像正道中人那般計較。這幾年他和燕歌行在一起遇上太多事 了,多到他都弄不清楚哪些事是對的,哪些事錯的。以前覺得對的事情,現在想 想忽然變得很蠢,以前覺得錯的事情,卻又忽然變得有理由去做。   師父教他的事情,他從沒懷疑過。但他現在不免開始有些懷疑,是自己想得 太少?太單純?太愚蠢?或是他已經被燕歌行影響了他的想法?   最後的一句話讓他心驚膽顫。   雖然第一次的決戰純屬意外,但師父後還默許他和燕歌行同行是要他找機會 殺了燕歌行,但他非但沒有殺,反而對燕歌行有了感情。簡直就像是那些為了報 仇接近仇家,卻愛上仇人的女子。   可是,這不就是人之常情嗎?   他和燕歌行原本無怨無仇,若不是因為師父的命令他也許根本不會和燕歌行 敵對。而且這幾年來兩個人一起遊歷江湖,他才知道燕歌行並非十惡不赦的大魔 頭。若是除去一些不拘小節,狂妄任性的部份,甚至遠比正道人士還重情義。   他一直沒有想太多,只是遵從師父的命令,隨著旁人的意見去做。對燕歌行 的感情只能說是一種意外。沒人告訴他可以喜歡上這個人,然後,有一天他就發 現自己很喜歡這個人。一直是很單純的感情。   他盯著燕歌行的側臉看,想得出神。他到底為什麼會喜歡上這個人?這個人 到底有哪裡好?要說外表,就算年輕時再怎麼風流倜儻,現在也是個年近五十的 老頭。若是論武功,有韓紹衡在前面,其它人的武功似乎都沒什麼了不起。若是 論身家背景,這從來就不是他關心的東西。想來想去,只有這個人給他的感覺, 和這個人的性格。   和他在一起很輕鬆,總能見到一些他平常想都不敢想的東西。也許他心裡是 想要逃離現在的環境,他是想要做一些非比尋常的事。燕歌行狂妄任性正好是他 最渴望卻不敢去追求的東西。   看著看著,沒注意到燕歌行已經轉過頭來看他。這湖邊本來就只有這一塊大 石頭,兩個大男人坐在上面,可以說是沒有什麼可以移動的空間,雲樓蘭這一轉 頭,呼吸之間總有些風吹到燕歌行耳邊。感到有些異樣燕歌行也轉過頭來看,兩 個人的臉近得沒有什麼距離。   有些事情雖然說明白了,但畢竟是兩個大男人,這樣四目相對真有點詭異的 曖昧。   「你在看我?」燕歌行忍不下去,出聲提醒。   「是啊。」雲樓蘭隨口應了一聲才回神過來,發現兩個人靠得這麼近,忽然 有點不好意思,連忙轉過頭去。   一轉過頭去他就立刻後悔了。   話都已經說開來了還有什麼好怕的,難道就不會學一學韓紹衡和凌雲嗎?   坐而言不如起而行,他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氣。轉過頭對也轉頭去注視水面的 燕歌行說道,「我能不能......」   「嗯?」燕歌行回過頭看著他。   然後呢?   雲樓蘭還是沒有勇氣親下去。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別人做起來很自然,可 是他就是覺得彆彆扭扭。   也許,再靠近一點......忽然之間,燕歌行臉上的殺氣大盛。   雲樓蘭一驚,本能地一個翻身落在大石旁,「怎麼回事?」   他話才問出口就知道燕歌行為什麼忽然殺氣大盛。有個人就在他們不遠處, 正在掘墓。這座別莊是前代當家狄仇所劍,狄仇死後就埋葬在他生前最喜歡的湖 邊。從他的方向看過去,可以看見有個人正在挖掘墓碑。燕歌行的表情看起來不 太高興。但雲樓蘭不知道那不是因為掘墓,而是因為被人打擾的不快。   燕歌行眼力不佳,他感覺到的是掘墓之人身上帶了武者才會有的氣息。雲樓 蘭的感覺不如燕歌行敏銳,但眼力極佳,仔細一看之下,就認出了掘墓之人的身 份。   唐門的叛徒,唐小飛。   看到他,雲樓蘭立時殺意大盛。雲樓蘭和唐小飛原本並沒有交集,兩個人會 結仇完全是因為韓紹衡。幾個月前,唐小飛在武林大會偷襲著凌雲一刀,最後雖 然被韓紹衡擋下,但後者也要付出不菲的代價,差一點失去性命。雲樓蘭和韓紹 衡的交情與兄弟無異,唐小飛這一刀就與他結上了仇。   「借你的劍一用。」燕歌行的劍一直放在大石上,雲樓蘭的劍則在房內,此 時他殺意大盛,順手就抽出燕歌行的劍,施展輕功往唐小飛的方向而去。   「慢著......」燕歌行要阻止他已經來不及,只能跟在後頭。   「唐小飛,你的膽子可真不小。」雲樓蘭怒極反笑,「傷了紹衡還不夠,連 狄仇的墓都敢挖。」   「你們兩個怎麼會在這裡?」唐小飛正想把墓碑挖出,看到雲樓蘭和也施展 身法趕過來的燕歌行也吃了一驚。不只是因為狄家別莊裡有其它人,而是因為看 到燕歌行和雲樓蘭竟然同時在狄家。   「像你這種卑鄙小人,也不用把你留給紹衡了。」雲樓蘭一向最看不慣這種 小人,說話的同時,揮動劍身。深紅色的劍身因為殺氣大盛而閃動著光芒,劍光 分成數道從唐小飛頭上斬下。   鏗的一聲。   沒有預期的血花四濺,也沒有斬斷骨頭的聲音,只有金鐵交擊聲。有一個身 穿白衣,臉上也蒙著白布的劍客以劍鞘格住了雲樓蘭的劍。   「想要殺人,先問一問我手中的劍。」蒙面人聲音明顯是由內力壓低發出, 不想讓人知道他的身份。   「很好。」雲樓蘭雖然不愛與人爭鬥,但這個蒙面人能擋下他這一劍,實力 顯然不如小覷,這激起了他想一較高下的欲望。他劍身一轉,將蒙面人的劍彈了 開來,順勢斬向蒙面人的腰際。   變招之快,出招之險,當世少有人能擋下雲樓蘭的劍招。   可是,雲樓蘭的劍招全在蒙面人人的預料之中,只見蒙面人拔劍出鞘。他的 劍身極白,和韓紹衡所用的驚蟄劍有幾分相似。蒙面人以劍連畫幾個弧圈,竟將 雲樓蘭的劍斜帶至一旁,化解了這一招。   蒙面人這一劍破得恰到好處,正好是雲樓蘭劍法中最弱之處。雲樓蘭不由得 大吃一驚,雖然說燕歌行的劍對他以快而巧為主的劍法來說太過笨重,但對方破 招並非因為他出劍慢了,而是蒙面人對他的劍法瞭若指掌。更令他意外的是,對 方的劍法運勁和他極為相似,可是說是師承同一門派。難道,這人來自慕容世家 ?   「你的劍法是......」雲樓蘭一驚,蒙面人的一劍擊在他的手腕上,手腕吃痛 ,劍登時脫手而飛。   「很像慕容家的劍法是不是?眼力不錯。」蒙面人發出笑聲。他雖然在幾招 之間讓對方兵刃脫手,但似乎沒有傷雲樓蘭的意思。一方面是因為他並不想傷雲 樓蘭,另一方面是因為他知道還有一個更棘手的敵人。   天空忽然一暗。   燕歌行伸手接住了被打飛的劍,當他的手握在劍上時,發出和雲樓蘭握劍時 完全不同的氣勢。整個周圍受到他的劍氣影響,彷彿罩上了一層薄霧,「慕容家 的劍法傷不了你,就來試試我的劍吧。」   燕歌行一劍往他的頭上斬了下去,看起來並不快,但劍氣隨劍而出,將蒙面 人籠罩在劍氣之下,難以逃脫。   「這樣才有點意思了。」蒙面人抬起頭,左手拿著劍鞘一擋,竟擋下燕歌行 這一劍。   「好傢伙。」燕歌行這才感到有點意思了。雖然他這一劍只用上五成功力, 但當今武林裡,能擋住他五成功力的人用一隻手數也就夠了。   「不愧是當今五大劍手之一。」   「你也不差。」   「你也要殺唐小飛?」   「如果是,你阻止得了我殺他嗎?」燕歌行將內勁灌入劍中,劍身登時變得 通紅。   「我不只要阻止你。」蒙面人的劍上也灌足了內勁,劍身泛著白光。雲樓蘭 知道那和他的武功路數頗為相似,但又有些微妙的不同,「聽說可以接下你三十 招的人只有兩人?」   「不錯。」自燕歌行出道以來,遇過無數敵手。能接下他三十招而不敗的人 只有韓紹衡和雲樓蘭而已,「如果你能接得下我三十招,今天我就不殺唐小飛。 」   「三十招?太看得起我了。那就讓我來試試看,你是不是真的有天下第三的 本事。」蒙面人說完就挺劍向燕歌行刺去。   雲樓蘭一看到蒙面人拔劍的動作就知道此人非同小可,一看到他出手更確定 此人的劍術造詣絕不在他們兩人之下,說不定......不輸紹衡。雲樓蘭知道自己看 得出來,燕歌行想必也看得出來,但仍不放心地提醒,「他不是普通劍手。」   「既然放心不下,就一起來吧!」   蒙面人攻向燕歌行的同時,竟還有餘力對雲樓蘭發出攻擊。雲樓蘭手上無劍 ,只能迴身閃避,順勢抓起地上的枯枝,灌注內力往蒙面人射去。同一時間,燕 歌行霸道的一劍也從蒙面人的肩上斬落,眼看已經無可閃避,蒙面人必會當場斬 成兩半。沒想到蒙面人卻不慌不忙,劍勢一轉,同時身形一矮,竟將燕歌行的劍 一帶,正好擋住枯枝。   「好厲害的傢伙,留下你的名字。」燕歌行臉上也露出了吃驚的表情。這一 來一往他已經使出了十招,不只劍上灌注內力,劍下也不留餘地,蒙面人能躲過 他這幾招,實力不下於韓紹衡。他又一劍刺向蒙面人腰間,卻被蒙面人以劍身和 劍鞘夾住。   「既然蒙面,又怎麼會告知姓名。」蒙面人冷笑一聲,使勁一扯,竟將燕歌 行的劍扯得脫手,「想知道我的名字,先打敗我再說。」   「狂妄!」燕歌行也不急著奪劍。因為蒙面人這一奪劍,兩個人已經近在咫 尺之間,他掌上蓄積十成功力,一掌往蒙面人胸口擊去。   蒙面人也沒料到他這一變招,連忙鬆開燕歌行的劍,劍鞘一轉,剛好擋住燕 歌行的這一掌。雖然擋下了這一掌,胸口卻也隱隱作痛。燕歌行一掌未能擊中, 劍卻已經回到手上,左手接這劍,接著又是一劍。   這幾招極險,雲樓蘭在一旁看得膽顫心驚,想插手但手上無劍,也沒有什麼 好辦法,只能在一旁緊盯著兩個人一來一往,一時之間也忘了去注意唐小飛。雖 然雲樓蘭手上無劍,但唐小飛對雲樓蘭有些畏懼,也不敢向他動手,只是趁著雲 樓蘭沒注意他時,把墓碑推開。   出乎唐小飛意料之外,墓中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這是怎麼......」   「這是怎麼一回事?」唐小飛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另一個聲音蓋過。原來是 打鬥的聲音吵醒了凌雲。只見凌雲半瞇著眼,一臉還沒睡醒的樣子。他一走到屋 外就看到燕歌行和一名蒙面人纏鬥,連忙從袖子裡掏出刀,施展輕攻躍至湖岸邊 。   凌雲一走近,就看見了唐小飛正在掘墓。不看還好,一看到唐小飛,當然就 想起韓紹衡被刺傷時倒地的樣子,舊怨之上又添新仇,無名火起。他沒有多想, 一刀就往唐小飛的身上砍去。這一刀出手狠,又快又巧,即使是一流高手也很難 閃避,眼看唐小飛的身上就要多出一個窟窿。   「小心他使毒。」雲樓蘭看到凌雲一刀砍向唐小飛,連忙提醒。   凌雲的眼前突然一片漆黑,連忙以雙手遮住臉,往後一躍。原來是唐小飛把 一把土灑了過來。唐小飛和凌雲早有恩怨,一看到凌雲持刀向他砍過來,早就做 好了準備。一等凌雲過近,一把土混著毒就往凌雲的身上灑去。   雲樓蘭沒能阻止的了凌雲,見唐小飛灑出一大把東西,怕凌雲來不及閃避, 一腿掃向地面。地上的落葉枯枝被他的腿勁掃起,正好擋下了那一把混著土。樹 葉一沾上土就被腐蝕出好幾個洞,讓凌雲吃了一驚。   「沾上毒了嗎?」雲樓蘭躍至凌雲身邊。幸好只有凌雲的左袖沾上了一點土 。凌雲用刀一割,將整片袖子扯了下來。   「只沾上這一點而已。」凌雲雖然被阻了一阻,但心中怒氣難消,雲樓蘭連 忙拉住他,退到數丈之外。手上沒有劍使,他就隨手拾起了一截枯枝當作劍使, 雖然枯枝沒也兵器之利但勉強還可以擋得下唐小飛的暗器或將毒向剛才一樣丟過 來。   唐小飛也不是愚蠢之人,知道以一敵二絕對沒有勝算。而且他方才推開墓碑 就發現墓中空無一物,只不過是個幌子。連忙對蒙面人大喊,「墓中什麼都沒有 ,他們肯定是把狄仇的墓遷到別的地方去了。」   蒙面人哼了一聲,使勁將燕歌行的劍彈開,躍至唐小飛的身旁。眼前雖然是 二對三,不過雲樓蘭手中無劍,又要護著凌雲,以燕歌行一人之力,了不起可以 和他打個平手。眼下仍是佔上風,可是既然無法達成目的,他留下來也沒有什麼 意思。可是難得有燕歌行這樣的敵手,蒙面人也被挑起了戰意。   因為都沒有把握能擊敗對方,雙方形成對峙之勢。忽然,別莊的入口處傳來 馬聲,似乎是有人到來。在場眾人的心中同時都浮現一個名字──韓紹衡。   蒙面人雖然也想和當世第一劍手一比高下,但韓紹衡一到,眼前的情勢就變 成四對二,他並無勝算。衡量眼前的情勢之後,蒙面人收起劍,「不愧是燕歌行 ,有兩下子。」   「你是第三個可以接下我三十招而立於不敗之立的人。」燕歌行也收起劍, 「你可以帶著唐小飛離開了。」   「多謝,他日再分高下。」蒙面人一手抓住唐小飛的手臂,施展凌波虛渡的 輕功踏過水面,到另一岸去。   「不能讓他走。」凌雲仍想追上去,卻被燕歌行和雲樓蘭擋了下來。   「隨他去吧,我們追不上他。」燕歌行說道。他們三人都不會這種輕功,要 追上蒙面人是絕不可能的事,「不知道是不是韓紹衡已經回來了,有人來掘狄仇 之墓的事,他可能有些頭緒。」   「我也贊同。」雲樓蘭點點頭,看向凌雲。   凌雲雖然不甘心,但也只能點了點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來的人不是韓紹衡,而是不請自來的司徒峻。   「你,你這魔頭!」司徒峻一進門就看到他最厭惡的人,要不是他修養還不 錯,也許當場就會拔出劍還和燕歌行拼命。年過五十的司徒峻在江湖上的地位非 輕,出手投足都是一派宗師的風範,沒想到燕歌行竟然能讓司徒峻完全失去冷靜 。   「這裡是狄家別莊,狄家要請什麼人當客人,什麼時候要問閣下意見了?」 燕歌行見到司徒峻時先是訝異。但在看到司徒峻一付拔劍要殺的他樣子,也不客 氣的諷刺了幾句。   「我早就告訴韓紹衡別跟你這種不三不四的人來往。」   「這有什麼了不起,你徒弟也跟我來往呢。」燕歌行冷笑道。但話一說出口 他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雲樓蘭臉色大變,司徒峻更是恨不得當場就要拔出劍殺 了他的樣子,要不是在一旁的雲樓蘭阻止他,兩人馬上就要動上手。   「多年不見,你的狂妄一如既往,這樣我也可以放心殺你。」   「二十幾年前你殺不了我,二十幾年後你又能耐我何?」燕歌行話既出口, 也管不得眼前的人雲樓蘭的恩師。   雲樓蘭在一旁不知該如何是好,原本他打算在回慕容世家的時候向師父說明 燕歌行並非大奸大惡之徒。雖然他不期望師父能諒解他和燕歌行之間的感情,卻 盼望能稍稍化解師父對燕歌行的憎恨。但從兩人的口中聽來,似乎是二十幾年前 就發生了不少事情。他對此一無所知,也不知道該怎麼排解才好。   相對於雲樓蘭的心急,凌雲則是一臉看好戲。他曾被司徒峻所傷,雖然說司 徒峻是奉命行事,後來他也看到韓紹衡的面子上既往不咎,但對司徒峻總有些心 結,燕歌行要和司徒峻打,他可以站在燕歌行那一邊。   「很好,我倒要試試看,這二十幾年來你對劍有多大的領悟。」   「到湖邊去。」燕歌行剛和蒙面人過了幾招,心中殺意大盛。   司徒峻拿起劍,大步地往湖的方向走去,燕歌行也跟隨在後。雲樓蘭只能拿 著劍也跟了出去,一邊是心上人一邊師父,他也不知道該阻止哪一方。忽然想起 了韓紹衡,停步對凌雲說,「凌雲,麻煩你去叫紹衡來吧。」   「紹衡?何必叫他來......」凌雲根本不想阻止兩個人打鬥,但看到雲樓蘭一 臉擔憂,他下面的話終究還是說不出口。只能點了點頭,「我去放信號煙火,紹 衡如果看到了一定就會趕過來,比我們去找他快得多了。」   「謝謝。」雲樓蘭感激地點了點頭,連忙又跟了上去。   還好,司徒峻和燕歌行兩個人互相對峙,卻還未拔出劍,只是凝視著對方, 任何一絲一毫的動作都不放過。   冬至已經,天氣回暖,但湖邊冷風陣陣,仍是透骨的寒。但再怎麼冷的風都 比不上兩個人的劍氣冷。雖然還沒動上手,兩個人散發出的劍氣已經在空氣中交 集了幾百回。   雲樓蘭見狀卻開始擔心。他在心裡想著,師父似乎沒有使出全力。兩個人的 劍氣相比,司徒峻明顯不如燕歌行,高下立判。難道師父並無意下殺手嗎?   其實,雲樓蘭已經有六年沒有見過師父動劍。六年前的司徒峻和六年後的司 徒峻並沒有太大的差別,但在這六年中,雲樓蘭進境遠超過他自己所知。   單論劍法,雲樓蘭已經在他師父之上,會輸給蒙面人一招,也不過是因為大 意和蒙面人對慕容家的劍法瞭若指掌,若是平常的情況,百招之內難分勝負。是 以雲樓蘭以為師父未盡全力,其實是他自己的造詣已超過師父了。   他正為師父擔心,司徒峻和燕歌行卻同時拔劍,動上了手。   燕歌行的劍勢大開大闔,有時看似極慢,其實卻不易閃避。司徒峻的劍法自 然和雲樓蘭自己的相去不遠,卻不及雲樓蘭快,若不是因為燕歌行有意要試一試 司徒峻這二十幾年來有多大的進境,早就分出勝負。   兩人交手幾招之後,燕歌行使勁將司徒峻的劍彈開,退了幾步,「司徒老頭 ,你的劍法還不如你的徒弟,還是早早認輸吧。」   司徒峻並不答話,但他的臉色鐵青。方才交手幾招,他已經知道燕歌行的劍 法遠在他之上,難怪,雲樓蘭這幾年進步極大,已經超越師父,卻還勝不了燕歌 行。普天之下,也許只剩下韓紹衡能殺得了這魔頭。雖知敵不過這魔頭,可是眼 下他又怎麼能輕易放走這個魔頭?心中打定主意,今天就算要死,也要刺這魔頭 一劍。只要受傷,雲樓蘭也許就可以殺得了這魔頭。他轉頭看向雲樓蘭,點了點 頭。   雲樓蘭一時之間還弄不明白師父的意思,只見司徒峻挺劍往燕歌行刺去,他 不由得在心中驚呼一聲。   這是同歸於盡的打法,師父是拼了命也要殺燕歌行。   「當......」他想叫燕歌行當心,說了一個字卻又接不下去。要殺燕歌行的是 他師父,他又怎麼能說出當心這兩個字。   他看得出來師父此招之狠,場中的變化卻不是他可以預料得到。   燕歌行揚起冷笑。早在二十幾年前,司徒峻就用過這種打法,他方才就已經 提防司徒峻出這一招,所以才未盡全力,現再司徒峻一出招,正好落入了他的圈 套裡。   只見他一個極妙的閃身,司徒峻這一朝刺了空,立時空門大露。燕歌行沒有 放過這個機會,十成力道的一劍往司徒峻的頸間斬了過去。這一劍若是斬得實了 ,司徒峻恐怕就要身首異處。   「別傷我師父。」   一聲巨響,這一劍硬是被一把劍和劍鞘擋住。雲樓蘭一看燕歌行閃過就知道 不妙,連忙拔劍上前。只見他虎口滲出鮮血,擋得十分吃力,但終究是擋住了。 雖然雙手滲血,但他仍死命挾緊燕歌行的劍。   但他這一劍阻了燕歌行,就使燕歌行露出了空門。   「做得好。」司徒峻逃過死劫,就往燕歌行的腰間刺去。   「卑鄙小人!」燕歌行怒斥一聲,但劍被雲樓蘭緊挾,不得動彈。   「師父......」雲樓蘭想救也來不及。   「夠了!」一道白光在三人面前閃過,司徒峻的劍硬生生地被擋下,動彈不 得。   出手的人當然是韓紹衡,在千鈞一髮之際,他拿著劍鞘,以相反的方向迎上 司徒峻的劍,不偏不倚被他收進了劍鞘裡。接著手上施力,司徒峻的劍無法再進 半分。   「韓紹衡,你也要幫這個魔頭?」   「這裡是師父和師伯生前最喜歡的地方,我不想讓此地染血。」韓紹衡左手 一揮,分開了燕歌行和雲樓蘭的劍。兩個人的劍一分,就各往兩邊跳開,韓紹衡 也鬆開手,讓司徒峻收回劍。韓紹衡各看了雙方一眼,知道司徒峻和燕歌行現下 都容不得對方,只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兩位都是我的客人,難道就不能看著 我的面子上暫時別動干戈?」   「魔頭不可留。」司徒峻目光怨毒。   「腦筋頑固。」燕歌行知道司徒峻動不了他,但他繼續留下去,不只是韓紹 衡為難,連雲樓蘭都不好過,「老子看到你就不愉快,就算紹衡老弟想留我也留 不住。」   燕歌行說完,收起劍就要離開。   「等......」雲樓蘭欲言又止。他想問燕歌行要到哪裡去,可是師父就在身邊 ,話又問不出口。只好眼睜睜地看著燕歌行離去。幸好,燕歌行還是聽到他那一 聲。   「紹衡老弟,你若想找我,我仍會留在杭州城。」燕歌行言語中雖是告訴韓 紹衡他的去處,但實際上是說給雲樓蘭聽的。   「不送了。」韓紹衡看了雲樓蘭一眼,又看了邁步離去的燕歌行,在心中嘆 了一口氣。   「哼,樓蘭,你跟我來。」司徒峻知道今天殺不了燕歌行,才收起來劍,「 為師有話要跟你說。」   「是。」雲樓蘭向韓紹衡感激地點了點頭,跟在師父身後進屋裡去。   凌雲這時才跑了過來,韓紹衡將他擁進懷裡,「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凌雲說,「那老頭的臉色看起來很差,雲樓蘭會不會有事?」   「......恐怕事情會沒完沒了。」韓紹衡看著司徒峻和雲樓蘭的背影,憂心地 回答。   師徒難得見面,卻連椅子都還沒有坐熱就氣氛沉重。   「樓蘭,你真的與魔教中人交友?」司徒峻口氣嚴厲。   「......是的。」雲樓蘭低下頭,他知道自己辜負了師父的期望,雖然他不覺 得自己做了錯事。   「為師知道你和紹衡的交情非比尋常,但狄家人非同一般正道,本來就沒有 什麼好名聲。為了你的前途著想,你該多考慮一下你的交友圈。」   「但徒兒認為應該做正確的事,而不是考慮到其它人的看法。」   「你的話是不錯,但武林並非如此單純。」司徒峻放輕了語氣,此時他比較 像是在和兒子說話,而不是和徒弟說話,「燕歌行是魔教中人、殺人無數,雖然 做過這麼多錯事,他仍可能是個有情有義的朋友。身為正道,你要記得的是即使 他是個好朋友、好丈夫,都不會改變他殺人無數的事實。」   「可是,徒兒這幾年來沒看過他殺過人......」   「他殺了無辜的人。」司徒峻的聲音揚起,臉上充滿了憤怒。   「徒兒不明白。」雲樓蘭搖搖頭,完全不懂他師父在說什麼。   「......也該是告訴你的時候了。」   「嗯?」   「你的名字原本是為師的未婚妻所擁有,直到她被燕魔頭所殺。」   「未婚妻......?」   「不錯,在為師把『雲樓蘭』這個名字給你之前,曾經有過一個叫『雲樓蘭 』的女子,為師總喚她小樓。」司徒峻說起小樓時,神色也緩和了許多,「小樓 的父親與你的師祖是世交,故替為師和小樓訂下婚約。但那魔頭不知用什麼方法 妻騙了小樓和他離開,為師本想成全他們,沒想到燕魔頭只是假情假意,竟然殺 死了小樓。」   「這其中也許有什麼誤會......」雲樓蘭心中亂成一團,她知道燕歌行有個妻 子和他有同一個名字,他以為是個巧合。沒想到,這個和他有同樣名字的女子是 師父的未婚妻。   「你不相信為師的話?」   「不,我只是......」雲樓蘭還想要說什麼,司徒峻就打斷了他的話。   「師父給你這個名字,就是要你記著這個名字對燕歌行的恩怨。為師本不期 望你殺燕魔頭,但卻讓你意外給遇上了,這不就是注定好你要替小樓報這個怨仇 。」   「但我不是那個小樓,也許小樓並不想報仇......」   「想必是魔頭用什麼花言巧語讓你相信了他。」   「可是,弟子看他不像是這種人啊。」   「小樓的事你可以不相信,但燕歌行曾殘殺不會武功的大夫十數名,連這些 人的妻小都不放過。這無辜的數十條人命,就不是為師個人的恩怨,而是武林慘 案了。」   「數十條人命?」雲樓蘭聽到數十條人命這幾句話大吃一驚,他不相信燕歌 行會是濫殺無辜的人,一定有什麼原因......   「除去這喪心病狂的魔頭,是正道中人應盡的義務。」   「不,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你可以去問燕歌行,他必定無法否認。」司徒峻從懷中掏出一小包藥,塞 進雲樓蘭手中,「憑你的劍法,也許殺不了燕歌行,但為師看得出來,燕歌行沒 有防備。」   「這是?」雲樓蘭拿著手中的藥包,有不祥的預感。   「你將這包東西下在燕歌行的酒裡,毒殺他!」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40.119.150.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