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禍端
在青弧的指點下,季札順利穿過重重深林來到一座小村落,只見每戶人家門上
都掛了一面白布幡,他心中一慟,唯有國喪才會有如此情景,他還是錯過了見父王
最後一面。
回到吳宮中,眾人皆震驚不已,季札消失已一個月有餘,大家都猜測季札已在
山中遭遇不測,就連吳王也如此認為,故便死了心將王位傳予長子諸樊。
諸樊見到季札回宮大喜,待季札祭拜完先王後,立刻延他入書房。
「四弟,見到你回宮,為兄感到如釋重負,這段時間我算是代你坐著王位,現
在你已回來,我理當將王位還給你。」諸樊誠懇地道,對王位沒有一絲一毫的戀棧。
季札卻堅決地搖了搖頭。「父王在臨終前已將王位傳予你,不是我的,何來代
理還讓之說?」
「我們都明白,父王之所以將王位傳給我,是因為以為你已經遭遇不測。」
季札一笑,笑容裡有著放下一切的灑脫。「那就當我已經死了吧,我很快就要
再離開,而且不會再回來了。」
「為甚麼?你要上那兒去?」諸樊急忙地追問,季札卻不發一語只是悠然地笑
著。
季札離開後,諸樊急召來兄弟餘祭及餘眛商量,無論如何,他們都要完成父王
的遺願,把王位傳給季札,唯有如此,吳國方能擺脫邊境小國的命運。
聽完了諸樊轉述他和季札間的對話,二公子餘祭沉吟了會兒道。「四弟在山中
必有奇遇,他說要離開也許就是要返回山中,那荒僻的山林會有甚麼可以羈絆住他
呢?」
諸樊轉身向三公子餘昧道。「四弟向來與你最為親近,你找個時間去和他聊聊
,也許可以探得甚麼蛛絲馬跡。」
「我知道了。]餘眛點點頭。
餘處幽篁兮終不見天,路險難兮獨後來
「明知道此時你還不會回來,我為甚麼還要來等呢?」
青弧手中輕拈著三旬,坐在和季札分別的樹下,灰綠色的女羅迎風輕拂上他的
手臂和臉頰,他闔上了眼。
三旬月白的花瓣已沿著邊緣逐漸往花心處泛黃。
※
季札緩緩步入水池邊的涼亭,涼亭中的石桌上有一壺酒和幾碟小蔡,餘昧早已
等候多時。
「來來來,我們兄弟倆好久沒有聊天暢飲了。」
季札微微一笑,他向來和性情直率的三哥相處最為融洽。「是啊。」
當兩人都喝地微醺之後,餘昧狀似不經意地問起。「四弟,你在山中消失了一
個多月,可有遇上什麼奇事?」
季札笑著搖搖手。「哪會有甚麼奇遇啊?」
「不然你怎麼會在山中逗留那長的一段時間?」察覺自己的語氣質疑意味過濃
,餘昧連忙說笑道。「該不會是遇到了甚麼山精野怪了吧?」
餘昧無心的說笑卻讓季札變了臉色,脫口道。「青弧才不是精怪。」
「青狐?」是一種罕見的狐狸嗎?餘昧在心中暗暗納悶,再繼續追問,然而已
暗悔失言的季札什麼都不肯再說。
※
「不論他是人是獸或是妖,毫無疑問的就是他將四弟的心牽絆在山中。」餘昧
朝兩位兄長攤了攤手,表示他已盡了力,就只能問出這麼多了。
諸樊看向聽到青弧後便陷入沈思的二弟餘祭。「你想到什麼了嗎?」
餘祭露出不確定的神情道。「我也不是很肯定他們之間是不是有關連,只是記
得曾經讀過這樣的記載,青氏曾經是吳地鑄造兵器以鑄兵刃聞名的一族人。」
「但如今青之一姓已不見於吳了。」
「吳地古稱荊蠻,先祖太伯為讓國於三弟季歷斷髮文身躲避至此,荊蠻之人感
佩於先祖的義行,擁戴他為君建立了小國勾吳,但卻也有不願見吳落入外來人統
治的反對勢力,他們策動多次的暗殺叛變,先祖對他們並未重責,乃是希望以寬容
諒解來感化他們,但他們卻冥頑不靈,後來先祖決定阻斷他們取得兵刃的來源。
家有收藏兵刃的收入國家兵庫,由外地來的商貨、旅人均嚴格盤查嚴防兵刃流
入,而國內則不許再私鑄兵器,若有違令者判以驅逐出境之刑。
唯有青氏一族對此法令表示不滿言道,他們世代以鑄兵刃為業為樂,先祖沒有
能力安撫反對勢力卻來禁止他們鑄造兵刃是不合理的。
而先祖勸說希望他們以國家安寧為重,他們更出言不遜抨擊,這些問題根本就
是因先祖到來而起。
他們不會遵從無理的法令,更不會離開吳國。
後來在先祖還沒有決定該如何處置他們時,他們竟全族失了蹤跡,沒有他們出
境的紀錄,但也沒有人再看過他們,青氏一族從此於吳國銷聲匿跡。」
「這麼說來,他們極有可能是舉族入深山,而四弟遇到的那位青弧,便是該族
後裔囉?」諸樊沈吟道。
「極有可能,該族人是因不滿先祖而逃居山林,恐怕接近四弟也是別有居心。」
「那該如何是好呢?」餘昧急道。
「大哥需以國事為重,這件事就交由我和三弟來辦吧。」
各自為季札憂心中的諸樊和餘昧都沒有注意到,在餘祭的眼中閃過一絲算計沈
險的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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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 其實是距離的色彩
是草 在對岸的色彩
是山脈 在關外的色彩
一點點方言的距離 聽著 就因此而有些
鄉愁了
鄭愁予 青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