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嗚，呃……」
包括任杰、徐瀨光在內的四個人全都瞪大著眼睛看著不知道是第幾次嘔吐的
季秉儒。
「你倒底吃了多少東西啊？」任杰搖了搖頭，沒想到季秉儒這麼會暈船，偏
偏要到他們將要執行任務的島得坐兩個小時的船，接著再坐三個鐘頭的車才能到
他們這次任務要重整的城市。
才剛過三分之一的路程，季秉儒就不斷地嘔吐，一直吐到上岸了依然無法停
止。
「只吃了……嗚。」七暈八素的季秉儒才剛要開口，就又吐了出來，可是早
餐沒吃什麼，他現在能吐的也只剩下胃酸而已。
「去外面吹吹風吧？」任杰提議道。
「不要，我好想吐。」季秉儒又乾嘔了一陣，這一次連胃酸都吐不出來了。
這次的任務十分的緊迫，一月十一日出發時任杰還沒有見過同事就奉派出任
務。
不過，他很慶幸這一次有跟上，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季秉儒吐得這麼厲害。連
坐在他旁邊的那對夫妻都不住地搖頭。
這對夫妻是季秉儒和徐瀨光的同事，丈夫和妻子同樣都是大型機械操作員。
丈夫森下有一張喜劇演員風格的臉，是操作員小組的組長，個性溫和，總是很熱
情地招呼後輩，對之前完全不認識的任杰也很熱絡的招呼。
妻子犽子則是一位身材微胖，性格豪爽的女性，對其他男性伙伴甚至是任杰
都可以毫不忌諱地搭肩說話。夫妻兩人感情很好，做什麼事幾乎都在一起，徐瀨
光還透露兩個人之間是犽子先追森下。
這次奉派出任務的隊伍中，任杰完全不認識其它人。因為沒有半個認識的
人，加上不想和季秉儒分開，他拒絕了和同僚一起住在臨時搭建的房子，選擇和
季秉儒一起住帳蓬。
才剛搭好帳蓬，徐瀨光就帶著從廚房拿來的啤酒和果汁跑來串門子，說是要
慶祝新居落成。但任杰和季秉儒都認為徐瀨光只是不想一個人過夜，才會跑到他
們這邊來喝酒聊天。
可惜，原本喊著說今天一定喝醉才回去的徐瀨光只能把啤酒堆在一旁，和其
他幾個人圍著看季秉儒一直嘔吐。
「該不會是食物中毒吧？」任杰想起前天的烤雞。雖然教授說只是讓學生解
剖而已啊？還是他沒有處理乾淨？
「前天的烤雞應該沒問題吧。」徐瀨光大概吃了任杰和季秉儒加起來兩倍的
量，「如果是雞肉早就該發作了，都過了兩天，搞不好已經變成糞……」
「徐瀨光！」任杰怒斥一聲。
「呃。」季秉儒又吐出了一大灘胃液。
「我看還是去拿點藥好了。」
「我已經吃了三顆暈船藥了。」季秉儒好不容易不再作嘔，喘了口氣。森下
立刻把裝著水的瓶子遞給他。
「那是在上船前吃。」
「我不想看醫生。」
「醫生不會對你怎麼樣，又不是看牙醫，沒什麼好緊張的。」
「可是我就是會怕嘛。」自從上次不愉快的拔牙經驗之後，季秉儒看到穿白
袍的人都忍不住發抖，「我休息一下就會好了。」
「逞強。」任杰嘆了一口氣，可是也沒有再強逼他去看醫生。
季秉儒打開瓶蓋喝水時，好像在其它四人臉上看到慢慢喝，不要嗆到的表
情，「你們不要每個人都看著我，一付我快死的樣子。講講別的事……比如說，
任杰的同事怎麼樣？」
「有實驗室嗎？」
「什麼時候可以去參觀啊？」
「要不要帶什麼東西去？」
「可是這裡沒有土產可買，只能帶石頭去吧？」
一講起任杰的工作，徐瀨光等人都興奮了起來，七嘴八舌地討論起可不可以
去參觀，帶什麼禮物，甚至越來越離譜到裡面是不是有電影裡的先進探測儀。
「哪有這種東西？」任杰忍不住苦笑，「我總共只分到一張桌子而已。」
「一張桌子？」
「而且還沒有椅子。」
「連椅子都沒有？」
「不知道是負責的人沒準備好，還是故意要整我這個新人。」任杰聳了聳
肩，說是研究室也不過是臨時搭建的單層樓房，裡面擺了幾張桌子和椅子，但在
野外能夠做到這個程度已經是不錯了，「當組長介紹我時，沒有一個人抬頭看
我，都在做自己的事。」
「耶，這麼冷漠啊。」
「全都是一些沒良心的傢伙。」
「總共幾個人？」
「至少五個。」
「至少？」
「我也不太清楚倒底有幾個人，大概是比五個多就對了。」任杰努力地回憶
著今天下午發生過的事，卻怎麼樣也想不起來研究室裡倒底有幾個人。只記得每
個人都帶了不少東西，把自己的範圍圈起，隔絕其它人的打擾。沒有一個人告訴
他應該做什麼，也沒有人告訴他有什麼工作要他分擔，還有幾個人似乎等著看他
笑話。任杰也不在乎這些人的看法，「這麼說起來，我也挺冷漠嘛，連幾個同事
都不知道。」
「哈哈哈……」
所有的人都笑了出來。
「結果你負責什麼？」季秉儒很好奇。
「什麼也沒有。」任杰笑著說，「閒來無事，我就查了一下這座島和城市的
歷史，反而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東西。」
「任杰，拜託……」徐瀨光用兩隻手捂住耳朵。任杰的癖好一但發作，沒講
個半小時不會結束。
「相信我，這次真的很有趣。」任杰雙手合十做出拜托他一定要聽一下的手
勢。
「是啊，任杰最近的話題已經有趣多了。」季秉儒在一旁做出不負責任的保
證。
「好吧，好吧，你說吧。」徐瀨光露出放棄的表情，找了一個適合打瞌睡的
姿勢，等著用假寐來渡過接下來至少半小時的任杰講古時間。
「這座城市在受到核彈破壞之前，有全世界最完美的地下水道系統……」任
杰講沒幾句，所有的人都開始打起瞌睡來。但任杰還是興高采烈地說著，季秉儒
撐著沉重的眼皮，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
依稀只聽見有關這個城市被破壞前的人口是控制良好的二十萬，是充滿陽光
和海水鹹味的渡假島嶼。其實，和上岸時的感想是很接近的，比起人類，植物的
生命力更強。在人類不敢靠近的這三十年裡，植物重新成為這個島上的主人。
蔓藤從被砲火炸裂開的地面爬上高樓的牆壁。許多他沒有見過的樹木以綠色
掩埋了這座城市，雖然還沒有數百年的古木，但放著不管的話，總有一天會變成
那副模樣吧。
回到人類還沒出現前的模樣。
這樣的景像讓他想起另一座南方島嶼。
同樣充滿陽光、海水的味道，寬大的樹葉是熱帶植物常有的特徵，和眼前這
座島不同的只有從未遭受過幅射塵的侵襲。
那是去年八月時和任杰一起去渡假的小島。位於南半球的島嶼是少數沒有受
到核戰影響的地區之一。八月雖是是南半球的冬季，緯度低的島嶼並不讓人覺得
冬天寒冷、眩目而不至於讓人熱的難受的陽光照在兩人身上，穿著短褲，赤裸著
上身躺在沙灘。
為什麼會在最多人渡假的時候到那座島的原因已經忘記了，不過這種悠閒的
渡假方式倒是讓季秉儒覺得很愉快。沒有特別安排參觀景點或是瘋狂購物─這兩
樣都會讓他覺得很累─而是選擇每天躺在沙灘上曬太陽，頂多就是在海灘附近的
書店悠閒地挑選想要的書。
回去的前一天，任杰好像也是熱烈地跟他講有關於島嶼上的土著生活，從十
九世紀到現在一直都沒變，拒絕使用電力，穿著一直是當時的樣式。那時他也聽
得好累，不是沒有興趣只是聽得太多了。
唯一記得的是任杰最後說的幾句話。
那天的陽光特別地刺眼，照在海面上時像是一塊一塊的光之玻璃漂在海面
上。
應該是可以用很美的詞句去形容的場景，他卻很不爭氣的只想起旅館樓下蛋
糕店賣的白糖點心。
忽然，任杰把他從沙灘拉起。
「怎麼了？」
任杰只是笑了一笑，就拉著他衝了過去，兩個人在沙灘上留下一排腳印。像
瘋了似地衝進海裡，將海面上的陽光碎片衝散了開來……
「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什麼日子？」
「八月十二日。」
記憶就只有到這裡而已，接下來的場景就變的模糊了。究竟那一天是什麼日
子呢？季秉儒搖晃著腦袋，想不起。
「……為了這一點，我還特別請人傳衛星照片過來。」
季秉儒的思緒又跳回到任杰正在說的話，季秉儒搖了搖頭，努力地想讓精神
集中。轉過頭去看其它人的狀況，只見犽子的頭已經靠在森下的肩上，徐瀨光甚
至睡到張開了嘴巴流口水。看到這好笑的景象，著實讓他清醒了點。
看向正陷入自我世界，毫不在意觀眾幾乎已經體力不支的任杰，他忍不住用
手遮住嘴偷笑，順便也掩飾自己正在打哈欠的事實。
不知道任杰什麼時候才會發現其它人都睡著了？季秉儒在心中猜測至少還要
十五分鐘時，就傳腳步聲，接著是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任杰先生在嗎？」
「原本都是一種樹……嗯？」任杰被打斷之後似乎有點不太高興，但還是站
起身去看是誰。一打開帳蓬的門就發現是同為研究小組成員的同事，他有點驚訝
地問，「陽博士？」
「想不到你還記得我的名字。」陽博士似乎也有點吃驚。習慣了研究室裡冷
漠的氣氛，任杰記得他的名字反而有點不習慣。
「你好。」季秉儒對陽博士點了點頭之後往帳蓬裡面移了一點，面對陌生人
他很容易手足無措，就把事情交給任杰了。
「不好意思，請進……」
「不用了，只是有點東西想請你看一看而已。」陽博士搖了搖頭，沒有進帳
篷的意思。
「工作的事嗎？」
「算是。東西在研究室，你能過來嗎？」
「現在？」任杰看了看手錶，已經是半夜一點了，為什麼會突然要他去看樣
東西？「明天早上不行嗎？」
「也許是很重要的東西，組裡只有你一個懂電子，我只能找你幫忙了。」
「……好吧。」任杰考慮了一會兒之後，點點頭答應了。他拿起掛在門口的
外套，轉頭對季秉儒說，「小季……」
「我知道，早點睡是吧？」任杰的話還沒說出口，季秉儒就笑著接下去。
「嗯。」任杰點點頭，本來想給季秉儒一個晚安吻，可是陽博士在場似乎不
太方便，最後他只是露出微笑，跟在陽博士身後往研究室的方向走去。
※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
任杰有想過是不是該兩個人並行。但兩個人並行卻不知道要說什麼話似乎有
點尷尬，結果，兩個人還是一前一後的走著。
在走進研究室前，陽博士停了下來，突兀地問了一句，「那個人是你的『朋
友』嗎？」
特別強調的朋友兩字裡有著好奇和無法理解的反應。陽博士並不是對同性戀
有什麼成見，只是這樣的情況出現在身邊時，多多少少還是覺得有些怪異──雖
然他也不會反對，或者說，其實他是抱持這一種同情心。
「覺得很奇怪嗎？」任杰並不覺得有什麼好羞恥的。現在同性結婚也已經合
法，把同性戀燒死的時代早就過去了。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們兩個都不像是缺女朋友的人。」陽博士連忙有補上
一句，「當然啦，我是不知道你們為什麼會談戀愛，我自己是喜歡女人……」
發覺自己有越描越黑之嫌的陽博士閉上了嘴，有點擔心任杰會發怒。但任杰
只是笑笑，沒有回答。他沒有說出自己還在念中學時就已經是同性戀。並非不好
意思，而是覺得對觀念保守的陽博士來說，這可能太震撼了一點。
不知道該接著什麼話才好的陽博士，和正等著陽博士說下去的任杰佇在研究
室的門口，兩人四目相望。
知道任杰是同性戀之後，陽博士總覺得任杰看他的眼光變得完全不同。明知
道那不過是先入為主的觀念所造成的錯覺，還是覺得很不自在，總覺得那視線帶
有特別的意味。下意識地眼神飄動，不敢正眼看任杰。
光看陽博士的表情就足以讓任杰猜到陽博士的心思，但他覺得也沒有必要去
作弄這個老實人。他伸手推開門，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
「咦？喔。」陽博士錯愕了一下才想起原本的目的，連忙走近研究室。
他帶著任杰走到角落的一張桌子旁，除了滿山標本盒和好幾大疊的報告之
外，桌上散亂地擺著幾盒貼著紀錄標簽的記憶卡，還有十幾隻不同形狀的雕刻
刀。桌子上頭擺著照片，浮現出來的立體影像裡一對穿著禮服的男女正對著他們
的方向微笑。照片中的男性現在穿著簡單的襯衫長褲，忙著將桌上的東西堆放在
地板上。
「您結婚了嗎？」
「嗯，和平紀念日的時候。」陽博士笑著點頭。
「恭喜了。」
「等任務結束之後歡迎你到我家來，不過，我太太完全不會做菜，可能要讓
你失望。」陽博士說著妻子時露出的笑容讓人感覺到一股幸福。
「這個時代會做菜的人已經很少了。」
「是啊……找到了。」陽博士從標本盒堆中抽出其中一個，打開蓋子。
任杰在盒子中看到了一個銀色圓盤狀的東西，比他的手掌略小一些。
陽博士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從盒子中把東西拿出來，放在桌子上。任杰注
意到當博士把那樣東西放在桌上時，一旁的電子鐘跳了一下。
「這是什麼東西？」任杰彎下腰靠近去看，陽博士卻連忙將他拉到梢遠一點
的地方。
「別太靠近。」
「有危險嗎？高幅射？」
「不，他並沒有殘留幅射。」陽博士搖了搖頭，「只是，這樣東西很奇怪。
它……它很危險。」
「怎麼危險法？」任杰看不出來這個銀色的盤狀物有什麼危險之處。
「你等一下。」陽博士拿著手錶，無聲地倒數。
任杰疑惑地看著陽博士怪異的動作，完全不明白會發生什麼事。難道會爆
炸？想到這裡的時候，陽博士已經倒數到一，任杰想躲也已經來不及躲，「等
等……」
「……一、零。」
桌上的東西忽然發出鳴聲，長長短短地聲音以沒有重覆的節奏交錯，在鳴聲
停止之後，好幾個電子儀表螢幕不停閃動，大約兩分鐘之後，才恢復原來的畫
面。
任杰鬆了一口氣，走過去拿起它。
「小心，那也許是……」
「也許是什麼？」
「也許是外星人留下來的東西啊。」陽博士緊張地說著，「這是今天下午在
營地附近挖到的，一送過來我就發現這種奇怪的現象。」
「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方才的情形嗎？」
「是啊，你怎麼知道。」
任杰笑了出聲，「這是一個定時發信器。」
「發信器？」
「對，看這個形狀和用途可能軍方的產品，不過是比較早以前的東西。」任
杰將手上的銀色盤狀物翻來翻去，試著想找有沒有可以打開的地方。有個鈕好像
是可以按開的開關，但不知是因為太久沒有使用還是因為被重物壓了一個凹洞的
緣故，按了之後蓋子並沒有打開。
「多早以前？」陽博士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嗯……看不太出來，大概是一到兩年，也許還要更早。」
「有可能是核戰之前的東西嗎？」
「不太可能。」聽到任杰的回答，陽博士失望地坐了下來。任杰沒有注意到
他的失望，轉頭向四處張望，想找東西撬開發信器。看到了桌上的雕刻刀，隨手
拿了起來，「這個可以借用嗎？」
「你要把它撬開？」
「對，應該有什麼開關可以打開，可是我不知道。」
「這樣不就把他破壞了嗎？」
「沒關係。」任杰挑了一把看起來很鋒利的雕刻刀，劃開發信器的邊緣，
「剛剛那段聲音是不是有長有短？」
「是啊。」
「那是摩斯電碼，內容沒有解碼我也不清楚，但開頭是求救訊號肯定沒錯。
這種發信器裡面多半會有記憶晶片，只要拆來分析就可以了。通常為了保存晶片
內的資訊，就算盒子壞了，裡面的東西也不會受損才對。」
「求救信號？摩斯電碼？你是說，這是兩年前的人留下來的？」
「或是更早。」
「可是兩年前……兩年前這裡怎麼會有人呢？」
「這……」任杰沒想到這個問題，陽博士提出來的時候他也愣了一下。他這
時才想到，這座城市早就在核戰之中全毀，島上的人民已經全部移出，在他們到
島上之前，應該是一個人也沒有。轉念一想，他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性，「可能是
鄰國政府的軍隊留下來的東西？」
「如果他們如你所說，早在兩年前就登上這座島，為什麼沒有重整也沒有發
出任何消息？你不覺得很怪嗎？」
「這麼說起來的確是有點怪。」任杰嘴上雖然這麼說，卻沒有停下拆解的動
作，在說話的同時他已經切開一部份的外殼，露出裡面的線路。他用力橇開整塊
蓋子，小心翼翼地抽出裡面的記憶晶片，「好了，只要分析這一塊就好了。」
「真的不是外星人留下來的嗎？」陽博士仍然不死心。
「不，不是。」任杰搖搖頭，「如果外星人的科技只到這種程度，我想他們
是做不出飛碟到地球來。放心吧，這絕對是人類的產品。」
任杰用夾子夾著晶片，拿到自己的桌子上。晶片的規格和國際標準相同，只
要加以分析內容就可以了。他打開電腦螢幕，把晶片放進讀寫槽裡。
如他所料，晶片的內容是經過暗號化的內容，看來，是軍方產品的可能性很
高。雖然有一部份的晶片內容可能已經損壞了，但只要有足夠的時間，程式應該
可以分析出內容吧。
讓分析程式自己進行分析之後，任杰打了一個哈欠。雖然並沒有早睡的習
慣，卻也覺得累了。本來想拿把椅子來坐，才想起自己還沒有椅子而作罷。
轉過頭去時，正好看到陽博士頹喪的坐在椅子上。
「陽博士，你還好吧？」
「唉，沒事。」陽博士搖了搖頭，露出了苦笑，「我就知道不是這麼容易的
事。」
「……這個問題也許有點失禮，我記得陽博士的專長應該是歷史學？」任杰
並不覺得陽博士像是幽浮教狂熱教徒，雖然說這幾年相信地球人是來自外星的人
已經多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我好幾年前就不做歷史學的研究了。」陽博士的表情有點無奈，「你一定
覺得我把時間精力都花在尋找外星人是一件很蠢的事吧？」
「不，我並沒有這麼想。」任杰聳聳肩。
他並不相信有外星人。
雖然他並沒有任何宗教信仰，但他打從心底尊敬這些宗教，雖然不能說是理
解，但至少他能以看待一般人的眼光去狂熱者。
也許是因為就某方面來說，他自己也稱得上是異於常人的緣故。
「很多人都覺得我瘋了，放著好好的研究不做，而拼命地去找任何外星人留
在地球上的訊息。」陽博士拿起桌子上的照片，看著照片裡的妻子，「她是我的
第二任妻子，我到現在還不敢告訴他我的興趣。」
說不定她能理解陽博士的興趣。
任杰本來想要這麼說，但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他覺得自己雖然可以理解，
卻無法為陽博士做決定吧。
也許是因為任杰並沒有嫌惡，也可能是因為已經把壓力累積到了極限，陽博
士一股腦地把這幾年來的甘苦全說給了任杰聽，包括他在哪裡找到外星人留下來
的腳印，發表出去的論文卻被認為他發現的只是惡作劇等等。
直到天空一角發白時，陽博士才發現自己說了太久，「不好意思，浪費你的
時間。」
「不，還蠻有趣的。」
「對了，這件事你能替我保密嗎？」
「嗯？晶片？」
「不是，我在研究外星文化的事。」
「我會的。」任杰笑著回答。
在陽博士挽拒任杰幫他收拾東西的提議之後，任杰說了聲明天見就離開了研
究室，完全把晶片的事拋在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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