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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本的番外篇,愚人節禮物(?) 實際上這是個平行世界的故事,和原本的設定有一些出入,Just Enjoy it ─※─   我喜歡魔術。   像是電影「頂尖對決」裡不斷推陳出新創造出新的魔術,雖然結局十分感傷 而殘酷,但是每一個花樣都很吸引人──只要不去細想是不是會魔術背後是動物 保護協會的抗議遊行還是醫學道德大辯論。   但不管是簡單的撲克牌花樣,還是憑空變走自由女神。我很少去思考魔術背 後真正的意義,究竟是觀眾希望被欺騙?還是觀眾真的被欺騙了?但有件事我可 以肯定,魔術師有時候會陷入自己的魔術裡。但究竟是他欺騙了自己,還是他欺 騙了所有的觀眾。   在某個偶然的機會裡,我認識了一位魔術師。   他可以看見魔術師的兔子,跳躍在指數之前。在紅白交錯的柱狀圖間,忽而 出現、忽而消失,他想要抓住那隻兔子時已經遲了。機會總是一閃而逝,當你意 識到自己錯過兔子的時候,就永遠地和它說再見了。   那隻兔子叫「阿比恰吉」。   魔術師巴菲特告訴我們,阿比恰吉是指套利機會。這和股票的漲跌不同,而 是在交換之中產生出其實並不真正存在的金錢。   這就是,魔術師的兔子。   第一次見到巴菲特是在舊海濱公園的長春棋社。   年紀大概是三十後半,混在一群七十多歲的老人群裡特別醒目。他有一張略 呈方形臉,鼻頭油亮,身材厚實像是個拳擊手。從不固定和任何人下棋,大多數 時間都不斷地在尋找下一個對手。對了,他下棋的速度很慢,但總是贏。   在今年十月之前,我們仍約在還沒有拆掉修建的海濱公園   小螃蟹常常會站在一旁觀看老人們下棋,總是目不轉睛地看卻沒有想過加入 。   在下棋這方面,我、阿磊和胖子都不是小螃蟹的對手。我的戰績是十四負零 和零勝,最佳紀錄是二十七步將軍;阿磊比較有鬥志一點,他是兩勝七和四十九 負;胖子從來不和小螃蟹下棋,至少並沒有在我們面前下過棋。   有一天,我和小螃蟹照例在公園裡看棋,等著阿磊和胖子和我們會合。   不是放假的日子,我們四個人不見得能每天見面。今天下午學校停課,胖子 約了我們去碼頭釣魚。約定的地點是在還沒完全建好的海岸公園,從那裡的堤防 走過去最快,甚至比騎腳踏車在臨海大道上奔馳都快。   天氣很冷,巴菲特穿著一件橙色的羽毛衣,和某個檢查官連續劇中主角所穿 的款式幾乎一模一樣,甚至連吊牌都還沒有剪下來。也許是因為不習慣穿著這件 衣服,巴菲特轉過身時沒注意好距離,碰倒了棋盤,騎士和城堡掉了一地,塑膠 製的女王則滾動幾下落在小螃蟹的腳邊。   小螃蟹猶豫了一下,伸手把女王揀了起來。   「唉呀。」   巴菲特露出苦笑,對著坐在對面的老人說:   「恐怕得重新開始了。」   正把女王放回桌上的小螃蟹突然開口:   「要繼續也行。」   「喔?」   巴菲特抬起頭來看小螃蟹,露出一種很感興趣的表情。小螃蟹默不作聲地將 棋子一一排回原位。   不知道有多少人有和小螃蟹同樣的本事,他會記得念過的每一條項目,不需 要筆記;快速而且正確地計算四位數的乘法,不需要計算機;所有發生過的每一 件事情,不需要拍照記錄;當然,也包括了每一著棋步,不需要棋譜。   小螃蟹說過他閱讀世界的角度與我們不同,是一堆數字和符號,我很難想像 是這個世界是是用一和零組成,比如說是兩億六千八百四十三萬五千四百五十六 個零和一。當我開玩笑地這麼說時,小螃蟹很認真地告訴我,人是一種四進位的 組合。   我不太明白。對我來說,小螃蟹就是小螃蟹,不是無數個零、一、二、三。   對小螃蟹的記憶力,巴菲特顯然比我有興趣得多。他的臉色因為興奮而發紅 ,小螃蟹的每一步都讓他露出更多的好奇。我真擔心他等一會就會跪下來,頭貼 著地面膜拜大喊魔鬼之子。我已經計畫好怎麼樣拉著小螃蟹逃走,倒不是擔心奇 怪的眼光,而是我很擔心小螃蟹會一時失控拿著椅子砸對方的頭。   小螃蟹很聰明,但有時候總顯得暴躁易怒。他像是台沒有煞車的林寶堅尼, 性能良好但就是沒辦法自己停止,我們偶爾必需要衝當那個緩衝墊,雖然常會頭 破血流。   「你的數學……是不是也很好?」   小螃蟹抬起頭,先是露出一點疑惑,接著點了點頭。巴菲特興奮地將一疊紙 塞進小螃蟹的手裡:   「你懂股票嗎?」   紅白交錯的柱狀圖連我也認得。只要打開電視轉到被切割成好多畫面,底下 是跑馬燈,右邊是昨日各國收盤指數,右下角是小小的新聞框或是正在甩筆的股 市分析師,左上角是不斷變換的股票價格和漲跌幅。   每一次都讓我感嘆地想,真是十分忙碌的電視機啊。   切成四格的小畫面是某些人的全世界,我也知道那是什麼。   小螃蟹也知道,點了點頭。   「你看得懂?」   巴菲特更興奮了:   「有聽過波浪理論嗎?」   巴菲特拿了隻筆在紙上畫了一畫,在我看來就是一道又一道的海浪。   要到幾年之後我們才會真正聽見這有名的波浪理論,一個波、兩個波、三個 波,然後價格就開始下跌,更複雜一些的TD會教你怎麼用9和13來解釋全世 界。那是概念化的經驗法則加上一點無法解釋的玄學。   我想說的更詳細,但我不能,一個十二歲的小孩也許可以玩股票但絕對當不 了交易員。   巴菲特將之稱為魔術。   「你想不想看魔術師的兔子,我可以帶你去看。」   巴菲特用舌頭舔了下嘴角。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有關於魔術師的兔子。也是第一次聽到有關於巴菲特的故 事,他是某銀行老闆的獨子,被過度寵愛的他並沒有達成父親的期望,但他父親 還是替他在銀行裡安排了一個職位,據說還是個交易員──只不過是在籌資單位 。自以為是個大投資家的他總是用假名在街頭上游走,這個假名就是巴菲特 。   叫巴菲特?   我忍不住想,還不如叫「阿比」或是「恰吉」好一點,又不是叫「恰吉」就 真的會因此臉上多幾條疤或是拿刮鬍刀割斷人類的喉嚨。   「不,不用了。」   小螃蟹搖搖頭。   「不如這樣吧,我請你吃個冰淇淋,你可以和我再聊一聊。」   「我和朋友有約。」   「只是稍微聊一下,一個小時就好。」   小螃蟹猶豫了一會兒之後看向我,而我對他點了點頭。   那時候還不是「蘿莉控」(看吧,律師也是懂得時髦的單字)還很興盛的時 代,我們也都還是傻蛋小學生,只想著拼命長大成為大人,根本就沒有想過自己 有一天會成為別人覬覦。   「我們約了十二點,別忘了。」   我提醒小螃蟹之後就讓小螃蟹跟巴菲特離開。   這真是大錯特錯的一天。   好幾個小時過後,我們等了許久都不見小螃蟹。   「那傢伙不會是跑去哪裡了吧。」   胖子手裡提著水桶,我背著大冰箱,阿磊則扛著整束釣竿,我們坐在擋住沙 灘入口的防波水泥石上,因為市政府和建商正在打官司,這些防波石就被擱在這 裡。反正也不是會被搬走的東西,幾乎可以說是沒人管理的狀態。   「不,小螃蟹說他會準時到。」   我搖了搖頭,在我記憶中,小螃蟹一向是個守時的人。就算他父親說不能來 ,他還是不會遲到一秒鐘。   阿磊看了看手錶,回頭問我:   「這不像是小螃蟹,阿敬,你有確時告訴小螃蟹時間?」   「當然有。」   胖子哼了一聲,不耐煩地看著太陽。開始抱怨起來:   「他要是再不出現,太陽都要下山啦。阿磊、小葉妹妹,你們兩個不說話, 我可要生氣了,憑什麼小螃蟹就可以遲到?我遲到的時候你們可沒有這麼擔心我 。」   可能是等得心煩,也可能是太陽太大,才讓胖子抱怨個不停,但小螃蟹過去 從來沒有遲到過的紀錄,更何況今天一大早我們就在公園等待了。   「小螃蟹從來不遲到。」   我很堅持。胖子則是很不以為然:   「你太看得起小螃蟹了。阿磊,你怎麼說?」   阿磊微微瞇起眼。   我看著阿磊邊思考邊用手指觸碰嘴唇,這是他的習慣。我不自覺地想起某本 偵探小說裡殺人的方式是將毒藥塗在筆蓋上,因為被害者有筆蓋的習慣。現實中 其實完全不可能發生這類型的犯罪──因為塗抹在筆蓋上的藥物具有輔蝕性,除 非那隻筆的材質十分特別,在被害者咬筆蓋之前,筆蓋應該已經破破爛爛到被察 覺的地步。現實和小說總是有一段距離,不是嗎?   我沒有出聲催促阿磊,因為我知道他很快就會做出了決定。事情也正如我所 料,阿磊在幾秒鐘之後點了點頭:   「兩票對一票,我們去找小螃蟹。」   老舊的雜貨店門口,腰間繫了條圍裙的胖太太坐在躺椅上,在炎熱的陽光之 下昏昏欲睡。這是一個適合唱「加州陽光」的日子,老舊的收音機裡播出節奏略 嫌緩慢、彷彿電池沒電般的走音歌聲,這讓我、阿磊和胖子同時因為心煩意亂咒 起眉頭。   我們已經找過每一個我們熟悉的公園或場地,還有我們的秘密基地,依然沒 有小螃蟹的蹤影。人不可能憑空消失,小螃蟹肯定還在這個世界上。胖子已經走 得有些疲倦了,露出一臉厭煩的表情。   「我們還是回去吧。」   「但小螃蟹……」   「他也許打算躲在哪個地方和我們玩捉迷藏,我可不想陪他發神經病。」   小螃蟹有幾次情緒低落的時候就會把自己藏在某個只有我可以找到的地方。 胖子和阿磊都不明白他是怎麼了,而小螃蟹自己也說不上來。   要到好幾年之後,我們才知道那是躁鬱症的症狀。   但這次失蹤絕對不是因為某個情緒上的理由。   「小螃蟹不會在這種時候搞失蹤。」   「那是小葉妹妹一廂情願。」   胖子扮了鬼臉,不耐煩地說:   「我不管了,他愛躲就讓他躲到想出來為止,我自己去釣魚總可以吧。」   「等等……」   我想要叫住胖子,但阿磊阻止我。   「胖子說的話也不盡然有錯,我們的確太寵小螃蟹了一點。」   我知道胖子對於我們總是配合小螃蟹的時間選擇工作已經很生氣了。   「話不是這樣說……」   我試圖要辯解時,救護車的聲音傳進我們耳中。幾個穿著制服的急救人員衝 下救護車。我和阿磊對看了一眼,走向圍觀的人群。   不久之後,用繃帶壓著手臂的水族寵物店店長走了出來,紅色沾溼了手臂的 一部份。他邊走邊咒罵著現在父母和小孩是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看到了一個熟 悉的東西,地上的杯包是金字塔牌的高級品,在我認識的人裡只有一個人有這種 背包。   那是小螃蟹的,至少從背包裡露出來的藥廠DM資料夾絕對是小螃蟹才會使 用的東西。   「發生什麼事了?」   我抓著一旁警察的手,盡可能地露出可以打動人的眼神,希望這位警察把我 當成好奇心過剩的孩子,回答我幾個問題。   個子胖胖的老警察搖了搖頭:   「好像是父子吵架,兒子不肯跟爸爸回家,店長想阻止爸爸帶來的保鑣抓走 小孩時受了點傷。真是的,現在的小孩怎麼都不懂父母的用心,最近兒童綁架案 可是多了起來啊。」   「是哪家的小孩啊?」   「你們小孩子知道那麼多幹嘛。」   老警察看了我們一眼,就丟下我們走進店裡。   「你想被帶走的是小螃蟹嗎?」   「八九不離十,不然他的背包怎麼會留在這裡。」   阿磊點了點頭。我們也不想往壞的方向想,但事情好像總是這麼糟糕。胖子 也走了過來,帶著一臉得意的表情問我們有什麼發現:   「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小螃蟹被抓走了。」   胖子不敢相信地搖了搖頭,接著說:   「你們兩個怎麼猜得那麼準?隔壁店的老婆婆認識橫著走的,她很確定自己 看到他被穿著橙色羽毛衣的男人帶走了,雖然沒人相信她。你們有沒有什麼想法 ?」   「橙色……」   我想起了巴菲特,那件橙色羽毛衣不是常見的款式,整天在街上遊蕩,我也 只見過巴菲特穿那件衣服。這不是大到有好幾百萬人的都市,會綁架也不太可能 離開這個區。   犯罪的是你身邊的人;拯救你的也是你身邊的人。   我們對此並不感到難過或是遺憾,我們因為關係而形成距離,又因為距離而 形成關係。任何事情都一定是熟人所為,陌生人既不會搶你也不會替你搶回錢包 。以我個人的立場,我寧可這些關係都很糟糕,而不希望沒有關係。   「你想起什麼人嗎?」   「嗯,一個叫巴菲特的傢伙。」   我點點頭,阿磊用眼神示意我繼續說下去,但我搖了搖頭。   「我只知道他的名字。」   「是嗎?那只有一個辦法了。」   阿磊邊說邊讓目光飄向背包,我有個不太好的預感,連忙提醒阿磊:   「我們應該去報警。」   「就算我們去報警,警察也不會相信。」   阿磊搖搖頭。我擔心地問:   「那該怎麼辦?如果我們動作不快一點的話,說不定小螃蟹會被殺死。剛剛 那個警察說最近很多綁架案。」   「再說,要是被小螃蟹的父母知道他被綁架,以後恐怕不能再約他出來玩了 。雖然我並不覺得太難過啦……阿磊,你想幹嘛?」   胖子的話還沒說完,阿磊突然跳過警戒線,抓了背包就跑。我和胖子都嚇壞 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幾個警察追了上來時,我比胖子更早一步清醒過 來,用力地拍著胖子的肩膀。   「快走,別在發呆了。」   「喔,對喔。」   我們兩個跟在阿磊身後拔腿狂奔,頭也不會地拼命跑,背後,水族寵物店的 老闆仍在大罵。只不過這一次罵的內容我們倒是聽得懂。   「你們這幾個小王八蛋,有種給老子滾回來!」   真是的,答案當然是沒種啦。   我們三個分成三個方向,在巷道裡街頭少年有一定的優勢。一個小時之後阿 磊帶著背包,我們在老地方集合。   「你們這兩個蠢蛋,我會被你們害死。」   胖子氣喘噓噓地瞪著我們。   「沒辦法,警察是不會讓我們拿走背包,等到小螃蟹的母親報警可就麻煩了 。」   阿磊沒有表示抱歉的意思,對於他的所做所為,阿磊並不認為有什麼不對。 他將背包交給我:   「你來開背包。」   接過背包,我雙手合十對聽不到的小螃蟹先說聲對不起,然後打開背包。小 螃蟹塞了幾本漫畫,遮陽帽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裝在一起。都是些不重要的 東西。   大概是看出我內心的擔憂,阿磊不是用催促而是提醒的語氣對我說:   「找找有沒有什麼可用的東西。」   我從一堆報紙之下翻出錢包,裡頭塞著鈔票、零錢、還有一兩張卡片,大多 是商店的會員卡之類的,沒有證件。襯在背包底的是一張畫著波浪的紙,我想起 來了。   抽出紙片,上頭有個小小的紅色LOGO。我拿起來對阿磊和胖子晃了晃。   「知道這是哪家銀行嗎?」   胖子二話不說將紙片搶了過去。   「跟我來。」   網路世界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   你能輕易地得到資訊──我是指我們不必再用傳統的方式去旅行,也不再花 費大量的時間金錢才能取得一點點的資訊。但那並不代表我們能找到我們想要的 東西。過去能取得的資訊只有水缸那麼大,但現在是一座海洋。海裡的魚變多了 ,但要撈起來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   我從來不知道─或許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胖子是個駭客。駭客並不是多 神奇的事情,事實上這是一個高中生都可以製作病毒的時代。雖然要再過五年網 路才能真正普及到每一個家庭,不過,對某些玩家級的使用者來說已經很進步了 。胖子也是其中之一,他帶著我們進入那間桌子和我的床一樣大張,共有四個螢 幕的房間裡,我只能刻意沉默以掩飾我的無知,阿磊應該也差不多。   接下來的事情恕我無法詳細說明,使用電腦方面我是個外行人。胖子解釋他 連上網路,用那個小小的圖樣查出了某間銀行和地址。哈,真幸運,在臨海大道 上哩。   「你們打算怎麼辦?」   胖子看著我和阿磊,語重心長地說:   「這可不是我們可以處理的問題,你們確定還是不要報警嗎?」   阿磊想了想。   「我有個主意。」   聽完阿磊的計畫,我真的很想揍他。   從胖子的表情看起來,他可能想要多揍他兩拳。胖子不敢相信地看著阿磊:   「你叫我聯絡警察?你確定?」   「是兩個小時之後聯絡警察。」   阿磊用力地強調「兩個小時」之後那幾個字。   「見鬼了,你相信警察!」   「少年課的大頭警官人還算不錯,他會相信你。」   「……我會宰了你。」   胖子雖然這麼說,但還是垂頭喪氣地坐下來,不甘不願地同意了我們的看法 。   阿磊的計畫很簡單。   我們兩個大大方方地走進銀行,假裝是大人帶來的孩子,然後趁行員中午休 息回來時一起衝上電梯,然後在交易室外頭大喊我們要找巴菲特。   這計畫不只是簡單,簡直就是有勇無謀。   不過這計畫出乎意料之外地奏了效,明亮而寬敞,號稱全台灣第一的交易室 裡,每一個交易員都對著我們笑,他們大多很年輕,對小孩子還沒有厭煩的態度 。   巴菲特看到我們時先是愣了一下,接著認出了我的臉。他的表情有點窘迫, 但很快地恢復了大人才有的狡猾。他擺出成年人對小孩子總是十分溫柔的表情, 對著我們微笑:   「你是羅義的朋友吧?有什麼事嗎?」   我當然不會傻傻地說我們是來找小螃蟹,相反的,我盡可能地放大聲音對著 巴菲特說:   「我想來看兔子。」   「兔子?」   「魔術師的兔子。」   我的聲音大到整個房間裡的每一個人都聽見了。有幾個穿著西裝或是套裝的 年輕男女抬起頭來,顯然他們都聽過魔術師的兔子。他們臉上帶著困惑、想要發 笑的表情看著我,大概以為我說的兔子是真的兔子。   有白色的大耳朵、紅色的眼睛。   還好我還在可以裝作天真無辜的年紀。   巴菲特苦笑了一下,開始解釋他所說的兔子不是真正的兔子。我假裝注意聽 他說,目光卻一直注意著周圍的一舉一動。我沒有看到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但 既然胖子沒有打暗號,小螃蟹一定就被關在這棟大樓裡。   「那不是魔術變出來的兔子。」   「你懂我說的意思嗎,小朋友?」   巴菲特盡可能地保持和藹可親,但語氣和眼神都流露出不耐。因為你是不是 真的喜歡小孩子這件事是沒有辦法假裝,八卦小報常會嘲笑某些名人做善事只是 假裝。我的看法不同,一來,就算是假裝,也不是每一個人都願意假裝;二來, 我可以看出其中有一些是出自真心。我含糊地嗯了一聲,又問起重覆的問題:   「真的有魔術師的兔子嗎?我看到你帶羅義進來這裡看兔子了,兔子一定就 在這裡。」   稍微加重了語氣並暗示我知道小螃蟹失蹤了,我希望他能夠有些慌張或是什 麼。但年紀和經驗差距都太大了,我無法從巴菲特的眼中看出什麼。   「你要稱他為魔術也可以,在牛頓時代,相對論絕對是魔術而不是科學。銀 行也不過是用數學在變魔術,就像是歷史的必然性和一致性,人不斷用相同的法 則來面對同一種情況。所以可以用數學來預言,用機率和邏輯來解釋一切。」   「股票也一樣嗎?」   「是的。」   「所以,只有小螃蟹看得到那隻兔子?」   「雖然小螃蟹本身也許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但他的腦袋卻能夠自動歸納出 結論。」   巴菲特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說:   「他是天生的數學家,到哪裡都可以成為魔術師。」   聽到這裡,握大概懂了。   其實我還是不懂巴菲特所謂的數學和魔法,但是我倒是明白巴菲特要抓走小 螃蟹的理由了。雖然他還不知道我們已經發現他綁架了小螃蟹,而我們只是不知 道高塔 在哪裡。   趁著巴菲特和其它的交易員交談時,我和阿磊坐在會客室圓椅子上。有個年 輕女孩子給了我們草莓蛋糕和伯爵奶茶,這大概不是交易室裡的配備。   「你想,大頭警官真的會相信胖子嗎?」   我小聲地在阿磊耳邊問。阿磊把伯爵奶茶靠近嘴邊,讓我的耳朵因為蒸氣而 有一種被煮熟的感覺。他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   「我也不知道。」   這本來就是一場賭博。   到底大頭警官會不會相信我們,願不願意幫助我們。   大人臉上身上層層疊疊著各種化妝品和布料,總把最簡單的事情搞得最複雜 。盤著髮髻,手指在鍵盤上輕彈的大姊姊用很簡單的方式向我說明她怎麼把簡單 的東西拆開,而坐在他對面的年輕男子則把簡單的混在一起弄得很複雜。要抓住 巴菲特,也需要把很多簡單的東西弄得很複雜,而大頭警官得負責一條條拆開。   我和阿磊故作鎮定,一直等著。   突然,螢幕的數字開始閃爍。   有句話說「山雨欲來風滿樓」,現在「鈔票欲來人滿樓」。   所有腿沒問題的人都站了起來。   我們並不知道自己碰上了在交易史上十分特別的一天。   期指和現貨一直有兩百點的差距,足足有一個小時的時間,期指一直追不上 現貨。瞬間產生出來的套利機會。   一旁的交易員開始在談阿比恰吉。   我終於有機會見識到所謂「金錢」,所有的交易員通通站了起來,拼命地將 他們帳戶裡的錢一股腦地丟下去。那隻兔子現在已不再是魔術師所豢養的虛無影 子,而是每個人都可以抓到手的月亮。   發狂的兔子,怎麼樣都不願意回到他的籠子裡。   不是小說裡比每次都猜中大樂透號碼還厲害的瘋子操盤手;也不是電視上保 證你一定賺的紅衣主教、黑衣神父;現在,每一個人都是魔術師,憑空變出一把 把的鈔票。   「阿磊?」   「嗯。」   「小螃蟹在哪裡?」   「……我不知道,但是我們最好去找他回來。」   在這場魔術秀還沒有結束之前。   我趁著所有的人都沒注意時,偷了巴菲特的識別卡。   我們搭著電梯到得用識別卡才能進去的地下三樓。中央空調的運轉聲嗡嗡地 在耳邊響著,我順著沒以遮擋住的管線指引,走進一個有著六角型的寬廳,除了 我們進來的地方,共有五個房間。   傳說中的六角魔術籠子,不知道裡面會變出什麼。   「挑一個吧,阿磊。」   我晃了晃手上的卡片。阿磊指著回頭的方向說:   「我倒是很想逃走。」   幸好,阿磊打開的的房間沒有賽柏拉斯 ,而是一個小女孩。   這就是運氣嘛。   「妳也是魔術師嗎?」   「什麼是魔術師?」   小女孩抬起頭,大而圓的眼睛看著我。阿磊附在我耳邊小聲地說,那就是智 商超過兩百的天才啦。但是,智商超過兩百是什麼意思呢?既然超出量表之外, 那又是用什麼東西去衡量呢?   「就是會變出兔子來的人。」   「我不是耶,大哥哥。我很喜歡兔子,可是爸爸不准我養兔子。」   小女孩轉著筆,輕描淡寫地在紙上寫下一串的數字。我看不懂她在寫些什麼 ,但那大概就是魔術師的兔子吧。   「你可以變出兔子給我嗎?只要一下下就好了。」   「這個嘛……我不是魔術師,但是我認識一個可以變出兔子的人喔。」   我拿出皮夾裡和阿磊、小螃蟹、胖子一起合照的照片,詢問小女孩:   「你認識這個人嗎?」   小女孩點了點頭,對著我微笑:   「我知道喔,爸爸說他和我是一樣的。可是我和他長得一點也不像啊。如果 我和他是一樣的,為什麼他可以變出兔子呢?」   「……大概是因為妳還沒有長大吧。」   我不擅常處理小女孩的問題,如果大頭警官在就好了,大人應付小女孩比十 個小男孩還要厲害得多,這種事情和代溝一點關係也沒有。   「那妳可不可以帶我去這個人在的地方?」   小女孩從椅子上跳了下來,牽著我的手:   「好啊,不過大哥哥你要答應一定讓我抱一下兔子喔。」   小女孩替我指了四號門。   我打開的時候,小螃蟹正費力地想要用湯匙撬開那唯一的一扇窗戶,不過他 絕對打不開,因為那玩意根本是假的。   小螃蟹看到我的第一眼是驚訝,然後念了幾句哈利路亞。過了幾秒鐘之後, 他似乎才注意到小女孩,馬上讓小螃蟹皺起眉頭。   「這小女孩是哪來的?」   「好像是巴菲特的女兒。」   我話才剛說完,小螃蟹就用鼻子嗤了一聲:   「真的女兒還是假的女兒?你別告訴我說那個豬公可以生出白雪公主。」   「這問題我哪裡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而且這根本不重要。你想辦法去擺平 她。」   小女孩睜大眼睛看著我,一臉想要知道兔子在哪裡的表情。房間裡不但沒有 兔子,連片胡蘿蔔都沒有。小螃蟹睜大了眼,怒氣騰騰地瞪視我。一副隨時有可 能衝上來把我撕成碎片的樣子:   「見鬼了,為什麼是我?」   「因為我們是來救你。」   「……真是見鬼了。」   小螃蟹又開始焦躁起來。我實在不想讓小螃蟹老是一副被吊在滾水上的蝦子 模樣,但此時也沒什麼辦法。小螃蟹繞了幾個圈子,最後嘆了口氣:   「她要什麼?」   「兔子。」   「什麼?」   「魔術師的兔子。」   「小女孩哪會要那種鬼東西,他要的是真的兔子。」   「隨便啦,你弄隻兔子給他。」   「我……我哪來的兔子!」   小螃蟹氣得直跳腳,但拿我也沒辦法。最後他抓起擺在桌上的一對無嘴貓玩 偶塞進小女孩的懷中:   「給妳。」   「這不是兔子!」   「我是貓魔術師,我只能變出貓變不出兔子。」   小女孩睜大了眼,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小螃蟹:   「大哥哥。」   「幹嘛?」   「你知道我已經八歲了,而且智商是兩百嗎?」   「那又怎麼樣?」   「我知道你在鬼扯。」   小女孩的目光裡有一種老練的世故,混合著小女孩的天真。見鬼了,我想問 小螃蟹有沒有看過一部叫做名偵探柯南 的動畫片,這小女孩一定也喝了縮小藥 。   「好了,我保證出去以後會給妳一隻兔子。」   我拉著小女孩的手,打算要先離開在說,一轉過身就看到一張脹紅的臉。是 巴菲特那扭曲的表情,他大概沒想過只有十幾歲的小男孩也能擺他一道吧。   「是你們搞得嗎?」   巴菲特的眼睛睜得老大,一臉要吃人的模樣。阿磊連忙擋在我的身前,盯著 巴菲特的雙拳。他看起來像是練過拳擊的練家子,比起我們以前的對手可要強悍 得多了,阿磊對小螃蟹示意擋在我和小女孩的前面。和同年齡打架,我還可以, 但要跟大人打,只有阿磊和小螃蟹勉強可以應付。   「我再問一次,是你們搞得嗎?」   小螃蟹沒回答,他的動作是拿起椅子。這個動作引爆了我們和巴菲特之間的 微妙平衡,他一拳往小螃蟹的臉上招呼過來,動作快而俐落,小螃蟹甚至來不及 舉起椅子去擋,只能勉強躲開對著臉來的拳,躲不過往腹部招呼的一拳,他只能 勉強用右手擋住。   這對巴菲特是幸運──因為他避免了被小螃蟹給砸死的命運,但也是不幸─ ─因為我們之中攻擊力最強的阿磊已經發動了他的攻擊。光靠拳頭打不倒巴菲特 ,所以阿磊選擇了用腳去踹巴菲特的雙腿之間,只要是男人就躲不了的弱點。   砰!   砰!   ……男人真是悲哀啊。   巴菲特痛得跪在地上,阿磊又給了他腹部兩腳。   這樣,算是擺平了巴菲特。   小螃蟹抬起手腕骨折的右手臂,擦去因為一時用力咬破嘴唇流到下巴處的血 跡。我則找了捲膠帶把巴菲特捆在椅子上:   「好了,這樣他就追不上來了,走吧。」   「再等一下。」   「你想問這傢伙的本名是什麼嗎?」   「隨便他想叫什麼都沒關係。」   小螃蟹瞪著他,不斷地喘著氣:   「什麼變出兔子,見鬼了……我又不是兔女郎。」   ……兔女郎和兔子有關的只有耳朵和尾巴吧。我沒有去糾正小螃蟹,因為他 正繞著巴菲特轉圈子。   「你們還在這裡?」   錯過精彩鏡頭的胖子從安全梯跑了下來。我們三個人同時抬起頭來看他,一 臉不解。胖子對我們的表現顯然是很生氣:   「我叫了警察,在他們來之前快點走吧。」   「等等。」   小螃蟹動了動肩膀,忽然一腳踹向巴菲特的下巴。一串乒乒乓乓的聲音之後 ,巴菲特隨著往後倒的椅子一起摔倒在地上。我猜八成會變成複雜性骨折或是下 巴脫臼。不過,那又怎麼樣?   小螃蟹甩甩手:   「舒服多了。」   小螃蟹將手叉在口袋,頭也不回地走出魔術師的地下室。   胖子跟著跑了上去。   我和阿磊並肩走在後頭。   從那個妖魔鬼怪的地下室裡鑽出來的時候,海風迎面撲來。我們像是手上抓 著兔子歸來的獵人,回到屬於我們的地方。   不過,既然是海港都市的話,我想抓條二十公斤的小鮪魚感覺會更棒吧。 -- 所有內容與現實生活無關 交易員沒有那麼好心,駭客沒那麼好當,銀行地下室也沒有養怪獸!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0.203.54.171
mintawei:大推 其實我更喜歡sex machine >/////< 04/01 23:14
xelina:買了紙本還是要推~ 04/02 00:51
clearmoon:這隻螃蟹也挺受到各式各樣的人歡迎的嘛...我也喜歡他 04/02 00:54
borage:XD 推"銀行地下室也沒有養怪獸" 04/04 1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