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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安撫過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之後感到不高興的凌雲,韓紹衡就獨自離開狄家, 來到杭州城外的一座亭子裡等人。在等人的過程中,他有種說不出來的感慨。畢 竟,這是相隔一年之後他再次見到雲樓蘭和燕歌行。   這兩個人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又過這怎麼樣的生活呢?他不只是關心,也 有點好奇。因為他對這兩個人,多多少少是有要負點責任的心情。   太陽漸漸地西斜,往來的行人無數卻沒有一個在亭子附近停留。   直到了約定的申時,他才看見遠處隱約有兩個人往亭子的方向走來。他一眼 就可以認出那兩個人,即使已經相隔這麼久的時間,雲樓蘭和燕歌行似乎都沒有 改變。   依然是一黑一白。   依然是一個瀟灑一個落魄。   依然讓人無法忽視。   長長的影子延伸進亭子裡,韓紹衡站了起來,對兩人微笑。   雲樓蘭走上前來,伸出右手搭在韓紹衡的肩上,兩人的情誼不言自喻,「紹 衡,你似乎沒有什麼改變。」   「你也是。」韓紹衡拍了拍雲樓蘭的背。   燕歌行跟著走了進來,他對韓紹衡微微一笑,雙眼卻沒有注視他。   「你的眼睛最近如何?」韓紹衡對燕歌行問道。   「幾乎看不見了。」燕歌行不以為意地說,接著轉向雲樓蘭的方向,「不過 ,我現在只要看得到一個人就夠了。」   雲樓蘭也揚起了嘴角。   韓紹衡不禁莞爾。但他也是打從心底為兩個人感到高興,「這次打算停留多 久?」   雲樓蘭回頭看了燕歌行一眼,接著說,「紹衡,我們聽到了一些有關狄家和 慕容世家之間暗潮洶湧的傳聞,如果你需要我們幫忙的話……」   「暗潮洶湧?」韓紹衡苦笑著搖了搖頭,「傳聞真是說得太客氣了,雙方已 經交手幾次。以狄家的實力還應付得來,你們不用太擔心。」   「我並不擔心狄家,我擔心的是你。你和慕容日月似乎處處針鋒相對,以你 的個性這點是很不尋常?」   「樓蘭,這是我和她……不,這是狄家和她之間的問題,既然你們已經退隱 江湖就不該再涉入太多。」   「即使我們不在江湖,卻仍是你的朋友。」雲樓蘭拍了拍韓紹衡的肩。   韓紹衡也拍了拍雲樓蘭的肩,卻沒有再說什麼,「這次來打算停留多久?」   「我不會讓你轉移話題。」雲樓蘭露出了笑容,「我們這次來打算停留到事 情結束之後再走。」   「樓蘭,你的心意我很感激。」韓紹衡頓了一頓,接著又說,「可是狄家和 慕容家之間的恩恩怨怨,我希望你們不要太過涉入。」   「太過?你的話似乎別有含意?」雲樓蘭在隱約之中嗅到不對勁的氣氛,不 讓韓紹衡有擺脫話題的機會,他忙不迭地追問。   「樓蘭……」韓紹衡的語氣近乎是哀求了。   「如果你當我是朋友的話,就該告訴我。」雲樓蘭更加肯定這其中一定有一 些他不知道的事,不趁這個機會問清楚,以後要再問恐怕就困難了。   「如果我告訴你了,你會答應我不要介入這件事嗎?」   「我沒辦法答應你,可是我要做什麼之前一定會先問問你。」   「……好吧,那我就告訴你,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韓紹衡猶豫了一會兒 ,最後還是對雲樓蘭的要求妥協,「我安排你們住在別莊,到了那裡我再告訴你 們發生過什麼事。」   「狄家別莊?」雲樓蘭不明所以地望向燕歌行,後者也對他搖了搖頭,不明 白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要挑在狄家別莊。」   「那裡比較安全,我也正好可以把該知道的事情一併告訴所有該知道的人, 而且……」韓紹衡頓了一頓,「所有的事都是從狄家別莊開始。」   慕容日月、狄仇、狄愁。   所有的恩怨情仇都是從這三個人之間開始。   二十幾年前,慕容世家還沒有江湖上的龍頭地位,狄家仍然是四大世家之首 ,由狄家當家掌握著整個武林同盟。   當時,狄家當家─同時也是武林盟主─是年僅二十歲的狄仇。慕容日月的父 親帶著她來到狄家,目的可想而知──想藉著女兒和狄仇聯姻來穩固日漸衰弱的 慕容家在四大世家中的地位。   可是當他帶著慕容日月來到狄家時,卻只得到了狄仇有事出門,請他們稍等 的消息。   雖然他們不知道有什麼樣的大事要辦,可是他們完全想不到的是──狄仇正 站在杭州城的某一間妓院門口。   狄仇沒有抬起頭去注意妓院的名字,他只關心妓院裡的人。   當然,他不關心裡面的紅牌叫做季小紅還是林小春,他關心的是一個跟他有 著同一張臉,晚了他一刻鐘出生兄弟,狄愁。   這一刻鐘就成了他們生命中最大的分別。   生下來就是兄長的狄仇身上背負著狄家這個重責大任,他有義務要延續狄家 ,保護狄家,為狄家犧牲自己原本可以得到一切。他不被容許擁有自由,他有一 些不管喜不喜歡都一定得要去做的事,他也不被允許擁有感情。   做為一個狄家當家不能有任何的弱點。   唯一的感情牽掛就是狄家。   「回去了。」狄仇的雙手交握在背後,用平板而不帶任何情感的聲音對半裸 著躺在床上的男人說話。   這句話並不特別。   只是,當你看到一個衣著華貴的貴公子,站在杭州城最臭最髒最破爛的窯子 裡,對著另一個男人說這句話,難免會有點奇怪。   而且,躺在床上的這個男人不知道有多久沒有梳洗,整個人又髒又臭,而且 一開口就可以發現他喝得太多,就算距離五尺之遙,仍可以聞到從這個男人口中 噴出來的酒氣。   「誰要誰跟你回去?」光聽這句話,實在無法明白這個男人想說的是什麼。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個男人喝醉了,而且醉得很厲害。   狄仇並沒有生氣,他只是看了周圍的人一眼。   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縮在角落的乞丐抱著頭不敢看他。轉一個方向,可以 看到站在柱子之後,有個負責煮菜的老婦。老婦的衣著破爛陳舊,頭髮上卻十分 突兀的簪了一隻純金的簪子。   這讓狄仇想起了聽說過的一件事。   在杭州城最髒最舊最破爛的窯子裡,有個又髒又臭又老的煮菜老太婆,以前 是杭州城最大最漂亮的妓院紅花巷子裡,最美最有才情的紅牌李鶯。他不知道那 個傳聞是真是假,他也沒去注意,但在看到這個老婦時,他突然想起了這個傳言 。看來,傳言似乎有幾分可能是真實的。   最後,他把目光放在了男人身後,一張看起來十分破爛的大床上有個衣著不 整、甚至還披著棉被的女人坐在上面。   「妳是老闆?」狄仇問話的時候,聲音還是不高不低。   「是我。」坐在床上的女子揚起了嘴角,她頭髮散亂,衣著不整,甚至沒有 一點打扮,卻偏偏把雙唇染成了如血般豔麗的紅。當她揚起嘴角的時候,那彎曲 的弧度看起來是讓人心驚,卻有另一種魅惑,「你想帶走這男人可以,不過,得 替他付清這筆帳。」   女子抬起頭看著他,她抬起頭時的眼神的確稱得上是媚眼如絲,但她的唇更 吸引人,總讓人只見到掛在她臉上那一彎完美的紅色弧度而不會去在意她的眼。   「他欠妳多少?」狄仇問道。   「不多。」女子笑了,她笑起來聲音實在一點也不好聽,倒有點像是烏鴉在 叫,「這三天,他在我這裡喝了幾瓶酒,和我……」   女子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竟然有些羞怯。   「多少?」   「一萬五千兩百兩銀子。」   誰也想不到在這個最破爛最骯髒的窯子裡待上兩天,竟然要花上這麼一大筆 銀子。但是,更想不到的是,狄仇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從懷裡掏出幾張銀票, 放在桌上。   「你不問我為什麼要一萬五千兩?」女子訝異的看著那一大疊銀票,她活到 這個年紀,還沒有見過有人拿出這麼多的銀票,更沒見過這樣子花錢的人。   狄仇卻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讓女人更訝異的是,那麼乾淨、高貴的一個人,竟然伸出手,把那又髒又臭 ,爛醉如泥的男人一把拉起,還讓那男人把手搭在肩上。   「妳說,我付。」狄仇只回答了這麼一句,就轉過身往門口走去。   「我真搞不懂你們這些男人。」女子拿起銀票,搖了搖頭。   就在這一瞬之間,乞丐和老婦同時躍起。原本藏頭縮尾躲在牆角的乞丐拿著 布袋往狄仇頭上罩下,老婦的手裡不知從哪裡變出了兩把彎刀,往狄仇的身上砍 過去。   兩個人一左一右,把中間的位置留給了坐在床上的女子。   「小翠,一起上。」老婦對女子大喊,女子卻只是拿著銀票,一動也不動的 數著。   老婦見她一動也不動,心中暗罵這女人不是好貨。雖然她心裡想著,等到殺 了狄仇之後,她一定要宰了這個女人,但她和乞丐既然出了手,也只求先把狄仇 斃於刀下再說。她注意到狄仇右手扛著那個醉鬼,基本上已經少了一隻手,但是 ,為了不傷及無辜,她的兩把彎刀都對準了狄仇的左半身。   狄仇臉上的表情依然沒變,好像少了一隻手可動,或是肩上扛著個人不夠敏 捷,對他來 說都不過是點小事。   「為何要殺我?」他的語氣依然很平靜。   「死人不需要知道。」   「我只可惜死人沒有辦法回答。」狄仇抬起左手,乞丐連看都來不及看清, 就見了狄仇的左掌放在他的額上,下一瞬間,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床上的女子忍不住閉上了眼。   老婦也是一驚,手上的刀頓了一下,就這麼短短地一段時間,狄仇就將乞丐 的屍體向她丟了過來。老婦的彎刀來不及收回,刺進了乞丐的屍體之中,噴出的 鮮血濺了老婦一身。   老婦放開彎刀,乞丐的屍體倒向一邊,半個腦袋已經不知去向。嚇壞的老婦 跌坐在地上,忍不住發抖。   她並非沒有見過世面,卻從沒見過那麼殘忍的人。   「誰指使妳們來殺我?」狄仇向她走了過來。   「我不知道……」老婦用力的搖著頭,看著狄仇逼近,她用雙手撐著地面, 不停地倒退,一直到背部撞上那張床才停止。她忽然抬起頭,看著那個女子,「 是她,她知道……」   啪的一聲,老婦的頭歪向一邊。   坐在床上的女子揚起了嘴角,她的手正放在老婦的頭上,那看似秀氣的小手 ,竟然把老婦的脖子扭斷。   「多嘴。」   狄仇站女子的床邊,肩上還是扛著那個醉鬼,他低下頭,看著女子,「誰指 使妳?」   「我不能說。」女子笑了,將銀票推向狄仇的方向。   狄仇沒有伸出手,更沒有收回銀票的意思。他轉過了身,往門口走去。就在 他轉過身的同時,床上的女子卻忽然躍起,手拿著老婦頭上的簪子刺向狄仇的背 後。   女子出手比乞丐和老婦更快,而且她的目標不是狄仇,反而是那個醉得很厲 害的男人。狄仇背對著她,又因為肩上扛著醉鬼而使右手動彈不得,兩個人的距 離又太近,似乎很難躲過這一擊。   眼看尖端呈現黑紫色、不用問也知道沾有劇毒、劃破一點皮膚都可能會致命 的簪子就要落在那個醉鬼身上,女子的眼神亮了起來。   「認命吧。」她的聲音裡有藏不住的興奮。   可是,她高興的未免太早了一點。就在她刺下去的那一剎那,狄仇卻在他眼 前消失不見,她全力的一擊只次在地板上。   女子嚇了一跳,一轉頭,就見到狄仇在他背後。沒有表情的表情看著她,有 點像是替她感到可惜。   她只能想到這裡。   狄仇穿過女子的身邊,一掌打在女子的胸口。   血從女子的嘴裡噴了出來,她沒有聽見狄仇最後對她說了什麼,也沒有見到 狄仇扛著那個醉鬼走了出去。   她的身子緩緩地倒下,把地面染成一片血紅,逐漸變冷。   湖面一點波紋也沒有,就像他的人一樣,總是平靜無波沒有任何情緒。   狄仇已經把身上的味道和污泥全都洗掉,換了一套全新的白色長袍。他坐在 亭中,望向新闢建的湖泊。   在他接掌狄家後的第一個命令就是把別莊的水池闊建成一座大湖,在湖心中 築了一座沒有橋和陸上連接的亭子。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他要建這一座亭子,只知 道狄仇總是獨自一個人坐在這座亭子裡,什麼也不做的看著湖面。   現在,有個人坐在他對面。   剛剛又臭又髒的醉鬼也洗了乾淨,換上一身和狄仇相同的衣服。剛剛的醉得 像爛泥一般的樣子已經完全不見蹤影,現在他身上不臭也不髒,彷彿出了那個窯 子,他就變成了一位翩翩貴公子。   事實上,他的確是一位貴公子。   除了任由一頭長髮披垂,不同於狄仇整齊梳起之外,他們幾乎沒有什麼分別 。一模一樣的衣著,一模一樣的長髮,一模一樣的身材,還有一模一樣的臉。   「你為什麼要去那裡?」狄仇轉過頭來,看著狄愁,臉上依舊是平常的樣子 ,既沒有生氣也沒有難過。   「因為我想,我高興。」狄愁不客氣的回應   「你明知道那個女人不懷好意。」這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在說這句話的一 瞬之間,他的眼中似乎閃過一抹憂慮,但很快的就把那一點點的情緒收進心裡, 臉上依舊是一片平靜。   「因為我不想照著你的想法做。」狄愁轉過頭,不願再去看那張和自己一模 一樣的,卻沒有表情的臉,「你若是不高興就別管我!」   他知道那個女人想殺他,或者說是想殺狄仇。那個女人叫什麼名字他不知道 ,卻不會看不見那女人不懷好意的眼神。   他當然可以不加理會,但他卻故意要上這個女人的當。   他當然知道危險,但他更想看狄仇會不會因為他而改變。   從他有記憶起,這個有著相同貌的兄長和他走得就是不同的路。   身為狄家二公子,巴結他、厭惡他、疼愛他、關心他的人從來就沒有少過, 只有一個人例外。狄仇總是用沒有表情的表情看著他,然後轉身離去。狄仇的漠 視激起了他的好勝心,他用盡了各種方法想要引起狄仇的注意,狄仇卻不曾回頭 看過他。   一開始只是有趣,後來,變成了一種執念。   十歲時,他所做的事每一件都是為了讓狄仇注意到他。   狄仇練劍,他也學劍,他想讓狄仇知道,他也能和狄仇一樣。但是,在他劍 藝大成之後,狄仇卻只說一聲很好,然後把自己的劍放回狄家的祠堂,再也沒有 拿起劍。   狄仇學詩,他也要學詩。他的確學得不錯,但狄仇卻什麼都沒有說,當別人 提起狄家二公子的詩藝,狄仇只是點點頭,沒有說什麼。一開始只是好玩,後來 竟變成了一種執著。他所有的努力就是希望狄仇回頭看他一眼,但狄仇總是用著 無所謂的表情從他身邊走過,最多也只是點一點頭。   他一直看著狄仇的背影。   明明是同一張臉,一樣的身型,一樣的背影,為什麼沒有同樣的感情。   他卻從來看不見狄仇的眼裡有一絲波動。   最後,他放棄了讓狄仇回頭看他一眼。   十五歲之後,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和狄仇過不去。他總是惹出一樁又 一樁的風流事,招來一件又一件的麻煩。他希望看到狄仇的情緒,就算只是一句 斥責也好。但每一次的結果只是一次新的失望,狄仇總是用他從來不變的表情, 收拾他造成的麻煩。   「……好吧,這是你的自由。」狄仇看狄愁別過頭去,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只 說了這麼一句話,「長老們希望你自己小心。」   狄仇站了起來,就要準備離開。   「你呢?你希望我怎麼樣?」狄愁一把抓住了狄仇的手,問道。   狄仇看著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好一會兒之後才開口。   「我也希望你自己小心。」   狄愁心中一痛,放開了手。   狄仇抽回了手,頭也不回的走出亭外。只見他踏過水面遠去,只留下一圈圈 比風吹更輕的漣漪。   從別莊到大宅之間的路,是在狄家剛定居在杭州城時代的當家闢建,不管是 古意盎然的鋪石山路,還是沒有刻意去照顧卻幾乎遮住天空的濃鬱樹林,都是杭 州城數一數二的美麗。但是,狄仇並沒有去注意沿途飛速閃過的風景,他手拿著 韁繩,心思卻在別的地方。   不一會兒,馬行的速度慢了下來,隱約可見狄家的大宅。狄仇在大宅門口前 停住了馬,剛躍下馬背,就有幾個人上氣不接下氣的向他跑了過來。   「少爺,您終於回來了。」   「什麼事這麼急?」狄仇不慌不忙將韁繩交給一旁的家丁。   「有個人,有個人來……」開口說話的老者太過緊張,差點被口水噎到而幾 乎說不出話來。   「冷靜點。」   「讓我來說吧。」一名年輕人拍拍他的背,對狄仇說道,「慕容家的使者在 大廳等著少爺,似乎是很要緊的事,來了至少百來個人。」   「喔。」狄仇微微地皺了下眉,在別人還來不及注意到時就恢復了原本的表 情,「現在是誰在朝呼他們?」   「是大總管。」   狄仇點點頭,走進了狄家大門。一走進去,就看見了狄愛拿著一把琴站在那 裡,臉上表情十分奇怪。   「小愛,怎麼了?」狄仇看著她奇怪的表情,感到驚訝。   他和狄愛比其它人都親,不只因為狄愛在他的四個弟妹中最了解他的一個, 也因為狄愛從小就一直跟在他的身邊,他總覺得狄愛很像自己。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狄愛的臉上露出了迷惘。   「大哥,有個姑娘來了。」狄愛偏著頭,似乎還在回想著剛才見到的那個女 子。   「慕容家的姑娘?」   「我從門口裡偷偷地看了。她和大哥好像,不對,應該是她和二哥也好像。 」狄愛點了點頭,然後抬起臉看著狄仇,「我也可以進去嗎?」   「小愛,妳跟我過來。」狄仇搖搖頭,拍了拍狄愛的肩。狄愛揚起了笑容, 跟在他的身後。   狄愛抱著剛剛就拿在手上,一直沒有放下的琴跟在狄仇身後,走進狄家大廳 。   「大少爺,您終於到了。」大總管站了起來迎接他,慕容家的人也都在同一 時間裡回過頭看他。   很自然地,每個人都在見到狄仇的同時對他的年輕感到驚訝,不免升起輕視 之心。但當狄仇以凌厲的目光掃過眾人時,才驚覺眼前的年輕人絕不平凡。   狄愁環視大廳,最後把目光放在戴著白紗帽,從身形看起來是個女子的白衣 人身上。整個大廳中只有那個人和他是一身雪白,更讓他多看了幾眼。走過白衣 人的身邊時,他注意到了袖口繡著幾朵淺紅色的梅花,更確定了帶著白紗帽的人 必定是個女子。   他把視線稍稍移開,轉到了似乎是領導者的慕容家長老身上,「這位,應該 就是慕容家首座司徒大俠吧。」   「大俠不敢當。」司徒寒林向狄仇輕輕點頭,「如果大公子不嫌棄,且以叔 姪相稱。」   「那小姪就僭越了,司徒世叔謙虛了。」一陣寒喧之後,狄仇轉了話題,「 不知道慕容家這次來杭州的有什麼要事,是否能讓狄家盡一分力?」   「說起來,有點難啟齒。」司徒寒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這一次來杭州, 一方面是帶來慕容當家訃聞。另一方面,是為了一個約定而來。」   「這事在下已經聽說了,慕容老當家的惡耗真讓人遺憾。另外,慕容明公子 在長老決議下繼任當家的事也已經傳到江南來,在下由衷地盼望慕容家興盛,同 樣的,也請諸位節哀。」狄仇頓了一頓又說,「但約定的事在下就不明白了,不 知司徒世叔所指為何?」   「這個約定是老當家在世的時候和狄夫人訂下的,希望慕容家的女兒能成為 狄二公子的媳婦,如今,大小姐已經十六歲,所以……」司徒寒林露出了苦笑, 原本,這種事都是由男方來說,又女方提出來,難免有些不好意思。   狄仇卻沒有嘲笑他們的意思,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老人家總是愛替下一輩做決定,雖是一片好意,但晚輩卻難以消受。」狄 仇看了那白衣人一眼,看到了白紗貌下的臉似乎抬了起來,直盯著他,「世叔也 是江湖人,應該不會把這種約定當真吧?」   「這……該怎麼說呢?」司徒寒林兩上一陣紅一陣白,倒不是生氣,而是被 狄仇說得有些難回答。早就聽說過狄大公子不按常理行事,卻沒想到他連父母之 言都可以視若無物。   話又說回來,這可能只是狄仇的一個藉口,因為狄仇未必能從與慕容家聯姻 之事中得到好處,但對慕容家可以說是百利而無一害。   「世叔一定會以為小姪違逆父母之言,但二弟性子您不會沒有聽說。」   「這倒也是。」司徒寒林微微地苦笑,他當然也知道狄家二公子的風流多情 ,很可能連狄仇也不知道和狄愁這個名字相連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   「與其依循死板約定,還不如為活著人想一想。」   「大公子這麼說,老夫原本也不該反對,只是……」司徒寒林沒有想到自己 還有被年輕人教訓的一天,苦笑了一下,原本還要說些什麼,帶著白紗帽的人卻 舉起了一隻手,阻止了他再說下去。   那隻手很小,很秀氣。   狄仇的腦海中忽然浮現了一個在雪中拿劍的身影。   他曾去過慕容山莊,那次他見到了一名奇特的女子,他從沒問過那位女子的 名字。   只見那人伸手拿下了白紗帽,黑色的長髮從帽裡滑落。小巧的臉抬了起來, 狄仇沒有辦法不注意到那紅而不豔的唇,就像是雪地裡燃起了熾熱的火燄。   「你,還記得我嗎?」聲音低低柔柔。   那一瞬間,狄仇見到了她那雪般冰冷的眼。   他曾見過那雙眼一次。   在慕容山莊裡,狄仇曾拿著某個魔教殺手的頭給這雙眼,當他將頭放在她面 前時,他看到了一雙被雪凍結的眼眸。   沒有光彩也沒有熱度,對事物毫不關心。   這是他第二次見到那雙眼。   依然如雪般純粹,但卻是他第一次發現,那雪有溫度。   在她眼裡,有著熾熱的雪。 -- 最近稍微有在寫這個故事,快結束了, 我想應該不會寫到一半斷掉的情形,接下來會繼續更新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40.119.150.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