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聚別
青弧獨自一人住在山裡，他說，好幾代前的祖先曾經被冤枉判了重罪，為了躲
避追捕，不得已舉族遷入深山中。
季札認真的想了想，記憶中卻沒有任何相關的人事和青弧的祖先有相似的遭遇。
雖然已經事隔逾百年，但他們還是一直謹遵先組的教誨不敢出山，由於一再族
內通婚導致人口凋零，如今只剩下他一人。
青弧寂寞地道。「逃了又怎樣？最後還不是免不了滅族的命運，只不過將時間
多延遲了個百年。」
「不會的。」那樣無邊寂寥的眼神，季札忍不住一陣心口揪疼。
「我帶你出山去，有我在，沒有人會對你怎樣的，你可以娶妻生子。」頓了一
下，有一種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惆悵在心底滋生。「這樣你的家族就可以延續下去
了，不是嗎？」
「自從我娘過世，我已經很多年沒見過人了。
這裡已是深山，從來沒有外族人踏進來過，乍見到你，我才會那麼驚奇，連劍
鋒都忘了要閃避。」
青弧尷尬地笑了笑，笑容讓他的臉龐看起來更彷彿是個不識人間險惡的天真孩
童。然而笑容斂去，出現在眼底的是深深的畏懼與憎惡。
「我不想出山去，我怕外面的人。
那裡有陷害污衊祖先的人、想置我們於死地的人。
我討厭他們。」
「那……我呢？」
「雖然你曾經傷了我，可是我不怕你，也不討厭你。」
青弧望著季札，連自己都釐不清初遇時對直指咽喉的劍鋒不閃不避，是真
因為乍見生人的驚愕，還是毫無道理可言直覺季札無心傷害自己。
「謝謝。」季札緊緊握住青弧的雙手，歡悅溢於言表。
青弧對季札的道謝感到不明所以，卻沒有抽回被握住的手。
季札的手掌溫暖而柔軟，他懷念和人接觸的感覺。也許，並不是每個人都行。
他喜歡季札觸碰他，那是既溫柔又備受珍惜的感覺。
被石蘭兮帶杜衡，折芳馨兮遺所思。
山中只一日，人間已千年。
這樣的說法是誇張了些，卻也並非全然無稽。
一個月在彈指間便流逝而去。
「你真的不肯跟我一起離去？」
「你不也不能留下？」青弧笑地不捨，卻也不願開口挽留。
山裡、山外雖只以叢林為界，卻已是截然不同的天上人間。
他出不了山，又如何能強求季札留下？
「我不能不走，我父…爹在一個月前就已得了重病，我一定得回去看看他。
」 季札解釋道。他知道青弧會懂，不會怪他，也不會挽留他。
但他希望能聽到青弧要求他別走。
或者…會等他再回來…
「我們還會再相見嗎？」青弧垂下頭，不抱期待地問。
他沒見過山外的世界，但那一定是很讓人流連忘返的地方，否則為什麼只有像
他們這種不得已而流亡的人才會選擇則久居山中？
「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好嗎？一個月後，在這裡等我，我一定會再回來。然後就
永遠都不再走了。」
青弧笑了，道。「你等我一會兒。」
說完轉身跑開，穿入樹叢間。沒多久回來時，手中拿了兩朵花。
兩朵帶著月亮光暈，有著幽幽瑩白色澤的花。
他將其中一朵遞給季札。「這朵花給你，這種花名叫三旬，摘下來後可以保存
一個月不凋謝。
如果你忘了時間可以看看這朵花。
它在一旬後開始泛黃，兩旬後開始枯萎，三旬後開始凋落。
當花瓣落盡你還沒有回來，我就知道你不會再回來，我也不必再等了。」
季札接過三旬，淡淡幽雅的清香彷彿離愁繚繞在兩人間。
「你等我，我一定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