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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祝Code Blue開播?(笑)  對不起這理由很爛啊,不過看得還蠻開心的  總而言之是慶祝文......   【章一‧美少年養成計畫】       最近,大俠真的很困擾。     「大俠、大俠,拍賣大俠。」一臉橫肉的老闆在門口叫賣。店裡的少年少女 或坐或站,有高有矮、有瘦有胖、有美有醜、有聰明有蠢才,各色各樣,任君挑 選。     身為一個以俠名自居,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俠,他實在很煩惱。     大俠用手指搓著太陽穴,左右為難。     「嗯……到底該挑哪一個呢?」     在這個糟糕到極點的朝代,武林版圖混亂,三大教、六大派、八大世家、十 方名門……總而言之是武俠小說出現過的門派各據山頭的武林戰國時代,無論是 壞事、怪事還是下流事都有可能發生。     眼前這間店正是目前武林最流行的「壞事」──     收養一個十歲的小男孩─或是小女孩─經過十年的教育養成,看看滿二十歲 的時候能養成什麼樣的人。據說幾年前有人養出了武林盟主,也有人養出了魔教 教主,甚至還有人養出皇帝之類的離譜職業──但絕大多數的人只是養出了大俠 。     因為大俠是這個世界上最簡單、最容易養成的職業,養成的機率大概有百分 九十以上。大俠自己就是他師父花費了十年養成的大俠。雖然大俠對於自己只是 那百分之九十的平凡大俠並不感到失望,但沒能達成師父的期望,他還是有一點 遺憾。     畢竟,師父每一次看他的時候,總是露出一臉遺憾的表情。自己的徒弟只是 個大俠,師父縱然嘴上不說,但還是有些失望吧?     於是,大俠在二十歲那年就暗自發誓要替師父完成願望。     這份心意很好,但大俠根本來不及問師父的願望到底是什麼,師父就在一場 決鬥之中過世了……這該怎麼辦才好呢?     大俠苦惱地看著眼前一排少年。有人說師徒之間是緣分。大俠雖然不明白緣 分是什麼東西,但他聽師父說過,有緣分的人之間會有一條紅線,連著彼此的小 指……但他卻看不出自己和誰的手上連著線。     這線,到底在哪裡啊?     「這位大俠,找到您中意的對象了嗎?」看到大俠一臉猶豫,似乎打算移動 到下一個攤子,老闆連忙走過來拉住大俠。     開什麼玩笑,他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大俠,怎麼能讓他逃掉?     「我在找紅線。」     「紅線?」老闆先是愣了一下,接著馬上眉開眼笑,「我懂、我懂,您是想 要養成一個女俠吧,唉呀,請來這邊……」     原來是個不正經的大俠啊,老闆心裡想著。     「不,我不是要找女孩,我是要找『紅線』。」大俠皺起眉頭。     「這位大俠,您有所不知,在我們這行裡,紅線就是女孩,藍線就是男孩。 」老闆舉起一個小男孩的手,大俠才注意到每一個男孩的手指上都纏著一條線。     「這……」吃了一驚的大俠連退兩步。     什麼?這些少年的小指上都有線!這樣他哪分得清楚哪一條才是他的緣分、 才是屬於他的線?師父,您死得太早,沒來得及和徒兒說清楚啊……     大俠蹲了下來,用雙手掩住臉。     師父啊,徒兒對不起您。請原諒徒兒沒辦法完成您的遺願,徒兒真的分不出 來哪條線才是您所說的紅線啊。     「大俠。」軟軟的聲音在大俠的背後響起。看大俠沒有反應,一隻小手試探 性地拍了一拍。下一瞬間,大俠反射性地抓住小手一扭一帶,反射性地就要把對 方的肩膀卸下來。     「唔……」     一聽就還是個孩子的聲音喚醒大俠的意識,他連忙鬆開手,「對不起,我一 時失神了,你沒事吧?」     大俠雖然沒有成為武林盟主也沒有成為魔教教主,卻是三屆武林大會的狀元 ,稀世寶劍也不知道拿了幾百把,即使意識渙散,身體還是本能地反應。只不過 ,這一次他沒分辨出對方沒有惡意。     拍他肩膀的不過是個十歲左右的少年,身上毫無武功。     「傷到你了嗎?」大俠扶著差點被他扭斷胳膊的少年在一旁坐下。     「沒、沒關係。」少年搖搖頭,「我習慣了。」     「你習慣了?」大俠看著少年的臉孔,總覺得他的長像沒什麼特別,不是特 別好看也不是特別難看,就是很順眼的樣子。身材不高大也不矮小,穿著也普普 通通,在一群孩子之中根本毫不起眼。     不,不只是不起眼,根本可以說是融入背景之中,可以說是個天生的臥底人 才啊。大俠心想,要是他帶走這個少年,十年之後,應該會養出史上最強密探大 俠之類的人才吧。     再仔細一看,大俠才發現少年也不是沒有特殊之處。     少年有一雙讓人看一眼就不忘記的眼睛。形狀就像是杏仁,尾端有著完美的 弧度,再往上或是往下一分都會破壞整體的美。     「嗯,我的年紀太大了,很少大俠想要養成像我這麼大的孩子。」少年微笑 時,嘴角不自覺地流漏出成人才有的苦澀。     「年紀太大……如果滿十歲之後你沒被任何一個大俠會怎麼樣呢?」從大俠 有記憶開始,他就是大俠的師父──師父大俠的徒弟,他從來沒想過要是有沒被 師父收養會如何,畢竟那已經不可能發生了嘛。     大俠的原則是,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想,人生才會快樂,身體才會健康。     「到時候就看各人的資質和本事,也許去當農夫,也許去當大夫。」雖然少 年故作輕鬆,大俠卻可以看出他內心的為難,「我再過一個月就要被送去當農夫 了。」     一個月?聽到少年只剩下這麼短的時間,大俠內心吃了一驚,臉上卻沒有表 現出來。畢竟,這個世界上想當大俠徒弟的人太多了,這只不過是成千上百個想 當大俠徒弟卻沒當成的少年之一。     大俠比誰都清楚,他不可能因為一時的同情就收少年當徒弟。畢竟眼前這個 少年除了那雙吸引人的眼睛之外,所有的條件都很平凡──平凡到連養成大俠的 可能性都沒。如果挑這個少年當徒弟,大俠肯定自己絕對不可能達成師父未完成 的願望,雖然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師父未完成的願望是什麼,不過,一定是條件 越好就越有機會達成吧?     「其實,當農夫也不錯啊。」     大俠盡可能地用溫和的語氣說,但少年眼眶在他說那句話的短短時間裡就積 滿了淚水。有一瞬間,大俠很想說出「男人有淚不輕彈,我收你為徒」這句話, 因為,要是那堆眼淚掉下來,他可能會不知所措地跟著哭起來。     身為大俠,哭出來實在太難看了。     出乎他意料之外,少年似乎被拒絕過很多次。只見少年咬著下唇,努力不讓 眼眶中的淚水掉下來,用力地點了點頭,「我會努力當個好農夫。」     「你啊……」真是個太堅強的孩子。大俠幾乎要脫口而出,你很快就會找到 收你為徒的師父。但他最後還是決定什麼都不說。     他總覺得少年並不需要更多的堅強了,至於理由,他也說不上來。         □       原本,和少年的相遇只是大俠人生中的一段插曲,但在經過一個月的尋找徒 弟、尋找緣分之旅後,大俠還是沒有找到他心目中理想的徒弟。     有一半的原因是他總是找不到師父說的紅線,另一半的原因是他每次找到看 起還算適合的徒弟時,總會想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的少年。像是被蠱惑了一樣 ,那個眼神總是在夢裡出現,在見到不知名少年時出現。     簡直就是魂牽夢影,思思念念。     這一天,大俠在拜訪某個武林好友的回程途中,選擇了一家客棧稍作休息。 少年含淚的臉孔又出現在他眼前,這次不是夢境不是幻影,而是在大白天裡,幾 乎可以觸碰到的真實。     大俠用力地搖了搖頭將少年的臉孔甩出腦袋,一邊喝茶一邊喃喃自語,「我 是不是被下蠱了啊?」     連幻想都變得這麼真實,他也許該找個熟識的大夫把個脈,或者是向對練武 沒興趣,對製藥有興趣而把自己練成藥人的師弟討點解蠱藥來試試。     「大俠。」輕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糟糕,這下子連幻聽都有了。     大俠抱著頭,他該不會被什麼東西纏上了吧。七月初的時候他忘了聽師父的 話去廟裡求個平安,現在會不會太遲啦?     「大俠,您身體不舒服嗎?」     這次,聲音更加真實了。大俠抬起頭,那雙含淚的眼睛這次沒有眼淚,相反 地,明亮澄澈,像是深幽的池水般照映出大俠的樣子。披頭散髮(因為大俠不會 梳頭,以前是靠師父和師弟幫忙),身形憔悴(因為大俠總是忘東忘西,常常找 不到錢袋在哪裡而沒辦法吃飯),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看來,這一次是「真的」。     「要我請大夫來看看嗎?」少年的手掌撫上大俠的額頭,涼意透過皮膚沁入 心裡,大俠不自覺地……打了冷顫。     「你的手好冰。」     「啊,對不起。」     「我不是那個意思……呃,我是說我沒事。」大俠連忙搖頭。少年眼中的關 心讓他有一點承受不住,因為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這麼真摯的眼神了。不過,直 白的拒絕似乎又會傷了少年。不知道該如何回絕少年好意的大俠,只好轉移話題 ,「你怎麼會在這裡?」     聽到大俠的話,少年露出苦笑,指著一旁的商隊,「我再過七天就滿十歲啦 ,既然沒辦法當大俠的徒弟,只好回家當農夫了。」     「這樣啊?」大俠有些失落,卻又有些高興,失落的是少年沒被任何大俠看 上,高興的也是少年沒有被任何大俠看上。大俠並沒有發現這兩個念頭其實是互 相矛盾,「商隊要往哪個方向去?」     「順著運河往下,到江南一帶。」少年回答。     大俠想了一想,他在江南也有個好久不見的大俠朋友,不如趁這個機會去拜 訪拜訪吧,「我正好也要去江南,就和你們一道吧。」     少年先是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接著大大地揚起嘴角。     大俠這才發現,除了漂亮的眼睛之外,少年的笑容也很美。雖然沒有京城第 一名妓,萬花樓二姑娘的一笑傾城,也不是含羞帶怯,卻讓人移不開眼。     在往江南的一路上,大俠沒有再夢見眼眶含淚的少年,卻開始夢見笑得一臉 燦爛的少年。那個笑容太過美好,以致於大俠原本要拜訪哪位朋友,又為什麼要 拜訪他,全被大俠給忘個精光。         □       大俠的朋友,差不多也可以說是個大俠。     和大俠不同的地方是,大俠的大俠朋友除了是個大俠之外還有另兩項頭銜─ ─「武林盟主」和「魔教教主的徒弟」。     身為魔教教主的徒弟卻當上武林盟主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因為武林盟主是一 項講求血統純正的行業,魔教教主雖然也是血統純正,但就像是純巫師血統和純 麻瓜血統,兩者同樣是純,地位卻完全不同。     無論血統純正還是不純正,魔教教主的徒弟最終還是當上了武林盟主,然後 因緣際會也成了大俠的好友。     「好久不見,大俠先生。」看門的門房一眼就認出大俠,「真是不巧,盟主 他剛好出遠門,至少要七天之後才會回來。」     七天?大俠暗自沉吟。     要是平時,武林盟主就算要七個月之後才回來,大俠也不會著急。但從他和 少年一起搭船來到江南,已經過了三天。     就算加上今天,少年也只剩下三天就要滿十歲了。     大俠會帶著少年南下,又向商賈再三保證一定會在四天之後將少年送回船上 ,將少年騙到武林盟主家,就是希望武林盟主能收這個少年當徒弟。雖然武林盟 主和少年不一定有緣分,但至少武林盟主沒有什麼師父的遺願要完成,不必擔心 少年有沒有資質可以養為大俠之外的職業。     就算再加上今天,少年也只剩下四天就滿十歲了。     他帶著少年一起南下,又向商賈保證一定會在四天之後將少年送回船上,還 留下了替少年贖身的金錢。這一連串的安排,特意將少年騙到武林盟主家,就是 希望武林盟主能收少年當徒弟。雖然武林盟主不一定和這個少年有緣分,但至少 沒有什麼師父的遺願要完成,不必擔心少年的資質能不能成為大俠。     只是天算不如人算,大俠雖然費盡了心機─以他這輩子沒耍過心機來說,這 已經是很有心機的安排─卻沒能見到武林盟主。     「唉,你的生日就不能再晚一個月嗎?」     「啊?」少年露出困惑的表情。     「沒事,你就當我隨便亂說吧。」大俠搖搖手,他怎麼可以有為難少年的想 法,一個人的生日要在哪個時辰豈是能自己決定。如果可以自行決定,大俠倒是 比較希望能夠決定自己的緣分──與其等待和他有緣分卻不知道在哪裡的孩子, 少年還比較得他的眼緣。     其實,由他來收少年為徒不是不可以,只是收了少年為徒就代表他不能完成 師父的遺願,這樣就失去他收徒弟的目的了。     可惜、可惜,但這不就是人生的緣份嗎?     在大俠自言自語時,武林盟主家中的管家慌張地從屋子裡跑出來。     管家的頭冠歪了一邊,衣服亂七八糟,雖然哪裡都沒有露出來,卻也哪裡都 沒有遮好,彷彿剛和誰打過一架。     管家一看到大俠,馬上跑過去抱住大俠的大腿……是真的抱住了大俠的腿, 「大俠先生、大俠先生,您終於來啦。」     「是啊,雖然時間好像不太對。」大俠乾笑兩聲。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在這屋子的某個角落裡,似乎隱隱傳來磨刀聲,還有一雙銳利的視線瞪著他,「 聽說盟主不在家,我想我還是先離開,過幾天再回來吧」     雖然把少年嫁(?)給武林盟主的希望破滅了,不過他還認識另外一個在當 魔教教主的朋友。就算兩個都不行,還有這兩個人的師父,前任魔教教主和前任 武林盟主,他就不相信少年和這麼多人都沒有緣分。     「怎麼會不對?時間太對了!」管家用看似客氣,實則強迫的方式拉著大俠 往正廳方向走,「您都來了,身為管家的我怎麼能讓您走掉,這樣我會被主子剝 皮做成人皮燈籠,跺成碎肉做成人肉叉燒包。」     「盟主不是那麼殘暴的人吧。」大俠明明記得武林盟主的名字不叫黃秋生啊 ……     「如果您不肯留下來,那主子就會變得那麼殘暴。」管家斬釘截鐵地說,「 主子已經吩咐過我就算要用下藥或是監禁的方式……呃,不好意思,主子是用比 較激烈的手法也要把您留下來。不然他會把一百零八種酷刑全都用在我的身上。 」     聽到一百零八種酷刑,大俠為之一驚,「呃……那我還是先告辭了。」     「唉呀,我是開玩笑的啦。」知道自己嚇到大俠,大管家馬上換上另一張臉 。身為管家,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對不同人的人換不同張臉是理所當然的 事,「只是因為主子常常提到好久沒有見到大俠您了,身為管家當然希望主子開 心嘛,我才說得過份了點,您也知道主子人很好……咦,這位是大俠您的徒弟嗎 ?」     不是管家故意要忽視少年,而是這少年有一張人見人忘的臉。仔細看的話, 少年的臉孔一點也不難看,五官也很不錯,但合在一起就像是路上千千萬萬的平 凡人,一沒入人群之中就會消失不見。     「你認為他是我的徒弟?」     「你們兩個有師徒臉啊。」大管家說,雖然少年和大俠的長像天差地遠,但 他越看就越覺得一大一小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說那鼻子形狀啦,回頭時的神 態等等都十分相似,「啊,難道這位是您的兒子?」     「管家你說笑了,我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兒子。」大俠今年不過二十一歲,而 少年將滿十歲,要是少年真的是大俠的兒子,那他不就是十歲時就和女人……呸 呸呸,小孩子面前他怎麼可以想這些不純潔的事情?     大俠晃了晃腦袋,把這個不潔的念頭甩出腦袋。     「抱歉,是我失禮了。」管家揮揮手,馬上有僕人將茶送上桌來,「您先喝 個茶吧,我馬上請人準備房間。」     「也不著急……」     「不,我真的很急、很急,要是沒把您的行李給扣下來,您該不會像上次一 樣不知道跑哪裡去。」管家不知道是認真還是開玩笑地說著。         □       有句話說誤入歧途,大俠則是誤上賊床(?)。     可能是管家不愧是號稱天底下辦事第一牢靠的管家,大俠竟然被這幾句話給 留了下來。明知少年再過幾天就要滿十歲了,但他卻抗拒著不替少年找個師父, 明明知道這是在害少年,大俠自己卻控制不了。     關於自己的矛盾,大俠也不是不明白。但明知道自己的作法很矛盾,卻又不 肯去改變的自己,才真的讓大俠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管家,你應該也認為我很奇怪吧?」     天外飛來一個問題讓管家感到莫名其妙,他看看左右,確定附近只有他一個 人,大俠也不是自言自語之後才回答,「你認為你的行為哪裡奇怪?」     「關於少年的事情,我似乎不太積極,好像和我當初帶他走的目的相違背了 。」     「這點我倒是不太意外。」原來是這件事。管家還以為是什麼天大的事情, 原來是這種感情問題。     説到感情問題,管家可就有經驗了,     他們一家有武林盟主也有魔教教主,還有前任武林盟主和前任魔教教主,武 林盟主是前魔教教主的徒弟又是前武林盟主的義子,魔教教主是前武林盟主的徒 弟又是前魔教教主的兒子,這種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理所當然地充滿了愛恨情 仇。身為管家,他可是替主子們解決過各式各樣的感情問題。相比之下,大俠和 少年之間的問題,不過是小菜一碟,解決起來輕鬆如意。     「關於您這個問題,不如讓我來講一個故事。」     「你的故事一向很長……」一聽到管家要講故事,大俠就很想逃。在還沒當 管家之前是個說書人的管家,得過武林說書比賽第一名,比得不是誰的故事好, 也不是誰的故事新奇,比得是誰可以說得最久。管家的最高紀錄是不吃不喝連續 說書三天三夜,別人嗓子都啞了他還濤濤不絕。何況這裡有水又有吃的,管家要 說個他三天三夜絕對不是問題。     「大俠先生。」管家擋在大俠面前。     「呃。」大俠有點心虛地退了兩步,乖乖坐下。     「請您認真聽我說故事。」管家的雙手按在大俠肩上,「在很久很久以前, 曾經有一個大俠……」     「是我嗎?」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管家彷彿打禪機一樣,既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這位大俠曾經是個打鐵的鐵匠,他的目標就是打造一把全天下威力最強的劍 ,然後交給天下第一的大俠。他相信他打造的劍可以成就大俠,而大俠同樣也可 以成就這把劍。」     「喔……他打造出那把劍了嗎?」大俠聽得一頭霧水,但至少這次的故事長 度不長。     「最後,他的確打造出了他心目中最完美、威力最強大的劍,但是,他並沒 有把他交給天下第一的大俠。」     「為什麼?」既然劍都造好了,為什麼不交給天下第一的大俠呢,「若是沒 有交給天下第一的大俠,他的後半個願望不就不能達成了嗎。」     「沒錯。」管家點點頭,「他把劍交給了自己,他自己成了那個天下第一的 大俠。」     大俠偏著頭,努力地思考。他聽了管家的故事,還是不知道管家想對他說什 麼,「你的故事是不錯啦,但是我不太明白……」     「好,我在換個方式說。」     「這位天下第一的大俠拿著他那把完美的劍,準備要退隱……」     「為什麼他要退隱?」     「這和故事無關,你不要多問。」管家瞪了大俠一眼繼續說,「總而言之, 這位天下第一的大俠在退隱的路上遇到一位讀書人,兩人一見如故,這位讀書人 還邀請天下第一的大俠的他家裡住。就在天下第一的大俠打算離開村子的前一天 ,湊巧遇到山賊搶劫,這位讀書人的未婚妻就被擄走了。原本打算退隱的天下第 一的大俠決定幫自己的朋友一個忙,救出他的未婚妻之後再去退隱。」     「這聽起來很不錯啊。」     「一開始的確是這樣子,但當天下第一的大俠救回那位讀書人的未婚妻時才 發現,這位讀書人的未婚妻是天下第一的大美人。天下第一的大俠感到非常地可 惜,為什麼不是他先遇到這位大美人呢?」管家嘆了口氣。     「那是別人的妻子嘛……」     「沒錯,所以他決定搶走那位大美女,讓她成為自己的妻子。」     「……」大俠聽完之後沉默不語。     「您明白這個故事嗎?」     「……我認為,這位天下第一的大俠真不是個人。」     「啊?」     「那是他朋友的未婚妻啊,怎麼可以奪人所愛呢?太卑鄙,太無恥了。」大 俠一臉氣憤,拿起配劍站了起來,「告訴我他在哪裡,我現在就去為民除害,殺 了他。」     「呃,我並不是這個意思……」管家無奈地苦笑,「事實上並沒有這位大俠 ,我只是用天下第一的大俠來比喻您現在的狀況。」     「我?」大俠一臉困和地指著自己,「你是說我就是那位大俠?」     「也可以這樣講。」     「……那我自殺吧。」大俠拿起劍架在脖子上,眼看就要抹下去給自己一個 了斷。管家嚇得連忙阻止。     「不,我不是說您是天下第一的大俠,我的意思是您現在的想法和那位天下 第一的大俠一樣,您找到的是最適合自己的劍,最適合自己的美女……」     「但我不需要……」     「還有最適合自己的徒弟。」     「……你說,最適合我?」大俠愣了一下,「你是說,少年是最適合我的徒 弟?」     「是的,所以您捨不得讓他成為別人的徒弟。」     「喔……是這樣啊。」大俠一臉恍然大悟。     管家鬆了一口氣。看來,他著張舌燦蓮花的嘴巴還是功力不減當年,就算是 大俠這麼遲鈍的人,聽了他兩個故事也該明白了吧。     但在他才剛鬆口氣後的下一個瞬間,大俠忽然又舉起劍,「我明白了,我就 是那個奪人徒弟,卑鄙無恥的小人……」     「不,不是這個意思啦 。」嚇得差點心臟跳出來的管家連忙抓住大俠的劍 ,不讓大俠做出無法挽回的事。同時,在心裡苦笑──     大俠果然是大俠,真的很遲鈍。         □       「好了。」少年露出愉快的表情,滿意地看著手中的成品。     原本一頭亂髮的大俠,現在已經乾乾淨淨,像是個大俠了。     大俠雖然對美醜沒什麼分辨能力,卻也知道少年的手藝比起他的師父和師弟 都要好上許多。就憑少年很有耐心地將他的頭髮打結處慢慢梳開,修剪梳齊再整 理好,就比看到一團打結的頭髮時直接拿剪刀剪掉的師弟來得更用心許多。     和少年相處幾天下來,大俠越來越覺得少年是個好徒弟。他不禁有點嫉妒將 來成為少年徒弟的那個人……     不,他不該這麼想。這麼想不就跟管家故事中描述的「天下第一的大俠」一 模一樣了嗎?他可是師父的徒弟,就算是沒有什麼成就,武功也不怎麼樣,大俠 最重要的「俠義」兩字他還是懂的。     「怎麼了,不滿意嗎?」少年放下梳子,眼中流露出不安的神色。     「不,只是想到了一些事。」大俠用微笑安撫少年,「你的手真巧。」     「可惜,手巧並不能讓我找到一個師父。」少年露出不符年齡的苦笑,一點 也不像是十歲的孩子。     「難道從來沒有一個大俠看上你嗎?」     少年搖搖頭,「不是,的確有幾個大俠看上我,但我並不喜歡當他們的徒弟 。」     「為什麼?」     「因為沒有感覺。」     感覺?     大俠對這個太過新鮮的詞彙有點陌生,但大概知道那和「緣分」的意思有點 接近。他十分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才能得到少年的青睞,「你有遇過有感覺 的大俠嗎?」     「您。」     「泥?」大俠一臉困惑。他沒聽過說過江湖上有哪位大俠叫「泥」,如果說 是姓倪的大俠倒是有幾個,但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為什麼少年特別欣賞?     「就是您,大俠您是唯一一個讓我想當徒弟的人。」少年注視著大俠,真摯 地問,「您能不能收我為徒?」     「我……」面對這麼直接的告白,大俠就和天底下千千萬萬個大俠一樣完全 沒有做好被告白的準備,因此沒有經過大腦思考就隨便找了個理由想搪塞過去, 「我還沒有決定好是不是要收徒弟。」     有一瞬間,大俠以為少年的眼淚會要掉下來。     但少年只是放下梳子,轉過身去不讓大俠看見他的表情,「我想出去逛一逛 。」     「那個……」大俠不自覺地想出口挽留,可是話到了嘴邊卻又不知道該說什 麼。當少年回過頭來,用一臉期待的表情看著他時,大俠又再次退縮了,「路上 小心。」     少年又露出苦笑,但他只是點點頭,「我會的。」     大俠和少年都沒有注意到在角落裡,一直有個人在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     有句話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現在是「大俠收徒,管家在後」,從一 開始看到最後的管家咬著手帕,氣得發抖,「這、這……」     竟然要十歲的少年先告白,然後又因為害羞而拒絕人家。這實在是太過份了 ,明明就是兩廂情願─大俠不想讓少年成為別人的徒弟,少年只想成為大俠的徒 弟─的事,為什麼還要拒絕呢?大俠一定會後悔一輩子!     這樣可不行。     要是他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親眼看到,管家說什麼也不能不管。主人既然 要他讓大俠有賓至如歸的感覺,他就不能不干涉,一定要讓大俠感覺到「家人」 般的溫暖。         □       一直到傍晚,少年都沒有回來。     大俠也不由得開始擔心,在管家說了句「擔心就自己去找」之後,就外出尋 找少年。     由於太陽已經完全,街道上的行人不多,大俠繞了兩回也沒見到少年,正想 著要不要請管家派家丁來幫忙尋找時,一陣吵鬧聲從小巷裡傳出來。     「沒人要的孩子,沒人要的孩子……」     一群腰上掛著某大門派令牌的孩子們一邊唱著歌,一煙將少年逼向牆角。     惡意的天真是最可怕的武器,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深深地刺痛少年。大俠 幾乎可以看到他被刺的千瘡百孔的內心,正在滴血。     少年握著拳頭,渾身發抖。     憤怒有一半來自於這些同齡孩子的殘酷,另一半來自於對自身處境的無能為 力。     深吸了幾口氣之後,少年緩緩地鬆開拳頭。即使他揍了這幾個孩子,也不能 改變事實。他必須要忍耐,往後幾十年的人生,他都要不斷地忍耐。     「沒人要的孩子,沒人要……唉喔。」其中一個孩子按著肩膀,跪在地上。     「你竟敢打人。」另一個孩子不明究理,只當少年打了人,指著他大喊,「 這小鬼打了人,他是兇手。」     「我、我……」少年本來想說我沒有,但看那孩子肩上流出鮮血,想來也知 道是有人出手幫了自己。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不該分辯,只是著急地看向左右, 想要找出幫忙他的人是哪個孩子。     目光環繞一圈,每一個孩子臉上都是恐懼和譏嘲,恐懼是因為他們認為同伴 受傷是少年出手;譏嘲則是因為他們看不起少年。     沒有人會幫自己,少年苦笑。     即使如此,少年還是絲毫沒有退縮的念頭。     當孩子們一擁而上向他揮拳時,他並沒有逃走,而是蹲了下來用雙手護住頭 部。不斷地告訴自己,他不怕、他不怕。     「你們這些孩子在幹什麼?」少年忍得住,大俠可就忍不住了。原本只是想 出手警告那些孩子不要欺負少年,哪知道少年不躲不逃,而孩子們不但沒有被嚇 倒,反而變本加厲地想要傷害少年。     「你是大俠。」其中一個孩子一眼就認出大俠的臉孔,「是武林盟主的朋友 對不對?」     一聽到大俠是武林盟主的朋友,有幾個孩子就露出了貪婪的神情。雖然他們 都已經有了師父,可是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爬,能夠成為身為武林盟主好友的 大俠的徒弟離他們的目標當然更近一步。     「不錯,我是大俠。」大俠的目光掃視周圍,「你們……你們這些孩子想對 我的徒弟做什麼?」     「他不是……」孩子們本來想說少年是沒人要的孩子,但看大俠一手搭在少 年的肩上,忽然間懂,「是你出手傷人,是你。」     「是我。」大俠微微抬起頭。     即使平常看起來是那麼不中用,大俠畢竟是大俠。這群欺負人的孩子互相看 了看同伴,很快地達成一致的決定。     「快跑,不要讓他追上了。」     不知道是哪個孩子大喊,一整群的孩子向四面八方逃竄,一下子就消失無蹤 。大俠也沒有意思要追上去,只是站在原地。     當孩子們散去之後,少年不著痕跡地撥開大俠的手,「謝謝。」     「你怎麼會惹上那群孩子?」不是他太多疑,畢竟少年是從外地到江南來, 這群孩子怎麼會知道少年沒有師父?又怎麼會特意找少年的麻煩?難道是他在武 林盟主家裡說的話被哪個孩子聽到了?     「沒什麼,就只是碰巧遇上了。」少年搖搖頭,一臉無辜,「我也不知道為 什麼他們找上我。」     「……也罷。」雖然感到有些奇怪,但大俠沒有多想。     世上巧合之事如此之多,這也許只是其中一件。而且,比起一群孩子找少年 的麻煩,另一件事情更加困擾他,那就是少年拒他於千里之外的態度。     方才他只想著要替少年解危,不自覺地脫口說出「少年是他的徒弟」,話說 出口時他並不後悔,但孩子們一哄而散時,大俠不免有點擔心少年會以為他真的 要收少年為徒。但是,少年不知道是對大俠收他為徒的事情死了心,還是從頭到 尾都沒有期望過大俠會收他為徒,不但沒有試著親近大俠反而保持著一段距離。     大俠那小小的自尊心,有一種被刺傷的疼痛感和空虛感。     看到大俠為難的表情,少年冰雪聰明,善解人意,怎麼會不知道大俠心中所 想,「我知道你只是想幫我,才會說我是你的徒弟。放心,我不會纏著你。」     驚覺到自己臉上的表情傷到少年,大俠試著想要彌補,「也不完全是……」     「沒關係的,你不用安慰我。」少年搖搖頭,「我沒關係、我沒關係。」     一股強烈的罪惡感由內心升起,大俠幾乎要脫口說出我收你為徒,但馬上又 忍了下去。他不能收少年為徒,他可以不在乎資質,但他們之間沒有緣分。     大俠看著自己空空盪盪的小指和少年空空盪盪的小指,竟有種說不出來的難 過。     大俠認為一定是少年的遭遇太過可憐,所以自己才會這麼難過。像他這麼沒 有資質的人都可以找到師父,為什麼少年這麼美好的人卻不行呢?     上天不公,身為大俠他一定要代天行道!     一股熱血衝進腦袋,大俠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對自己也對少年發誓,「我一 定會替你找到一個好師父。」     少年只是艱難地扯了嘴角,還是回答同一句話。     「我沒關係,真的、真的沒關係……」         □       夜深人靜,大俠卻怎麼樣也睡不著。     少年的話一直在他的腦海裡縈繞不去。     沒關係、沒關係……     真的沒有關係嗎?那帶著眼淚卻死撐著不掉下來眼神,看起太過悲哀,讓大 俠怎麼樣也忘不掉。要是他沒有師父的遺願要完成就好了……這時的大俠並沒有 察覺到他從不想收少年當徒弟,變成了不斷找藉口阻止自己收少年為徒。     內心的想法在不知不覺中轉變,以致於大俠完全沒有發覺。     生怕吵醒少年,大俠用眼角餘光觀察。     不知道是夏天太過炎熱,還是因為很少和其它人睡在一起,少年縮著身體靠 在牆邊,被子已經被踢到一旁。     「怎麼說都還是孩子嘛。」忍不住輕笑出聲。     雖然有著超齡的成熟心智,但少年畢竟還是個孩子,仍孩子氣的一面。只見 大俠臉上露出微笑,翻身替少年的被子往上拉。     就在那瞬間,利刃由床舖之下突穿而出!     尖銳的白刃上沾了鮮血,看起來分外的淒厲。         □       大俠這輩子有許多驚險萬分的經驗,從沒有一次像這一回這麼驚險。     不知道在哪裡沾到血跡的刀刃從床舖底下捅上來的時候,大俠好巧不巧正好 翻身去拉少年的被子,就這樣千鈞一髮地避過這致命一擊。     一擊不中,刺客就失去了再一次攻擊的機會。大俠在刀刃突穿而出的一瞬間 ,一掌往床舖底下劈,當場將床舖劈成兩半。     「出來!」大俠在怎麼溫和終究是大俠,他一聲怒吼就將床舖底下的刺客震 至耳鳴,搖搖晃晃、歪歪倒倒地從床底下往上躍。     情急之中,刺客為了保命隨手抓住一旁的少年當作人質。     大俠瞇起了眼。     一閃而過的恐怖殺意,讓刺客下意識地勒緊少年的脖子,「你最好不要有動 作,否則你的徒弟就性命不保。」     他不是我的徒弟。大俠在心中回了一句,但他很聰明地什麼都沒說,相反地 ,他用沉穩的語氣說,「你是誰派來的刺客?」     「我是誰派來的刺客不重要,重要的是,武林盟主你必須死。」     武林盟主?     大俠先是一愣,接著就明白怎麼一回事。刺客想必是沒有見過武林盟主的長 像,只因為他睡在武林盟主的床上就誤以為他是武林盟主。     照理說,只要大俠說自己不是武林盟主就沒事了,事實上卻正好相反。要知 道刺客這個行業也是走信譽路線,要是讓客戶知道刺客刺錯了人而且還沒刺死, 那刺客這輩子就完了,只能回去當大俠養家糊口。所以,要是讓刺客知道大俠不 是武林盟主,刺客一定會將大俠和少年一併滅口。     大俠不動聲色,打算拖延一點時間,「為什麼我必須死?」     「沒有為什麼,你也別想利用這點拖延時間。」刺客經驗老道,一聽就知道 大俠的目的。他壓低了聲音說,「我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你自己自盡,我就放 了你徒弟;另一個是你不自盡,我就殺了你徒弟。」     再說一次,他不是我徒弟……算了,隨便什麼都好。     大俠聳聳肩,既然刺客不讓他拖時間,那也有不拖時間的解決方法,「可惜 ,你說兩條路我都不喜歡。」     他手暗中一捏。這刺客一定不知道他練了失傳兩百年的彈指神功,只要刺客 的頭從後少年背後露出半個,他就能在刺客的腦袋上開出一朵血花。     「要選第三條路也可以,那就是你死,你徒弟也死……」刺客的話還沒說完 ,眼前忽然變成一片血紅。     有一瞬間他以為世界變成紅色,但在下一瞬間他又以為是自己臉上沾滿了血 。只是,刺客並沒有猜中正確的答案。     當他痛的眼睛爭不開的時候,才知道自己的雙眼被灑了一大把辣椒粉。     出手的人不是大俠,而是毫無武功的少年。     「你這小兔崽子。」刺客捂著自己的臉,刀一偏就要斬斷少年的脖子。     大俠手指連彈兩下,兩道利如刀任的真氣就穿透刺客的肩膀。肩部受創,刺 客也握不住刀,手腕一鬆就聽到金屬撞地的聲音。同一時間,大俠已經搶至刺客 身前,一掌劈向刺客的腦袋。     刺客也不是省油的燈。既然這次任務注定要失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他也顧不得什麼名聲信譽,將少年當做擋箭牌往大俠的方向一丟。趁著大俠接 住少年的空檔,施展輕功竄逃而去。     沒能擒下刺客的大俠也無意追擊,低頭查看少年的狀況,「你沒事吧?」     「我……」少年的唇微微地顫抖,方才的勇氣此時已經蕩然無存,只剩下一 個十歲孩子面臨生死關頭時的恐懼。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卻已經開始凝聚水氣 ,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掉下眼淚。     大俠柔聲地安撫他,「深吸一口氣,慢慢來。」     「我、我……」少年連牙齒都在打顫,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沒關係。」大俠嘆了一口氣,將少年摟入懷中,「沒關係,你想哭就哭出 來,我不會說出去。」     好一會兒之後,少年抓著大俠的袖子,開始在大俠的懷裡放聲大哭。         □       「聽說你遇到刺客?」     一天之後,接到好久遇到刺客,馬上披星戴月趕回家的武林盟主進門的第一 件事,就是把躲在他房裡睡回籠覺的大俠叫起來。因為武林盟主的頭銜樹大招風 ,這幾年來他的確遭到不少眼紅人士的明槍暗箭。他原本也不以為意,但這次差 點傷到大俠就未免太過分了一點。     重點是,他長得和大俠哪裡像了,他可比大俠英俊瀟灑多了!     「只是一個刺客而已,不用大驚小怪。」大俠半夢半醒之間被吵醒卻一點也 不生氣,「我們好久沒見面了,要不要喝點酒聊聊這幾年的事?」     「別想轉移話題。」視破大俠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心態,武林盟主一 句話就堵住大俠的嘴,「我擔心是因為這次是『我的身份』讓你惹上麻煩。」     「其實是我替你添麻煩了。」大俠不好意思地說。     「不,你一點也不麻煩。」武林盟主比了比外頭,有個少年一直在門外,也 不知道待了多久,似乎是累到站著就睡著了,「外頭那個是你的徒弟嗎?」     「他不是……」大俠微微皺起眉頭,竟然連武林盟主都誤以為少年是他徒弟 ,這些人到底是從哪一點看出少年是他的徒弟,「我帶他來是想問你要不要收徒 弟。」     「問我?要我收你的徒弟當徒弟?你該不會是棄養徒弟吧?」他可是不收流 浪徒弟喔。     「他不是我的徒弟。」     「他不是你的徒弟?」武林盟主不相信地挑起眉,「你和他之間有很深的感 情,我看得出來。」     「但我和他之間沒有紅線。」     「紅線?」武林盟主露出奇怪的表情。     要當武林盟主要懂很多事情、看很多難看的書,他自然也讀過許多有關於紅 線的故事。但不管是哪一個版本的紅線,都和一個沒有頭髮,鬍子很白,卻充滿 惡作劇性格的老頭子有關係,沒聽說過和大俠或是少年有什麼瓜葛。     「師父常說人和人之間是緣分,我記得有緣分的人之間會有紅線。」     大俠很認真得解釋,武林盟主卻只想大笑。     到底是哪個天才告訴大俠「緣分就是紅線」?他想將這個妖言惑眾的傢伙亂 棒打死。不過,亂棒打死這件事可以稍等一會,他得要繼續誤導……呃,是糾正 大俠的錯誤觀念。     「你當然找不到紅線了。」     「為什麼?」     「因為緣分是看不見的東西,你說的『紅線』也同樣也是看不見的東西。」     「既然看不見,你怎麼知道他和我之間有緣分?」     「問這麼多做什麼?你未免也變得太聰明了吧。」武林盟主小聲地嘀咕著。     「什麼 ?」     「沒事、沒事。」武林盟主搖搖頭,「我只是說因為緣分是當事者自己看不 見,旁觀者卻一清二楚。你和他之間的緣分,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看得清清楚楚啊。     大俠沉默不語。武林盟主說得沒錯,這幾天下來,他和少年之間總有一種無 法形容的默契,無法形容的感情。有點像是師徒,有點像是朋友,又比這兩種感 情更加親密。     不自覺地舉起自己的小指,大俠自言自語地說,「這上面真的有紅線嗎?」     他轉過頭。     只見,少年的小指也正微微地顫動著。         □       一晃就是三天過去,大俠和少年相伴的時間也到了終點。     「你真的不考慮拜武林盟主為師嗎?」看著少年收拾行囊的背影,大俠不厭 其煩地再問了一次。     「不。」少年搖搖頭,露出有些為難的笑容,「雖然武林盟主人不錯,但我 和武林盟主之間沒有感覺……嗯,沒有緣分。」     大俠不明白。     少年明明是想成為某個大俠的徒弟,現在武林盟主願意收他為徒,他卻這麼 堅定地拒絕。在武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成為武林盟主的徒弟,少年卻只是搖頭 。     大俠低著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指,又想起紅線。     難道,真的有紅線嗎?     「沒緣分的話自然勉強不來。」不知道何時出現的武林盟主拍了拍少年的肩 膀,對被拒絕這件事完全不以為忤,「話又說回來,這一路上你遇過和你有緣分 的人嗎?」     「有啊。」少年點點頭。     「真的嗎?」武林盟主臉上露出吃驚的神情,內心卻一點也不意外。他早就 看出這個少年的心意,只不過順手做點好事,「是哪一位大俠被你看上了眼?不 如你說來聽聽,說不定我能夠幫你介紹。」     沒有回答武林盟主的問題,但少年飄向大俠的目光已經洩漏一切。     唉,孽緣啊。     武林盟主在心中替大俠默念三次南無阿彌陀佛,然後就毫不客氣地把大俠出 賣掉,「好友,你為什麼不收他為徒弟呢?」     燙手山芋突然被丟到自己手上,還在思考「紅線是不是真的看不見」的大俠 一時之間沒想到找藉口,只是隨口應了一句,「那也要他願意才行啊。」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很想當你的的徒弟,你能收我嗎?」少年怯生生地 問。     「我……」大俠應該要拒絕少年,但少年的眼中有一股藏不住的渴望,他看 得清清楚楚。武林盟主曾經對他說過,一個人能不能成為大俠、成為武林盟主或 是魔教教主和資質一點關係也沒有,重要的是決心。     少年比大俠自己更有決心吧?     想了一想,又想了一想。     最後,大俠點了點頭,「好啊,我收你當徒弟。」     少年的眼眶裡的淚水就像是瞬間蒸發一樣消失不見,他馬上雙手抱著拳、單 膝跪下,「謝謝師父。」     聲音還是十歲少年才有的童音,但拜倒的氣勢、說話的語調卻一點也不像是 十歲少年,感到殺氣的瞬間,大俠連退了兩步。     「你……」     「師父?」察覺自己嚇到師父,少年連忙抬起頭來。     只見少年又換上了眼淚快從眼眶裡掉出來的表情,並沒有任何的殺氣。大俠 認為一定是自己看錯了,十歲的少年怎麼可能有足以比美武林盟主、魔教教主的 殺氣呢?嗯,一定是他看錯了。     在安慰自己沒有受騙上當(?)之後,大俠又問了一個問題。這個問題關乎 少年未來的發展,他也可以知道到底自己有沒有機會完成師父的遺願──     「你將來想當什麼呢?」     當武林盟主?     還是當魔教教主?     不管是哪一個,不管有多難達成,大俠都打算盡自己的全力幫助少年完成心 願,就算少年不一定有足夠的資質。     出乎大俠的意料之外,少年(現在已經是徒弟)的志願和他想像的完全不一 樣。     「等我長大之後,我要和師父成婚。」     對於徒弟的發言,大俠與其說是興奮,不如說是震驚。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傳說,和師父結婚的超困難結局啊?好像有點太過容 易喔。思考了幾秒鐘,大俠決定要保持他的完美好師父形象,於是,大俠對著他 的徒弟微笑,「乖徒弟的願望還真特別,那師父就等你長大喔。」     一直在一旁觀禮的武林盟主用手指搓了搓下巴。他怎麼覺得有些地方怪怪的 ?算了,還是不要多想,反正結局好一切都好……應該沒錯吧?     武林盟主樂天地認定事情應該會就此結束。     殊不知,事情才正要開始。         【章二‧一段愛與大俠的故事】       八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要讓一個少年轉變為成人已經足夠了。     大俠的徒弟─當年的少年─現在已經是個比師父個子還高,外表俊美的美青 年,也是江湖上人人注目的新一代俠者。     大俠忍不住感嘆,常常聽老一輩的人說「小時候胖不是胖」,「小時了了、 大未必佳」這些老掉牙的話,他總以為這些話只是用來安慰人。直到親眼目睹自 家乖徒弟從長相普通的少年,在八年之間臉型改變,身高改變,變成翩翩美青年 的過程,他才不得不承認,老人家講的話很有道理,不能不聽啊。     除了感嘆之外,大俠本身也感到頗欣慰。     雖然說這八年間,徒弟照顧他比他照顧徒弟多,徒弟的名聲比他的名聲高, 甚至連好友武林盟主也是相信他徒弟比相信他多,但他一點也不嫉妒。因為是自 己的徒弟,就算絕大多數都是徒弟本身資質優異才有今日的成就,多多少少也有 自己栽培灌溉的成果嘛。     看這身材、這武功、還有不可限量的前途,大俠實在是越看越滿意。     師父啊,您在天之靈一定會和我一樣,十分欣慰,我的徒弟、您的徒孫,是 這麼優秀的一個大俠……     「師父?」     察覺到師父的視線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徒弟將注意力從手中的地圖移到師父 身上,跟隨大俠八年,他很清楚自己的師父有什麼樣毛病。     大俠的小毛病不少,但徒弟一點也不覺得這些毛病有什麼問題。雖然大俠和 一般人相比太容易分神、喜歡傻笑、還有在最危急的情況之下依舊固執地要照原 訂計畫進行,但在徒弟眼中看來,不但不影響大俠在他眼中的地位,還相當可愛 。     但也不是所有的毛病都可以用一句話帶過。     大俠有一個最大、最嚴重的毛病在這八年內完全沒有改善過,那就是「反應 遲鈍」。     可能是仗著自己武功高強,這幾年又有徒弟幫忙照看背後,大俠的反應是一 天比一天還要遲鈍,不只是對痛覺反應很慢,不只是對眾人的羨慕嫉妒恍若未聞 ,甚至全武林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徒弟看他的眼神不對勁,大俠本人還是毫無感 覺。     遲鈍的程度,讓人忍不住替徒弟掬一把眼淚。     但徒弟本人倒是認為,這種程度的遲鈍,並不是很糟糕的一件事。甚至,對 他來說還算是好事。要是大俠更有自覺一點,在這八年間他應該已經把大俠給嚇 跑,或者是等不及他長大成人。     「沒事、沒事,只是很滿意你這個乖徒弟啊。」雖然大俠也不過二十八歲, 但已經有了當父親的心情。     心滿意足地收回視線,把注意力放回桌上。     桌上的食物口味清淡,雖然盤數不多,卻相當精緻。自從大俠一門的帳本由 徒弟打理的那一天開始,就一直維持這樣重質不重量的原則。     這可苦了大俠。     身為一個健健康康,還在發育中(?)的大俠,他的胃口一向很好,但並不 挑。粗茶淡飯也好,滿漢全席也好,重要的是一定要吃飽。     「我說乖徒兒啊……」     「怎麼了?」徒弟再次從地圖中抬起頭來。     「我們幾時可以再去吃點好吃的啊。」     「這是鎮裡最好的客棧,菜也是最好的啊。」徒弟指著桌上的幾道菜說,「 我的份也給你,應該很夠了。」     「唉呀,這該怎麼說……」大俠有點不好意思地摸摸肚子,「你也知道為師 嘴饞,把你的份也吃掉怎麼好意思,替我加點幾個饅頭就好。」     雖然嘴上說著不好意思,大俠的筷子已經伸向只剩下半邊有肉的清蒸鮮魚。 看到大俠這副饞樣,徒弟也只能苦笑。     「師父。」     雖然徒弟的聲音不大,也沒有特別提高,大俠還是嚇了一跳。縮回筷子,一 臉無辜地看著徒弟,「不行嗎?」     「不是不行。」徒弟苦笑,「師父,你知不知道這一個月來,您已經胖了十 斤。上一次請御醫替您看診時,御醫已經交待我要看好,別讓您的腰帶越來越緊 。」     「你騙我吧。」這下子換成大俠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那個、那個御醫… …哪時候知到我胖了十斤?他一定是隨便說說,你不要相信。」     「可是我不能不信,因為我親手抱過。」     「什麼?」     「七天前我們去少林寺拜訪,您誤闖十八銅人陣時,我扛著您出來時就發現 您胖了。」徒弟認真地說,「師父,為了我們美好而長久的未來著想,您一定要 克制一下。」     「好啦、好啦。」大俠皺起眉頭。     要他不吃,真的是要了他的命。但是,再胖下去的話,他說不定就會被徒弟 嫌棄了,這樣子不就完成不了師父大俠的遺願了嗎?想來想去,大俠還是決定再 忍一下。     看大俠這麼可憐的模樣,徒弟嘆了一口氣,終究還是心軟了。他揮手叫店小 二再準備幾個饅頭。     「算了,反正接下來有得師父忙了。」     「我?」看到熱騰騰,軟綿綿的饅頭被端上桌,就發自內心感到幸福的大俠 隨口應了一句,「交給你來辦就好了啦。」     「這可不行,武林盟主有交待,這次一定要由您親自出馬。」     當了大俠,就有很多交際應酬和武林盟主指派的工作。通常是去哪個武林門 派露個臉,或是替武林盟主宣揚一下同盟的威嚴。不過,也有一些比較危險的任 務,比如說是救人、處理一些武林糾紛,最討人厭的工作就是考察某某門派適不 適合再留在武林同盟裡。     這年頭加入武林同盟好處處多多,人多好辦事,門派多好互相照應,每年申 請要加入武林同盟的門派很多。對武林盟主來說,管理這麼多門派也是很傷腦筋 的一件事情,只好派出大俠們暗中考察。     「唉呀,小盟他不會這樣講啦。」這一點,大俠倒是很有把握。他和武林盟 主認識很多年了,稱呼從武林盟主變成盟主再變成小盟,兩個人對彼此的性格再 了解不過。武林盟主絕對不可能把任務交待給他,「他說交給我的意思就是交給 你,因為你比我可靠得多了。」     我只要有得吃,養好你這個乖徒弟就行了。     「……這樣想也可以。」徒弟苦笑了一下。     大俠並沒有猜錯,武林盟主交待任務的對象並不是大俠,而是徒弟。     這一次,大俠和徒弟奉派到某個山寨來考察。山寨的名字不是重點,管他叫 做黑風寨還是紫禁寨,總而言之是有寨主、二頭目、三頭目的山寨一座,山賊一 群,所以徒弟也懶得再去記是什麼寨。     反正什麼山寨不是重點,他們只要做做樣子,接受一下招待就可了。     徒弟一直很希望把這種「簡單」又可以「出名」的工作讓給大俠來做,好好 維護一下大俠的名聲。     特別是最近常常聽到,「那個大俠是靠他的徒弟」這種不負責任又不了解狀 況的流言,他認為有必要好好地導正視聽。可是徒弟的提議卻不被武林盟主接受 ,認為還是由他出馬比較安穩一點。     雖然沒能說服武林盟主,但徒弟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就接下任務。反正,任務 到了他的手上,他自然有辦法把事情辦得風風光光,像是大俠處理好的一樣。         □       好人有好人的打算,壞人也有壞人的打算。     身為「徒弟不記得名字的山寨」的寨主,他的心裡當然也有打算。     自從加入武林同盟之後,他們就一直打著武林同盟之下唯一山賊的名號在劫 富濟貧,順便從中賺取一點金錢以維持生計。原本這樣過日子也不錯,畢竟寨主 生平無大志,只求山寨不要在他手上倒掉就好。但現在加盟武林同盟的山寨越來 越多,這招越來越不管用。寨主也只好縱容手下做點「生意」好維持生計。     只是,寨主沒想到才不過一年左右,武林同盟竟然就派大俠到山寨來考察。     如果只是大俠一人前來並不打緊,但和他同行的還有大俠的徒弟。寨主聽過 徒弟的名聲,雖然人家常說見面不如聞名,但就算打個折扣,徒弟能得到武林盟 主的信任,應該也是很難應付的高手……越想越就越覺得不是好好招待就可以解 決的問題。     招待不能解決的問題,寨主實在想不出其它可以應付的方式……乾脆就這樣 什麼也不管好了,頂多只是不能打著武林同盟的招牌,應該不至於倒閉吧?     就在寨主打定主意要放棄時,卻有個屬下突然出聲。     「看寨主眉頭深鎖,是不是有什麼煩惱解決不了?」皇宮裡有佞臣,寨裡就 會拍馬屁的人。而寨中地位排行第二的二頭目,就是那個專門拍寨主馬屁的手下 ,「屬下雖然不才,還是替您分憂解勞……」     「我煩惱的是即將到要到本寨來考察的大俠。」     「大俠?」二頭目一臉疑惑。     「武林盟主派大俠前來,絕對不是例行性考察如此簡單。」     「原來如此,寨主的深謀遠慮,真不是小的能……」     「你夠了沒有,馬屁老二。」明知道寨主煩惱什麼,卻偏偏要裝作什麼都不 知道,等到寨主說出來再補上一句深謀遠慮,老二拍馬屁是拍成了習慣,不拍就 不會說話了?三頭目瞪了二頭目一眼,他就是看不慣二頭目這種刻意的態度,「 你要替寨主分憂解勞,不如跳支舞來娛樂寨主好了。」     「話不是這樣說,我是真的不知道啊。」雖然被三頭目給搶白一頓,二頭目 還是一臉笑意,完全不以為忤,「如果老三你有什麼辦法,不如說來聽聽吧?」     「這……」三頭目一時之間答出來,「你又有什麼辦法?」     「我有一個小小的想法,但不知道寨主願不願意聽聽看。」     事實上,二頭目也不是毫無能力之人,只不過他更崇尚「與上司打好關係」 這條為官之道。就是因為這點,他才會被排行第三的三頭目看不起。     寨主本人倒是對這兩名個性不同的屬下一向公平看待,無論是二頭目的柔軟 身段,或是三頭目的自尊剛毅,他都相當欣賞。     寨主點點頭,「有什麼想法你就說出來吧。」     「在大俠……或者該說是大俠的徒弟要前來本寨考察時,我就派人調查過他 的底細。這人的確是來歷不明,身份特殊,只知道他是在十歲時成為大俠的徒弟 ,卻沒有聽說過他十歲之前的事。」二頭目一字一句,刻意拉長,引人好奇。     「你有屁就快放。」三頭目沒耐性,聽二頭目說到一半就皺起眉頭。     「我這不就是要說了嗎?」     「你明明就是刻意繞圈子……」     「我怎麼敢在寨主面前繞圈子啊。」二頭目一臉無辜。     「你、你……」     三頭目氣極敗壞,眼看就要和二頭目打起來,寨主連忙出來圓場,「好了、 好了,稍安勿躁,就讓老二繼續說下去吧。」     「哼。」三頭目生氣地別過頭,卻還是豎起耳朵專心聆聽。     「雖然徒弟的家世背景全都不明,卻也不是毫無弱點。雖然我們不能從他的 過去下手,但經過我的調查,他的弱點顯而易見。」     「到底是什麼弱點?」拐彎拐太多,連寨主也有點急了。     「他的弱點就是大俠。」     「大俠?」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弱點是什麼意思。     「沒錯,就是徒弟的師父,大俠。」二頭目得意地說,「我早就調查過,這 位徒弟對他的師父似乎有特殊的感情,在武林同盟交付的任務中,幾次不甚成功 的任務都是因為大俠出了點意外而被干擾。因此,我建議寨主可以從大俠這方面 下手。」     「對大俠下手啊……」寨主陷入沉思,一時無法做出決定。     要向大俠下手也不是不行,只是大俠是為很神秘的人物,在江湖上打混這麼 多年,竟然沒有人記得他做過什麼大事,也沒人知道他的得意絕學是什麼,只知 道他有個名聲顯赫的師父也是當大俠,還有個名聲顯赫的徒弟,另外有兩個好友 ,一個是武林盟主,一個是魔教教主。仔細想想,大俠這個人彷彿很平凡,只是 圍繞在身邊的人都很出色,自然而然就會被認為也很出色。     「如果寨主有所疑慮的話,不如讓屬下來處理好了。」二頭目再次開口。     「你有什麼辦法嗎?」     「屬下現在還沒想出辦法,但只要讓屬下靠近一些觀察,一定可以看出大俠 有什麼破綻或是不足之處。」二頭目信心滿滿。     「好吧,既然你要想辦法的話……」抱持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情,寨主決定 將這個任務交給他信賴的的二頭目,同時也不忘叮嚀,「你可不要太小看大俠。 」         □       大俠是風捲殘樓,徒弟是氣定神閒。     這可不是比武也。完全不知道寨主和他的山賊正在計畫怎麼料理大俠和徒弟 ,大俠和徒弟現下比較關心桌上的料理。滿桌菜餚雖然談不上山珍海味,不過在 這個平凡的小鎮裡,已讓兩人十分滿意了。     「吃慢點。」徒弟沒有動幾下筷子,倒是茶喝得比較多。     「我已經很節制啦。」大俠沒兩下就掃光的半壁江山,不過吃像優雅,倒也 不至於太難看,因此徒弟只是微笑並不阻止。     有時候,徒弟也很羨慕大俠這份吃了卻不會胖……不,更正,是吃了卻不會 胖太多的本錢。他自己是吃的清淡,胃口也不好,所以身材顯得清瘦。在這八年 之間,大俠一向很少節制。這八年下來,大俠目前的模樣竟還算是剛好也不容易 。     在徒弟放下筷子之後不久,大俠已經將桌上的食物一掃而空,而且還不滿足 ,「乖徒兒啊,怎麼沒有甜點?」     「不是已經有了八寶甜湯了。」     「這不夠啦。」大俠摸了摸肚子。     「我看不是不夠,是你又看上了街上的什麼吧?」     「知我者徒弟也。」大俠心虛地笑了兩聲,「但是,你不也覺得街首的糖葫 蘆看起來很不錯嘛?」     「我有說過嗎?」     「拜託啦。」大俠雙手合十。     這段對話實在看不出誰是師、誰是徒,徒弟也只能苦笑,「好吧,只有一串 。」     大俠一聽立刻喜上眉稍,「你真是我的乖徒兒啊。」     「有吃就是爹,你真是隻嘴饞貓。」     「乖徒兒,就算你不給,頂多就是變成不乖徒兒而已。」一想到等會就可以 買糖葫蘆,大俠心滿意足。     徒弟忍不住搖頭,卻不自覺地嘴角揚起。     他知道要大俠完全將控制住口腹之慾其實不大可能,偶爾放鬆一下,大俠才 至於因為逼得太急而走向極端。雖然徒弟有時候也會壞心地想,他也想知道大俠 的極端在哪裡,到底是五十人份的食物還是一百人份的食物呢?反正是武林盟主 買單,若不是為了大俠的健康著想,他實在很想知道。     走出飯館,大俠和徒弟直奔街口。挑了老半天還挑不出最大的一串,最後是 徒弟妥協,買了兩串。     「師父,這樣你可以滿意了吧?」     「當然了。」大俠微笑著將其中一串遞給徒弟,「來,一半分你。」     那著那串糖葫蘆,徒弟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師父,我不是小孩子了。」     「不是小孩子也可以吃啊。」大俠輕輕彈了下徒弟的額頭,「我們師徒有多 少年沒有過這樣單純愉快的日子了,就讓我享受一下當師父的樂趣啊。」     「師父,你每天都在過這樣的日子啊。」     「咦,有嗎?」被徒弟一語戳破,大俠搔著腦袋,一臉無辜的笑容,「徒弟 啊,你就是太老成啦,小孩子就該有小孩子的玩心和任性啊。」     徒弟挑起眉,不置可否。眼看兩人已經走到預定留宿的客棧前,正打算住進 時,徒弟卻停下的腳步,「師父,外面那個人該怎麼處理?」     「你也發現了?」     「他的跟蹤術不到家。」     「是你的功力越來越高了。」大俠說,「他愛跟就讓他跟吧,反正我們師徒 沒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他跟個一兩天就會自行離開,別管他。」     「如果他在我們的酒和食物中下毒呢?」     「咦,這個……我倒是沒有想到那麼多。」大俠愣了一下,他可是從來沒有 想過這個可能性,「那要把他趕走嗎?」     「……算了,要是他有膽下毒再說吧,目前看來他沒什麼企圖。」徒弟擺擺 手,將這件事情先擱在一旁。     不理會跟蹤者,兩人走進客棧。一見到兩人,客棧老闆馬上走上前招待。     「兩位要住宿,還是要吃飯。」     「住宿。」徒弟將武林盟主的令牌放在桌上。這塊令牌雖然無法調動各大門 派,不過在許多與武林人士來往的客棧、飯館都可以得到免費招待。對於不需要 幫手,但是花費不少(特別是吃的部份)的大俠師徒來說,可以說是最方便的物 品。     「啊,您就是武林盟主派來的大俠嗎?」一看到令牌,老闆的眼神就亮了起 來。     「大俠是我的師父,不是我。」徒弟將大俠推上前。     「您就是大俠?」看看大俠的模樣,老闆不太相信。眼前這個人長得是不錯 啦,不過哪裡有絕世高手的體格和氣勢?可是又看看徒弟,似乎又真的是武林盟 主的使者。     「不用懷疑,我師父是真的大俠,令牌也是真的。」看出了老闆的遲疑,徒 弟連忙補上幾句讓老闆安心。     「我不是懷疑大俠的真假,而是有人交待我一封信要轉交給大俠的徒弟,難 免要小心一點。」老闆拿出一封信交給徒弟。     徒弟拆開信封,裡頭的內容讓他皺起眉頭。察覺到徒弟臉色有變,大俠也緊 張了起來,「發生什麼事嗎?」     「不是什麼大事,武林盟主要我去順路去鄰鎮替他辦一件事。」     「麻煩的事?」     「不麻煩,只是要由我一人前往。」想到要留師父一個人在鎮上,徒弟就有 些不放心,「我可能有兩天時間不在,師父你一個人留在鎮上沒問題嗎?」     「兩天啊?」大俠的神情沉了下來,可是隨即又露出開心的表情,「那我就 可以留在鎮上玩個幾天囉。」     「師父。」徒弟的表情沉了下來。     「好啦、好啦,開個玩笑而已,別這麼經不起玩笑嘛。」眼看徒弟又要說教 ,大俠連忙舉起雙手,「我保證不會亂跑,可以了吧?」     徒弟嘆了一口氣,他實在不太相信師父不會亂跑,但武林盟主交待的事情也 不得不辦。幸好,這一趟路只要花兩天,他只希望師父不會惹出太大的亂子,或 者是──惹出很大的亂子,但他還來得及回來收拾。         □       半夜餓到從床上爬起來,大俠偷偷摸摸地下了床,往廚房的方向走。     雖然住客棧不包括客棧廚房裡的東西隨便吃,不過他已經餓到前胸貼後背, 哪還管得著能不能吃。反正,他有自信以他的武功,偷吃絕對不會被發現。     該說大俠十分幸運,平日什麼也不剩的廚房,偏偏就剩下成堆饅頭堆在桌上 。但到軟綿綿的白饅頭在眼前,大俠眼精發亮,心滿意足。他拿了一個塞進嘴裡 ,連咬幾口的同時又塞了幾個到袖子裡。     大俠並沒有意識到偷吃、偷拿廚房的食物和俠義之名並不相符。不過,也許 在他的想法之中,「借」幾個饅頭和是不是大俠無關吧?     「真餓。」就在大俠塞了不知道第幾個饅頭進肚子之後,他對著後頭揮揮手 ,「那邊的大哥,你應該也餓了吧,不進來陪我嗎?」     背後什麼聲音也沒有,彷彿只是大俠一個人自言自語。     「這位大哥,我吃飯的時候最討厭被人監視,你要是不肯出來,那我就只好 親自請你出來了喔。」大俠舉起手,手上扣著筷子就往外丟。     看似只是隨手將筷子扔出去,卻像是袖箭之類的暗器一般,速度奇快。只是 ,筷子飛到門後,卻沒有落地的聲音。     一個人從門後走了出來,手中挾著那隻筷子,「你怎麼知道我在門後?」     這個人正是山寨的二頭目。奉了寨主之令前來刺探,二頭目一直暗中監視大 俠的一舉一動,他對自己的輕功步法極有信心,即使是大俠也不能察覺才是。     「你問這個問題,我該怎麼回答?」大俠歪著頭,又拿了一個饅頭。他一直 知道有人跟在他的背後,如果是平常也罷,在他吃飯、上廁所也要跟個不停,就 很討厭了。     「你是幾時知道我跟在背後?」     「嗯,幾時嘛……大概是從進這間客棧開始吧。」這個人一定不知道他和徒 弟討論過該怎麼處理跟蹤者吧,還好當時徒弟好像還在煩惱別的事,無心對付跟 蹤者,這個又可憐又幸運的傢伙。     「進這間客棧?那不就是從一開始……」二頭目大吃一驚,他以為自己藏得 很好,沒想到一開始就被這對師徒發現了。     「好啦,你跟久了應該也會餓,進來吧,饅頭分你一半。」     二頭目走進廚房,但他對饅頭並沒有興趣,他有興趣的是大俠。這還是他第 一次看清這位相當有名,可是又不知道有名在哪裡的大俠。清秀的臉龐,談不上 特別俊美,不過也沒有粗曠或是讓人厭惡之處。該怎麼說呢?二頭目只能說,大 俠是個讓人一看就覺得沒有任何威脅性的人。     「我不需要饅頭。」     「那正好,我也不太想把饅頭分給別人。」大俠將剩下來的饅頭全部收入袖 中。     二頭目忍不住咋舌,他剛剛明明看到桌上有至少四、五十個饅頭,要不是在 大俠的肚子裡,就是在大俠的袖子裡。看大俠的袖袋依舊平扁,就算裝了幾個饅 頭,應該也不會超過十個,剩下的部份究竟是進了哪裡?     把這個問題拋到腦後,二頭目已經有了計畫。這一整天觀察下來,大俠被沒 有弱點,卻有一個「習慣」,那就是好吃、貪吃、愛吃。只要是吃的,應該可以 誘騙他上當……     「不如這樣吧,我請你吃全天下最美味的食物,如何?」     「全天下最美味的食物?」大俠果然如二頭目的預料一般被食物給吸引。     「而且是全天下只有一人可以享用的食物。」     「只有一人……嗯,你說的是皇上御廚所做的美食嗎?」大俠搖搖頭,興致 缺缺,「御廚做的菜我早就全都吃過了,不怎麼合我的胃口。」     不合胃口?     看大俠把饅頭當成山珍海味,二頭目還以為可以用御廚的滿漢全席騙到大俠 呢。幸好他早有準備,御廚的滿漢全席不成還有另一樣「天下無雙」的美食。     「非也,你聽過福字小館的水晶糕嗎?」     「喔,這個很有意思。」     福字小館,京城的一家小館子。     菜色不特殊,大廚的手藝也很平凡,但他卻是京城最有名的一間館子──因 為福字小館專作甜點、來歷不名的二廚所製作的點心,是連皇上也願意排隊等候 的絕世珍饈。其中最有名的一道,就是外表透明,像是海水般顏色的水晶糕。不 只是外表動人,入口即化,咬起卻又充滿彈性的極致口感,只要吃過一次就忘不 掉。     這道水晶糕本來是福字小館的名菜,但自從某一天起,福字小館的二廚就再 也不做這道甜點了。據說,這是因為福字小館的二廚是位和當世劍術第一的劍聖 匹敵的劍者,身為劍者的二廚是劍聖的朋友,在劍聖過世的那一天,二廚就發誓 ,他只為劍聖一人做這道甜點。     吃不到的總讓人最懷念。人人都以為只要當上劍聖,就可以吃到二廚做的水 晶糕。沒想到一道甜點,竟然成為武林眾多劍客爭奪第一的理由。     大俠不是沒有想過要嘗一嘗這道傳說中的甜點。但他既非劍術高手,又和二 廚沒什麼交情,最終只能放棄。現在聽到有人要請他吃這道甜點,他差點連口水 都要流下來。     「你真的能拿到福字小館的水晶糕?」     「不打誑言。」     「你又不是和尚,我怎麼知道你是說真的還說假的?」大俠可不笨,「看你 的手就知道你不是練劍的,不是練劍的怎麼有機會成為劍聖,甚至吃到天下第一 的水晶糕?」     「我雖然不練劍,但我的三弟練劍。」老三,不好意思,委屈你一下啦。二 頭目在心裡偷偷地向三頭目說聲到抱歉,「三弟雖然還不是劍聖,但和福字小館 的二廚有些交情,只要他開口,水晶糕不是問題。」     「這……」說不心動是騙人的,大俠承認他光聽就覺得餓了。     這個誘惑,對大俠來說真的是太強烈。     看出大俠心動了,二頭目又推波助瀾,「不瞞你說,這位福字小館的二廚正 在我家做客,也許他明、後兩天就會離開,如果對水晶糕有興趣,不如跟我回家 如何?」     嗯,好為難啊。     大俠的內心陷入天人交戰之中,理智告訴他冒然離開一定會讓徒弟擔心,但 口腹之慾卻催促著他快去。唉,真是為難啊。     「你家在何處?」     「離這裡不遠的山上。」聽到大俠這麼問,二頭目知道十之八九是上鉤了, 「來回只需要半天的時間,如何?」     「好。」只有半天的時間,也許來得及在徒弟辦好事之前回來。在內心盤算 好各種利害得失,大俠打算賭這一把,「我去,不過,我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大俠手一抓,竟像是拎小雞一樣將二頭目拎了起來,扛在肩上,「你的輕功 太差,我背你走比較快點,你只要指路就好。」     「喂,這個怎麼行?」二頭目現在頭上腳下,血氣直衝腦門,有些發暈,「 我是個男子漢大丈夫,這個模樣成何體統?」     「什麼體統不體統,我現在可是趕時間耶,快去快回吧。」大俠拍了一下二 頭目的大腿,不耐煩地問,「快說,往哪個方向?」     「這、這……呃,往西而行。」     「往西?那不就跟什麼山寨同一個方向。」     「只是湊巧而已……」二頭目以為被大俠看破他的計謀,一時之間有些心虛 。     但大俠似乎並沒有將兩件事聯想在一起,或者是聯想在一起了但根本就不在 乎,他只是拍拍二頭目的臀部,「原來你們這裡的人都住在那座山上啊,那正好 ,回頭我還可順便辦點事,這樣乖徒兒就不會發現了,哈哈。」     「呃……哈哈。」二頭目只能陪著乾笑兩聲。     不知為何,他的內心開始浮現一股不好的預感。總覺得誘騙大俠到山寨似乎 是一個不太妙的決定……         □       在山腰處,蒼翠林木環繞著一座山寨。     因為經費拮据,所以在建造的時候並沒有考慮太多的防禦措施,可以就地取 材的就盡可能就地取材,比如說看起來像是古寺改建的正廳就據說曾是哪個武林 名門的所在地;不能就地取材的就以實用為主,能節省就節省,繁複的裝飾不要 ,寬敞好住即可。     看到這麼樸實的山寨,大俠不由嘖嘖稱奇,「這年頭連強盜也不好賺?」     「你說我是強盜?我看你才是強盜。」二頭目話還沒說完捂住嘴。倒不是因 為被發現是山賊而慌張,而是這一趟路上,大俠施展頂級輕功又抄了近路─懸崖 絕壁─而且他還是頭下腳上,昨晚肚子裡的東西全部都湧到喉嚨處,一停下來就 壓不住嘔吐感,「放我下來,你是在搶親還搶劫啊?」     「不好意思,速度快了點,我趕時間嘛。」大俠邊抱歉邊將二頭目放了下來 ,「這也要怪你們山賊住得太偏僻,要是趕不上回去的時間,我擔心我的乖徒兒 會生氣。」     「你以為我們很愛住……咦,等等,你怎麼知道我是山賊?」二頭目連退兩 步,難道他的計畫被揭穿了?     「你不是說你住在山裡?我看這座山從山腳到山頂也就只有山寨而已,既然 住在山寨,那不是強盜山賊還是什麼?」大俠笑咪咪地說,「當山賊也不是什麼 可恥的事情,你可以老實告訴我沒有關係啊。」     「這……」其實並不是可不可恥的問題,是你知道我是山賊還跟我到山寨, 不,是扛我到山寨的問題。也好,這大俠呆呆傻傻,沒什麼心機的樣子,倒是比 較好對付,「你跟我進來吧。」     二頭目說完之後就領著大俠進入山寨。穿過校場、偏廳到二頭目居住的二重 堂,一路上大俠和擦身而過的每一個山賊打招呼,一點也沒有警覺到自己掉入陷 阱的模樣,讓二頭目在心中暗自偷笑。     二頭目不介意大俠再得意一些,等會他布下的三重殺著,絕對會讓大俠笑不 出來。     領著大俠進入二重堂之後,二頭目轉過身來對大俠說,「到了。」     「到了?」大俠左看看、右看看,沒看到水晶糕,也沒有看到福字小館的二 廚,「水晶糕在哪裡?」     「先喝杯茶吧。」二頭目倒了杯茶給大俠,「我進去拿水晶糕出來。」     「太好了,我正覺得口乾舌燥。」大俠不疑有他,接過茶杯後就豪爽地喝掉 半杯。     在他放下杯子時,二頭目又走了回來。只見二頭目兩手空空,根本就沒有水 晶糕的蹤影,大俠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水晶糕呢?該不會我來太晚了?」大俠露出失落的表情。他不在意被騙, 當然也不知道自己被騙,但不管有沒有被騙,他可是冒著被徒弟責罵的風險上山 ,結果竟然什麼都沒吃到。賠了夫人又折兵,徒弟一定會很生氣,「你該不會是 騙我吧?」     「沒錯,傻大俠,我騙你的。我還沒見過比你更好騙的人。」     二頭目露出得逞的笑容,從袖口散出一陣煙,同時地面翻板突然打開,在大 俠的腳底下是一個預先挖好的牢籠。茶中毒藥,袖中迷藥,再加上翻板的三重陷 阱,二頭目很有信心能夠擒下沒什麼防備心的大俠。     但一股水流突然往他臉上噴過來,二頭目連忙伸手一擋。混著迷藥的水全灑 在他的袖子上,還帶著淡淡的茶香。二頭目放下袖子,只見大俠的臉就貼在他的 眼前,離他僅僅一步的距離。     「好險、好險。」大俠拍拍胸口,「還好我這口茶還沒吞下去,不然被你這 把糖還是鹽灑到,乖徒兒又要嫌我把衣服弄髒了。」     「怎麼可能?」明明就有十五尺左右的距離,大俠怎麼突然間就移動到他面 前?這是什麼樣的輕功,他怎麼聽都沒聽過。     二頭目連忙起動他的第二重殺著。     原本只有兩人的二重堂周圍,突然冒出數十名全副武裝的山賊。二頭目一聲 令下,拉弓搭箭,目標對準大俠。     「你再動一步,就……」     「就怎麼樣?」無視於山賊的威脅,大俠緩緩地向前踏一步,「重點是,你 竟敢用食物騙我,真是罪無可赦……」     食物的怨念,是大俠最強的力量。二頭目雖然觀察出大俠很愛吃,卻沒有發 現絕對不可以用食物來欺騙大俠這一點。     「你別靠過來!」被大俠散發的殺氣團團包圍,二頭目不自覺地退了好多步 ,但大俠就像是鬼魅一般,不管他動幾步,都在他的身前不到兩尺處,用充滿怨 恨的目光盯著他,「你再靠過來,我、我……我們可是會動手。」     大俠對二頭目的警告充耳不聞,「你知不知道我期待水晶糕期待了多久,又 冒了多大的風險才跟你來?」     這傢伙是不是瘋啦?二頭目從來沒有見過對吃這麼執著的人,一時之間被大 俠的氣勢再逼退一步,「你要是再輕舉妄動,你的……你的徒弟就會沒命!」     二頭目急中生智,肚子裡又生出一條毒計。     聽到「徒弟」兩個字,果然讓大俠停下動作,「我的乖徒兒怎麼了?」     「只是請他來我們山寨做客而已。」感覺到大俠身上的殺氣稍微減弱,二頭 目喘了口氣繼續說,「我們可是誠心誠意請他來做客,但要是你不乖乖地掉入我 設計的陷阱,我可不敢保證徒弟的安全喔。」     大俠擺擺手,不以為意,「你騙不了我的,因為乖徒兒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     「你確定?」     「哼,他可是我的徒弟,我還會不了解嗎。」     「我可不確定。」二頭目臉上帶著算計的笑容,「你太小看自己對他的重要 性了。說不定只要提及你人在山寨,他就會出現。」     「這和重不重要無關,我徒弟才沒有那麼笨……」     大俠的話還沒說完,就有一個負責傳話的小山賊衝進二重堂,「報告二頭目 ,徒弟人已經在正廳了,寨主問你抓到大俠了沒有……咦?」     報告完畢之後才發現自己好像不該闖入的小山賊搔搔腦袋,一臉無辜地看著 二頭目。看眼前劍拔弩張的狀況,該不會是他來的太不是時候吧?     「沒關係,你來得正好。」聽到徒弟已經在正廳,二頭目整個人都活了起來 。他轉頭對大俠說,「你應該也聽到了吧。這可是關係你寶貝徒弟的安危喔。」     「傷腦筋,看起來我只有束手就擒這一條路了。」大俠苦笑。     二頭目得意地點頭,「沒錯,乖乖的……啊。」     還得意不到一句話,大俠的一拳就打在他的臉上。在二頭目昏過去之前,只 聽到大俠的喃喃自語,「這可不行,束手就擒的話,我的乖徒兒一定會很生氣。 」         □       不知道輪了幾班,還是半個旅客都沒有遇上的山賊們蹲在地上等待。     他們已經等了不知道幾天幾夜了,現在鎮裡的人窮困得要命,別說是打劫了 ,他們甚至還需要救濟這些人。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他們最近生意做太大,旅客 越來越少,能打劫的錢財貨物也越來越少。     真是生意難做啊……咦,那遠遠走過來貴公子看起來就是一副有錢樣,又不 怎麼面熟,應該不是鎮上的人。     生意上門,兩名山賊馬上走過去,擺出架勢。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由此路……」     「滾開!我現在沒空跟你們玩無聊的遊戲。」徒弟隨手一掌,就將兩個山賊 給打飛。他此刻掛心師父的安危,沒有心情和這些小飛賊玩耍。     鄰鎮的事情比預期中順利,武林盟主交待的任務提早了半天完成。當徒弟急 急忙忙趕回鎮上,在心中期望師父還沒惹出亂子,比如說吃光了鎮上所有的糧食 ,或者是被當成偷饅頭的小偷關進大牢裡之類的事情發生。     結果,他的祈禱被神明聽到了,但換成了一種另一種讓徒弟很困擾的狀況。     迎接他的不是大俠惹出了麻煩,而是大俠下落不明。徒弟確信大俠不可能在 沒有知會他的情況下離開小鎮,現在卻什麼信息也沒有留下,這讓徒弟內心感到 十分不安。     是不是他對自己的判斷太有自信了?也許這座無名山寨有比大俠武功更好, 修為更深的高手?不,不可能,應該不會有這個可能。     徒弟強自安定心神,冷靜分析。不管他怎麼想,想用武力帶走大俠卻不留下 痕跡的可能性幾乎是零,在他所知的武林高手之中,不管是武林盟主、魔教教主 甚至那個傳說中的天下第一,應該都沒有這個本事。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用騙的。     想來想去,現在會騙大俠的,而且有那個狗膽敢騙大俠的,也就只有山寨的 山賊了。     抓了個路過的小山賊來拷問一番,果然從小山賊口中聽到他要的情報──今 天一大早,大俠就被二頭目請進山寨內作客。除此之外,而這不長眼的小山賊又 得意洋洋地說了「大俠進了山寨之後,要殺要剮就隨他們寨主」之類的話,徒弟 一氣之下……     雖然沒殺了小山賊,不過下場也不用再多提了。     原本就十分焦急,偏偏又遇上山賊擋路。徒弟下手再不容情,平時是只用三 分力,現在是力氣只留三分,每一次出手就是擊昏一名山賊或是讓某個礙事擋路 的傢伙在幾天內都爬不起來。不到一盞茶的時分,就從山下殺到山腰。     三頭目接到消息時,徒弟已經闖到山寨大門口了。     「什麼,你說他已經到山腰了。」三頭目心下一驚,來得好快。     「不,他不是在山腰。」跑的氣喘噓噓的探子彎身行禮,才開口說,「他是 在……」     「我在這裡。」     隨著聲音而來的是氣勁宏大的一掌,山寨大門被這一掌炸成一個大洞。徒弟 在灰沙塵中走了出來,此時的他,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殺氣。     平時溫文儒雅……更正,平時雖然也不怎麼溫文儒雅,但至少還知道要披上 人皮的徒弟現在連人皮也懶得披,露出野獸的真面目──而且是一頭誰動了大俠 ,他就咬誰的野獸。     「將我師父交出來。」不由分說,徒弟說話的同時,一掌就往三頭目的方向 打來。     看這氣勁的威力,三頭目滿頭大汗,這是要他一個人擋嗎?可是旁邊的小山 賊全都閃邊去,留下他一個人面對徒弟,看來不硬著頭皮擋也不行。     內力運轉全身,奮力一擋。     砰砰砰,一連數十響。兩人四掌相接,結果自然在預料之中,三頭目被掌勁 震飛,口吐鮮血。年紀差了五歲以上,但修為卻差了不只五十年。     面對徒弟強大精純的內力,三頭目完全不是對手。身子落地的同時,徒弟已 經有如鬼神一般掠到他的面前。     「再給你一次機會,交出我的師父,就饒你一命。」徒弟舉起掌,凝聚內力 。     「身為山寨的一員,沒有寨主的命令,就算是死也不能交出。」     「好,那你就死吧。」徒弟原本就殺紅了眼,只是大俠平日時常教誨他不能 隨意殺人殺生,也許這一路上不是受傷倒地的山賊,而是滿地的屍體了。但他畢 竟還年輕,三頭目的硬脾氣讓他控制不住殺性。     就在三頭目命懸一線之時,原本空無一人的正廳主座,不知何時竟然有個人 坐在上頭。只見此人一聲清喝,「掌下留人。」     身形突然消失不見,轉眼間出現在徒弟背後,一掌打向徒弟後心。變化之快 ,幾乎無人有能力閃躲。     但幾乎無人有能力閃躲也只是「幾乎」。即使是在最憤怒之時,徒弟依就保 持著超越尋常人的冷靜。只見他用常人無法想像的身法閃過第一掌,接著,蓄滿 內力的第二掌,和來人正面對上。     這一次沒有聲響,也沒有煙塵。兩人雙掌安靜相接,數秒之後,爆發出強大 的威力,將徒弟震開一步。     此時才看清來人是誰的三頭目,發出驚呼,「是……是寨主!」         □       對過一掌之後,兩人分別向兩方分開。寨主回到原座,看似氣定神閒;徒弟 則是退後一步,但臉色與平常無異。山賊們看不出門道,只知道兩人平分秋色, 說不定自家主子還技高一籌,全都露出得意的神情。     只有寨主和徒弟兩個人明白這一掌表面上是試探交鋒,實際上卻將對方的底 細摸得清清楚楚。誰修為深,誰功力高,兩人皆了然於心,各有所和──徒弟意 外地發現一個小小山寨寨主有此等本事,而寨主同樣吃驚於徒弟的深厚內力一點 也不像是只習武數年之人。     在雙方對峙之中,先開口的人是寨主,「果然名不虛傳。」     「若是沒有一點本事,怎麼能在江湖上走動?」徒弟拱手說,「倒是寨主的 絕學是我第一次遇上,常聽人說過寨主的修為深不可測,今日終於明白。」     徒弟這一番話差點讓寨主笑出來。     他以為馬屁精二頭目講的話已經是登峰造極,想不到徒弟講起場面話來臉不 紅氣不喘,比起二頭目有過之而無不及,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一山還有一山高 。     「好說,不過我在江湖上沒什麼名聲,有哪個人聽過我有什麼絕學?連我自 己都沒有聽過。至於修為深不可測這六個字,更是讓人臉紅。」     「是寨主謙虛了。」被寨主說破自己是在胡說八道,徒弟還是神色自若。     「哈。」寨主只是笑了笑,既然是場面話,就沒有必要繼續下去,還不如直 接進入主題,「這位少俠來到敝寨,有什麼事嗎?」     「聽說貴寨主請我師父前來做客,不過我們師徒還有要事,希望寨主可以放 人。」徒弟開門見山要人,嘴上說得客氣,可是眼神透露出「再不把我師父交出 來,我就鏟平你們這座山寨」的氣勢。     真是好可怕、好直接啊。     雖然言詞客氣,但話中涵意遠比字面上來得強勢得多了。這麼霸道的少年俠 者,寨主也是第一次見到。     不過,他很喜歡。     拐彎抹角他不會,用直接方式比較不頭痛。     「我認為你應該很清楚令師並不是被邀請到寨中作客。」     「喔?」徒弟微微瞇起眼,感受到週圍凝重的氣氛。     「如果你想動手,大可試試看,但我可就不敢保證大俠的安危了。」     寨主的恐嚇讓徒弟陷入沉默。     看出徒弟有所顧忌,寨主心中暗自得意。再怎麼名聲顯赫,徒弟也只是個未 及弱冠的少年,武功了得但江湖經驗不多,容易被言語左右。     但寨主不知道徒弟的遲疑和他想像中不同。如果是光明正大地來對決,徒弟 倒是不擔心大俠會出意外。師徒多年,他對大俠的武功相當清楚,雖然談不上天 下無敵卻也沒有什麼人是對手;可是,換成暗中下手的話就很難預料,因為大俠 的性格單純很容易受騙上當。     越想越擔心,徒弟的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如果我一定要帶走我師父呢?」雙手微微收緊,凝氣待發。     「好危險吶。」寨主舉手制止徒弟的動作,「用武力不能解決問題,我也不 是無理之人,只要你能勝過我手下這位三頭目,就可以帶走大俠。」     三頭目聽到寨主指名自己,立刻走上前來,「少俠,你敢跟我一較高下嗎? 若是你怕了,馬上離開也可以」     「……被手下敗將這樣說真讓人不快。」面對挑釁,徒弟只是皺起眉頭。他 凝神運氣,正打算發動攻擊。     「等等。」三頭目連忙喊停。他剛剛和徒弟對了一掌,很清楚鬥力他絕對不 是徒弟的對手,只能鬥智。寨主要他出面,也是要他使用巧計來取勝,「在寨主 的面前,我們用這種方法比試不甚妥當。」     「喔?不用這種方法,你想用什麼方法?」聽到三頭目說想用別種方法,不 只是徒弟感到好奇,寨主也感到好奇。     「很簡單。」三頭目揮手叫屬下端來六杯酒,「這六杯酒裡只有一杯放了我 們寨主的獨門毒藥七步殺。你我輪流各挑一杯,誰挑中毒酒,就是另一人獲勝。 」     「那就是賭上性命的比試囉。」細看眼前這六杯顏色氣味都沒有什麼分別的 酒,即使是見多識廣如徒弟也分辨不出哪杯是毒酒。     「你要是不敢的話,自動棄權也無妨。」三頭目面露微笑。     但徒弟只是不屑地哼了一聲,拿起其中一只酒杯,一飲而盡。     「喔……」     寨主暗自沉吟,三頭目出的這個題目無關武學高低,只是純粹比運氣,比意 志、也比氣勢。意志和氣勢對實際上沒什麼幫助,但隨著酒杯數越來越少,壓力 越來越大,誰先被恐懼壓垮,誰就輸了。     眼看徒弟喝了第一杯沒有什麼反應,三頭目正要拿起其中一杯,徒弟卻伸手 一擋,阻止了三頭目的動作。     「你想做什麼?」三頭目大惑不解。     徒弟不答。又拿起兩杯酒,同樣一飲而盡。     連喝三杯沒有任何反應,三頭目的額頭上冷汗直冒。正在三頭目不知如何是 好,正想說徒弟這樣不合規定,徒弟卻又拿起第四杯。     這一次,還是滴酒不留。     「你瘋了,難道你不怕毒酒嗎?」三頭目連退幾步。     「怕,我當然怕,但人也有不怕的時候。」徒弟臉上帶著微笑,「你有沒有 喜歡人,或是喜歡的東西?」     「你在說什麼?」     「我很喜歡我師父。」徒弟用正經到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在開玩笑的表情,說 著讓人臉紅的話,「如果是有關師父的事情,我什麼都做得出來。」     他不是沒有手段,他不是沒有情緒,只是需要一點刺激而已。     讓徒弟變成「現在的徒弟」的人是大俠。     雖然大俠本身沒有自覺,但的確是因為他的存在,才讓徒弟內心的黑暗面不 斷成長卻又刻意壓抑陰狠的一面,也讓徒弟變得有心機有手段卻又不想用在做壞 事上。對整個武林來說,真不知道該說是不幸還是幸運──如果沒有大俠這個人 ,也許徒弟身上武林大魔頭的資質不會被激發出來;但又因為有大俠這個人,徒 弟才沒有走上歪路。     「我不會拋下師父不管。」徒弟拿起第五杯酒。     沒有人敢看下去了。     在寨主、三頭目、還有一干山賊的面前,徒弟連喝五杯酒,卻沒有半點毒發 的樣子。     不用說,剩下的那杯一定就是毒酒了。     「你、你……」三頭目顫抖地看著眼前唯一一個還乘有酒的酒杯,從原本的 自信滿滿到現在全身發抖。說不害怕是騙人的,雖然知道寨主手上有解藥,但喝 下毒酒本身就充滿了不確定的危險──如果寨主不救他,或者是根本來不及救他 ,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夠了,到此為止。」出聲的人是寨主。     既然三頭目已經輸了,事情就到此為止,寨主不想再損失手下或是傷了面子 。     從頭到尾,寨主的視線都沒有從徒弟移開。他在徒弟的眼神中看到的堅決和 魄力,都是他這一干笨蛋手下完全比不上。為什麼這麼好的人才,他卻沒有比大 俠先發現呢?真是太可惜了。     「不用喝最後一杯了嗎?」徒弟臉上帶著微笑,看似溫和實則銳利,「該不 會這最後一杯也沒有毒吧?」     好個可怕的小子。     該說他是天生的梟雄,還是他們碰了不該碰的人呢?     寨主卻還是不肯放棄延攬徒弟的念頭,「這位少俠真的不考慮加入我們山寨 嗎?」     「如果你自己喝下這杯酒,我就加入吧。」     「……算你厲害。」真的是輸個徹底了。     寨主不自覺地擦了下額頭上的冷汗,他希望以後不會有再遇上徒弟的機會, 像這樣子的人他真的不想再見到第二次了。     對於寨主發自內心的恭維,徒弟完全沒有放在心上,「我師父呢?」     「我就派人去請大俠……」     「啊,輪到我了嗎?」大俠的聲音從門口處響了起來。     「師父?」徒弟的表情看起來並沒有他的語調來得驚訝。他也想過師父不太 可能束手就擒,畢竟是大俠,只要武功還在就擁有受騙上當也不用怕的本錢。不 過,看到大俠平安無事出現在他的眼前,徒弟還是很高興,「師父你沒事嗎?」     「我當然沒事啊。」大俠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一臉天真無辜的表情,「我 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       「不,師父你剛好趕上了。」用親眼確認師父平安無事之後,徒弟鬆了一口 氣,連退兩步,一大口鮮血就噴了出來。     「是毒發嗎?」三頭目一臉疑惑看向寨主。     「不,是寨主發的那一掌所傷。」大俠趕上前,用手撐住徒弟,「久聞寨主 的蝕心掌功夫天下無雙,輕者五臟六脯受創,重者化為膿血而死。吾徒只受了點 內傷,還得要感謝寨主手下留情。」     寨主扯了下嘴角,不置可否。     他那一掌可是用上了十成功力才能擋住徒弟的驚天一掌。現在五臟六腑都被 徒弟給震得移位,恐怕得休養好一陣子才行。他原本以為徒弟的情況也是差不多 ,想不到徒弟只受了一點小傷。看來,別說想要留下徒弟,說不定要全身而退都 不容易。     而且,這個大俠剛來山寨時看起來笨得可以,想不到現在竟然充滿了高手才 有的魄力。讓寨主不得不開始懷疑,平時的大俠該不是刻意假裝天真平凡,現在 才是他的真面目?     不知大俠的底細,寨主決定按兵不動,等待大俠出招。     大俠不知是真的不懂寨主並未手下留情,還是裝傻裝到底,依舊帶著微笑, 「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不過依稀還記得剛剛聽寨主說將是我的乖徒兒勝了 三頭目,若是我要帶走徒兒,寨主應該不會反對吧?」     「這個……如果我要留人呢?」寨主意在試探,沒想到他話才出口,正廳的 右半邊牆上就出現一個三人高的大洞。     寨主心中一寒。     想不到這個大俠不出手,一出手就這麼嚇人。連他也沒看清楚大俠怎麼出手 ,牆上就多了個大洞,要是這一招打在他身上,恐怕,他連坐在這裡的命也沒有 。     「咦,寨主的屋子可真不牢靠啊。」大俠若無其事地看像自己製造出來的破 壞,彷彿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師父……」徒弟苦笑。要不是師父正將手扣在他腰間的穴道上,讓他動彈 不得,他一定要阻止。     平時的大俠看起來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但抓起狂來可是比徒弟可怕得多。 雖然徒弟原本是希望讓大俠露一手,但要是露出大俠的另一面也不太好。     「乖徒弟,現在是大人在講話,你乖乖聽就好。」大俠的口吻仍是一貫的平 穩,不過在言語之中的危險氣氛,每一個人都感覺得出來。大俠教訓完徒弟,又 將目光放回寨主身上,「剛剛寨主大人說了什麼,因為房子塌了所以我一時沒聽 清楚,請寨主再說一次吧?」     「這個……哈哈。」寨主乾笑幾聲,「我的意思是,既然是武林盟主派您前 來,我們當然要好好地招待一番。」     「招待不必。」大俠扶著徒弟─其實是架著徒弟─往外走,「徒弟告訴我要 少吃一點,寨主這頓太豐盛了,我只能遺憾婉拒。」     眼看大俠和徒弟就要走出山寨,雖然寨主並沒有出手阻攔,底下的人可不見 得會服氣。     三頭目第一個發難,「寨主不出手嗎?」     「是啊,二頭目都受傷了,這口氣我們怎麼吞得下。」幾個山賊異口同聲地 說。這對師徒高明與否他們是看不出來,但二頭目受傷,三頭目被削了顏面,要 是不討會面子,以後他們哪還臉在江湖上打劫了。     「這……這能出手嗎?」寨主苦笑。     「寨主?」     「你們快逃吧,能逃得都逃走吧。」     「為什麼?」     山賊們還不明白寨主為什麼叫他們逃走,屋頂、牆壁就全都碎成粉塵碎片落 下,整間房子坍塌倒落,灰飛煙滅。     大俠扶著徒弟,頭也不回地往山下走。背後是山崩地裂,滿天煙塵,映襯師 徒兩人的步伐身影,竟然有一種豪壯的味道。     「師父。」徒弟小聲地說,「下一次還是收斂點吧?」     「你說什麼,為師都不懂呢。」大俠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打算裝傻到底。     乖徒兒,師父遇上有關你的事,也是會變得很強喔。         □       客棧,床上。     徒弟闔著眼,氣息運轉兩個周天之後已經順暢不少。     大俠憂心地看著徒弟運氣調息。自從徒弟和寨主對掌之後,大俠一直擔心蝕 心掌造成的內傷不易痊癒。還好,經過三天的調息之後已有明顯好轉,最多十天 內就會完全恢復。大俠吊著的一顆心才好不容易放下來。     這個傻徒弟什麼都好,就是有些時候會毫無理由地急躁起來。     徒弟的脾氣大俠再清楚,卻也不明白那莫名的固執從何而來。他也不是沒問 過徒弟,但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徒弟的苦笑,這個他就不能明白。     「乖徒兒,你這次真是嚇壞師父了。」大俠至今仍是心有餘悸。他親眼看著 徒弟連喝數杯酒卻不能阻止,擔心到心臟都快跳出來了,要是有任何一杯是毒酒 ,他該怎麼辦?該怎麼向師父師祖們交待?     「原本我是很有把握的。」徒弟說。     「你看得出來哪杯是毒酒?」大俠大吃一驚,他自己對藥毒皆無研究,自然 也沒有教導徒弟這方面的知識,沒想到徒弟卻能分辨。大俠忍不住要替徒弟感到 驕傲,真是青出於藍,更勝於……     「不,我看不出來。」徒弟兩手一攤,回答完全打碎了大俠的想像。這種毒 藥無色無味,他又不是醫毒方面的行家,不可能懂得如何分辨。     「你看不出來還一直喝?笨徒弟,你到底在想什麼?」     「不知道,只是覺得非得喝下去不可。」徒弟也說不上來那時候為什麼要賭 一口氣,「就是覺得不會喝到毒酒吧。」     「什麼不會,你到底在想什麼啊?要是陪上一命……」大俠一聽,又氣又急 地想要趁機教育徒弟要好好珍惜性命,不要沒事就跟人爭勇鬥狠,卻被徒弟出聲 打斷。     「師父,您一直站在那裡,不累嗎?」     「不算累,但是……」     「那麼,師父您也不想睡嗎?」     「想啊,但是……」     「我也想睡了。」徒弟翻了個身,面對師父的方向,「我們師徒好久沒有徹 夜談心了,如果師父不累,不如今晚就一起睡吧。」     連續被打斷兩次,一股怒氣竟然發不出來。大俠賭氣想要說不,但轉念一想 ,如果不趁此機會好好地教育徒弟,以後不知道徒弟又要做出什麼讓他擔心的事 情來。心念已定,大俠就脫去外掛,和衣而臥。     一半的棉被蓋了上來,自從徒弟滿十六歲之後,師徒兩人就再也沒有同床共 枕過了,此時同處於一個被窩內,竟然覺得有點彆扭,說不出話來。或許是因為 面對徒弟有點不好意思,又或許是想為受傷的徒弟護法,大俠轉過身,背對著徒 弟。     徒弟一隻手伸過來,環住師父的腰,「師父。」     「怎麼了?」     「在山寨之中,那一杯酒接著一杯酒喝下時,明知道有可能是毒酒,我卻不 太害怕。唯一個害怕的就是再也見不到師父了。」撒嬌的語氣,徒弟的聲音中有 濃濃的鼻音。     明明平時是那麼可靠,在他的面前卻總是露出孩子氣的一面。大俠又無奈又 好笑,本來想要趁機教訓徒弟一頓,但最終只是摸了摸徒弟的頭,輕聲安撫,「 我不就在這裡了嗎?你說你不會丟下師父,師父也不會丟下你啊。」     徒弟沉默了一會,「師父,你只聽到這句嗎?」     「難道還有別句?」這倒是讓大俠感到好奇。     「師父我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啊,乖徒兒。」     「我說的『喜歡』是男歡女愛的喜歡……」     「喔,所以你是這個意思啊?」     是那種喜歡啊?原來,不能拋下師父不管這句話背後,有這麼深的含意在… …等等,他的乖徒弟剛剛說了什麼?他一定是聽錯了,這種事不該發生在他身上 啊,「乖徒兒,喜歡這兩個字不是這樣用的。」     徒弟靠在師父的背上,對著師父說,「師父,我是真的喜歡您。」     「不,這個……」這樣他怎麼對得起歷代大俠?大俠認一定是自己有哪裡教 育偏差才會發生這種誤會。他的乖徒弟不該喜歡上男人,也不該喜歡上他,這是 ……不對的啊。     「師父,我知道您在想什麼,您的教育一點也沒有問題。」嚴格說起來,應 該是自己一開始動機就不太純粹吧,「您還記得我拜您為師的時候,您問我將來 想做什麼,我是怎麼回答師父嗎?」     「這嘛……」大俠對當年的事情沒什麼記憶了。     「我回答您,等我長大之後,我要和師父成婚。」     他並不真的知道當年那個十歲的少年在想什麼,即使那個小男孩就是他自己 ,這麼久以前的事情,他也不太記得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當年的他費盡心機 也想要跟大俠在一起,其實並沒有愛或是喜歡這麼複雜的感情。     當時只是單純地想要「在一起」,至於成婚什麼的話,其實並沒有那麼認真 。當然,從現在的角度看來,徒弟倒是很慶幸當年先說先贏。     「成婚……可是,你不該喜歡上我啊,我可是個男人。」     「如果師父你是女人的話,就可以喜歡嗎?」徒弟反問。     「男人並不是問題。」     「那不就好了嗎?」     「話不是這麼說啊……」大俠還是很煩惱。他並不介意自己徒弟的媳婦是男 是女,但問題在於那個人是他自己,所以多多少少會有點困擾。     「那師父是嫌棄我囉。」     「當然不是啦,你是為師最引以為傲的徒弟。只是,為師擔心這會影響到你 的前途。」雖然大俠沒聽說過喜歡男人就不能當武林盟主之類的規定,但江湖上 的閒言閒語很多,他的徒弟這麼優秀,他絕不能讓任何事情     「既然師父不嫌棄,我也不在乎啊。」     「這……」是不是他哪個時候做了不好的示範啊?想起身為武林盟主還和魔 教教主打得火熱的好友,大俠心想是不是他沒給徒弟一個好的成長環境,才會養 成如此扭曲(?)的性格,「乖徒弟,你是從哪時候喜歡上師父啊?」     「這個嘛……」徒弟雙手環住師父的腰,心滿意足地靠在師父肩上,「關於 這個問題,師父你就別再想了。」       【章三‧春(藥)不要】       最近,徒弟真的很困擾。     自從山寨事件之後,徒弟和大俠的關係飛快地躍進了好幾大步,一下子從師 徒變成告白過而且勉強算是成功(至少沒被拒絕)的情人。     可是徒弟還是很困擾。     困擾的地方在於,徒弟和大俠之間的關係只到同床共枕,摟摟抱抱也僅限於 床上,徒弟懷疑大俠根本就不了解「我喜歡你」這句話的涵意。     其實內心不了解也沒關係,身體懂就可以了──這是指一般人的狀況下。     徒弟不是一個崇尚武力或是暴力的人,但徒弟很清楚一件事──能用武力和 暴力解決的問題,絕對是小問題。     偏偏這不是武力可以解決的問題。     有個大俠當情人的壞處就是不能毛手毛腳,不能造次,不能亂來。     純純的戀愛當然也是很好啦,但就苦了每天晚上抱著師父睡的徒弟。他可是 血氣方剛的二十歲青年,雖然當大俠本來就要忍常人所不能忍,但徒弟自認不是 當大俠的那塊料,也沒辦法忍常人所不能忍,這樣夜夜難眠實在不是辦法。     ……唉,這該怎麼辦才好?     「這就是你的煩惱?」喝著武林盟主派人送來的大紅袍,萬花樓的樓主二姑 娘不可置信地看著徒弟。     萬花樓,京城第一大妓女戶,各色各樣的「花朵」都可以在其中找到,絕對 能滿足身為人類絕大部份的性愛慾望。主掌這座京城最大的娛樂中心之人就是男 身女相,身為男兒身卻總是打扮成女性模樣的二姑娘。     沒有半點武功,甚至還有點不良於行的二姑娘看似柔弱,卻是京城裡擁有最 大權力的人物之一,一方面是因為萬花樓賣的不只賣春色也賣情報。不管在哪個 時代,情報價值都十分珍貴;另一方面則是二姑娘本身交遊廣闊,據說武林盟主 是二姑娘的同胞兄弟,六扇門門主捕頭是二姑娘的至交好友,甚至連被稱為新一 代劍聖的白衣劍客和二姑娘有交情,朋友多,仇人自然就少,找麻煩的人也跟著 少。     除此之外,二姑娘也是大俠的好友。     身為大俠的好友,又是妓女戶的大老闆,二姑娘閒來無事也負責開導徒弟, 教教徒弟什麼才是戀愛觀。     「是啊,你也覺得問題很嚴重對吧?」徒弟一臉無奈。     「該怎麼說呢?其實我覺得這是暴力可以解決的問題啊。」搖著綴滿珍珠的 羽毛扇,二姑娘打從心底認為徒弟的確是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俠者,換成他是徒 弟的話早就撲到大俠身上,將大俠吃乾抹淨了,哪還會忍了三個月才上門來求救 。     當然,二姑娘也認為自己對大俠沒有什麼興趣,所以可能也不太了解徒弟的 顧忌啦。     「對師父,可以用騙的、用偷的,絕對不可以用搶的、更不能來硬的。」     「那你就來軟的啊?」     「這也行不通。」徒弟苦惱地說,「只有這件事情,我不想欺騙師父。」     「……你這個人真的固執得莫名其妙。」二姑娘完全不顧忌自己京城第一美 人(很少人知道二姑娘真正的性別)的形象,忍不住翻白眼,「你不想欺騙你師 父,那就跟你師父說真話啊。」     「真話叫我怎說出口?」徒弟苦笑。     「怎麼說不出口?」二姑娘真想把茶杯扔到徒弟頭上,這個人的腦袋裡是裝 石頭還是裝什麼,怎這麼硬呢?明明就是傳說中那個很奸險、很小人的「大俠的 徒弟」,現在卻像個小孩子似的。     「難道二姑娘你說得出口?」     「當然。」二姑娘毫不猶豫地說。     「那你對我說說看。」徒弟指著自己,他就不相信對著另一個男人,可以輕 易說出那些下流的言語。     二姑娘挑起眉,這有什麼難,要他說一百次都可以。     「徒弟,我想和你交媾。」     「文雅一點。」     「親愛的徒弟,你能不能和我來一番巫山雲雨,水乳交融?」臉不紅,氣不 喘。     「……唉,你到底有什麼不敢說出口的話啊?」徒弟抱著頭,用手指搓揉著 發疼的太陽穴。拿這個問題來請教二姑娘果然是大錯特錯。     「這不是很容易嗎?」二姑娘替自己再倒一杯茶,神態優雅。讓人完全無法 聯想到剛剛那兩句話是出自他口中。     「對你容易,對我們一般人可就難了。」徒弟搖頭嘆息,「二姑娘,我知道 你非比尋常,不是普通人,但你難道沒有什麼凡夫俗子的方法可以教給我?」     「這個嘛……也不是沒有。」二姑娘想了想,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     「什麼辦法?」一聽到有辦法,徒弟大喜過望,露出好奇的眼神。     「由我替你幫大俠說這些話好了。」     「不、不,千萬不可。」徒弟大吃一驚,連忙搖頭,「我師父很傳統、很保 守,絕對無法承受這種程度的語言。」     「用你原始的本能將你師父壓倒在床上……」     「夠了、夠了,這方法要是行得通,我還需要來找你嗎?」     就是用這個方法絕對行不通,所以徒弟才會想找二姑娘來當軍師。不過,在 他看來這個狗頭軍師真的是掛狗頭賣羊肉,老是給他一些無用的建議嘛。     「說來說去,你就是想要用騙的。」二姑娘再度翻白眼,講了半天,徒弟還 不就是要用計來騙大俠自願上鉤嘛,早這麼說他就懂了。     「也不是用騙的,是用比較婉轉一點的方法。」堅持不肯承認自己是用騙的 ,徒弟連忙澄清他的用意。     「好,不用騙的,那就用另一種方法。」二姑娘被徒弟纏到有點厭煩,壞點 子隨著火氣一個接一個冒出來。     「什麼方法?」徒弟這次也不再對二姑娘的聰明才智抱以信心。     「……看你這副死人臉,我不想告訴你。」二姑娘起身,拂袖而去。         □       徒弟的煩惱沒有得到解答。     繼續每天睡眠不足的徒弟,繼續過著每天裝傻日子的大俠,在武林大會召開 之前繼續借住萬花樓,日子也一天天地繼續往下走去。     除了問題沒有解決之外,在萬花樓的生活可以說是萬般愜意。     二姑娘每天見到大俠師徒時都會抱怨兩人除了吃之外別無他用,但也沒有把 兩人趕走的意思,偶爾會開玩笑地提及要徒弟在萬花樓「幫忙」,雖然二姑娘從 來就沒有在這件事情上認真過,大俠卻每一次都會代徒弟嚴詞拒絕。     對徒弟來說,這是一件讓他心頭一暖的事情。     雖然,在萬花樓的二姑娘提到如果徒弟願意下海,萬花樓可以拿出福字小館 的水晶糕當作謝禮時,大俠雙眼發亮,讓徒弟曾有一度懷疑他會因為幾塊糕點被 師父給賣掉,他還是很感激師父最終沒有受到食物誘惑而做出什麼天理不容的事 。     總而言之,在面臨各種各樣的(食物)威脅利誘之下,大俠師徒還是決定暫 時待了下來──因為也沒有其它的地方可住,這是另一個重要原因。     某一天,晚上睡不好的徒弟又利用白天的時間補眠,大俠則是一個人溜到萬 花樓的花園亂晃。他的真正目標其實是廚房,但既不知道萬花樓的廚房在哪裡, 又不好問人的情況下,他只好到處晃,看看哪裡的食物香味最多就往哪邊走。     幾天下來,他沒找到廚房,倒是有很多萬花樓的姊妹們請他吃東西。既然有 人請吃飯,大俠也懶得找出廚房在哪裡。     今日他照例東走西竄,看看哪裡可以打牙祭。     咦,哪來的香味?     大俠嗅了一下,是花生油混著芝麻油再混著……唉呀呀,這個比例一聞就很 美味。大俠瞇起眼,讓鼻子發揮最大的功用,慢慢地靠近。     啪!     一把扇子敲在大俠的額頭上,「這位大俠,請你不要把口水滴在我的紙上。 」     「咦,你是?」大俠睜開眼。     一名翩翩貴公子坐在石桌前,一手拿著扇子,一隻手拿著筆。臉型是極好看 的鵝蛋臉,五官秀氣精緻。本來就已經俊美過了頭的長相,一身很少見的深紅色 系長衫又替他減了幾分的陽剛,多了幾分柔美。     貴公子看起來正在寫字……大俠猜測他大概是在寫字。     看那畫不成畫,字不成字的鬼畫符,大俠在內心直嘆可惜。好一個俊俏的貴 公子,沒想到寫出來的字跡卻是如此醜陋。由於字跡特殊,大俠忍不住又再看了 兩眼。熟悉的感覺在心中浮現,卻怎麼樣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這樣子的字。     貴公子對自己難看的字跡沒有半分感到羞恥的意思,反而大大方方地推到大 俠眼前,「你看得懂我寫的字?你知道我寫的內容是什麼意思嗎?」     「完全看不懂。」大俠搔搔腦袋,露出無辜的笑容。     「喔?」貴公子聽到他這麼說,反而被挑起了興致,「你明明看不懂,卻還 研究地如此認真,又是為什麼?」     「因為這個字我總覺得在哪裡見過,卻又想不起來。」大俠用手指比畫著字 的筆畫,「嗯嗯,這個力道……」     貴公子又用扇子敲了一下大俠的手,迅速地將擺在桌上的紙全都收了起來, 「唉呀,再讓你看下去可就糟糕了。」     「怎麼糟糕?」     「你看起來傻裡傻氣,其實精明得很,說不定會認出什麼來。」     「但我真的想不起來啊。」大俠用一個傻笑回應貴公子的懷疑,「你如果不 吃那盤酥餅的話,可以讓給我嗎?」     「你喜歡?」     「當然了,福字小館的招牌酥餅,天下第一美味,連皇帝要吃都得排隊的珍 品,我一聞就聞出來了。」     「看來你也是個識貨之人。」貴公子微笑著將那盤酥餅推到大俠的面前,「 光是聞就聞得出來,看來我不將它讓給你也不行。」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大俠也不客氣,一把搶了過來卻在放入口中的 前一秒猶豫了一下。徒弟有交待過他,陌生人的東西不可以亂吃。可是,這酥餅 的香氣真讓人無法忍耐啊,「不過……」     「怎麼了?」     「公子看起來不像是會費時費事去福字小館等候之人,怎麼會有這酥餅?」     貴公子微笑著對著大俠說,「因為我有個連福字小館的二廚也無法拒絕的朋 友,透過他的介紹,我也認識了福字小館的二廚。」     「是萬花樓的姑娘嗎?」     「姑娘……也可以這麼說吧。」貴公子看大俠的神色就知道他在猶豫什麼, 「你大可不用擔心,如果我要害你也不會在福字小館的餅裡下毒害你,安心地吃 吧。」     「我從來沒有擔心過。」大俠邊說邊將酥餅塞進嘴巴裡。     看大俠吃東西的模樣,讓人打從心裡有一種幸福感。     速度快、乾淨俐落、不掉芝麻,大俠絕對是廚子會喜歡的客人。貴公子腦海 中瞬間閃過將大俠介紹給福字小館二廚的念頭。     那個沒了情人的新劍聖,最近除了做菜的時間之外總是一副萬念俱灰隨時有 可以出家或是跳海自殺的模樣,實在是沒有一代劍聖的風範。說不定有個大俠這 樣愛吃的朋友也不錯,至少大俠的食量會讓二廚忙碌到精疲力盡。     「你光看著我吃,沒興趣一起嗎?」大俠吃到只剩兩個酥餅才想起沒問過貴 公子,只不過,嘴上雖然客套地問貴公子是不是有興趣,卻是一手抓著酥餅,同 時在內心期望貴公子說沒興趣。     「不,你吃吧。」面對那麼熱切的目光──熱切地希望他不要吃的目光,貴 公子很聰明地拒絕了大俠的好意。     「真可惜,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酥餅。」大俠邊說邊將酥餅塞進嘴。     貴公子苦笑了一下,大俠的好吃名不虛傳,他今天總算是見識到了,「怎麼 沒看你那個有名的徒弟?」     「他在睡……咦,你怎麼知道我有徒弟?」     「江湖上誰不認識大俠和他的徒弟。」不,正確地說,應該是「徒弟和他的 師父」才對,不過貴公子並不想糾正這個口誤。     大俠的名聲絕不可能平白而來,而且,就貴公子就近觀察的結果,這位大俠 絕對是個人物,只是江湖上的人常常會被他的表現所矇騙,而沒有察覺大俠的本 質。     沒想到,貴公子自己不糾正,反倒是大俠糾正了。     「徒弟和他的師父才對吧。」     貴公子只是微笑不語,等著大俠將酥餅吃完之後自己動手倒了一杯茶才開口 ,「你似乎對福字小館的酥餅評價非常好。」     「當然,不輸給御廚做的饅頭。」     「御廚的饅頭?」貴公子失笑出聲,「這樣吧,你既然這麼喜歡福字小館的 食物,我替你介紹福字小館的二廚吧。」     「真的嗎?」大俠睜大了眼。     「當然是真的。」貴公子站了起來,也不管大俠要不要跟就逕自往外走,「 想去的話就跟來吧。」         □       從揉麵到最後擺盤,每一個小步驟都可以看出福字小館的二廚的手法相當地 俐落紮實,多年磨練的成果,挽如藝術。     大俠看得如癡如醉,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關於二廚的來歷眾說紛紜,有人說他是全京城最好的點心廚子,也有人說他 是武林中劍術最頂尖的劍客。     事實上,這兩個流言都是真的,二廚曾經是武林中最頂尖的劍客之一,以一 身白衣聞名的白衣劍客。在灰衣劍聖還在世時只有灰衣劍聖能和他匹敵,現在更 是沒有第二個人能在劍術上勝得了他。如果硬是要找江湖中找一個劍手安上「劍 聖」這個名號,二廚肯定是那個最佳人選。     即使在江湖中的聲譽卓著,二廚卻更熱衷於當一名平凡的廚師。當然,身為 白衣劍客、還有他的頂尖手藝,早已注定他當一個廚子也不會平凡,但二廚一直 堅持他要當一個平凡餐館裡的平凡廚師。     當廚師的時候,他只是福字小館的二廚。對任何人都一律平等,天皇老子和 乞丐一樣都要排隊的福字小館裡只會做點心的二廚。     即使刻意平凡,卻無法讓人忘記他劍客的身分。     大俠正是那些忘不了的人之一。     在大俠剛收徒弟為徒的時候,曾應武林盟主的邀請擔任見證人而看過一次白 衣劍客和人比劍。     某個有「西方從來沒輸過的大邪劍聖」之稱號的劍客從西域跑來中原,目的 是挑戰中原劍聖──白衣劍客。他送出了挑戰書,單方面訂下紫禁城上的一場龍 爭虎鬥。     許多人都以為白衣劍客不會答應,但在那天晚上,每一個與會之人都看到了 一襲白衣,和過世的灰衣劍聖分庭抗禮的絕世劍客再次回到人世。     白衣劍客,就像一朵白雲一樣踏在紫禁城的屋頂上。     然後像一座白色的石像般站在同一個地方。     衣袂飄飄,只有他的心不動。     心不動,劍卻動。     即使是大俠,也說不出來那一劍是怎麼樣出手的。但他知道在那一劍之後, 剩下來的就只有萬念俱灰,沉重到可以壓死人的寂靜。     「西方從來沒輸過的大邪劍聖」並沒有輸了這場比試,因為在那一劍之後他 就死了,死人自然是無所謂輸贏了。     徒弟問大俠,是否想過有一天再親眼看一次白衣劍客出手?大俠搖了搖頭。 同為高手的敏銳本能讓他了解到,世界有絕對不能和他站在對面的對手。     那是沒有時間流動的終止點,再也沒有快樂或是悲傷的寂寞。     大俠難得地用這麼抽象的形容詞來描述白衣劍客,在徒弟的記憶中,大俠要 描述一件事情多半是用很具體的形容──像是還沒吃飽可是盤子已經空的悲傷, 或是飯後沒有糖葫蘆般的空虛寂寞。     一開始徒弟很想翻白眼,但日子久了,卻覺得這種形容方式真是簡單易懂。     現在站在大俠面前的白衣劍客既不寂寞也不可怕,只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安 穩感。當成堆的酥餅放到大俠面前的盤子上時,大俠只能說他現在最愛的人就是 白衣劍客了。     「好吃,好吃。」不等主人開口,大俠就毫不客氣地伸手拿了幾塊。     「你的話,哪有可能會不好吃?」貴公子忍不住笑了出來,「謝謝你了,小 白。」     被貴公子戲稱為小白也沒什麼表情的白衣劍客選了個位子座下,三人圍坐在 福字小館的一張桌子旁。     掉漆掉得厲害的暗紅色桌椅看起來有點老舊,不過還算穩固結實。純白碗盤 雖然稱不上是什麼上等的瓷器,卻也乾乾淨淨沒有缺口。     福字小館店如其名,有一種平實的圓滿感。     看著各式鍋碗整齊、門戶開放的廚房,誰都可以靠近一睹白衣劍客的廚藝, 貴公子忍不住搖了搖頭,「小白,你就當著客人的面做菜,不怕配方被有心人學 了去?」     「能學成的話也不錯啊。」白衣劍客只是露出淡薄的微笑,並不擔心。     「說的也是,光是你那揉麵手法就只有第一流的高手能夠辦到,但第一流的 高手又是絕對不肯揉麵的。」貴公子深深地嘆了口氣,「我想你應該知道這位就 是大俠了吧」     「聽二姑娘說過。」白衣劍客點了點頭。     「你現在見到人了,有什麼感想?」     「很特別的一個人。」     「不愧是小白,連評論都這麼乏味。」貴公子搖了搖頭,「難道你就沒有什 麼其它的感想?比如說很會吃或是很貪吃之類的?」     「還好吧。」     「這話也只有你說得出來了。」貴公子還是只能苦笑,想要用常人的方法或 是標準來論斷白衣劍客的想法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話又說回來,你怎麼會想到帶大俠到我這裡?」白衣劍客有些好奇。     「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事,就是帶他來和你見個面。」     「只是這樣?」     「別把你的朋友們都想得那麼糟糕,我們也是有不耍心機的時候。」這裡頭 的我們,自然是包含了貴公子和二姑娘兩個人。     「我只是擔心。」     「擔心什麼?」     「這個嘛……」     貴公子把大俠介紹給白衣劍客之後就沒有再理會大俠,彷彿介紹完了之後的 事情就與他無關似的,只是一邊看著大俠吃酥餅一邊和白衣劍客聊些江湖上的事 情。白衣劍客則是偶爾答腔幾句,從頭到尾臉上一直帶著微笑,沒有改變過。     大俠認為,不管是白衣劍客也好、貴公子也好,都是很奇妙的人物,他也想 介紹這兩人讓徒弟認識。         □       連著幾天,大俠都大老遠跑去福字小館和白衣劍客聊天,果然引起了徒弟的 注意。他私下跟在後頭去了一次,卻看到師父和一名貴公子有說有笑,終於忍不 住。以前他從來不限制大俠,但這次就是打翻醋桶怎麼樣也不能默默忍受。     既然打翻都打翻了,徒弟就沒有桶子再裝滿的打算。     「師父,你這幾天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徒弟可不想讓自己的語氣聽 起來酸意十足,但要是控制得住就不是人了。     「也沒什麼,就是和白衣劍客見了面,順便交上朋友而已。」沒有察覺徒弟 語氣中的酸意,大俠滿心得意,「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你不是一直想認識江湖 的精彩人物?這位白衣劍客絕對是你會想見一面的對象」     「喔?白衣劍客不就是福字小館裡的二廚嗎?」     「是啊,你知道他嘛。」     「你跑去福字小館找白衣劍客?」     「我哪是那麼唐突的人,當然是有人介紹了。」大俠得意地說,「等我和白 衣劍客更熟絡一點,再介紹你。」     「有人介紹……」徒弟沉吟一會,「白衣劍客的朋友不多,師父你是去哪裡 認識了白衣劍客的朋友?難道是二姑娘?」     「不是二姑娘,而是……呃,我沒問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個穿著頗奢華的 公子。」     「師父,我不是再三交待過要防著外人嗎?」     「我有防著他啊,但這公子不是壞人,我看得出來。」     「我看你是聞得出來吧,聞到食物的味道就認定這人不是壞人。」     「我又不是笨蛋。」     「師父,你就個笨蛋。」師徒吵架越演越烈,大有一發不可收拾的趨勢。     「……你說是就是吧,我不想跟你爭了。」辯不過徒弟,大俠推開徒弟的手 ,鑽進被窩裡。徒弟本來還想要解釋幾句,但轉念一想,要是師父沒有這方面的 自覺,他說再多也沒有用,也沒有再作聲。     也許是白天睡得太多了,現在沒抱著大俠卻也睡不著。徒弟翻來覆去都無法 入睡,乾脆起身下床,到庭院走走。     夜已深,就算是萬花樓也是萬籟俱寂,沒幾個人醒著了。徒弟繞了一圈正想 回屋裡時,卻有赤著腳的美女坐在庭院裡喝酒,揮手叫住徒弟。     「你就是大俠的徒弟吧?」美女斜倚著欄杆,衣著有些不合俗宜,半遮半掩 充滿了肉慾感。不知道這位美女是喝醉了還是性格本來就是如此,她的姿態妖嬈 ,若有似無地勾引著路過的每一個人,乍看之下真不知道是人是鬼。     「你是樓裡的姑娘嗎?」     「不,我是樓主的朋友。」美女隨手倒了一杯酒遞給徒弟,「從我家鄉帶來 的上好女兒紅,要喝嗎?」     「我不喝酒。」     「是不喝酒,還是不喝我的酒?」美女眨了眨眼,對徒弟勾了勾手指,「坐 吧,我不會害你。」     「是不信妳沒錯,我怎麼知道妳不會陷害我。」徒弟警戒地看著美女。倒不 是他信不過二姑娘本人,而是二姑娘實在有太多來路不明的朋友,萬花樓裡也有 太多來路不明的人,他們也許不會傷害二姑娘,卻不見得不會傷害二姑娘的朋友 。     朋友的朋友,未必然一定是你的朋友。     「你不妨問問樓主,他是不是有個在當五仙教教主的朋友。」     「……我的確聽過。」萬花樓樓主二姑娘的交遊滿天下,三教九流都有。五 仙教主就是其中一個讓人頭痛的人物,和唐門一樣以毒聞名的五仙教除了以五樣 聖物調配的密藥之外,還對一些西南邪術非常在行,這也是為什麼江湖中人會對 武功平平的五仙教主敬而遠之的最主要理由。     徒弟害怕的可不是什麼下蠱或是降頭術,而是十幾天前他才和二姑娘聊過有 關於大俠與他的房事問題,當時二姑娘說有方法可以解決卻又不肯告訴他是什麼 辦法,這讓徒弟不得不懷疑五仙教主出現在此處別有目的。     「是二姑娘要你來?」     「每年的中秋節前後,我都會來萬花樓與二姑娘酒敘。」五仙教主坦蕩地說 ,「如果有所懷疑,你可以去問樓子裡的姑娘是不是有這回事。」     「我會問。」徒弟說完轉身就要走。他無法信賴這個五仙教主,總覺得五仙 教主邪門得很,還是少靠近為妙。     「別緊張得要命,姊姊又不會害你。」五仙教主拉住徒弟的手,從懷中掏出 五仙教的令牌,畫著五仙教聖物的令牌質地特殊,徒弟一眼就可以認出來那是真 貨,「這樣你是不是就可以相信我了。」     「也許你真的是二姑娘的朋友,但我不認識妳,夜半時分,孤男寡女……」     「別急著走嘛。」五仙教主不肯放開徒弟的手,掛上一個含有深意的笑容, 「二姑娘還說了一些事情,你想聽嗎?」     「嗯,他跟你說了什麼?」徒弟的聲音稍稍揚起。     「有關大俠和你之間的事。」五仙教主輕聲竊笑。     「這個口風不牢的傢伙。」徒弟啐了一聲,回過頭來說,「我和師父之間沒 什麼事,勸你別聽二姑娘的話動什麼手腳。不然……」     話不必說盡,聰明人一定會明白。     「我也這麼認為。」出乎意料之外,五仙教主竟然順著徒弟的話說下去,「 我早就告訴二姑娘,男人與男人之間不可能有結果,那個傻孩子卻還是執著得緊 ,連我也拿他沒辦法了。也許要等有一天他自己也受了傷才會明白吧。」     「也許吧。」徒弟不習慣評論他人的私事,更何況是二姑娘的私事。     「小弟弟,我很欣賞你。」五仙教主的手指撫摸著徒弟的下巴,「姊姊我以 過來人的身份告訴你,總有一天你的師父也會離開你,甚至是背叛你。」     「你別胡說……」徒弟站了起來,倉惶地想要離開。     「乖徒兒?」大俠的聲音在徒弟的背後響起。     好巧不巧,好死不死,當你最不希望某個人出現時,他就是會那麼巧合地出 現。     徒弟一向認為自己的運氣不錯,但是不錯的運氣從來沒有用在正確的地方過 。這一次似乎也是如此。     抱著早死晚死總是要死的心情,徒弟轉過身。     他在大俠的眼中看到了慌張、不安、還有不知道該怎麼辦的眼神。這是他師 父從來沒有表露出來的情緒,這也是徒弟第一次知道,他的師父並不像傳言中那 麼遲鈍──或者說,反應再怎麼慢的人,也會有一碰到就會受傷的敏感部份吧。         □       隔天午後,五仙教主拿著酒,向萬花樓的姑娘探問大俠和徒弟住在哪裡之後 ,就逕自帶著酒來到兩人所住的小庭院。     大俠不在,只有徒弟一人在庭院中看書。     看到五仙教主前來,徒弟將書卷收了起來,泡了一壺茶歡迎五仙教主。     「我不喜歡茶,你陪我喝酒吧。」     「酒會誤事,能不喝我就不喝。」徒弟婉拒了五仙教主的好意。     「怎麼沒有見到你師父?」五仙教主刻意看看四周,彷彿大俠不在是一件很 神奇的事。同樣的,明知道五仙教主是明知故問,徒弟卻還是老實話回答。     「師父一大早就出了門,說是要遊河。」     「丟下你一個人?」五仙教主挑起眉,「我以為你和大俠是焦不離孟,孟不 離焦。」     「別說了,我和師父會變成現在這樣,你也要負一些責任。」徒弟說     「我?這怎麼說?」     「如果師父不是看到你昨晚拉著我,又怎麼會跟我吵。」徒弟瞪了五仙教主 一眼,沒好氣地說,「昨天晚上,師父看到我和你說話,回去之後就不斷問是不 是需要女人陪。」     「大俠也挺有趣的嘛。」     「無論我說了多少次他不需要女人陪才能說,師父就是不肯相信我。」     「你真的沒想過。」     「妳的確是風情萬種,可是我沒那個興致。」     「沒興致……第一次有人跟我說這句話呢。」看到徒弟煩惱的樣子,五仙教 主只是笑了笑,哪有半點歉意,「既然都是我的錯,那你想吃什麼,隨便點,我 請客。」     「什麼都可以嗎?」     「只要萬花樓的廚子做得出來,一切隨你。」     「來一盤炒螞蟻吧。」     「……你非點蟲子不可嗎?」五仙教主露出為難的表情,「現些山珍海味如 何?」     「這也算是山珍吧。」     徒弟搖鈴叫來萬花樓的小廝點了盤炒螞蟻。不到一盞茶的時間,炒螞蟻就被 送上了桌。五仙教主邊看邊露出不舒服的表情,倒是徒弟吃的津津有味,一下子 就解決了一大盤。     「不吃嗎?」徒弟將盤子稍微推向五仙教主的方向,「相當美味喔。」     「你吃吧。」五仙教主只是連連搖頭,怎麼樣都不肯拿起筷子。她苦笑地看 著吃炸螞蟻吃得津津有味的徒弟,好半天才開口,「你這是和你師父鬧脾氣嗎? 」     「算是吧。以後我再也不管他,他也不用管我了。」     「這樣好嗎,也是八九年的感情了。」五仙教主支著臉頰,打量著徒弟。明 明就還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卻裝得這麼老成。     「管他是幾年的感情,架都吵了,難道還要留著嗎?明天我就搬離這裡,一 個人去遊歷江湖。」徒弟賭氣地說。     「這樣好嗎,你一個人在江湖上行走……」     「一個人就一個人,難道我這麼大的人了還要在哪個人後頭跟東跟西。」     「這樣吧,中秋過後我沒什麼事,就陪你走一段路怎麼樣?」一聽到徒弟要 獨立,五仙教主趁機提出要和徒弟同行的建議。     「這……」     「你可以考慮,我不勉強。」欲擒故縱這個道理,她還懂得。她靠近徒弟的 耳邊悄聲說,「就當是姊姊我很無聊,你陪我吧。」     徒弟還沒有答話,一個聲音就在門口響起,「你們、你們在做什麼?」     昨天晚上的事情,大俠認真地反省之後覺得是自己不對。徒弟這麼擔心他, 而他卻什麼也沒有告訴徒弟,徒弟會生氣是當然。想來想去,他還是決定先把貴 公子介紹給徒弟。但是,當大俠滿懷期待地帶著貴公子回師徒二人暫住的小別苑 ,卻看到徒弟和一個女妖在親親我我。     他知道自己只是徒弟的師父,不該涉及徒弟的私人交友往來,可是,這個女 妖……他實在沒有辦法控制住脾氣,「你是哪裡來的妖女竟敢勾引我徒弟?」     「……師父,這不是妖女,是五仙教主。」     「我管他是五仙還是八仙,你看她這副模樣,怎麼會不知道要防著她。」     被稱作妖女的五仙教主不但沒有生氣,反而暗暗偷笑。他最喜歡的就是這種 師徒相殘的人倫大悲劇了。     大俠看著徒弟的眼神是不敢相信,而是徒弟看到大俠的神情則是錯愕。     五仙教主忍不住搖頭,所謂的不期而遇──沒有約定就一起外遇,不就是眼 前這種情況嗎?徒弟的手和她的手指十指交扣(當然是她硬拉),而大俠身邊則 是有一位俊美貴公子跟隨,看起來就很親密的樣子。     「喔……」徒弟打量著貴公子,目光從一開始疑惑變成酸意、再變成殺意, 「這位就是師父新的『朋友』嗎?」     「咳,我想這點應該要問你的師父才是。」貴公子用扇子遮著臉,沒有直接 回答。     「師父你說我的朋友來路不明,那這位貴公子呢?」徒弟皺起眉,只著貴公 子,「不也是來路不明?」     「哪有來路不明,他是……」大俠好半天講不出貴公子的名字,臉頰脹紅, 卻不肯退讓,「他雖然沒告訴我名字,但他是不是惡人,我一眼就可以看出來了 。」     「怎麼看得出來?」徒弟挑起眉,「師父你吃過幾次虧了,怎麼還學不乖, 惡人這兩個字絕不會寫在臉上。」     「沒這種事……」     「師父,你該不連他是女扮男裝也看不出來吧。」     「我當然……你說什麼,女扮男裝?」大俠吃了一驚,看向身旁的貴公子。 只見貴公子微微點了下頭,算是承認自己是女扮男裝。     「連女扮男裝都沒看出來,師父你能說他不是惡人嗎?」     「喔,看起來你們師徒有很多話要說,我還是先告退好了。」眼看大俠和徒 弟就要吵起來,五仙教主站起來就要離開。     「等等,教主請到我的房間稍等一會。」     「徒兒,你怎麼……」     抓著大俠的手,徒弟將大俠拉到花園裡離貴公子最遠的角落,「師父,我今 天一定要跟你好好地談一談。」         □       看著窗外,徒弟和大俠越吵越激動,雖然聽不見他們說什麼,從兩人的表情 也看得出來不會是太和睦的情況。     五仙教主笑了笑,坐在窗口邊等待。     正如她所料,徒弟不知道想做什麼,似乎想要親吻大俠,卻只見到大俠用力 推開徒弟,嚇一大跳似地往貴公子的方向走。兩人沒說什麼就離開,留下徒弟一 個人呆站在原地。     五仙教主在心中倒數到五。     五、四、三、二……砰!     破門而入的人身法快捷,一下子就掠到五仙教主的面前。殺氣撲面而來,五 仙教主卻半點害怕的表情也沒有。     「你把我的人生都打亂了。」徒弟站在五仙教主面前,凝重的殺意彌漫整間 房間,像是隨時都會控制不住而殺人。沒有了師父這個緊箍咒,徒弟就不再是有 戀師情節的齊天大聖孫悟空,而是極度危險的花果山野猴子。     徒弟將手搭在五仙教主的肩上,將她推倒在床舖上,貼上身體。     女性的身體和男性的身體彷彿是由不同的東西組成,柔軟而具有韌性,承受 著徒弟激烈的感情,溫順地將火氣和沮喪都融化在身體裡。這是五仙教主最引以 自豪的武器──     身為女人才擁有的武器。     徒弟動作十分粗魯,但五仙教主的心裡卻忍不住得意起來。一切都在她的預 料之中,完美地照著她的劇本走。     「我一開始就告訴你了,男人和男人是絕對不會有結果。」她用手指梳著徒 弟的頭髮,非常地滿意。這個長相俊秀、武功高超、據說還心機深重的男人最後 還不是要栽在她的手上,只要他能完完全全掌握這個男人,也許武林至尊寶座也 離她不遠了。     「沒錯,男人和男人的確沒有結果……」靠在五仙教主的肩上,徒弟的聲音 像是從水底下傳出來一樣悶悶的。     「……你哭了嗎?」     「沒有。」徒弟否認的同時還吸了下鼻子。     五仙教主不自覺地揚起嘴角。     不過就是個逞強的孩子嘛,江湖上的人對徒弟的評價都太高了。     打從她接近徒弟開始,她就發現徒弟和大俠之間的關係其實一直像是危險的 獨木橋。唯一一條、危險卻又單純的感情通到,徒弟將一切的感情都投注在大俠 身上,這條繩索非常堅固,但只要切斷之後徒弟就什麼都失去了。     明知道關係是這麼脆弱,但大俠卻從來沒有好好地正視這個弱點。     徒弟絕對是大俠的致命傷,並不是因為徒弟弱小,相反的,徒弟比任何人都 強悍,但徒弟是大俠人生中唯一的重視和在乎,而且程度遠超過大俠自己的想像 ──這超乎親情,近乎是愛情了。對親情不必逃避,對愛情卻有無以數計的理由 想要逃避,這樣的心態給了她一個可以利用的空隙,足以讓她從大俠的手中將徒 弟給搶過來。     而且,他也成功了。     「我知道你很傷心,可是,你師父不要你不是你的錯,是他不了解你。」     「嗯。」徒弟應了一聲,緊緊地抱著五仙教主,彷彿找到了救命的稻草似地 不肯放開。     「要我陪著你嗎?」五仙教主知道她快要成功了。     徒弟點了點頭,手在五仙教主身上胡亂地摸索,扯開她的腰帶,腳卡在她的 雙膝之間,想要做什麼,不用說都可以明白。     「那我就會陪著你。」現在,徒弟完全屬於她了。     她貼上徒弟的唇,讓徒弟的舌頭伸進她微張的唇裡。徒弟的吻十分生澀,就 像是未經人事的少年,以他的年紀可以說是難得了,更讓五仙教主明白徒弟有多 在乎大俠。     大俠啊大俠,如果我是男人也會被徒弟的專情給吸引,你卻不懂得珍惜啊。     五仙教主回並著徒弟的吻,忽然,有個物體通過喉嚨。清涼的氣味,小小的 圓形物,是個藥丸!     五仙教主猛然睜開眼,對上徒弟的雙眸。這裡頭哪有半點慌亂或是激情,明 明就是冷靜又冷酷。     猛然推開徒弟,五仙教主掐著自己喉嚨,想要將吞入口中的藥丸吐出來,「 你!」     徒弟眼明手快,立刻點了五仙叫主身上的幾個穴道,阻止五仙教主用內力將 胃裡的藥丸給吐出來。突然之間情勢逆轉,徒弟方才還因為大俠而像個孩子似地 渴求五仙教主的擁抱,卻在一瞬間又恢復了平常的冷然。     五仙教主並非愚笨之人,一時之間不明白,在徒弟整整衣服,抹掉沾到臉上 的胭脂之後也該明白了。     「你……騙了我?」     「應該很明顯吧。」徒弟拉了把椅子坐在床邊,打定主意和五仙教主好好地 聊一聊,「在妳刻意接近我時,我就知道妳不是五仙教主了。」     「怎麼可能,你應該沒見過五仙教主,而我手上五仙教的五面令牌啊。」     「我的確沒有見過五仙教主,你那五面令牌可能也是五仙教的信物,但你身 上的胭脂味卻洩露了妳不是五仙教主的事實。」     「胡說,你不過是亂加猜測。」     「五仙教的五樣聖物,不管是哪一隻蟲,都不可能忍受你身上的胭脂味,更 何況我和你第一次見面到現在也有好幾天的時間,你卻從來沒有帶著聖物,顯然 你忍受不了。」徒弟難得地這麼多話,「所以,我刻意叫了一盤炒螞蟻就是為了 試探你,身為五仙教主的妳卻露出恐懼的表情,當然,五仙教主本人可能也怕螞 蟻,但可能性不大。因此,我猜妳十之八九不是五仙教主。」     「……你的確厲害,江湖中人給你的評價沒有半分誇張。」冒牌五仙教主也 不掙扎強辯,她乾脆地承認自己並非五仙教主,「落入你的手中,要殺要剮隨便 你。」     「要殺要剮,這句話我最喜歡了。」徒弟說,「告訴我誰派你來,我就放你 走。」     「只有這件事,我不能告訴你。」     「那個派你前來的人有這麼可怕嗎?」     「比你想像得要可怕得多。」冒牌五仙教主說,「他的武功、計謀都遠超過 我。」     「超過你也算不上是難事。」     「哈,說得容易。」冒牌五仙教主不屑地說,「就算你知道我不是五仙教主 ,還不是被我挑撥了。你怎麼和他比……」     「你以為,我是那麼容易動氣的人嗎?」徒弟好整以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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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是他還是好熱,第三個想法是站起來……咦,站不起來?     大俠發現自己被綁在一張椅子上,手腳都被上了鐐銬,要穴被制,動彈不得 。而他的寶貝徒弟正坐在他眼前,一臉鐵青。     徒兒……咦?     連個「徒」字都沒能說出口,大俠這才注意到連嘴巴都被塞了布。     『唔,徒兒你為什麼要這樣對付我?』大俠眨了眨眼,努力想要用眼神和徒 弟溝通。     「師父,請原諒徒兒這樣對待您。」似乎是看懂了大俠的眼神,徒弟話一說 完,噗通一聲雙膝跪地,「您中了五仙教主的春藥,這藥無法靠內力自行解毒, 但只要忍過十二個時辰就沒事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大俠這才明白自己為什麼渾身發熱,頭腦發昏。     「做為徒弟為了救師父是該連性命都可以不要,更何況是身體和自尊。可是 ,如果做出這種事,師父您清醒之後一定會很後悔。」徒弟低著頭繼續說,「徒 兒在這十二個時辰裡幫不上師父,只好罰自己跪在這裡。」     『乖徒兒,是師父自己不好中了暗算,你就不要自責了。』大俠連忙搖頭。     從收這個徒弟開始,他就沒有罰過徒弟。不是因為他溺愛,而是找遍全世界 ,也找不到這麼乖巧、這麼認真的徒弟。     別的孩子是偷懶貪玩,他的徒弟是自己加練一倍。     別的孩子是對事事都沒興趣,他的徒弟是對每件事都很努力。     別的孩子是忤逆、是頑皮,他的徒弟則是生怕師父難過、擔心、生氣。     以前他曾想過這個徒弟也許完成不了他師父的遺願,可是,他師父死都死了 ,遺願是什麼他又不知道,這麼乖巧可愛的徒弟,難道不值得他不管師父的遺願 ?     值得。     一切都很值得。     「師父你難過多久,徒兒就跪多久。」     『唔、唔,你綁著我是對的,不要跪著嘛,師父會很心疼的。』大俠看著徒 弟,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     這個笨徒弟、傻徒弟。     笨的是師父,做錯的師父,為什麼你要跪著呢?你一點也沒有做錯啊。     好想伸出手去拍拍徒弟的肩膀,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不要再責怪你自己了。     師父看得心都痛了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對徒弟的心疼壓過了春藥的效果,體內的慾望慢慢地退去 ,反倒是一股疲憊感竄上來。     大俠在闔上眼之前,腦袋裡唯一的想法就是他來不跟徒弟說一句──     『師父沒事了,你快站起來吧。』         □       「我來吧。」接過婢女手上的補湯藥酒,二姑娘自己送到大俠師徒暫住的別 苑。     一來是因為他很想看熱鬧,身為妓女戶的大老闆,場地出借者,不關心一下 怎麼可以;二來是他猜想經過昨晚一場「大戰」,不管是大俠或是徒弟都得好好 補一補。但他沒想到,他見到的卻是衣冠整齊但怒氣騰騰─而且還是跪在地上─ 的徒弟,和嘴裡塞了塊布、被綁在椅子上的大俠。     「這是怎麼回事?」     「不就是你看到的這麼一回事?」確定大俠已經睡著了,徒弟才站起來。     解開師父身上的束縛,小心地平放在床上,徒弟終於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要是再來一次,他大概受不了吧。     「嘖……五花大綁,我不知道你也有這種嗜好。」到頭來都是要用強的,虧 他還費了一番功夫請五仙教主幫這個忙。     「我如果不把師父綁起來,憑師父的蠻力也許就是我有危險了。」昨天晚上 大俠可以說是餓虎撲羊,情況只能用九死一生來形容。徒弟猜想大俠是太久沒有 滿足這方面的需求,所以才會一下子就爆發出來。     人家說三十女人如狼似虎,看來三十男人也不差啊,雖然大俠還未滿三十, 不過虛歲實歲算一算也差不多了。     「這樣說來,你該不會沒有成功吧。」二姑娘大吃一驚,「你是柳下惠再世 ,還是真的不行?」     「哼,你們也太小看我了。」徒弟搖頭苦笑,「春藥這種東西,忍一忍就過 了,哪有什麼非解不可的事情。」     「你知道啊,嘖嘖,的確是太小看你了。」     「再說,我想要的東西就一定會用自己的方法到手,你們少幫倒忙了。」     「還嫌我們幫倒忙啊,我看我們不幫忙,你不知道要哪年哪月才能夠抱到你 師父喔。」二姑娘哼了一聲,就是有人不信邪,要是這輩子都沒有機會更近一步 ,可不能怪他。     「這件事你最好不要再提,免得我失手傷人。」     「喔,你的威脅讓我好害怕。」二姑娘按著胸口,作作樣子算是捧個場。別 說這種沒有威脅性的威脅,他的個性一向就是死也不受威脅,這兩句話他聽聽就 算了。     「你最好是真的會怕。」瞪了二姑娘一眼,徒弟也拿他沒辦法。     二姑娘是個很好的朋友,但也是個難纏的人物。一個人有個同胞哥哥在當武 林盟主,還有個在官場呼風喚雨的捕頭至交,再加上一個劍聖好友,本來就作威 作福的可能性。偏偏這幾個人都護著、寵著二姑娘,而二姑娘本身也是個不知道 收斂兩個字怎麼寫的人物。     「我是真的很怕啊,很怕你失手傷人。」二姑娘笑嘻嘻地說,用手指挑起徒 弟的下巴,擺明了挑逗,「可是,我又想看你失控發狂的樣子。」     「別逗我了。」徒弟轉過頭去,順勢躲開二姑娘的手還兼轉移話題,「我請 你代為看管的那個女人呢?」     「我把她交給五仙教主了,敢冒充就要有被揭穿的準備。」現在五仙教主大 概正把冒充之人折磨得死去活來吧,「真不知道她那五面令牌是怎麼來的,早在 好幾代之前就失落了,想不到會在這人身上。」     「我正好幫五仙教主拿回令牌是吧?」     「是啊,她要我跟你說聲謝謝。」     「我就知道有鬼。」徒弟無奈地說,「你早就知道有人冒充五仙教主了吧? 」     「是啊。」二姑娘理所當然地說,「你該不會真的上了他的當吧?」     「……當然不會,但你難道沒半點擔心?」     「既然你不可能上她的當,我是要擔心什麼。」二姑娘哼了一聲。     徒弟無奈地嘆了口氣,他開始覺得自己的人生很辛苦了。不過,說到辛苦, 就讓徒弟想起昨天晚上他費盡千辛萬苦才把大俠綁在椅子上的辛苦。有恩報恩, 有仇抱仇是他的座右銘,昨天晚上那筆帳,當然不能不算,「那位真正的五仙教 主到哪裡去了?」     「還在樓裡。」二姑娘邊說邊用狐疑的眼神看向徒弟,「我勸你可不要打什 麼壞主意,主意是我出的,有意見就找我,別碰五仙教主。」     「我有說要對他怎麼樣嗎?」     「哼,你以為我不了解你啊,你這個人是有恩不一定報恩,有仇一定要報, 五仙教主擺了你一道,你怎麼會不想討回來。」     「想是想,可是現下我有更嚴重的問題要請教她。」     「什麼問題?」     「在問這問題之前,我想先問你是否聽過大邪王這個名號?」     「聽過是聽過,但是……你怎麼會和他扯上關係?」     當今武林中,最壞的那個人不是魔教教主。     其實,不管在哪個時代哪本小說裡,魔教教主通常都不是壞人,就算是壞人 ,也是很帥但不會做壞事或是來不及做壞事的壞人。     連壞事都沒機會做,自然不能說是最壞的那個人。更何況,當今魔教教主不 只不做壞事,還是約束黑道,和白道首領武林盟主談和,締造武林一家親的奇人 ,更不可能是壞人。     所以,坐上最壞之人的寶座的就是大邪王了。     談起大邪王這個神秘壞人,除了他意圖染指武林之外,也沒有什麼為人熟知 之處。壞事是有做過一些,但打劫、殺人、強奪民女財物,在這個武林裡其實也 算不上什麼。不過,他立志要傾覆武林,殺光黑白兩道人物這件事,就真真正正 是件壞事。     所謂有錢大家賺,有飯大家吃,這種打破飯碗讓人沒飯可吃的傢伙當然是壞 人。     當然,要殺光黑白兩道人物也要有本事,大邪王又恰好是那個有本事之人, 據說他的武功極高,幾乎是當世第一。雖然不知道第一這個名號是真是假,但二 姑娘確實知道武林盟主和魔教教主已經在計畫聯手對付此人,可見此人的功力不 容小覷。     「不是我要和大邪王扯上關係,是大邪王要和我扯上關係。」徒弟說,「冒 充五仙教主的女人是大邪王的手下,目的是要誘騙我入魔。」     「你會被騙嗎?」     「這就是我想問的問題。」徒弟的音調一如往常冷靜,但內容卻讓二姑娘大 大地吃了一驚,「如果中了大邪王的走火入魔,是否真的無藥可解。」     「走火入魔……你是說你中了走火入魔?」二姑娘大吃一驚,連忙搖鈴喚來 樓裡的小廝替她傳話,「快去請五仙教主來。」         【章四‧第一次當魔王就上手】       徒弟老神在在,二姑娘卻是憂心匆匆。     在五仙教主來到前的一段時間,兩人沉默對視,不發一語。二姑娘知道「走 火入魔」的厲害,大邪王的毒門秘藥,中毒之人不傷功體,神志卻因此會受到邪 功影響,身染邪氣並受到大邪王的控制而殺人。     眼下徒弟雖然神色無異,可是哪時候藥性發作、三太子上身隨便殺人誰也不 知道。他是不怕徒弟發瘋,但他可不希望有人在萬花樓裡發瘋,妨礙他作生意。     看二姑娘猶豫著要不要開口的模樣,徒弟暗自偷笑。高傲自持的二姑娘也有 這副擔憂的表情,該說自己在二姑娘心中還有那麼一點點地位嗎?真是可喜可賀 。不過,這種沉默讓他很不舒服,特別是在二姑娘面前,他習慣多話、習慣鬥嘴 ,不習慣安靜。     「你說點話吧,不是不講話會死的二姑娘嗎?」     「是啊,可是不知道講什麼你會發瘋,還是不講安全點。」     「放心把,我目前尚可控制。」至少是不會因為二姑娘說兩句話就發瘋啦。     「好,這是你說的。」得到保證,二姑娘悶在心裡很久的話馬上脫口而出, 「你怎麼會這麼笨,連那個女人都可以暗算你?」     「走火入魔是無色無味的毒藥,我又不是毒藥行家,哪會知道。」     「又是無色無味?你們江湖中人有沒有哪種藥是有色有味?」二姑娘沒好氣 地說。     「這嘛……」徒弟笑出了聲,「我也不知道,你不如等會問五仙教主有沒有 有色又有味的毒藥吧,論毒藥她是行家中的行家。」     「我雖然是行家,但也要看來不來得及才行。」說人人到,說到五仙教主, 行色匆匆的五仙教主人就到了,不浪費時間馬上發問,「你中毒幾個時辰了?」     「大概三、四個時辰吧。」徒弟也不能確定。     「三、四個時辰……嗯。」五仙教主一聽就知道情況不妙,連忙再問,「你 是否感覺到氣血上湧?或是心跳常有急遽變化?」     「是。」     「神志清明,卻覺得自己身在雲端之上?」     「是。」徒弟一一回答,五仙教主的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     「……這樣的狀況有幾個時辰了?」     「一個時辰左右吧。」     「不妙,二姑娘你退到我身後。」五仙教主大喊,卻已經來不及。     原本好端端的徒弟突然變臉,掌一揮就是一股強大掌氣直襲而來。五仙教主 躍至二姑娘身前,雙掌匯聚全身真氣,硬接徒弟一擊。     功力相差一段距離,五仙教主硬生生地被震飛,口吐鮮血,二姑娘也受到衝 擊倒地。     「哈哈哈。」徒弟狂笑數聲,不理會倒地的二姑娘,緩步走向身受內傷的五 仙教主。     「你……」五仙教主緩步退後,心頭一驚。只見徒弟臉色泛著青光,正是入 魔的明顯徵兆。五仙教主心知不敵,想要求援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在危急之時,兩道掌氣接連而來,入魔的徒弟被逼退兩步。     徒弟被逼退的同時,不知何時醒來的大俠跳入戰圈,擋在五仙教主和徒弟之 間。大俠看著徒兒臉泛青光,連忙對徒弟喊道,「收心攝神,徒兒你可以壓制住 藥力。」     「師……」看到大俠突然出現,徒弟一瞬間青光消退,神色恢復如常,「師 父,你沒事了就好。」     「乖徒弟,師父當然沒事了。」     鬆了一口氣,大俠正要走上前,徒弟臉上卻又青光大作,身上散發出陣陣殺 意。大俠心知不妙,要退後卻已經來不及。     徒弟一掌打在大俠的胸口,「沒事的話,我出手就不必有顧忌了。」     突來的攻擊沒有足夠時間凝神運氣,只用了三成力道。但大俠毫無防備之下 ,這一掌仍是震著五臟六腑發疼,一口鮮血吐了出來,退了幾步才穩住身體。     「徒兒,你……」     「大俠小心,他現在無法分辨敵我。」五仙教主焦急,無奈武功不及兩人, 只能在一旁看著師徒相殘。     「公子請退後。」大俠還是習慣稱呼對方為公子而不是五仙教主。     「他現在……」     「我明白。」大俠手一揮,運勁將五仙教主和昏迷的二姑娘推到安全距離之 外。     入魔的徒弟一擊得手卻沒有收手的意思,反而運勁於雙手之上,從肩部至手 掌發出陣陣格格聲。     明白徒弟打算全力一擊,大俠神色一凜,擺出架勢戒備。師徒兩人雖然也交 過手,不過那是師徒平時切磋,各自都有所保留。現在徒弟入魔,下手絕不留情 ,單看剛剛那一掌重傷五仙教主與二姑娘,就知道現在的徒弟非同平常。     「徒兒,請你原諒師父。」     大俠輕嘆一聲,搶先出手。師徒相殘的人倫悲劇,頓時展開。     兩人拳掌相接,一輪快打隱含著深厚內力交接,周圍氣流起了變化,立時捲 起滿地沙塵掩蓋出兩人身形。五仙教主只見一團黃霧之中,不斷發出掌腿交接之 聲,顯然是這場師徒相殘悲劇,一時之間難分高下。     一連幾十招,徒弟未能以快取下大俠,突然抽掌後退數步。     「退後?」大俠一時未能明白徒弟的用意,並沒有追上相逼。     這一瞬間的猶豫,竟成了此戰分野。徒弟再出一掌,掌氣掃向大俠,威力萬 鈞。發掌的同時人也朝著大俠而來,才是真正致命一擊。     眼看徒弟極招相逼,大俠不慌不忙,身形一動避開掌氣,單掌負於身後,另 一掌與徒弟相接。兩掌相交,強大氣勁向四方擴散。     這一擊沒有任何可取巧之處,內力相拼自是大俠技高一籌。徒弟內力稍有不 繼,立時被震飛。鮮血溢了出來,徒弟卻嘴角微揚,順勢再展輕功,竟然翻牆而 出。     「徒兒。」大俠正想要追上,但內息一窒,一口氣提不上來,幾乎跪倒在地 。     「大俠,你受傷了?」五仙教主見狀立刻上前扶住大俠。     「我沒事。」只是剛剛一輪攻守交替,他因為昨夜以內力看迷藥相抗,體力 未復、氣空力盡,一時之間竟沒辦法追上徒弟。     大俠看著徒弟消失的方向,不禁開始擔憂。他是不怕入魔的徒弟到處找人交 手,看來入魔並未削弱徒弟的功力,尋常的武林高手傷不了徒弟。但是,入魔的 徒弟要是無法自制而殺人,後果堪虞……     唉,徒兒你可不要跑太遠,師父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         □       可惜的是,大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五仙教主受傷不要緊,二姑娘受傷可就是件大事了。身為二姑娘雙胞兄長的 武林盟主匆匆忙忙地趕到萬花樓,看到弟弟受傷時勃然大怒──實際上是稍微演 過火了一點。以大俠對武林盟主的了解,他不認為武林盟主是會這麼大脾氣的人 。     可是……又說不上來有哪裡不對。     除了武林盟主之外,魔教教主、六扇門主捕頭、白衣劍客都來了。還有很多 黑白兩道的高手,大俠站在二姑娘的病房外,看著武林人進進出出探視,有一種 二姑娘連當病人還要接客的感慨。     「真可憐。」     「二弟的確是很可憐。」武林盟主接著他的話下去說,「想不到徒弟走火入 魔之後功力不退反增,二弟傷勢相當嚴重。」     「是否要請御醫來一趟?」無論如何,先道歉再說,「抱歉,是我管教無方 ……」     「不是你的錯。」武林盟主舉手制止了大俠的道歉。     「咦?那你的意思是……」     「徒弟入魔是武林同盟的責任,我已經派了白衣劍客去處理。」     「等等,你說的白衣劍客是我認識的那個白衣劍客嗎?」     「是的。」武林盟主說完就拂袖而去。     「等等……」     「你不用說,我心意已決。」     怎麼可以這樣。     他的徒弟也算是功在武林同盟,不頒個匾額給徒弟就算了,現在還這樣落井 下石,用完就丟,始亂終棄,有對嗎?有對嗎?     他的徒兒又不是自願入魔,都講了幾百次是什麼「走火入魔」藥的影響,為 什麼都沒有人要聽他講。     二姑娘臥病在床就算了,捕頭只是「哦」了一聲,武林盟主是裝作耳朵選擇 性失聰,只有這幾個字聽不見,白衣劍客是很願意聽他講啦,可是只聽不答的劍 聖就算聽了也沒有什麼反應,他替徒弟辯解就像是石沉大海。     不,石沉大海還有噗通一聲,他連那一聲都沒有聽到……     這輩子都一直過得很順遂,從來就沒有什麼真正的高潮起伏的大俠,焦急地 想要找每一個可以幫上忙的人想辦法。可是沒有一個人肯幫徒弟,也沒有人肯幫 他。不管是因為不想得罪武林盟主和二姑娘也好,還是本來就不想幫助他們。     大俠這才知道什麼叫做人情冷暖,飲水自知。     好悲哀的一種感覺啊。     繞了一大圈,大俠不知不覺走到正在養病中的二姑娘床前,對著沉睡中的友 人說,「你說我該怎麼辦?白衣劍客那麼強,我很怕我的徒弟真的會死啊。」     「你知道我現在就只有這麼一個徒弟了,我不希望他死了我還要找下一個… …不,我不想找下一個,我只想要這一個。」     「我和他之間感情,不是其它人可以取代的。你還記得我剛收他為徒的第一 年帶他來你這裡嗎?我跟武林盟主聊天到深夜,就乾脆在武林盟主家吃了晚飯才 回來,那孩子竟然就這樣餓著肚子等著我到第二天。你說他是不是很傻。」     「還有一次,我們師徒一起去執行任務取南族寶珠。你知道我這個人就是笨 ,除了用蠻力拿之外想不出別的辦法,寶珠放在蛇洞之中,我以為只要用輕功進 出就沒事了,哪知道這些蛇這麼聰明。要不是徒弟以嘴替我吸出毒液……」     「你講夠了沒有。」本來只是因為接了一整天客──見了一整天的武林人士 ,精神不繼所以乾脆裝睡的二姑娘,終於受不了大俠當他是死人一直講故事,只 好爬起來趕人。     「你不是睡著了?」     「就算死人也會被你吵醒。」狠狠地瞪了大俠一眼,二姑娘沒好氣地說,「 我知道全世界就是你的徒弟最好,所以呢?」     「所以,現在沒有人肯幫忙我很傷心啊。」     「那又怎麼樣?」     「你怎麼也這麼冷血無情……」     「停,你不要在這裡給我唱戲,我們萬花樓不缺演戲跳舞的。」二姑娘連忙 打斷師父的話,再聽下去他都要愛上徒弟了,而且他可肯定大俠絕對搶不過他, 為了避免自己因為搶好友的情人而釀成人間慘劇,絕對不能讓大俠說下去,「沒 人幫你,你不會自己幫自己嗎?」     「我?」     「當然啊,你不是大俠嗎?」     「我是啊。」是大俠又怎麼樣?大俠二丈金剛摸不著頭緒。     「大俠不是武功高強嗎?」     「是啊。」     「然後呢?」     「……然後呢?」     「你學我說話幹嘛?」二姑娘沒好氣地說,「以你的武功,你不會去阻擋你 徒弟嗎?我聽五仙教主說你和白衣劍客是朋友,動之以情對白衣劍客說不定有用 啊?」     「對喔,我怎麼都沒想到。」     「因為你們武林人都是蠢蛋。」二姑娘給了大俠一個白眼,倒回床上,「問 題解決了就快走,我要補眠你不要來鬧。」     「可是……」     「不要可是,想通了就快出去。」揮揮手把大俠這隻嗡嗡亂叫的蚊子趕出去 ,二姑娘用棉被蓋住整個人,假裝自己什麼也聽不到。         □       這一邊大俠很煩惱,另一邊徒弟也很煩惱。     一架打過之後藥力稍減,已經從入魔的狀況又恢復了幾分。一恢復神志,徒 弟可就開始傷腦筋了。     怎麼辦?跟師父打了一架就這樣跑出來,他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失手打傷大俠的徒弟在樹林中盲目地走來走去,不知道該往何處去。他打傷 師父又打傷二姑娘和五仙教主,已經不是說一聲「不好意思,一時手滑」可以解 決的問題。可是,到底要回去負荊請罪,還是一不做二不休,一路變壞下去,這 個二選一的課題他還沒決定好……     就在徒弟正打算拿銅錢出來擲筊決定接下來的方向時,一個身穿灰紫色道袍 ,打扮像是老道士,不過在徒弟看起來更像是江湖郎中的中年人擋在徒弟面前。 一開口就是驚死人不償命,「成為我的人吧。」     「謝謝,我已經有從小就訂下的結婚對象,不需要。」明顯誤會了對方的意 思,徒弟也沒有糾正的打算。而且,徒弟可是一句謊也沒有說,他從小到大的志 願就是跟師父結婚,一次也沒有變過。這句從小就有訂下婚約的對象,他說得可 是理直氣壯,臉不紅氣不喘咧。     「別誤會了,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考慮當我的繼承人。」     「……你可真大方,要把自己的椅子讓給我坐。」徒弟回頭看這個賣藥,不 對,是賣椅子的賣藥郎中,就不知道那個椅子長什麼樣。從這個賣椅子郎中的身 上,徒弟聞到一陣藥味,而且還是不好聞的毒藥味道,看來這個郎中賣的椅子應 該不好坐。     「別小看我這張椅子,江湖中人不知道有多少想坐。」中年人微微一笑,報 上名號,「邪教之首大邪王,是不是有資格請你來坐這張椅子。」     「大邪王。」這個名字連徒弟都要退後三步。想不到身份神秘,連武林盟主 和魔教教主都畏懼三分的大邪王是生成這樣的模樣,難過這麼多年來他總能夠隱 藏身份,長成這樣又裝扮成這樣,任誰也想不到他就是計劃傾覆武林的大邪王, 「大邪王的繼承人,嗯、嗯,聽起來很不錯。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這麼大、這麼好的一張椅子,你為什麼要請我坐?我是個無名小卒 ,武林上武功比我高的人比比皆是,你為什麼要找上我。」     「因為你的天份、你的資質,都是武林這一輩中最好的。」大邪王說。     「但你沒有什麼兒子、女兒、私生子、私生女可以繼承嗎?」     「兒女繼承可以,但不足以壯大邪教,也不足以完成我的願望。」要傾覆武 林不是一天兩天、一年兩年可以達成之事。窮盡大邪王一輩子,也許都殺不盡武 林人。要讓邪教能永遠興盛下去,他需要的有力繼承人。     「厲害、聰明。」徒弟忍不住想要給大邪王一根大拇指,大概是前一代大邪 王,前前一代大邪王,還有前前前一代大邪王都是用這種方式來尋找下一任大邪 王,所以邪教勢力才能歷久不衰,「但是,你要怎麼保證下一任大邪王會乖乖聽 你的話,繼承你的意志?」     要找有能力的徒弟不難,但是要找有能力又聽話的徒弟可就難了。一個聰明 人一定有自己的想法,要找到想法一致的聰明太難,大邪王有什麼辦法讓他聽話 ?這才是徒弟關心的地方。     「這的確是件困難的事情。」     「要是你今天把椅子讓給我,萬一我又不聽你的話,你該怎麼辦?」     「我認為你也不太可能聽我的話。」對於這一點,大邪王早就預料到。徒弟 不太可能是他可以隨意擺布的人物,不過他就是看上了徒弟,想盡辦法也要到手 。     「對嘛,既然知道我不可能任你擺布,為什麼還要執著於我呢?」所謂執著 是苦,回頭是岸,少林寺那些狗屁和尚最愛講的話用來正好。     「執著是苦,但我可不能回頭。」大邪王微笑。     「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有辦法讓你一定聽我的話。」     大邪王運起身上功力,徒弟忽然又感到身上氣息一亂。徒弟試著用內力控制 意識不至混亂,但是一動用力,入魔的情況就愈發嚴重,「這是……什麼祕法? 」     「你最好不要運功相抗,或者你要運功相抗更好,省得我麻煩。」大邪王走 向徒弟,一把就扣住徒弟的氣門。提起內力抗拒入魔而無力抵抗的徒弟一時之間 竟無法反應,大邪王連點徒弟身上的數個穴道,抱著徒弟。     「你想幹嘛?」徒弟緊張萬分。     「哈哈。」大邪王笑了幾聲,「這就是大邪王的秘密,一旦你完全入魔,就 逃不過我的掌握,等我用洗魂之法將你完全洗腦之後,你就會是我,就會是大邪 王,哈哈哈。」         □       客棧之中,徒弟的身子有一半浸在黑色的藥水,大邪王正在施展洗魂之招。     邪教獨門的洗腦招式,利用藥力和邪功摧動,將「你一定要殺盡武林人」的 碎碎念灌入下一代大邪王腦中。其實大邪王本身也不知道要殺盡武林人有什麼用 處,不過,這是老祖宗傳下來遺願,每代大邪王都會盡力完成。     在大邪王摧動功力替徒弟洗腦之際,一個身影破窗而入,「徒弟,師父我來 救你了。」     出現的人自然是大俠。     自從和二姑娘談過他的煩惱之後,大俠就決定要隨著身體本能行動,不管那 是對是錯。不過依本能行動的結果,竟然是追著邪氣來到此處。     身為大俠,他不只是有可以聞到食物的嗅覺,還有可以聞到邪氣的嗅覺。更 何況徒弟身上散發出來的邪氣,再加上另一個只能一團邪氣的怪物走在一起,濃 濃的邪氣味追蹤起來十分容易。     「嗯,果然來了。」大邪王收起邪功。     「你知道我會來?」這點倒是讓大俠很意外。     「我喜歡、想要的東西,怎麼可能沒有人搶奪。正道之人遲早會出現,我一 點也不意外。」大邪王冷哼一聲,突然出掌。     突來攻擊完全無視於高手對決要先廢話三千的規矩,完全是小人行徑。但是 大俠這輩子遇到太多的小人行徑了,對於大邪王的偷襲仍有反抗能力。     兩人四掌相接,看似平靜無聲,暗中卻是鬥內力。大邪王和大俠內力相拼, 極招相對,兩個人各退後兩步。一道鮮血從大俠的唇角滴下來,力拼之下竟然是 大俠略遜三分。     大邪王功力之高,可想而知。     「嗯……」大俠擦掉唇邊血跡,再聚內力。     「不逃嗎?」大邪王對大俠的舉動感到好奇。     「逃的話,你會饒我一命嗎?」     「不會。」     「逃的話,你會放走我徒弟嗎?」     「不會。」     「那不就有答案了。」匯聚全身內力,大俠灌注全力的一掌對上大邪王。     眼看排山倒海一擊襲來,大邪王卻輕描淡寫舉起雙掌。看似輕描淡寫的一擊 ,卻是匯聚大邪王畢生功力的一招。     掌與掌無聲交接,卻爆出巨大的聲響。     大俠全力一擊卻是不敵大邪王,被餘勁震飛撞上牆壁,緩緩倒下。     「可惜啊、可惜……要不是我不喜歡我的徒弟有兩個師父,我一定要將你收 為手下。」這一掌相接,大邪王不禁感嘆正道真是人才輩出,大俠還不到三十歲 就有這等功力,到了他這個年紀,絕對不容小覷。     「你想都別想,我的徒弟不可能入魔。」身受重傷,大俠卻絕不肯屈服。     「哈,你可知道在我帶走他的七天之內,他做了多少事?你難道不想知道, 你的徒弟現在變成什麼模樣嗎?」     「不想。」無論他的徒弟做了什麼,身為一個溺愛過頭的師父,大俠決定無 論如何都要將徒弟護個周全。除非……     徒弟從藥水桶站起身來,臉上青光大作。但是,除此之外看起來和平時並無 分別。大俠看到徒弟無事,心中大喜過望,脫口而出,「徒兒。」     咦?     聲音重疊在一起,一半出自大俠口中,另一半是出自大邪王口中。     「為什麼你要……」     「他現在是我的徒弟了。」大邪王哈哈大笑,「大邪王的繼承人,未來的大 邪王,就讓為師看看重生為魔的你,會怎麼樣對付你的前任師父。」     徒弟沒有表情,只是舉掌發勁,緩緩地朝著大俠走來。眼看就是一場師徒相 殘的人間悲劇,大邪王卻笑得開懷,「好、好,殺了他、殺了他。」     「徒兒?」大俠不敢相信自己也有和徒弟兵戎相見的時候,而且,現在是徒 弟要殺他。他用不敢相信的目光注視著徒弟,「你不會真的要殺為師吧?你不會 真的入魔了吧?」     只見徒弟背對著大邪王,緩緩舉掌。     就在大俠絕望之時,徒弟的嘴唇卻動了動,似乎要對大俠說什麼。大俠凝神 靜心,注意徒弟嘴上的動作。     ……死?不,是裝……死?     「徒弟。」還沒能弄明白徒弟的意思,徒弟就要一掌劈下,「等一下、等一 下,師父我看不懂啦。」     千鈞一髮之際,殺氣撲天蓋地而來。     「不好。」大邪王抓起徒弟的手往後退了數步。     無數道劍氣破空而來,將擋在劍氣前的一切全部斬斷破壞。一眨眼之間,客 棧房間就一分為二,轟然倒下。在一片混亂之中,一條白色的身影出現在大俠的 身邊,趁著煙塵一把拎起大俠,消失在大邪王和徒弟眼前。     大俠難得被人像布袋一樣拎著,抬起頭一看,「你是……小白。」     不要叫我小白。     白衣劍客在心中小聲地反駁一句,可是沒有說出口,只是將大俠扔在客棧庭 院的地上。手按刀柄,準備再度出招。     「等等,你想幹嘛?」一見到白衣劍客要出招,大俠連忙阻止。這白衣破壞 狂一劍就把房子斬成兩斷,要是讓他再出第二劍不知道會怎麼樣。     「大邪王和入魔之人就在裡面,我奉命……」     「等一下,讓我和他說幾句話。」意識到要是讓白衣劍客出手,徒弟一定會 和大俠王一起沒命。就算現在身受重傷需要休養,大俠也要擋在白衣劍客之前, 指著另一半的房子大聲地說,「乖徒兒,虧你養了師父八年……不對,是師父養 了你八年,怎麼可以始亂終棄……不,是怎麼可以反目相向。你要入魔也可以在 家入魔,師父陪著你入魔嘛。」     大俠不知是否看到徒弟入魔心裡焦急,一陣胡言亂語。反倒讓本來要出手的 白衣劍客一時之間動不了手。等到煙塵完全落下,大邪王和徒弟早就不知所蹤了 。     在心中苦笑,白衣劍客收劍。     大邪王這個人不好對付,被大俠這麼一阻,要再第二次和大邪王一對一的機 會恐怕不容易。評估兩人實力,白衣劍客認為自己只有在劍術這項勝過大邪王… …也罷,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不去思考下次對決的可能性,白衣劍客一手搭在大俠肩上,阻止大俠繼續說 瘋話,「你很疼愛你的徒弟。」     「這是問句嗎?」大俠偏過頭看著白衣劍客。白衣劍客是個談話的好對象, 因為他通常只聽你講話可是不開口說話。但是,再怎麼好的說話對象也會有不好 的時候,「你現在講話怎麼跟少林和尚一樣,喜歡打禪機。」     對於大俠的問題,白衣劍客不答反問,「你想救你的徒弟嗎?」     「想啊,當然想。」大俠苦笑,「但你能放過他嗎?」     「放過他?」     「我對武林盟主說過,無論他做錯多少事,全天下有多少人要殺他,只要我 還活著,就沒有人能動他一根寒毛。」     「就算他成魔之後殺了無數武林人,你也要保護他嗎?」     「對,就算他殺了武林盟主或是魔教教主,我都要護他周全。」決定要搶在 白衣劍客之前來邪教救徒弟時,大俠就已經下定決心。即使與全武林為敵,他也 在所不惜。     白衣劍客臉上沒什麼變化,卻已經在內心不斷搖頭嘆氣。     ……真是傻師父、傻徒弟。     這年頭還有這種情深義重的師徒還真不容易,就算是心已死的他也不禁深受 感動。難怪武林盟主要三交待他,不管發生什麼樣的狀況都要繼續執行任務。現 在他深深明白武林盟主當時的交待理由何在。     只是,白衣劍客有一點不明白。     為什麼他要負責演出這種拆散人家感情的惡人角色呢?只能說每一次有吃力 不討好的事情,二姑娘和武林盟主這對扮豬吃老虎的心機兄弟就會聯手陷害他。     唉,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在內心嘆氣的同時,白衣劍客已經有了計畫。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心 機兄弟要陷害他當壞人,他也有化阻力為助力的方法,「我再問你一次,你真的 願意付出任何代價救你的徒弟嗎?」     「沒錯。」     「好,那就跟我來。」     大俠愣了一愣,一時之間沒能反應過來,「你不殺我徒弟了嗎?」     「你們師徒的事情,我不想參與其中。」白衣劍客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荒 謬的想法,說不定連二姑娘吩咐的事情也可以一起辦好也說不定,「想救回你的 徒弟只有靠你自己。」     「我自己?」     「想想看,你徒弟從小到大最想要的是什麼?」     「是我嗎?」     就是你。在內心用力地點頭,但白衣劍客沒有說出口。相反地,他邁開步伐 ,「我只說這一次,如果你想救你的徒弟就跟我走。」         □       邪教聖殿座落在一座高山之上,四周都是險峻山谷,機關重重,如果沒有得 到主人同意就上山,恐怕不死也會重傷。而在聖殿之中,更是處處危險、處處可 怕,不是毒藥就是機關,可見聖殿主人的個性十分多疑,才會連自己家中都不能 有半刻放鬆。     但在邪教聖殿之中,卻有一個人毫不在意地四處閒晃。     那個人就是徒弟。     入魔後的徒弟和入魔前的徒弟個性雖然有些微不同,但大致上卻還是同一個 人,入魔之前是跟隨師父在武林中到處走,入魔之後則是在邪教裡到處走。     這天,徒弟照例到處逛來逛去,竟然逛到邪教入口密道。在天然狹谷之中, 竟然有一條鐵橋直通邪教聖殿。徒弟從橋的這一端往另一端望去,瞇著眼睛像是 在觀察什麼。     「你在這裡做什麼呢?」徒弟在邪教各處晃來晃去,看似無意之舉,卻已經 引起大邪王的注意。     徒弟轉過身來,神態與平常無異,「師父,我在看這條鐵橋通往哪裡。」     「想知道嗎?」     「我猜想這條路是上山唯一的方法。」     「說對了,徒兒你觀察入微。」大邪王微笑,「除此之外,還看出什麼?」     徒弟沉吟一會之後說,「如果是大俠,應該會想一個人上山吧。」     「你是說你的前任師父?」大邪王哦了一聲,對徒弟的說法感到興趣,「你 和你的前任師父相處多年,對他的個性應該瞭若指掌吧?」     「是,以我對他的了解,他應該會想要一個人上山來救我。」     「獨來獨往的作風嗎?」     「不,是以我對武林盟主的了解,他應該會派人來處理我。」談到自身的事 情,徒弟的語氣事不關己,彷彿是在講別人的事一般。@@ 「你被我收為徒弟, 他失去手下大將,又被削了面子,的確是會找上門來。大邪王點頭同意,「你認 為他會派出誰來對付你。」  「也許是白衣劍客,也許是它人,但不管是誰,大俠絕對會搶在那些人之前。  「……孤身一人嗎?」如果是白衣劍客,的確是很難對付。但若是大俠一人, 大邪王並不擔心。看看時間已經不早,又到了洗魂的時刻,大邪王開口對徒弟說 「乖徒弟,你該回聖殿再洗魂一次。」   「是。」對新師父的話毫無懷疑,徒弟轉身就往聖殿的方向而去。   看著徒弟的背影,大邪王仍是心中懷疑。     在他將徒弟帶上山前的七天,還有上山之後的十四天,他每一天就替徒弟進 行洗魂。將他原本的心性和想法,完全汰換成與己身相同。在這二十一天之中, 他也多方觀察徒弟的狀況,想要試探徒弟的入魔是否假裝。     不管從哪一個角度看來,入魔時的症狀,從最初抗拒洗魂到現在的全然接受 ,洗魂之後的性格不變、心性大變,徒弟似乎完全入魔,不再是之前那個徒弟。     但是……     大邪王還是有所懷疑。     「算了,就算你是假裝入魔也罷,洗魂到了四十九天,就算你想要不入魔, 不成為我,你也無法抗拒。」     大邪王冷笑一聲,跟在徒弟的身後走入聖殿。     他很有信心,最後獲勝的人一定是他。         □       「真的是這裡嗎?」     大俠照著白衣劍客的指示爬山郊遊……不,是翻山越嶺,通過數道險關,一 路上是遇到一堆蒙著臉的武林人一看到他就不由分說馬上開打,雖然他不想傷人 ,可是能做到不殺人只打昏就已經不錯了。     最後,連大俠自己也數不清楚打倒了多少人,終於來到一處像是密道,又像 是大宅後門的地方。只是在這條密道或是後面的兩側,立滿了各式各樣不同的邪 教神像。對邪教沒有研究也沒有興趣的大俠無視於神像,快速地向前走。     出現在邪教神像堆之後的,是深不見底的懸崖絕谷和只能通過一人的鐵橋, 據白衣劍客所說,只要過了橋就是邪教聖殿。     「徒兒、徒兒,你千萬要等師父來救你呀。」     眼看邪教聖殿近在眼前,大俠迫不及待就要踏上鐵橋。     突然一道掌氣襲來,大俠連忙舉掌相抗。來掌隱含著邪毒之氣,大邪運勁護 身,連退數步,被逼離鐵橋。     「看你一副傻樣,沒想到卻能找到邪教的秘道,是你傻人有傻福?還是有本 教之中有叛徒在幫助你?」大邪王面露微笑,緩緩從石像背後走出。     從徒弟處得到的情報果然正確,笨大俠果真孤身一人闖入邪教救回徒弟,果 然在秘道入口等到了大俠。     「糟糕,我可不太想遇上你。」     「喔,你不敢和我交手嗎?」     「是不太敢。」大俠老實承認。     「喔?」大邪王挑起眉,「不敢的話就離橋遠一些」     「因為我不想和你打,我只想要回我家徒弟。」大俠邊說邊退後,只差一步 踏上只容一人通過的窄橋。     「你再退一步可就無處可逃了。」大邪王步步進逼。     「逃?這應該是說你吧。」大俠的話未說完,右側突然銀光乍現。無數道劍 光像是飛火流星,直往大邪王撲來。     突然的變化,即使是大邪王也反應不及。連退數步,狼狽地閃躲來的劍氣, 一個不留神,顧此失彼,幾道劍氣劃破衣物皮膚,留下幾道傷口。     連忙運起護身氣勁相抗,將劍氣彈開。     就在大邪王連退數步之際,白衣劍客手持長劍,緩緩地步入大邪王和大俠之 間。看到白衣身影,大邪王明白自己中計了。     「……有趣了。」     是大俠和白衣劍客利用了徒弟對大俠的認知,還是這一開始就是一場戲?大 邪王一時之間閃過很多的想法,但此時此刻已經無法多想。黑白兩道之中,如果 真有人能夠在一對一的情況下和他相抗,那就是這名白衣劍客了。     沉默的白衣劍客手持長劍立於橋前。     四尺長劍無名,劍身薄而略似刀器。肩上傷口滲血,只是擦到劍氣傷口就深 及見骨,光是一招,大邪王就明白劍客的劍法和身法同樣快絕,劍氣鋒利更是真 劍無異,與劍客對決是半分破綻也不能顯露。     知道劍客不好對付,大邪王決定再觀察劍客一會。四尺之劍,以劍來說算是 偏長。劍客使得是快劍,照理說劍身較短應該更有利。但長劍劍身相較一般長劍 卻細而薄,重量較輕有利於出手。     既和劍路矛盾,又和劍路相合,白衣劍客的人和劍都讓人捉摸不定。     「不出手嗎?」白衣劍客目光直視大邪王,似乎不想讓大邪王繼續觀察下去 。     「你想動手嗎?你只是想拖延時間,還是真想殺我。」     「拖延時間不是我的任務。」白衣劍客冷然說道。     「武林盟主的走狗,你的任務是殺我吧。」大邪王冷笑一聲,突然出掌攻擊 。     白衣劍客反應極快,拔劍而出。他出劍極快,眼中只見劍身殘影,散開出同 蓮花,多瓣劍影,像是同時擊出的多道劍氣,掌氣與劍氣相接威力驚人,竟是地 動山搖,密道之內傳出陣陣巨大聲響,瞬間耳鳴。     白衣劍客和大邪王並未因此而停手,掌氣與劍氣互相交擊之時,大邪王已經 逼近劍客身前。看白衣劍客的薄長劍身加上劍氣,大邪王已經明白劍客的劍路, 距離一近必然受制,當下使出近搏擊之招。     只是,大邪王卻沒算到白衣劍客不只是劍上造詣驚人。長劍受制,白衣劍客 卻連眉毛也不動,收劍舉掌,輕描淡寫擋下大邪王之招。     大邪王氣息一窒,白衣劍客下一掌又到。突然變化接二連三,大邪王卻不怒 反笑,「這樣才有點意思。」     運起邪功,大邪王一掌比一掌更快。     轉眼間,雙方已經交手數十招。     大邪王掌勁柔中帶剛,近身交戰,饒是劍客掌法驚人,畢竟最擅長的仍是劍 ,一時之間竟然受制於大邪王。而大邪王掌中帶著三分陰氣,七分毒性,每一掌 皆迫使劍客運勁相抗。消耗之快,連劍客自己都暗自心驚。     比內力,白衣劍客絕不是大邪王的對手,但手上有劍,在五步左右的距離他 必能讓對方見血。大邪王也明白這一點,所以才近身糾纏讓白衣劍客不能離他超 過三步。     兩人掌劍交接再過數擊,白衣劍客已經氣力不繼。糾纏下去自己必敗,無論 何種狀況都能冷靜分析是白衣劍客的最大優點,他當機立斷、做出決定。     在大邪王一掌襲來時,白衣劍客不閃不躲,硬接大邪王一掌。硬接這一掌, 立時被彈飛數步;大邪王不料白衣劍客竟然不閃不避,來不及用上全力,下一掌 只打在空虛之中,未能擊中白衣劍客,一時愕然。     一瞬間的變化,劍客已經拉開五步的距離。     「不好。」大邪王感受到殺氣撲面而來時,已經來不及反應。     無數道銀光在眼前一閃而過,劍客的身影已經身前消失,來到大邪王身後。     「好……劍招!」大邪王大喝一聲,劍氣在他的體內爆開,衝出體外。無數 道劍氣帶著無數鮮血落在塵土上。     大邪王的身軀緩緩倒下。     白衣劍客緩緩收劍──他的任務,到此已然結束。         □       大俠快速通過鐵橋,來到聖殿裡。     由雪白大理石打造的地板行牆壁有一種冰冷感,再加上偌大的聖殿之中竟然 沒有半個人在走動,大俠不禁開始懷疑……     「這麼大的地方一個人住?那個大邪王真的很浪費耶。」     沒錯,大俠就是這種人。如果他會懷疑有詐或是陷阱,他就不是大俠了。     事實上,當徒弟看到大俠出現的時候,他有一種吃驚到下巴快要掉下來的感 覺。他記得自己是將信發給白衣劍客,也做好了萬一白衣劍客沒能殺掉大邪王時 ,變成由他來動手暗殺大邪王的準備,所以已經事先將聖殿裡的人全給清理掉。     為什麼出現在這裡的卻是大俠?     白衣劍客應該要把他師父點穴關在哪個地方,他負責讓大邪王單獨一人對上 白衣劍客,怎麼會變成出現的人是他師父?     徒弟一邊想一邊跟在大俠身後一段距離,打算見機行事。卻在看著大俠在聖 殿裡東摸西摸,差點就要踏中機關時反射性地跳出來抓住大俠。     「別碰。」     「咦?乖徒兒,我終於找到你了。」一見面就立刻來個大擁抱,大俠才不管 徒弟是不是入魔,只要整個人好好地沒有斷手斷腳,他就心滿意足了。     「師……你怎麼會在這裡?」以防萬一是,徒弟還是決定裝作入魔的樣子。     看到徒弟冷淡的態度和當天客棧中如出一轍,大俠的一顆心涼了下來,「我 是來救你,跟我回去吧。」     「為什麼?我現在是大邪王的繼承人,不再是你的徒弟了。」     「你一定是怕那個大邪王會傷了師父才這樣說。」即使入魔之後,那天在客 棧中徒弟也不忍下手殺他。光憑著一點,大俠就有把握可以救回徒弟。管他邪教 有什麼洗腦大法或是洗魂大法,敢洗他的徒弟他就帶回家自己再洗一次。     「我不怕他,但你在上山來的時候沒有遇見他嗎?」     「有啊,兇惡得很呢。」     「你該不會殺掉大邪王了吧?」徒弟睜大眼。他知道自家師父很厲害啦,但 是連大邪王都不是對手,他該說「愛的力量真偉大」嗎?     「怎麼可能,以師父我的武功和他打最多只能兩敗俱傷。」大俠說,「可是 ,白衣劍客也來了,以他的劍法很有可能可以取得勝利。」     「原來是白衣劍客。」徒弟在心中暗罵了白衣劍客兩句。     那傢伙一定心軟禁不住大俠的要求,所以帶他一起來……不,應該是發現自 己被武林盟主和二姑娘硬是多塞一個難處理掉的麻煩人物,乾脆變通一下,當阻 力變助力。     不是早就說好不能把大俠牽扯在這個計畫之中嗎?     沒錯,他的入魔是假的。     靠著御醫和五仙教主的幫助,他沒服下「走火入魔」藥而是讓一隻五仙教主 的藥蠶吃下走火入魔,這條蠶一直放在他的袖子裡,一旦大邪王催動邪功他就會 知道,進而裝出入魔的樣子。假裝入魔的木目的,當然是要接近大邪王。     徒弟不想讓大俠知道這個危險的計畫,所以在他加入計畫的時候就要求武林 盟主一定不能讓他師父參與。     結果呢?真是個嘴巴答應實際上根本不保證的武林盟主,徒弟恨恨地想。不 過,現在他師父人都來到這裡了,表示白衣劍客應該沒問題吧,「大邪王和白衣 劍客的勝負如何?」     「應該吧,雖然論功力未必能贏大邪王,但是他的劍法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聽到徒弟這麼一問,大俠答得順口的同時終於有所懷疑,「你該不會是想去幫 大邪王吧?」     徒弟沒有答話。這不是幫不幫的問題啦……     「跟我回去吧,不管什麼事我都答應你。」大俠抓著徒弟的肩,很認真地說 。白衣劍客說想要喚回他徒弟,就只能靠他自己。大俠想了好長一段時間卻不知 道他能做什麼,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徒弟想要什麼,就給他什麼。     「師……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     「……」你知道才怪。     徒弟在內心咒罵了武林盟主、二姑娘、五仙教主、還有白衣劍客這幾個人一 萬遍。他就知道這些傢伙一定會趁他不在的時候灌輸給他師父什麼奇怪的念頭。     等等……這樣不是正好嗎?     他在假裝入魔的時候,難道沒有過這個念頭嗎?     徒弟知道自己的內心深處一直有一份渴望。他以為那份渴望永遠不能實現, 但只要可以待在大俠身邊,就算不實現也沒關係。     但是,真的沒有關係嗎?     這個卑鄙的念頭,其實已經擴大到快要淹沒他的程度了。再加上這段時間以 來,一直有人不斷地在旁邊攪和,他已經忍受不了。     「就算我想和師父睡也可以嗎?」     「當然啊,我們不都在一起睡很久了。」大俠露出微笑。     「我不是說那種睡……」徒弟拉長了聲音。告訴自己現在他是「入魔的徒弟 」,什麼都可以說,「我是說,男女之間有交媾的那種睡。」     大俠睜大眼,不過,也許嘴巴張得更大。     看來還是不行啊。難掩內心的失落,徒弟想要有一瞬間想要補上一句「騙你 的,傻師父」這句話,然後把這件事忘掉,但在他開口之前,大俠就先開了口。     毅然決然。     「好,我答應你。」     那雙眼睛中沒有半點害怕。     他早就決定好,無論他的徒弟做了什麼,他都要將徒弟護個周全;無論他的 徒弟要求什麼,就算是摘星星、摘月亮,就訴要付出什麼天地毀滅的代價,他也 會拿來給他的徒弟。         □       「師父,我……」     頭都剃了,好像不洗下去不行;現在是衣服脫了,好像不做下去不行。可是 ……徒弟有一種想要臨時抽腿的衝動。     有沒有見過都已經拜了堂,掀了蓋頭,新娘美得跟天仙一樣,可是卻腿軟的 新郎?徒弟覺得自己就是那一個。     這時候就好像真的入魔啊,入魔的話是不是什麼都敢做?     不管是大俠還是普通人都一樣,沒有被逼入絕路的時候很多事情都不敢做, 在比武對決的時候對方沒有殺你的意思就不痛下殺手,無論何時何地都要擺出大 俠的架子,就算腹瀉到站立不能也是英姿颯颯。     這就是大俠的人生,也是一般人的人生。     大概一兩年前,徒弟發現自己對師父有慾望。一開始他以為自己生病了,後 來他才知道那不是生病,是一種正常的身體反應只是在對象有點問題。     小時候說要跟師父結婚,只是小孩子的傻念頭而已,不是真的了解結婚代表 的意義,他想師父應該也不太明白。     而現在他想要的遠超過「結婚」這兩個字──     他想要師父。     整個人,包括身體心靈還有一切可以擁有的東西,佔有慾就像是個黑暗的影 子,不斷地侵蝕著他的內心。有時候,他幾乎以為那就是心魔,入魔的他永遠沒 有回頭日。     但是,現在他才發現自己大錯特錯。     要是魔有那麼好入,那大邪王洗魂就不必洗四十九天了。     不是道德、不是理智,而是要跨過那條叫作「自己」的界線非常困難。難怪 會有人想要入魔,如果入魔之後那一道道的障礙都被拔除掉,還給自己所有的自 由,怎麼會不想入魔?至少徒弟現在就好想入魔。     現在大俠躺平在床上隨便他摸、隨便他吃,啃不下去絕對是自己錯。     「徒弟,你過來沒關係,師父什麼都不怕……」這邊徒弟很煩惱,躺在那邊 的大俠也不怎麼好過。     他看著徒弟一天一天地長高、變壯,從把他當孩子、把他當成朋友、一直到 把他當成情人,其中的感情轉變是怎麼來的大俠也說不上來。事實上,大俠到現 在還不明白什麼叫做「情人」。     「睡在一起」是情人嗎?     「無保留的付出」是情人嗎?     「一顆全都懸在對方身上」是情人嗎?     好像不只是愛情有這些,親情也有。他怎麼能分辨徒弟和他之間不是親情是 愛情?他又沒有和其它人產生過愛情,怎麼知道這些是不是。     而有沒有愛情這回事,問二姑娘也沒辦法得到答案。因為每一個人的標準不 同,有些人不會無條件地對父母或是孩子付出,卻會對情人付出;有些人會在情 人面前展露最真實的一面,其它人都不能。     大俠無從比較,也不知道這不是愛情。     不過,他很愛、很愛他的徒弟這一點,已經不用再多說了。     因為很愛,所以他什麼都不怕,什麼都不擔心。     完全沒有發現自己的徒弟已經脫口叫出師父這兩個字,已經將全副的心力放 在接下來該怎麼做這件事情上的師父,帶著一種赴死的心情對徒弟說,「過來吧 。」     「……不用勉強。」看大俠這副脖子上有人架把刀的樣子,要徒弟怎麼做的 下去。     「一點都不勉強。」眼看徒弟想要逃跑的表情都露出來了,大俠不知道打哪 裡生出來的勇氣和蠻力──蠻力可能是本來就有,將徒弟壓倒在身上。     徒弟心中一驚,講話也有點結巴,「師……你想幹嘛?」     現在是要翻船嗎?     「師父知道你不懂這些事,讓師父我來教你。」     「呃,不……不是這樣。」徒弟的辯解聽起來虛弱乏力。師父開始用鬍渣沒 刮乾淨的下巴開始磨擦徒弟的嘴唇時,徒弟閉上了嘴。     接吻是這樣嗎?     他只覺得像是小動物在舔他的臉……不對,是用鬍渣在刮他的臉。     大俠的手在徒弟的身上東摸摸西摸摸,徒弟得說這要稱為愛撫真是太勉強了 ,比較像是會癢的毛手毛腳。而且還是技術很差的毛手毛腳!     真是的……算了,這樣也好吧。     看來,還是來個教學相長好了。徒弟微微一笑,翻過身將大俠壓在身下。     那一瞬間的微笑,讓大俠一愣。在呆愣的同時,徒弟的大掌就覆在大俠的分 身上,輕輕地搓揉,指腹厚繭的粗糙觸感在滑過柔軟的部份時十分溫柔,卻又帶 了些微的粗暴。對於未經人事的大俠而言實在太強烈了。     光是手指的磨擦就讓大俠快要攀上頂峰,但徒弟卻用指腹按住頂端,不讓大 俠發洩。     迷茫的眼神中帶著肯求和怨懟,大俠哀怨地看著徒弟,「徒弟,我……」     「慢點、慢慢來……」徒弟貼向大俠,在大俠耳邊輕聲地說。他不想這麼快 結束,也不想這麼快就讓大俠得到解脫,更不想讓大俠還沒有享受到什麼叫做極 致和巔峰,就這樣草草地結束第一次。     徒弟吻著大俠的唇,舌頭探入不知如何是好所微張的嘴唇之中,細細地品味 著屬於大俠的滋味。同時,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向大俠身後的穴口。     結實挺翹的雙臀之間,穴口因為緊張而縮緊。徒弟有耐心地用指尖在周圍輕 輕畫圈,另一手則是依舊愛撫著挺立的慾望分身。在大俠因為快感而放鬆時,手 指一點一點地探入,每一次進入一點都讓大俠倒抽一口氣。     「師父,你要不要緊?」看著大俠這副模樣,徒弟忍不住嘆氣。也許還是不 適合吧……     但大俠用力地搖搖頭,「沒關係。」     沒關係、沒關係……無論徒弟想要什麼,他都可以給他。     徒弟好不容易伸入一隻手指,慢慢地抽插滑動。指節觸碰到內壁時引起的異 樣感和快感雙重夾擊之下,竟然有一種從身體深處產生的愉悅感。大俠微微抬起 腰部迎合徒弟的手指進出,發出滿足的呻吟聲。     徒弟很有耐心,一隻手指、兩隻手指……直到三隻手指都順暢進出的時候, 他輕聲地在大俠的耳邊說,「師父,真的沒關係嗎?」     他想,師父一定不明白。     「沒關係,你進來吧……」大俠手搭在徒弟的肩上,微微挺起腰。     這次,進入他身體的不只是手指。     那種熱辣辣的感覺,像是身體被撕裂一樣。可是,隨之而來充盈感卻又讓他 渾身顫抖。和手指不一樣的感覺,卻無法用更好或是沒有更好來形容。     緩慢地推進、緩慢地退出,直到他能夠適應時,又改變了節奏。     抽出時空虛寂寞,盈滿時的害怕興奮,明明就不是平和安穩的大俠人生守則 。為什麼他卻不自覺地沉醉在其中。     肉體撞擊的淫糜聲,聽起來竟然也不會讓人害羞了。相反的,卻讓大俠越來 越興奮,雙腿糾纏夾緊徒弟的腰際,主動地配合擺動,將徒弟的分身和人都擁入 他的懷中。     世界在眼前崩塌碎裂,可是,這對大俠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不要、不要、不要停……斷斷續續的呻吟聲,好像是他自己的。粗重的喘息 聲,不停地叫著師父,好像是徒弟的。     「師父、師父。」     徒弟的聲音在像是一種催情藥,而大俠義無反顧地落入其中。     水乳交融、靈肉合一、魚水之歡、巫山雲雨……無論再多的詞彙,也比不上 這次的肉體交纏。至極之巔峰,攀上山巔雲端,再縱身而下之快意恐懼,都無法 形容萬分之一,大俠突然明白自己過去二十八年的人生,竟有一部份都是在不解 人事之下渡過。     不是損失,也不是遺憾,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等待這次與徒弟合而為一。他可 以明白徒弟看他的眼神中的思思念念,渴望擁抱,卻又刻意壓抑自身慾望,只怕 傷了他一分一毫。原來、原來……交構也可以如此美妙。     只是,內心隱隱作痛,這是徒弟入魔之後才敢開口的渴望。     只是,突然之間明白,原來每一個夜裡的溫柔,是多少深情、多少折磨。原 來從八年前初見面的那一刻,他在徒弟腦中已經留下多深刻的痕跡。     突來的激情,讓他用雙手將徒弟擁入懷中。     他想讓徒弟明白──     「也許沒有一見鍾情,但在這八年之中,無時無刻,你的模樣、你的言語、 還有你的名字,師父都牢記在心中。」     「師父、師父……」徒弟低聲地喊著。     「師父我早已經決定,無論你變成什麼模樣,師父都會護你周全。」大俠聲 音一頓,在肉體再度攀上高峰之時,在徒弟耳邊說,「從今以後,你若是成魔, 師父陪你成魔。」         □       一覺醒來就可以重來一次這種事,大俠一次都沒有想過,更何況是一覺醒來 徒弟忽然沒入魔這件事,更是想都不敢想。     可是,奇蹟之所以是奇蹟,就在於和徒弟睡一覺之後,什麼都好了。     「師父,會痛嗎?」     「……還好啦。」習武之人特別能忍,這點疼痛不算什麼。現在的徒弟神志 清明,一臉滿足,哪有半分入魔的樣子,「你真的清醒過來了嗎?」     「師父,如果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就不會生氣?」     第一天拜師時,大俠就和徒弟約法三章。     其實沒有三章這麼多,總共門規只有一條──「不管發生什麼事,就算你身 不由己到連師父也得騙,等到可以說的時候一定要告訴師父真相」。     現在,是該真相大白的時候。     「不會,師父絕對不會生氣。」大俠點頭保證。     「……從一開始我就沒有入魔。」徒弟小心翼翼地注意師父的臉色,生怕說 錯了話。即使昨夜胡作非為,荒唐了一晚,他也沒有保握自己是不是已經踩過了 師父的底線。     徒弟害怕的事情,唯有大俠。     而讓徒弟什麼也不怕的事情,同樣唯有大俠。     「也沒有什麼走火入魔藥?」大俠沒有生氣,只是疑問又起。     「藥是有的,只是我沒有中毒而已。」得知冒牌五仙教主是大邪王的手下時 ,徒弟就知道武林盟主交待給他的任務,終於來了──計畫六個月,等待六個月 ,終於等到大邪王自己送上門給名門正派騙的時候。     「所以,武林盟主早就知道你是假裝入魔了?」     「他知道,如果不知道就不會讓白衣劍客出馬了。」     有白衣劍客這個超級高手當作殺手鐗,武林盟主和魔教教主一定早就商量好 對付大邪王的辦法。如果是一對一,連武林盟主和魔教教主都不是白衣劍客的對 手,但要在無人干擾之下闖入邪教殺人,一定得讓白衣劍客無後顧之憂,而且沒 有其它人打擾。     裡應外合,就是將大邪王激出來的最佳劇本。     原本還為那個內應傷腦筋,剛巧又得知大邪王對徒弟非常感興趣,正好將計 就計。大俠只是那個湊巧出現的變數,差點毀了整個計畫卻又陰錯陽差讓事情變 得出奇順利。連徒弟也不得不說大俠這個人是用「運氣」這個兩個字在行走江湖 。     當然,這也不是大俠武功不高的意思,而是比起武功,大俠遭逢這麼多次暗 算卻都無事也是奇蹟一樁。     不過,這些前因後果都可以先不提。對徒弟而言,最重要的事情是師父知道 真相之後的反應。他小心翼翼地看著大俠,「師父,你不會生氣吧?」     大俠沉默不語。     有一段時間,徒弟幾乎以為大俠再也不會原諒他了。可是大俠卻突然鬆了一 口氣,「原來你入魔是假的啊?」     「是的,師父我……」     「早說嘛,害我擔心得要命,只要你沒入魔就好啦。」從頭到尾,大俠擔心 的事情就只有徒弟的健康、安全,其它全都不重要。     被矇在鼓裡不重要。     被騙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徒弟平平安安,以後也不會被白衣劍客追殺就好。     「呼……」徒弟鬆了一口氣,有時候,大俠單純遲鈍一點也是好事。     「我怕你真的入魔,那師父我就左右為難不知道該不該跟著……咦,等等, 你沒入魔的話為什麼要打二姑娘和五仙教主?」這樣說不通啊,如果徒弟並沒有 入魔,不可能連二姑娘都打,但如果入魔而失去理智的話,二姑娘怎麼可能可能 只是輕傷,沒有武功的二姑娘可是沒辦法反抗啊。     「這個嘛……只是作戲啦。」徒弟將頭埋進大俠的肩上,考慮是不是再來一 次讓大俠完全把這件事拋到腦後。     他打二姑娘和五仙教主當然是有原因的,暗算他不要緊,暗算大俠可不行。 他早就說過自己是個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人,當然是要順手報一下仇。有入魔 作幌子,又打了正道人士讓武林盟主有藉口派白衣劍客來追殺他,想來想去,終 於讓他想到一個一箭雙鵰……不,更正確一點說是三鵰的把戲。     雖然是不入流的把戲,不過倒是很順利。     「師父我越想越覺得有問題,你該不是真的中了毒卻不敢跟為師說吧?」大 俠翻過身,手搭在徒弟的脈門上,決定再好好檢查一次徒弟身上是不是還有什麼 餘毒,「還有啊,下次要當臥底,一定要先告訴師父。」     「可是,這是武林盟主……」     「師父最大,他說的你也不能聽。」     「是……」     「讓為師再好好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沒入魔。」師父貼近徒弟,東摸西摸,生 怕徒弟哪裡缺了角。     徒弟一看機不可失,順勢將大俠壓在身下,「師父。」     「嗯?」還不知道大難(?)臨頭的大俠,傻呼呼地看著徒弟,「怎麼了? 」     「我想再來一次好了。」     「等等,你不要這樣……」     「這種時候還要說教,師父你也太不解風情了吧。」徒弟微微傾身,將大俠 的抗議全都收進自己的唇裡。     滿室春光滿到連緩緩走來(走了半天才出現)的白衣劍客,都能憑著直覺在 遠處感應到。如今已經是孤家寡人的劍客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只是在寂寞湧上 心頭之前轉過身,坐在邪教聖殿外的大石上,等待精力充沛的友人師徒盡興之後 ,乖乖地跟他回家。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8.168.33.79
han0612:看到全興奮的按進來,看到頁數先end,明天再看,好睏啊~ 07/03 23:11
慢慢來吧,不會消失的
litButterfly:跟樓上一樣 XD" 不過感覺會很有趣哩 ^++++^ 先推再說 07/03 23:14
Fully:我看到第18頁發現不對勁...怎麼才8%..然後就直接按end過來XD 07/03 23:17
Fully:本來發現是"全"也很興奮....晚點來慢慢看XD||| 07/03 23:17
pollyptt:哇....好厚的頁數.... 07/03 23:18
sia0128:驚!看第一頁後想也沒想直接按end...沒想到有這麼後的頁數! 07/03 23:27
Katastrophe:我看完了(驕傲貌) 終於看到這篇的結局 真好 07/03 23:58
meisterhaft:187頁那個好像有亂碼~一口氣看完好過癮>/////< 07/04 00:02
我改好那堆亂碼了,雖然有幾個字不見了 可是不見了就不見了吧
meisterhaft:後面真的好緊張~幸好~幸好~ 師父真的很天然 很會吃呢 07/04 00:03
meisterhaft:徒弟真的好恐怖呀( ̄y▽ ̄)╭ 好感人的師徒情深~~~ 07/04 00:04
monococcus:兩個人終於走在一起了真好,不過白衣真得只剩他一人嗎? 07/04 00:42
目前是這樣...... ※ 編輯: unreal 來自: 118.168.33.79 (07/04 00:54)
Fully:"如今已經是孤家寡人的劍客" 這個白衣是那個白衣嗎?! <囧> 07/04 00:55
是的,就是那一位
kokosaw:一口氣看完真的會累 不過可以安心睡覺了~ 07/04 00:55
stcb:看到徒弟跟大俠有好結局真開心~~ 可是白衣這對還是有遺憾啊QQ 07/04 00:56
isisme:傻傻的越看越不對勁XD 不過還是直接看完 真過癮~ 07/04 01:03
sfie:大家對白衣怨念都很大呀~不過大俠這對幸福美滿真是太好了ˇ 07/04 01:11
沒辦法,不同人不同命.......
charmshah:看到45頁才20%時才感到這真是份量十足的長文呀..前面的 07/04 01:25
charmshah:寫法好可愛哦.大俠的反應也很有趣.小白真可憐^^ 07/04 01:25
他還好啦......
noy010203:看到二十六頁受不了,直接翻到最後看頁數....我放棄orz 07/04 04:14
抱歉抱歉,想說就不要再分章了
WingAngel:未看先推一下"Code Blue開演"我是P飯(偷認親一下~) 07/04 09:08
不過內容和code blue沒什麼關係,笑 小藍讓我很驚豔
neyuki:我乖乖的一次看完耶!!!不過大推一個~我想敲武林盟主的番外! 07/04 11:11
很高興有人喜歡那對,可是不會再寫了
saroyaglaia:200多頁耶......好強...... 07/04 14:14
rayiana:喔喔喔是徒弟和師傅*///*! 小白好悲情喔orz 07/04 15:20
summmmmer:非常有勇氣的發現頁數並且一次看完!!!!(呼-----) 07/04 15:50
summmmmer:好好看內容也很幽默! 想敲小白的碗XDDDDDDDDDD 07/04 15:50
小白的部份本來要寫,目前是放棄了
clearmoon:一次看完超過癮(拇指) 這一對簡直是天造地設 07/04 17:56
一個鍋配一個蓋囉
teeeee:看到徒弟跟大俠有續集很開心XD 然後看到頁數也被驚到了 07/04 20:37
angelyue:我超喜歡這篇的耶!!之前想要找還想說怎麼不見了XD 07/04 23:08
angelyue:一次貼完真是太棒了~~我也看完了XD 07/04 23:08
也謝謝其它推文的人 ※ 編輯: unreal 來自: 218.175.192.67 (07/04 23:31)
inohyde1983:小白好可憐...要默默承受大俠跟徒弟的閃光〒^〒 07/05 00:28
所以要放回去啊(喂)
ping0951:一次看完好開心 >///< 大俠和徒弟都默默的放閃光XD 07/05 00:31
momoluvtb:一口氣看完了!!!我好喜歡>\\\\<謝謝原po~ 07/05 12:19
momoluvtb:小白...感覺有個好辛酸的故事ㄒ^ㄒ 07/05 12:20
小白的故事就是劍客與劍客的禁忌之巔,請參照
vizcacha:怎辦...滿足的看完了大俠但想敲小白的碗...>__< 07/05 23:26
小白的部份......呃,我老實承認出版社不要這個故事, 所以我會等有空的時候才寫,也有可能不會再寫。 ※ 編輯: unreal 來自: 218.175.208.189 (07/05 23:50)
Fully:請大人賜給白衣幸福吧……(淚求) Q口Q~~~~~~ 07/06 01:25
peylon:一口氣看完了 好痛快!! XDD 07/16 14:03
cavamina:也是看到(全)進來的人XD發現是個大長篇的時候已經看一大 07/20 00:34
cavamina:半了XD可是因為好看又有時間,就全部看完囉~(灑花) 07/20 00: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