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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是白蘇,上接有情。 --- 「客倌,小的給您送酒來了。」 門外傳來客棧夥計叫喚,獨自待在客房中的蘇夢枕還沒來得及回說這裡沒叫酒,性 急的年輕夥計已逕自推門而入,俐落地將一小壺酒及兩只酒杯擺放在案,隨即便要轉身 離去,蘇夢枕連忙喚他留步。 「等等,我沒叫酒,應是送錯房了。」 「不是的。」夥計這才停了下來,笑容可掬地解釋道。「這酒是我們客棧獨釀,名 喚且留住,因有定神安眠的效用,老板吩咐要給住房的客人每晚送上一壺,願諸位客倌 在此一夜好眠,他日若再到蘭塘,望請光臨本店。」 「我明白了,多謝。」 見蘇夢枕點頭收下,夥計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退出房外。門扉闔上,房中又再獨 留蘇夢枕一人,他隨手斟了一杯酒,瓊漿才溢出壺口,便聞薄酒飄香,執杯輕啜,隱約 又感一股清順的草藥甘味化於唇舌間。 久病雖不成醫,但對藥草不免多熟悉了幾分,蘇夢枕約略可嘗出百合、茯苓、棗仁 幾味具安神療效的藥材,此壺且留住不僅酒名取得趣巧,調釀亦是頗用心思。蘇夢枕心 忖如此,便覺自己此刻意識猶是清明,既無倦意,飲這一杯用心良苦的且留住,未免辜 負了老板一番好意,於是他又將酒杯放回了案上。 還是待白愁飛歸來,再與他共飲吧。如此想後,蘇夢枕忽爾失笑醒覺,自己至夜無 眠,許是因掛念著他仍未歸來之故。 這日傍晚,兩人抵達此名為蘭塘的小鎮,如常先找了間客棧安頓,而後白愁飛只吩 咐了一人份的菜餚,說是去造訪居住此地的友人,叮囑了蘇夢枕早些歇息,便獨自外出, 至夜未歸。 兩人首度夜宿客棧時,掌櫃詢問如何住房,白愁飛便言大哥既視我為兄弟,同房應 當無礙才是。蘇夢枕當下一時無以反駁,白愁飛於是順理成章地向掌櫃要了間兩人房。 日後再投宿客棧,白愁飛便循舊例,不曾再問過蘇夢枕的意思。 長年來皆是獨居過活,初時與白愁飛同室居處,蘇夢枕甚不自在,可一段時間下來, 終也逐漸適應了房中狹隘的視野裡總存有另一人的身影,反倒是今日不過獨處了數個時 辰,竟莫名地感到有些不慣了。 目光自空盪的房中移轉至窗外,點點明燦的星光間,一彎上弦月依傍樹梢,又是月 初了啊,蘇夢枕在心裡算算時間,與白愁飛離開金風細雨樓,不覺已時近兩個月了。 臨別時尚存幾分勉強不願,但這一路走來,白愁飛不急不徐,似也沒個確切的目的 地,便如遊山玩水般率性隨意,如此興之所至走走停停,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舒心愉 快。 想前次離京,已遠是七八年前的往事了,與六分半堂一役後,許是因期間耗豁心力、 抑或是除去勁敵而稍鬆懈下心志,長年來憑著一股不服死、不認命的意氣強壓下的傷病, 終再不受他控制。諸症併發之下,而後數年他纏綿病榻,莫說離京,便是離開金風細雨 樓,甚而僅是走出象牙玉塔,也只得偶一為之。 期間延攬來的各方名醫亦表束手無策,皆道以他的病癥能存活至今已是奇聞,要復 原如早些年時,已是不可能之事。然而卻在王小石重返回京城、白愁飛離開金風細雨樓 後,他的身子竟又漸有好轉,雖仍未復過往,但總歸不再耗弱虛乏如瀕死之人。 可縱然如此,他卻也沒再離開過京城了。 從不能走到能走卻不願再走,如今思之,蘇夢枕不由凜然,是否在那些年間,他的 心境已遭傷疾病苦摧折得低落消極,因此只願待守於過往的風華裡,再不肯往其他的可 能處行去。 月懸中天,已是子時過半,白愁飛仍未歸來,蘇夢枕也依舊毫無倦意,覺房中待得 有幾分悶了,便索性外出走動。 出房門走下階梯便是食堂,多數住客已回房休憩,僅有三三兩兩的食客在廳堂中飲 些小酒、食用夜消。原本便覺這位於城鎮鬧區中的客棧,其擺設佈置風雅不俗,如今少 了白日間的鼎沸人聲,更平添了幾分清淨雅致。 行經幾桌各自低語談笑的食客,蘇夢枕一路走往廳後院落。客棧老板似對菩提情有 獨鍾,後院栽種滿園盡是,除卻菩提不見其他樹種。月華清暉下,早秋時節菩提葉青黃 錯落,顏色煞是好看,又晚風清拂而過,挑動枝葉款擺,沙娑微音曳響於悄然夜間,雖 有聲卻更顯幽寂。 走過了一株樹身較其他菩提樹來得粗實,貌似樹齡逾百的菩提樹下,蘇夢枕忽爾瞥 見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小門,門扉僅是虛掩,他一時好奇,便推門穿行而過。 門扉這端景緻已是悠然怡人,那端亦是別有洞天。舉目所見雖仍只菩提,但又添設 了亭石流泉造景,高低錯落的雅石間,涓涓細流瀉淌而過,石面俱為水流洗練得光潔瑩 滑,泛起了一層彷彿月華般的朦朧暈澤。 此時忽聽數聲濁咳,蘇夢枕尋聲再往前走了數步。見林蔭下擺了一副簡雅的石製桌 椅,一名白髮蒼蒼之人背對著他、獨坐其間。蘇夢枕稍稍抬頭一望,方才覺察這遠見不 過是隨意栽植的三株菩提樹,近觀竟成了座以樹身為柱、盤節緊密交纏的枝葉為蓋的風 雅小亭。 此時亭中的白髮男子背轉過身,仍持坐姿,淡淡地對蘇夢枕下了逐客令。 「這是客棧內院,外人止步。」 嗓音雖啞卻不至老邁,觀其容貌亦只若五十上下,可髮色卻盡皆花白如年逾古稀之 人,蘇夢枕因此稍稍一愕後才歉道。 「不知客棧規矩,失禮了。」 語畢便要轉身離去,白髮男子卻忽又開口叫住了他。「稍等,我似乎見過你。」 「在下初到此地,閣下怕是錯認了。」 白髮男子卻搖了搖頭、不以為然,凝視著蘇夢枕苦思了半晌,而後不知想起了什麼 線索而眸光一亮。「你可是金風細雨樓的蘇夢枕?」 不意在這遠離汴京的小客棧中竟有人一眼認出自己,蘇夢枕詫異地看著眼前裝扮不 似江湖中人的男子,頷首坦承。「正是。可恕蘇某眼拙,卻不識得閣下?」 對方微微一笑,對自己過目不忘的認人本事有幾分志得意滿。「我們曾在溫晚府裡 有過幾面之緣,當時你隨父親蘇遮幕同來,才是十五、六歲的少年,如今記不得我也不 足為奇。」 「閣下是溫家人?」 見對方點頭,蘇夢枕正要再請教所屬字號及名諱,但白髮男子還未開口,後頭卻有 人唐突地代為作出回應。 「是也好,不是也罷,他如今的身份乃本客棧長期聘用的掌廚一名。」 蘇夢枕回過頭,見一名年歲較白髮男子稍輕的綢衫雅士,手執折扇,帶著似笑非笑 的神情朝兩人走近。 白髮男子聽他如此說法,微微一笑表無異議,而後才道。「這位便是我們客棧老板 溫六遲,而我是負責掌廚的溫八無。」 「原來是六遲居士與八無先生,蘇夢枕幸會了。」此二名號雖已淡出江湖多年,但 畢竟曾分別為死、活字號中供奉級的的人物,因此蘇夢枕並不陌生。可死字號施毒,活 字號解毒,素聞子弟少有往來,如今這兩人竟在小鎮一道經營起客棧。 「都是過去的事了,如今在這裡的只是客棧老板與掌廚一名。」溫六遲搖了搖頭, 做了個手勢,邀蘇夢枕一道入亭稍坐。「今日得見名滿京城的紅袖第一刀、金風細雨樓 樓主,我們二人才是幸會。」 溫六遲幾句話說來,總莫名地帶了點嘲弄的意味,蘇夢枕只得苦笑搖頭。「樓主一 位已託付義弟王小石,蘇夢枕如今與兩位相同,亦只是閒雲野鶴之身。」 溫六遲輕輕地哦了一聲,溫八無卻是打量著他,惋惜地搖頭道。「年少時見你,身 子骨便已糟得很,如今看來更是不堪了,你年歲尚輕,既已不管事,當多保重身體才 是。」 蘇夢枕聽溫八無話說完又咳了數聲,咳聲之重、之濁聽來與自己相同,應已是傷及 心肺,便也反勸道。「多謝提點,但八無先生也該保重。」 「他那是毒患,無藥可解了。」溫六遲指著溫八無,嘴上說得雖冷,眸光卻有著不 忍。說完又轉向蘇夢枕,搖了搖頭。「而你這是痼疾,亦是藥石罔效。」 對自身的情況自然再清楚不過,聽溫六遲如此直言不諱,蘇夢枕並不以為意,只淡 然道。「縱然無解罔效,總還是撐過來了。」 聽蘇夢枕的口吻淡然,彷彿長年來的病痛對他已是無足輕重,溫六遲冷哼了一聲。 「你和溫八無是同樣人。」 蘇夢枕一愕,不明白溫六遲所指為何、又因何不快,看向溫八無,見他神情略現無 奈,也不避諱自己在場,便去握住了溫六遲擱在案邊的手。 「撐久了,便自覺慣了,不作一回事看待。 當事者或已真不感病痛疾苦,卻是難為了不忍見你不以苦為苦的旁人。」 聞溫八無之言,蘇夢枕一時怔然,可還不及深思細想,一名夥計忽跌跌撞撞而來, 口裡喊叫著不好了,見那副慌張的神態,身為老板的溫六遲自覺在蘇夢枕面前甚是失禮, 冷了臉色瞪向夥計。 「什麼事?」 「天字三號房的客人要找同房的友人,說若一炷香的時間內我們交不出人,後果自 負。」 蘇夢枕臉色一僵,他與白愁飛住的房號不就是夥計口中的天字三號? 「丟了自己帶來的人卻怪到我們頭上,可笑。」溫六遲冷冷一笑,擺了擺手。「回 去做自己的事,不需理會。」 「但……他的樣子很是兇惡,不給個交代恐怕……」夥計囁囁嚅嚅,雖然老板的神態 也是令人發寒,但和前廳那位相較之下,還是可親了許多。 約略可想見白愁飛急著尋他的神態,蘇夢枕嘆了口氣,站起身來坦承。「這位小兄 弟口中之人是在下義弟,他要找的人便是我。」 溫六遲眉峰一挑,興起了幾分訕笑的意味。「你這義弟可真有趣,堂堂金風細雨樓 樓主不見片刻,也累得他緊張成這樣?」 「為免給客棧添麻煩,就先告辭了。」蘇夢枕面露苦笑,也難以解釋白愁飛何以如 此急迫要找出他來。「義弟得罪之處,還請看在蘇夢枕薄面,莫與之計較。」 蘇夢枕匆匆離去後,溫八無若有所思地沈吟了片刻,忽轉向溫六遲道。「他說是義 弟,我原以為是王小石,但再想那人行徑,又似乎不像。」 「眾所皆知,蘇夢枕結義兄弟僅有兩人,不是王小石,難道會是曾鬧得風雨樓險些 風雨飄搖的白愁飛?」 「為何不可能?」雖被溫六遲一陣搶白,溫八無仍是堅持己見。「那人準是近年來 銷聲匿跡的白愁飛,不會錯的。」 「白愁飛已被逐出金風細雨樓,蘇夢枕怎還會和他一道?我說那人應是王小石。」 溫六遲的固執又豈下於溫八無,聽他說得如此賭定,更是忍不住要持不同意見相爭。 「要不來打個賭?」 「有何不可?」 瞧溫六遲一副不甘示弱的神態,溫八無輕聲笑了,他對這場賭局可是有十足的勝算。 「若那人是白愁飛,就讓我來做一個月的大老板,你可願意?」 「可以。」溫六遲點了點頭,心想白愁飛叛蘇夢枕時,溫八無人還遠在殺手澗,許 是不清楚兩人間的恩恩怨怨,才會如此胸有成竹。「但若那人是王小石呢?」 「公道起見,自然是讓你來做一個月的掌廚。」 折扇一敲溫八無還擱覆在自己手背上的右手,溫六遲想板起臉來,最後卻還是忍俊 不禁地帶了些許笑意埋怨。「不成,這算哪門子的公道?」 --- 後來忍不住又寫了後續。。。 溫八無及溫六遲的故事請另見還期未遲。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59.114.13.204
soar528:頭推 好看! 淡淡的很有味道 :) 08/09 11:35
rin1999:竟然讓樓主獨守空閨(?)小白活該著急~ 08/09 16: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