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
秦若森再次看見霍青的名字,是在學校的公告欄上。
單子上寫著今年新約聘的老師,他的名字正是第一個。聽著旁邊的女學生嘰嘰喳喳地討論著,高興的程度就好比她們自己上榜了一樣。
他好似被名為喜悅的色彩給染了心頭,儘管他看起來不是這麼在意。
當晚他就接到了霍青的電話,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說恭喜,還是辛苦了,又或是很想念你。秦若森搖了搖頭,好像覺得有千萬隻蜜蜂在他腦裡橫衝直撞,震得他腦袋嗡嗡作響,他開始害怕自己那些奇怪的想法。
「在聽麼?」
他回過神,隨口應了一句算是回答。
「明天晚上一起吃飯吧?」
「好。」
「老地方?」
「嗯。」
他匆匆掛上電話,把自己裹在棉被裡。他真不知道他們倆算些什麼,不像友情,更不像愛情。也許是自己想太多,霍青說不定什麼也沒想,他覺得最近的自己就像隻發情的貓。
他們約在巷口的一家館子,四川人開的,裡面幾乎都是亞洲面孔,鮮少有外國人在這兒。
「這老闆也不容易,能到國外開館子。」霍青笑了笑,和秦若森隨口扯了幾句。
「肯定後台有人呢。」秦若森也胡了句。
在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聊下,幾杯黃湯下肚,霍青的意識也有些迷離了,「你知道麼?」他半撐著頭,「你長得很好看。」霍青笑了,抬手碰了碰秦若森額前的髮絲,許是醉了,他覺得眼前的人竟有幾分動人。
「霍青,你醉了。」秦若森沒避開他的手,就只是淡淡地說了句。
霍青把手收了回去,又默默地倒滿了一杯酒,一口飲了大半杯去,「是醉了,醉在你的模樣上。」
秦若森沒回話,自顧自地拿起了霍青的酒杯,把裡頭餘剩不多的全喝了光。
「小孩子可不能喝的。」說完,他伸手想拿回他手中的酒杯,儘管這麼做時已經遲了一步。
秦若森的眼神看起來有些迷茫,「今天是我十八歲的日子。」他晃了晃酒杯,只剩冰塊在裡頭發出喀拉喀拉的聲響。
霍青愣了會兒,「那是得好好慶祝了。」他的嗓音聽起來有些啞,忽地,他站起了半個身子,伸手越過桌面,攬住了秦若森的頸子。
「──生日快樂。」他附在他耳邊小小聲地說了句,接著吻住了他的唇。
秦若森沒反抗,像是回應他似的,配合著他雙唇接觸間的一開一合。他感覺得出來霍青喜歡他,但這種喜歡說起來太彆扭,他們都是男人,這樣的關係令他覺得太難以形容,甚是害怕。
可不知怎麼地,他總無法拒絕他。
心裡邊甚是抱著一些期待。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宿舍的,房裡一片漆黑,唯一能感覺到的是,霍青的重量和他淡淡的香味層層疊疊壓在自己身上。他能聽見他吻著自己鎖骨時所發出微小的聲音,以及指尖的冰涼黏在他肌膚上的觸感。
時間像是凝固一般,直到霍青突然停下了動作,他才漸漸恢復漂離的思緒。
「你知道我是喜歡你的。」他定眼看住秦若森,兩年的時間好像讓他明白了些什麼,可說真的,他不知道自己現在說這種話合不合適。
他們的關係不會被允許,在這時代更不容存在。
秦若森沉默著,他自始自終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在湖邊見到你時就喜歡上了。」霍青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著急,「噢不不……應該說在意,總之從那時就很在意你。」
他繼續說著那些過往,「後來能再遇到你,真的很開心。」
「我以為你忘了。」過了半晌,秦若森終於說了句話。
霍青愣了會兒,輕輕地說著沒忘、沒忘,怎麼會忘。
在黑暗中,他只能隱隱約約看見秦若森的輪廓,他抬手碰了碰他的臉頰,突然覺得很複雜,有點難以解釋,就像是偌大的蜘蛛網交織在他們之間。他望著黑暗中看不清表情的臉,似有點掙扎,心臟像被纏繞不完的線繩緊緊綁著,最後卻說了句對不起,這是他認為這輩子他最窩囊的一句話了。
他是愛他的,可他害怕他們的不正常關係,秦若森是個大有前途的學生,若這事被發現了,自個兒倒無所謂,但他呢?他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
「所以呢?你現在還和我求歡麼?」秦若森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他突然有些氣他,不過更氣自己,他氣他的不明不白,氣自個兒的莫名其妙,否則他不會說出如此不理智的話。
霍青一下子懵了,他突然覺得自己正在做的事是多麼可恥,他離開了秦若森的身子,「就說小孩子別喝酒。」他說秦若森,也說他自己。他坐在床邊放空了好久,最後摸摸他的頭,淡淡說了明天可別翹課,便自個兒離開了。
在秦若森看來,他離開的毫不猶豫,徒留他一人在那兒,他又把自己裹在棉被了,整個人屈在一個角,忽然顯得有些頹廢。
或許鬆口氣,但他總感到有那麼點兒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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