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viatoryi (小V)
看板BB-Love
標題[自創] 若柳
時間Thu Jun 12 23:15:02 2008
H有慎入
楔子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
,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李煜.虞美人
時序雖已步入初秋時節,但江南地方的天氣卻依舊炎熱難耐,日日皆烈陽當空,全然不見
颯爽秋意降臨。
柳豫行端起放了不少冰珠、清涼無比的酸梅湯淺淺啜了口,才覺舒爽了些。
江南天氣素來潮濕炎熱,即使他這道道地地的江南人也實在消受不了,更不用提從北方遠
道而來鼎鼎有名的疾風軍了。
不過,就算是天氣炎熱也依舊阻擋不了所向披靡的疾風軍的攻勢。
自從月餘前,直屬於北凰王的疾風軍開始南渡長江侵襲南齊後,疾風軍所到之處無不臣服
於北凰,連象徵性的抗拒也無,看來北凰想在秋季結束前拿下南齊可說是易如反掌。
只因南齊國主極度寵信男寵,甚至為其不惜輕易動搖國本,不顧一切發兵攻打了許多周圍
小國,又不管國庫因發動戰爭已然空虛,大舉興築與男寵的遊樂之所,導致百年帝業傾頹
,無論在朝在野都是怨聲連連。
想來北凰王對於那男寵該是極為感謝的吧,能這麼輕易的攻城掠地打下南齊,那禍國妖孽
可說是功不可沒。
想到大多數人對自己的稱呼,柳豫行只能苦笑一番,因為他就是那名南齊國主極度寵愛的
男寵。
每個人都只會認為他恃主寵愛、驕縱橫行,可有沒有人想過,或許今天這一切,他根本一
點都不想要?
作為一個男人還要雌伏在另一個男人身下已經很可恥了,不知情的外人還說他媚主惑上,
這又算甚麼?
他只是一個小小男寵,有甚麼能耐能左右堂堂一國之主?難道是他下令發兵攻打周圍小國
的麼?是他下令大舉興建離宮的麼?
都不是。
一切都只是南齊國主一廂情願,他又怎能抗拒於他?
一切都在他應詔入宮的那一刻就注定好了。
他是尊貴的王,而他只是一個……男寵。
不會有人把過錯歸咎在王身上,千夫所指──皆是他!
即使那南齊國主根本就是個瘋子,眾人仍舊怪罪於他。
他媚主惑上,他淫亂禍國──!
想到那行事越發瘋狂的南齊國主,柳豫行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
一切都到了該結束的時候,疾風軍應該快打下京城了吧?
到時,能夠求得一死……便是他此生唯一的願望了……
01
一小口一小口的把冰涼的酸梅湯飲盡,柳豫行將白瓷花碗擺回桌上,正自打算窩在躺椅上
睡個午覺時,卻因看見遠來的纖瘦身影而打消了念頭。
遠方獨身步行而來的正是南齊國主身邊的心腹宮女,伶兒。
伶兒穿著一身淺綠宮裝,腳步雖踏得飛快,但由於她容姿端整,是以看起來仍是嬝嬝娜娜
別有一番風姿。
很快地,伶兒便來到了涼亭邊,當下朝柳豫行斂袵為禮,動作輕輕巧巧的猶如一隻燕子。
「……有甚麼事?」柳豫行坦然受了她一禮,微皺起眉問道。他入宮已有數年,但跟眼前
這總聽人說是千伶百俐的伶兒卻是不甚相熟,而南齊國主平日也不會讓伶兒來做這傳令的
差事,這到底是怎生回事?
伶兒略微低下了頭,臉上神色仍是恭敬萬分,絲毫不因柳豫行的身分而對其有所鄙視。
「國主讓伶兒請公子到朝陽殿去。」清脆嬌嫩的話聲響起,伶兒的頭又垂得更低了些。
朝陽殿是王宮內最為廣大宏偉的殿堂,素來皆是作為議事之用。而作為臠寵的柳豫行去過
的次數用一隻手也數得出來,再說,憑他的身分連踏上那裡的一塊磚也會引來眾人口誅筆
伐從而惹得國主煩心不已,最清楚這點的國主會反常的讓他過去,想來其中必有問題。
然則柳豫行明知其中有鬼,但料想就算問了出口伶兒也不會回答於他,不如不問。
站起身稍微理了理有些紊亂的素白長衫,柳豫行眼光看向伶兒示意她領路。而那伶兒不負
千伶百俐之名,微點了下頭便知機的朝外走去,腳步俐落毫不拖泥帶水。
穿越過重重迴廊臺閣、雕樑畫棟,柳豫行只是靜靜的跟在伶兒的身後以穩定的步調行走著
,面上也是一派風平浪靜之色,絲毫沒有表現出心底驀然浮現的一絲不安。
即使他已大致能夠猜到,正在朝陽殿等待著他的會是甚麼事情。
不過都已無所謂了,這樣的結局,也正合他意。
隨著伶兒踏入朝陽殿的正門,一入眼簾便是那個雖一身明黃、精神卻頗與那明亮顏色不搭
的委靡男人。
明知男人才三十來歲,可只是這麼一夜不見,就忽然覺得他似乎一夕之間老上了十歲也不
止。滿面盡是愁苦憔悴,雙鬢突兀的出現點點雪白,想來所謂一夜白頭也該是真有其事。
看著那個倚仗權勢禁錮了自己數年的男人落到如此慘澹地步,瘦削單薄的肩膀似乎一壓便
會垮,柳豫行心中已沒有任何感覺。
真要說的話,只有微乎其微的憐憫而已。
其餘,便真的甚麼都沒有了。
男人一見到他兩人,便急急的招了招手要他們倆上前。伶兒與柳豫行自是默默的走上前,
等待男人吩咐。
案上早已備好文房四寶等物,男人隨手抓過一支狼毫筆便塞到了柳豫行手裡,又把柳豫行
一把拉到了案前。
「擬詔。」男人稍微思索了會,方道:「朕──繼位以來十數載,所作所為皆有愧於祖宗
。今,外敵來犯,無力拒之,願以此身殉國,以全歷代祖宗之德,使天下生靈不再塗炭。
」
他此言一出,柳豫行與伶兒都是一陣心驚,完全沒有想到男人會下這種旨意。
柳豫行雖訝異,但仍是筆走龍蛇,不一會便照男人說的寫好了詔書。
男人拿起墨跡猶未乾的詔書看了看,突然笑了。「豫的字還是一樣好看,這平平板板的詔
書讓你一寫,倒是平添了幾分光彩。」
柳豫行看向男人,發覺在他臉上的已然不是慣常見到的瘋狂癡迷,居然只是淡淡的笑意,
和一種似乎可稱之為溫柔的東西……
02
柳豫行心頭又是一驚,不明白男人怎會換了個人似的露出以往從不曾在他臉上出現的表情
,還有那淺淡溫雅的笑意,簡直跟男人真實的個性萬分不合,真真是怪了。
男人看著他,臉上依舊是那溫和笑意:「豫,方才城門處傳來消息,說是疾風軍已經入城
了。」
柳豫行定定的看著男人,知他還有話要說,只是沉默的等待著。
「其實從好陣子前朕便在想這件事了,北凰王白嘯天野心勃勃眾所皆知,而他手底下的疾
風軍驍勇善戰,意圖南渡長江攻下我南齊早已是意料中事。可,事情一到臨頭,朕卻是止
不住的平靜。」
男人止住了話頭,笑意轉苦,好半晌,方續道:「朕這個國主一直當的很不痛快,想要的
東西不能要,想做的事不能做,不想要的東西不想做的事卻是源源不絕而來,即位只過了
短短幾年,就覺得憋都快憋死了……然後,朕遇見了你。」
「一見你的當下,便決定不顧一切也要把你弄進宮,明知這樣做你一定會恨我一世,我還
是毫不猶豫的做了。那時真鐵了心,居然連素來專橫的太后跟朝廷都阻我不住,眼睜睜讓
我把你迎進宮......」
講到此處,男人覷了面無表情的柳豫行一眼,輕嘆了口氣。
「我卻又說這些作甚,不過徒增你厭憎罷了。」
柳豫行面上雖仍是平靜無波,心裏卻早已起了陣陣漣漪。
男人轉過了身,以那消瘦的背影對著柳豫行,悠然道:「一會你便跟伶兒從宮內密道出宮
吧,她知道該怎麼去。」
「──為甚麼?」呆了好一段時間後,柳豫行方了解男人話中的意思,不由得脫口而出心
中強烈的疑問。「你,不要我殉葬麼?」
「我仔細想了想,還是不想你下來陪我。」男人給了他一個溫煦的微笑。「這幾年來,我
不顧朝廷社稷江山,鎮日裏心心念念的都是你,縱使你並不愛我,對我來說卻是已經足夠
了。然而,我為一己私慾而辜負天下百姓,心裏雖一直故意忽略過那愧疚感,可那感覺,
卻是日積月累越來越深了,深到好像要硬生生把我拉下十八層地獄一樣……」
「我愧對天下百姓,也愧對你……你現下還年輕,往後還有大半日子要過,又何必無端葬
送你一命。」
柳豫行怔愣著,卻是說不出話來了。他從沒仔細想過,眼前這男人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現
下,卻突然覺得男人在平日性情多變喜怒無常的掩飾下,藏著的是一個脆弱無比卻又堅強
的可以的矛盾靈魂。
他緊盯著男人的背影,喉間彷彿被哽住了般說不出話來。
正自沉默的盯著男人的背影看時,男人突然身形不穩了下,便極為突然的往旁邊摔倒。
猶如眼前甚麼事也沒發生,柳豫行像腳生了根似的只是佇立在原地,茫然看著一旁的伶兒
搶上前去攙扶住他,看著他嘴邊流出一綹烏黑如墨的血絲,看著他在頃刻間……便斷了氣
息,就此魂歸離恨天。
柳豫行輕輕閉上眼,方才真實的感覺到,自己……已經自由了……
03
不知過了多久,柳豫行就這麼閉著眼,甚麼也不去想,只是細細品味著那失而復得的,久
違的自由。
待到他回過神來睜開眼時,才發現伶兒不知甚麼時候把已然身亡的男人搬到了龍椅上,讓
他倚著椅背坐得端正,衣裝佩飾也整整齊齊的,嘴邊的血漬已拭去,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
一樣
而伶兒正佇立在一旁,垂著眼不知在想些甚麼。
「…伶兒姑娘?」柳豫行望著她,試探性的喚了一聲。
伶兒抬起眼回視柳豫行,黑白分明的杏眼裡閃著流轉橫溢的光彩,而後她上前了一步,突
然對著柳豫行娉娉婷婷跪了下來。
柳豫行不明她此舉何意,正要上前扶起她之時,方聽見她平靜的開口道:「公子且聽伶兒
將要說的話說完。」
柳豫行知她是認真的,便停下了腳步,讓她繼續跪在自己的身前。
「國主曾有吩咐,若國主身故,伶兒便需奉公子為主,一生跟隨,永不相離。」話聲清脆
嬌嫩,但裡頭卻聽不出任何的感情波動,似是對此後便必須跟隨柳豫行一事無謂一般。
柳豫行心下頓時有些為難起來。出宮後,他只想一個人平平靜靜的過日子,下地種些莊稼
過活也好,也可以在偏僻山村裡當個教書先生,但要是讓伶兒跟在身邊,他可沒有信心能
夠養活兩人。
更何況有誰聽過家裡還有著侍女的農夫或教書先生麼?
「伶兒姑娘……妳實在不需如此,妳還是──」想要勸她不用跟在自己身邊,但要她去哪
柳豫行又說不出甚麼地方,畢竟約莫不久後疾風軍就會攻進宮了,到時伶兒一個弱質女流
自保都成問題。但若是帶著她出宮,以後要怎麼安置她又是個問題了。
伶兒依舊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只睜著那雙黑白分明的杏眼望向柳豫行。
「國主遺命,伶兒莫敢不遵,還請公子不要為難伶兒。」
妳才是在為難我吧──柳豫行立時覺得頭痛了起來。
「這樣吧,我們先出宮,一切出了宮再說可好?」柳豫行左思右想,覺得還是先出宮較好
,一旦疾風軍在他們離開前便入了宮,一切都將成未定數。
伶兒沉吟了會,方應了他。
柳豫行見她答應,心裏算是鬆了一口氣,立刻伸手把她扶了起來,等著她帶路。
伶兒朝他點了下頭,便往殿後走去,柳豫行跟在她身後步行,只走了幾步,卻不知怎地,
伶兒忽然停了下來,讓柳豫行差點撞上她。
「怎麼了?」
伶兒轉過頭來,唇角微彎露出了個淺淡的苦笑。「公子稍待,伶兒忘了拿暗道的鎖匙。」
言訖,便快步往回走,頃刻間便回到方才柳豫行寫詔書的桌案旁。
只見她拿起平放在桌上的玉璽,俐落迅速地塗上了一旁備好的朱砂,替柳豫行方才寫妥的
詔書蓋上璽印。
蓋好璽印之後,伶兒並不將玉璽置回案上,反而將之小心揣入懷裏,向在一旁候著的柳豫
行道:「該上路了,公子。」
柳豫行微點下頭,正想要應和之時,卻突然聽到一個陌生的低沉聲音響徹了整個大殿。
「──到這時候還想走麼?」
伶兒與柳豫行俱是一驚,齊齊望向殿門處,只見殿門外不知何時早被團團包圍,除了一大
群手持刀劍看來凜然有序的士兵外,還有不少早已蓄勢待發的弓箭手。
而其中最為顯眼的,還是正中那個高大挺拔的男人,由於背光,柳豫行根本看不清他的面
容,但從氣勢衣著各方面來看,柳豫行可以斷定他就是方才說話的那人。
04
柳豫行沉默不語,只是用他那雙清亮的鳳眼死死盯著那高大男子,他知道,他方失而復得
的自由,又即將再度被奪走了。
一旁的伶兒卻是雙手緊攥著那方碧色玉璽,神色間雖帶著些微的緊張恐懼,但仍是同柳豫
行一般緊緊盯著那男子看。
即使因背著光而使那人的臉模糊不清,柳豫行也能感覺得到那男子如同自己看著他一般正
在看著自己,視線膠著纏繞,誰也沒有辦法先移開。
氣氛霎時間變得凝重,週遭沒有人敢吭上一聲,就是連動上一動也不敢。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也可能只過了短短一瞬間──男人似是忍受不了靜默沉悶的感覺,
又或許他懶得繼續和柳豫行彼此對看無言,當下便往前跨了一大步,堂而皇之邁入殿內。
他這麼走了一步,恰好明亮的陽光透窗而入,照在他臉上映亮了他整張臉的輪廓。
只見劍眉鷹眸,挺鼻薄唇,猶如斧鑿刀刻過的深刻面容,深黝光滑的肌膚,此人竟長得頗
為俊朗……再加上臉上不怒自威的氣勢……看來此人必非凡夫俗子。
暗自在心裏下了論斷,柳豫行仍是不願鬆懈的看著那人,而那人也帶著評估似的眼神審視
著他。
「……你便是柳豫行?」那人開了口,低沉平穩的嗓音不像是問句,反而像是早就肯定了
他便是柳豫行一樣。
「是又如何?」柳豫行反問了回去,心知這男人便如同天下間千千萬萬人一般知道他的身
分,可能還看過他的畫像,因此也不去做無謂的否認。
男人沉默了好陣子,方悠然道:「不如何,只是,似乎能夠稍微理解南齊國主的心情了…
…」
他一揚手,身後的士兵便蜂湧而進,在殿內周圍圍了個圓圈,還有人上前去確認南齊國主
的生死,但那人還是佇立在原地,動也不動,彷彿週遭的一切都不關他事。
南齊國主的屍首被士兵從龍椅上搬了下來放置在地面,上前確認他生死的士兵仔細檢視了
好一會,才回到那男子身邊低聲報告結果。
那男子顯得極為滿意,臉上出現了些許笑意,神色間竟驀然透出一股莫名的霸氣。
又是一揚手,登時有人上前去意圖制住柳豫行和伶兒。伶兒自是死命掙脫,不想被這些臭
男人碰到自己的清白身子,但卻徒勞無功,反而在掙扎扭動間讓那玉璽掉落在地上,發出
悶沉的一聲響。而柳豫行同這些士兵一般也是男子,雖與南齊國主之間有那樣的關係,但
他並不覺得被男人碰觸到有何妨,畢竟他雖曾雌伏在男人身下,但心裏身體都還是個男人
,此時心知逃避不了,便安然受之。
兩人被制服起來之後,便被雙手反綁於背後,被迫在那男子面前跪了下來。
柳豫行被人在膝蓋彎踢了一腳強迫他呈跪姿,心裏雖屈辱萬分,臉上卻沒表現出來,只是
猶如一開始那般盯著那男子看。
「……你,究竟是誰?」緩緩開口問了出聲,柳豫行以一種不矮於人的氣勢望著那男子,
等待著他的回答。
讓他失望的是男人並未回答於他,只微勾起唇角,似是覺得有趣,方緩慢踱了幾步來到了
他的面前。
「你以為呢?」男人居高臨下的俯視他,態度有些傲慢的回問。
心裏雖有了大概的答案,但柳豫行仍未開口,只是等著男人真正的回答。
就這麼靜靜的對望了好一會,男人方移開視線,彎腰拾起了那方落在他身前的碧綠玉璽在
手中肆意把弄,總算是答了柳豫行方才的問題。
「本王,白嘯天。」
05
北凰王,白嘯天。
身為上代北凰王與宮女所出之庶子,白嘯天起初的地位可說是極為不穩,要想在極重宗法
制度的北凰登基為王,原屬癡心妄想。可他並不以為意,憑著一己之力,招賢攬能弄權舞
勢,一步一步狠狠踩著所有嫡出庶出的同父異母兄弟,用盡心機得到了北凰王的賞識,也
得到了朝廷的支持,在其死後憑著遺詔登上了王位。
以一介庶子且非長子之身登上王位,受到的責難所在多有,即使朝廷中人多畏懼抑或者是
臣服於他,可民間耳語聲浪仍是源源不絕。
可白嘯天憑著實力讓所有人閉上嘴。
自他登基的那日起,安內攘外,齊家治國,樣樣都做得讓人無法多置一語,只能瞠目驚嘆
,而後心服口服。雖天下未平,可在北凰人眼裡看來,北凰鐵騎踏平天下卻是指日可待,
只要白嘯天──只要他們的王想。
腦子裡想起了關於白嘯天的種種傳聞,柳豫行看著眼前雖是閒適之態卻仍是不掩那滿身霸
氣傲氣的男子,不由出了神。
原來這便是白嘯天,便是那聲名遠播大江南北,連他也無數次聽過其輝煌事績的白嘯天。
今日一見,果然是人中龍鳳……
忽覺下顎一痛,他回過神來才發現,白嘯天正緊捏著他的下顎,迫他將目光放在他身上。
「…在本王面前還敢走神?」語氣雖是淡漠,但柳豫行仍能夠感受到其中的絲絲冷意。
柳豫行只是無言的看著他,心中也知道他為何不豫。試問,怎會有任何一個像白嘯天這樣
滿身傲氣的人能容忍別人在他面前分心?……答案自是否定的。
也說不定,待會他就能迎來在得知能出宮之前已期待了許久的命運了……
柳豫行望著白嘯天,嘴角竟奇異地勾起了一抹不合時宜的笑意。
雖然那笑只是一閃而過,哪知白嘯天不知怎地忽然僵住了,捏著他下顎的指又緊了緊,看
著他的眼神也有了些微的不同。那是一種很微妙的眼神,既深且沉,卻又透亮,像是美麗
深邃的黑色貓眼石,又更像是一泓以緩得不能再緩的速度靜靜流動的黑水。
柳豫行莫名的垂下了眼,自己也不自知為何要如此,只是當下就這麼做了。
豈料他這個動作似乎又惹得白嘯天不快,硬是把他的下頷往上勾,他卻仍是故我,低垂著
眼看也不看白嘯天一眼,即使下頷已被白嘯天的手勁弄得生疼。
白嘯天也不發一語,只是定定看了柳豫行一會兒之後,突然就放開了手,旋身走了幾步便
停住了腳,以背對著柳豫行。
他似乎是在等待些甚麼,受到他影響,原本就安靜的大殿又靜了幾分,殿裡流動的沉鬱氣
氛讓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柳豫行依舊跪在原地,心頭莫可明狀的感受到了一絲焦灼感。
不久,殿門外一個高大男子風風火火闖將進來,身後還跟了幾個看來職位不低的軍官。那
高大男子疾步走到白嘯天身後便單膝跪下,臉上有著淡淡的喜色,沉聲道:
「臣,幸不辱命。」
白嘯天沒有回頭,只以一種淡得甚麼都聽不出來的語氣道:「讓聞人過來。」
那高大男子只恭謹的應了聲是,便揚手讓身後也隨他跪著的其中一人去請那名喚聞人的人
。
06
過不多時,一名雖著軍裝卻仍不掩一身儒雅之氣的男子快步走進了殿內,立在白嘯天身後
幾尺處,垂頭拱手貌似恭敬。
「王上。」
乍聽這聲喚,白嘯天回過了身,銳利眼神稍稍打量了下那名男子,似要讓他先開口。
「南齊宮中共有嬪妃四十七人,女官一百零五人,宮女近千人,現下已將嬪妃集中一處重
兵看守,女官宮女則讓其各司其職,處處皆分散士兵站哨,以求安全。而宮中侍衛投降了
的也集中看管,不肯降的已力戰至死。」
白嘯天默不作聲,只是將攥在手裡許久已然生溫的玉璽遞給他,待他接過方出了聲。
「擬詔。該寫甚麼你清楚。」
柳豫行默然看著此二人,心裡那絲莫名的焦灼感卻是越來越重了。雖是跪在這裡,但心思
早已順從己意神遊物外,如此也能忘卻自己現下的處境。
不知過了多久,見那兩人仍是自顧自的商議,全然都沒注意到他和伶兒跪在這已有多久,
他是還能撐得下去,只是伶兒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能受得了這種罪麼。
柳豫行想著,只覺頭腦昏沉,方想起昨夜一夜未得好眠,想睡午覺時卻又叫伶兒給擾了,
眼下早已克制不住排山倒海而來的睡意。
偷偷瞟了伶兒一眼,看她仍是跪得直挺絲毫無不適之態,柳豫行放下了心,同時也閉上了
眼。既然不能真睡,閉目養神一時半刻也是好的。
雖然他存的只是休息的心思,卻在闔上眼後不久,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
砰的一聲重響突兀響起,叫原本專心談話的白嘯天與聞人韓不約而同往傳來聲音之處看去
。
只見那原本跪在清俊青年身側的清秀小姑娘一臉驚慌,看著臥倒在地上的青年不住輕聲呼
喚著,那青年卻彷彿昏死過去似的,半點反應也無。
白嘯天幾個大步上前,便在那小姑娘心急的目光中打橫抱起了昏倒的柳豫行,回頭淡然若
定吩咐左右:「找個醫者來。」
隨即抱著柳豫行走入內殿,將他輕輕放在了平時供帝王休憩的龍紋錦榻上,又把他手腕上
縛得死緊的麻繩解開,讓他躺得舒服些。
過不久,便有個士兵押了個白髮白鬚看來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老人跟著進來。雖說是仙風
道骨,可仔細一看那白髮白鬚此刻凌亂不已,質料甚好的衣衫也綻裂了好幾處,倒多了些
許狼狽之意。
白嘯天一個眼神扔了過去,便懶得搭理那老人了。
也幸好那老人家雖不甚機靈,但在宮中當差久了,也不算太過遲鈍,看見躺在榻上雙目緊
閉的柳豫行哪裡還有不明白的道理,自是立即上前為他切脈。
只見那老人一邊把脈,眉頭卻深深皺了起來。
「這,這實在是怪了……」捻了捻那長到胸前的白髯,老人又再次謹慎的替柳豫行把了脈
,不料眉頭反而皺得更緊,臉色也苦了起來。
「──到底他怎麼了?」白嘯天略帶點不耐煩,沉聲輕喝道。
老人捏了把冷汗,回答的語聲帶著明顯的顫抖。「老朽在這宮中當差幾十年了……依老朽
的眼光來看,柳公子,應該是睡眠不足再加上氣血猶虛,現下……是睡著了。」
白嘯天眉心一緊,對於敢在他面前無視他存在酣然睡去的柳豫行有了幾許不悅。
抬眼往那領老人進來的士兵掃了一下,深知他脾性的士兵立即連拽帶拉不顧敬老尊賢的將
老人弄了出去。
一時間,房裡只餘佇立在榻邊面色不豫的白嘯天以及睡得正沉的柳豫行。
07
居高臨下垂眼看著睡得正熟的柳豫行良久,白嘯天驀然間伸出手,以指掌輕撫那安祥的面
容。
形狀漂亮粗細濃淡適中的眉,下方是一對眼角微上挑萬分勾人的含魅鳳眼,中間是挺直的
鼻樑,再往下則是厚薄恰好看來柔軟的淡紅微翹嘴唇。
雖然長得很美,可一看就知道是男人,連半點脂粉氣也無……而他的性子似乎也挺倔的,
不太像是個會以色侍人的人。
白嘯天半瞇鷹眸,面無表情不知在想些甚麼,一隻因練武而生了許多厚繭的大掌仍在柳豫
行臉上肆意游移。
漸漸地,那在柳豫行面上輕柔撫觸的掌往下稍移,停在了柳豫行白皙的頸間,一施力便握
住了那似乎輕輕一折便會斷裂的美好頸項。
隨著施加在掌上的力氣逐漸增加,那張清俊的臉也慢慢顯露出痛苦的表情,白皙的面色也
染上愈來愈深的紅暈──
白嘯天使勁收攏扼住柳豫行頸子的指掌,眼見柳豫行的呼吸愈發困難,幾要斷氣之時──
不知怎地,他卻極為突然的放開了手。
幾個較方才深了些的呼吸過後,柳豫行還是睡得安穩舒適,絲毫無將醒的跡象。
白嘯天默然看著自己不知為何放開的手,眉心一緊,遂旋身離去。
他離去的背影後,一雙明亮的眼睛悄然張開,嘴邊掛上了一絲輕淺苦笑。
□
白嘯天離去後,被他以難言的手段弄醒的柳豫行又再度陷入沉沉昏睡之中。反正以他現下
的狀況甚麼事也做不了,雖然醒了,可身子的疲憊卻依舊存在,也只能多睡一會是一會了
。
不知睡了多久,柳豫行只覺這一覺睡得甚是舒心,待他睡足醒來之時竟已然夜深,四周亮
起了照明的燭光。
微弱的光芒照耀著房內,柳豫行只消看一眼便發現自己竟是睡在平日所居的無思軒中,心
下不由犯起疑來。
那白嘯天也真真是奇怪,明明便想殺他卻又為甚麼突然罷手?
要說是心軟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雖然和白嘯天接觸時間極短,可他看得出白嘯天絕對是個
夠心狠手辣的人,而且他也沒放過他的理由,所謂禍國妖孽人人得而誅之,若是白嘯天要
殺他以安軍心的話他也不會感到意外。
想來想去,白嘯天不急著取他性命也只會有一個原因了。
柳豫行默然苦笑。心裡很清楚白嘯天留他一命的用意何在。
在白嘯天眼裡,除了這副或許能勾起他慾望的身子之外,其他也沒甚麼地方值得白嘯天饒
他一命的吧?
也或許,白嘯天是想嚐過他的味道再殺他。不僅僅安軍心也順了他的意,此可謂一石二鳥
。
08
暗自思量間,忽然莫名感到有些異樣感,幾乎是反射性的往門邊一看,卻發現白嘯天不知
甚麼時候出現了,姿態瀟灑的斜倚在門邊,面上全無表情,只一雙深邃眸子閃著異常明亮
的光芒,讓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些甚麼。
「你──」柳豫行正想開口說些甚麼,卻不知他與白嘯天有甚麼好說的,不覺詞窮。
白嘯天緩緩走過來,佇立在床褥邊,居高臨下有如神祇般的俯視他,墨黑劍眉微挑道:「
睡夠了?」
傲慢的態度讓柳豫行想起了之前被迫跪在他面前的事,於是不甘示弱,坐起身下了床,站
在他面前腰桿挺直,也學著他那樣挑了下眉,「不夠。」
「是麼……」對於他的挑釁,白嘯天面色不改,只是淡道:「那也罷了。」
不明白他話中所謂何意,正當柳豫行想要追問他之時,唇卻驀然被堵住了。
嘴唇被白嘯天不斷的粗魯廝磨,唇上傳來的熱度似乎比體溫還要燙上幾分,下頷也被緊緊
捏住固定,讓他連扭頭避開都不能。
他微張嘴想要往白嘯天唇上狠咬下去,卻被白嘯天洞燭機先的掐住了雙頰,迫得他不僅闔
不上嘴,連白嘯天的舌也順勢入侵而來──熱燙霸道的舌在他口內肆意翻攪,不只狂亂的
舔弄他敏感的上顎及牙根處,又纏住他的舌使勁吸吮──
一陣天旋地轉的感覺洶湧襲來,柳豫行被白嘯天這麼吻著只覺得胸中幾要沒氣了,喉中不
停發出模糊的聲音,手指也死命地揪著白嘯天的衣襟。
不知過了多久,昏沉的腦袋難以計算正確的時間,白嘯天終於施恩似的放開了他,拇指在
他被吻得豔紅的唇上來回撫弄,面上雖仍是淡淡的無甚表情,眼裡卻多了一絲他很熟悉的
,情慾。
瞥見那清晰而深切的情慾,柳豫行心裡微驚,一反手就將白嘯天還扣在他下顎的手用力撥
開,衝動的全然不顧白嘯天可能會有的怒氣,以及他會承受的後果。
白嘯天卻只是淡淡的睨著他,將那隻被撥開的手重新扣回他的下頷,又低下頭來吻他。柳
豫行在他快要碰著他的唇時使勁側了側頭,雖然只偏掉些許,但已成功的讓白嘯天只吻到
他的唇角而已。
「放開──!」柳豫行偏著頭艱難的叫著,雙手也不住推搡白嘯天靠得極近的精健身軀。
「不。」白嘯天簡潔說道,開始親吻著柳豫行的臉頰頸側,一手滑入了柳豫行的衣襟重重
撫摸,另一手則繞到他身後緊緊環著他的腰。
「你放開!──放開!」柳豫行竭盡所能掙扎著,卻因為白嘯天的熱切撫觸及親吻而開始
有些氣息不穩,只能略顯無力的推拒著他。
儘管已經表明了心中的不願,然而他得到的回應卻是被極為突然的往後一推,就這麼順勢
倒在柔軟的床褥上,而身為罪魁禍首的白嘯天隨即欺身壓在了他的身上。
輕易地將他的雙手扣在頭頂上,白嘯天低頭注視著他,眼神幽暗難測。
柳豫行呼吸一窒,幾要沉沒在那雙幽深的眸子裡……
09
趁著柳豫行怔愣間,白嘯天以單掌扣住他雙手手腕,另一手則往下伸迅速的解開他的腰帶
,而後俐落的用他的腰帶將他的雙手綑綁在床頭。
待柳豫行總算回過神來時,早已無力可回天。雙手被死死綁在床頭怎麼用力掙都掙不脫,
兩腿也被白嘯天輕易壓制住了,完全呈現任人宰割的狀態。
柳豫行心中一寒,頓時垂下了眼。
──為甚麼又是這種處境?為甚麼要讓他以為可以脫離這個地方後,又讓他遭遇這種事情
?
沉默的以指輕撫著他的臉,突然間用力捏了一下,因為這麼一痛,柳豫行才回過神來。
「你好像,很喜歡在本王面前出神?」
低沉的嗓音帶著一絲潛藏的冷意,柳豫行不由自主的一顫,方想到自己現在落在眼前男子
的手裡,少不得要任他整治了。
「白嘯天,你貴為一國之君還想強迫於我,便不怕失了風範麼?」
心裏雖不能說是全無畏懼,但存著一絲白嘯天或許會放過他的僥倖心思,柳豫行還是大起
膽子將自己想說的說了出來。
「你這是在跟本王講道理?」白嘯天雖表情未變,但柳豫行總覺得他眉眼間流露出一股隱
隱的譏誚。「本王既已攻下南齊,南齊一切便盡歸我有,何況你──柳豫行。」
柳豫行啞口無言,看來白嘯天對他,根本就志在必得。
「那,為甚麼偏偏要我?南齊後宮佳麗無數,不少都還是青澀處子,最是清純誘人,又何
必要我一個男人,而且還是……」說到此,柳豫行已然說不下去,但想來白嘯天也能了解
他的意思。
「不為甚麼。」白嘯天只淡淡說道,並不再多做解釋。
柳豫行緊盯著他俊朗無匹的臉瞧,卻看不出絲毫痕跡,只好放棄般的垂下眼。
驀然唇上一熱,回過神來才發現白嘯天又吻了上來。
總覺得這個男人好像很喜歡唇舌交纏似的,將他綁了起來卻又不急著佔有他,反而慢條斯
理的細細親吻他,真讓人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些甚麼。
雖然此刻的吻已不像方才那般粗暴強勢,不過他仍是不喜如此,因為在他的想法裡,這種
事比單純的身體交纏感覺還要親暱了幾分,也因此,他分外的討厭別人對他做這種事。
「白嘯天……」趁白嘯天舔著他的唇角時,柳豫行連忙提出自己剛想到的要求。「放開我
的手好不好?」
「你願從我?」
白嘯天問得露骨,柳豫行卻也不願在氣勢上弱於他。
「不能算是從,你若要我的身子,給你便是。只是這般縛綁著我會很難受罷了。」柳豫行
淡淡一笑,似不以為意。
看著那雙帶著笑意的勾人鳳眼,白嘯天也回應似的微微勾起了唇角。
10
「本王又何必在意你難受與否?」
嘴裏雖說得無情,但他還是伸手將柳豫行腕間的束縛解下,隨手往旁邊一扔。「……也罷
,若真要強來也確實沒甚麼意思。」
「倒是看不出北凰王居然挺講究情趣。」柳豫行揉了揉因方才被綁縛著而有些氣血不通的
手腕,眉梢眼角俱帶著淺淡笑意。
只聽得話聲未落,唇已然再次被堵住,滑膩的舌強悍入侵,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柳豫行
靈巧的以舌反纏了回去,讓主導權不單單落在白嘯天手裡。
微側著臉啟唇宛轉相就,柳豫行抬手輕輕撫摸著白嘯天頸側,默默闔上那雙漂亮的鳳眼。
溼熱的唇舌一寸一寸緩慢的游移過頸項間,囓咬啃吮的感覺帶來些微痛楚,卻又不是那麼
難以忍耐,反而有一種異樣的快感。兩具同樣早就熱情不已幾要燃燒起來的身軀緊貼在一
起,感受彼此灼熱如火的體溫,及氣息……
即使是閉著眼,柳豫行也能清楚的感受到那唇、那舌以及那雙有些粗糙的指掌在自己身上
肆意探索所造成的後果。
一開始被碰觸的時候,表面上雖沒表現出來,可他心裏其實是不太情願的。可沒想到到了
後來,早已熟悉男人碰觸的身子居然就這麼自動自發的回應起強勢的侵略者,情熱如火的
靠著對方輕喘不已,甚至還難以克制的扭動著,像是在索要更多。
明明以前也不是沒被男人碰過,卻又為甚麼覺得這一次好像有些不同?
明明同樣是肉體交纏、同樣是毫無感情只存有慾望的性事,只是因為換了個人所以感覺不
同?
不及深思,柳豫行就這麼突然地被翻過了身,雙腿大張呈現趴跪姿。情慾猶自在體內清晰
的翻騰,然而更清晰的卻是男人抵在他身後密處、那灼人堅挺的溫度──
還來不及出聲阻止,那火熱部位便施力挺入,雖然並無足夠的擴張潤滑,仍是不管不顧地
硬擠進他的身子。
只是如此卻苦了柳豫行。男人那裡本就不是為了此事而存在,自然也不會如女子般會分泌
濕潤情液,歡好時若不仔細的做好準備動作,受傷自是難免。
感受到身後傳來的撕裂痛楚,柳豫行不住喘著氣盡力放鬆身子,手指也彷彿洩憤似的緊緊
抓住了床單。
傷了他的凶器堅持地持續內進,直到盡根沒入之後,才停下了動作。強行被突破的內穴雖
乾澀,卻因傷口出血而稍微有了滋潤的效果。
從一開始進入後,男人只停了一會讓柳豫行適應,之後,便是疾如狂風暴雨的兇猛衝刺─
─
感覺除了痛還是痛,柳豫行咬牙忍痛,將自己的身子努力敞開迎接男人的入侵,以求疼痛
稍減。
大腿內側傳來溫熱溼潤的感覺,應該是那處滲出的血順著腿蜿蜒而下,不用想也知道那是
怎麼樣的景象──在柳豫行的心裡,只有殘忍二字可形容。
身上正自快意馳騁的男人難道真是個呆子,全然都沒注意到他已經痛到要昏厥過去了?
還是說,男人其實正在享受的是征服他弄傷他的優越感以及滿足感?
男人熱燙的汗不停隨著搖晃滴落下來,落在他赤裸的背胛腰臀上。柳豫行用力咬緊了牙,
悶聲不吭。
11
不知過了多久,柳豫行只是咬牙苦忍,十指依舊緊緊攥著床單,即使他心裡也很明白這麼
做根本不能讓疼痛消減半分。
男人不停在身後激烈搖晃,一下下都衝到了最深處,雙手也用力抓著他的腰,大半個精壯
身子幾乎都要壓到他身上來,讓他趴跪過久而開始酸疼的膝蓋難以承受。
好不容易,男人似是到達了極限,在幾下更為使勁的挺動後,深深的埋入他的身子裡,一
陣溼熱感驀然從飽受折騰的那處傳來。
……終於,結束了……
柳豫行暗鬆了一口氣,待身上男人抽身離開後,便翻轉過身子側躺在床褥上,讓疲累疼痛
的身子休息一會。而男人躺在他身後,一言不發,不知在想些甚麼,只伸過來一手撫摸著
他同樣也是酸疼不已的腰身。
這麼靜靜躺了半晌後,柳豫行覺得自己應該能夠走動了,便坐起身,意圖挪動重如千斤的
身子下床,卻被一把攬到了白嘯天懷裡。
「…怎麼了?」
因沾染上情慾而變得較之平常更低沉了幾分的嗓音輕拂過耳際,一時間被圈在他懷裡動彈
不得,於是柳豫行只簡單道:「我去洗洗身子。」說著便要推開白嘯天環在他腰上的手,
不料推拒了好一會卻始終未果。
「…放開,去洗洗身子也不許麼?」柳豫行有些惱了,身上盡是自己和男人的汗液,還有
男人的體液以及自己的血,這些東西在糾纏間交相混雜,身子早就一片溼黏,尤其那難言
的股間更是被弄得一塌糊塗,難受不已。
「沒說不許。」
「那就放──啊!」柳豫行本想叫他放手,卻因被他突然攔腰抱起而驚叫出聲。突然間意
會過來男人想要做些甚麼,幾乎是一意識到便出言阻止他。
「放開我,你實在不需如此,我好歹也是個男人,還不至於走不了幾步路,拜託你放開好
不好,我自己──」慌亂地懇求著男人將自己放下的同時,柳豫行也輕推著男人的肩,表
示自己心中的不願。
卻只得到男人冷冷瞟過來的一眼。
男人自顧自地打橫抱著他,輕車熟路的前往浴間。柳豫行心裡雖然又是驚慌又是羞窘又是
惱怒,也只能攀住他以免摔落地面。
抱著同樣也是男人的他,男人卻不顯得吃力,反而甚是穩健,臂力之強可見一斑。
傳言都說北凰男子個個皆是挺拔矯健、氣力甚壯,今日一見更覺果然如此。他在南齊人中
身量已算得上是高的了,可在這男人面前,卻大約只到他肩頸處而已。而且男人如此毫不
費力便把他抱起,便像是抱一隻貓兒一樣,這點更是叫他暗生出幾分羨慕之心。
再回頭反觀自己,自幼體弱那還罷了,年紀稍長之後身子骨總算好了些,卻又總是待在書
房裡讀書,甚少在外處走動遊玩,體力也不甚佳。整體來說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
書生。
而白嘯天……想到他那身單單只憑身體接觸便能清楚感覺到的精健肌肉,柳豫行心裡更是
暗自自卑起來。
12
正當他胡思亂想時,白嘯天已抱著他從容進入了浴間。
浴間白霧繚繞水氣氤氳,以白玉鋪就的浴池裡早已備好熱水,甚至一邊架上還準備好了乾
淨的衣物以及皂角、擦身用的布巾一類物事。
一步一步踩著鋪地的天青石磚,白嘯天抱著他走入溫暖的水中後,方將他放下來。
雙腳一踏穩地面後,柳豫行便走到了偌大浴池的另一邊,逕自洗起身子來。而白嘯天也不
在意似的,拿過洗浴用具後便自己清洗起自己的身體。
洗了好一陣子,全身上下基本上都洗得差不多了,一想到還剩一處沒清洗到,柳豫行不禁
感到有些羞恥起來。
雖然不想在別人面前清洗那處,可不洗不行,那種東西又怎麼能留在身體裡?莫說留在身
體裡時間久了便會腹瀉,就是心裡也不好受的緊,畢竟那是男人在他身上縱情逞歡後所留
下的證據,每每提醒著他,他是怎樣在男人身下張開雙腿,又是怎樣,像個娼妓似的承受
著男人的激情……
嘴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苦笑,柳豫行低下身子讓全身都浸進熱水裡,一手伸往後方──
方才被殘忍摧殘的那處傳來難耐的痛楚,自己將手指伸進去清洗的感覺也很難受,可最讓
柳豫行難堪的,還是隔了大半個池子以及蒸騰霧氣,男人有如火燎般的目光。
男人不知從何時起注意到他的動作,便直直的盯視著他,也不知在想些甚麼,就只是用那
種讓人感到在意羞恥的眼神鎖著他,讓他不知如何是好,卻又不能停下清洗的動作。
雖然整個身子都浸在水裡,可清澈透明的水又能遮擋得住甚麼,自然被他清楚的看去了。
柳豫行半掩鳳眸,秀眉微蹙,也顧不得有無洗乾淨,只是匆匆清洗過兩三遍便將手指收了
回來。舉步正想離開池子時,卻聽到了男人低沉的呼喚聲:
「──過來。」
柳豫行微微一怔,還是順從的走了過去。
在白嘯天身前約二尺處站定,他雖是站著而白嘯天坐在池中,但不知怎地,總覺得白嘯天
反而像是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似的,自覺在他身前硬是矮了一截。
目光無意中往下移動,卻有些驚訝的發現,白嘯天居然起了反應了。
雖然覺得狀況不容許,但他禁不住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嘆氣。
看白嘯天這個樣子,該不會想在浴池裡跟他……吧?……真是有體力啊。
聽說軍隊出征都是不許帶女人的,而疾風軍想來也該是如此。白嘯天身為主帥,自當以身
作則,也不知他是忍了多久,以前抱習慣了軟玉溫香,現在對著個身板硬梆梆的男人都能
夠一再的情慾勃發……
柳豫行回過神來,才發現白嘯天正直接而專注地注視著他。
「過來,坐下。」命令式的語句簡短而不帶任何感情。
好像在叫狗一般……
心裡一惱,磨磨蹭蹭地走過去他身邊,正想彎身坐下時,腰部卻被一股大力一攬,當下坐
在了白嘯天強健的大腿上。
柳豫行發出了一聲微小的驚呼,發覺大腿邊碰到了一個熱燙而硬挺的物事──他不用想也
知道那是甚麼東西!
13
旋即唇上一暖,白嘯天稍側著頭吻他,溼滑舌尖也順勢探進他口裡。微仰著頭任他親吻,
柳豫行的手卻突然被白嘯天一把抓住,強硬的壓到了早已血脈賁張的胯間。
「用手……」
模糊低沉滿含情欲的聲音從唇間傳來,柳豫行稍微猶豫了下,便用手握住了那早已豎得挺
直的慾望開始上下搓揉起來。
興許是受了刺激,男人的唇舌動作又激狂幾分,直要吻得柳豫行喘不過氣來。
低低的喘息聲不斷從兩人口間橫逸而出,柳豫行看著白嘯天俊朗面容染上的一絲情欲,心
裡不知為何打了個突。手上雖仍是賣力的動作著,心思卻早離了此處。
……原來,白嘯天這樣的男人,一旦動了情慾會是這樣的表情啊……
柳豫行無法為自己突然的想法解釋些甚麼,只是覺得心裡好像有些甚麼不一樣的東西,正
在默默的、悄悄的萌芽生長。
忽然下身處被一隻溫暖而有些粗糙的手握住了,也同樣上上下下輕重有致的套弄起來……
柳豫行一驚,看向男人,卻發覺他面上表情沒怎麼變,一樣是冷淡中摻和著少許的情欲。
「不,不要……」
幾乎是下意識的出口拒絕,明明不是甚麼好笑的話語,卻讓逕自撫慰他下身的男人微揚起
了唇角。
「不要?」語氣很不尋常的輕柔,卻讓柳豫行覺得他是在諷刺他。
驀然間,男人加速了套弄他慾望的動作──
「……不要……」柳豫行開始不可抑制的輕顫著,完全無法否認,他確實從男人手裡得到
了強烈的快感。
「你的嘴,跟這裡──」男人極為壞心地以指甲輕摳了敏感的頂端一下,「都硬的很嘛…
…」
也不知道是受了男人情色話語還是輕佻動作的影響,柳豫行渾身一顫,險些要在男人手裡
釋放出來。極力穩定了下氣息,他迅速移動起包裹著男人慾望的指掌,間或以指尖摳磨著
只要是男人都很敏感的頂端處。
男人喉間頓時洩露出一絲低吟,有如報復似的,男人也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同時不停以一
種不輕不重的力道噬咬著他的頸項。
情欲不斷累積堆疊,猶如潮水般洶湧不息,柳豫行終於還是忍受不住,低低喊了一聲,在
白嘯天掌中射了出來。
手上動作雖因高潮的疲憊感而無力繼續,手卻被男人以方才掌握他慾望的指扣住,雙手交
疊,強迫他繼續安撫男人還未得到解脫的慾望。
過不多時,男人狠狠咬了他頸側一口,也在他手裡噴發出來──
柳豫行將手移開,正自平復著高潮過後的餘韻時,卻突然被轉了個方向,由原來的側坐改
為背對著男人、倚靠在他懷裡的坐姿。
身後男人的身軀很是火熱,比浴池裡有些涼掉的水還要熱了幾分,男人溫暖強壯的身子和
四周輕柔的水波包裹住他,柳豫行不禁產生了種奇異的微醺感,很自然的輕閉上雙眼。
14
睜開眼時,發覺不知何時回到房內,身上也穿妥了一件單衣。看來他真是睡昏頭了,連白
嘯天甚麼時候讓人進來伺候更衣,又是甚麼時候將他弄出了浴間都不知情。
原本面朝裡床的柳豫行翻過了仍有些虛軟無力的身子,才發現,原來弄得他如此的男人此
刻正坐在身畔,翻閱著他放在床頭打發時間用的書籍。
原本男人看書看得很是專心,但他一轉過頭來,男人便發現了。
銳利的目光立時釘到他臉上來,柳豫行只得迎上那目光,抬眼直勾勾的看著男人。
好半晌,男人突然放下了手中的書籍,迅雷不及掩耳的以虎口扣住了他的下顎。
「別用這種眼神──」
男人低低的訴說著,柳豫行不明其意,心中猜想他大概不太喜歡他的眼神。頓時斂下眼,
不再看向白嘯天。
沉默在兩人之間緩慢沉靜的流動,彷彿化為實質似的,直壓得柳豫行有些喘不過氣來。
過了一會,還是白嘯天先開了口。
「你……喜歡看書?」
問得卻是極為突兀,柳豫行不知他怎會突然問這個,只淡淡回道:「打發時間罷了。」
他這麼不鹹不淡的一回答,氣氛頓時又有些尷尬了起來。柳豫行跟白嘯天平日都不是多話
之人,此時自也不知該說些甚麼,一個緊盯著對方看,另一個又是垂著眼看著不知名的某
處,兩人之間一時無語。
忽然間,像是發覺了甚麼似的,白嘯天原本握在柳豫行下頷處的指掌驀然上移,平貼在柳
豫行的額頭上。
真切感受到那已有些異常的溫度,白嘯天幾不可見的皺了下眉,而後一個翻身俐落的下了
床。
從扔在一邊的外袍裡翻找出一個小玉瓶,白嘯天又回到了床上,將那小巧可愛的玉瓶遞到
柳豫行眼前,淡然道:「抹上。」
柳豫行抬眼看他,一時間心裡不知該做何感想。
這算甚麼?狠狠給人一巴掌把對方的臉打腫後再拿藥給對方敷臉麼?
心裡雖不情願,但柳豫行稍做衡量之後還是伸手接過了藥。不為甚麼,只是不想多生枝節
。再者,現下猶如火燒的那處上藥後該會好過點,畢竟,堂堂北凰王所有者當是靈丹妙藥
才是。
原以為拿過藥就沒事了,豈料白嘯天在旁一直盯著他看,就好像是,非要親眼看他擦上藥
一般。
柳豫行輕瞪了白嘯天一眼,道:「你便要在旁邊看著麼?」
殊不知那無意中的一眼在別人眼裡看來卻是既嗔且媚,白嘯天望著他,已然有些失神。
看白嘯天全無回應,柳豫行不禁蹙起秀眉,心頭頓感為難起來。
15
思前想後,柳豫行還是心一狠牙一咬,拉過了一旁的錦被鬆鬆裹住身子,便在被裡脫起下
衫來。
只把下衫脫到了膝彎處,柳豫行便翻過身趴下。打開那小巧玉瓶,頓時一陣清香撲鼻襲來
。他定下了心,以指沾取了些許透明無色的藥膏便要往被裡伸去,卻突然聽得白嘯天開了
口:
「你這是作甚麼?」
柳豫行忍不住心裡不快的情緒,當下挑釁似的冷道:「上藥。」
簡短二字迅速說畢,手又要往被裡伸去,卻極為突然地被白嘯天給扣住了手腕。
「這般遮著要怎生上藥?」白嘯天的聲音也是冷冷的,但卻冷得很純粹,猶如千年寒冰般
毫無任何雜質。
「我愛遮著難道不行!」柳豫行氣憤的頂了回去,使勁想要掙開牢牢箝制住他的手。「有
遮沒遮還不都沒差麼,反正我本來也就看不見那處地方!」
白嘯天稍稍一挑眉,臉上露出了耐人尋味的表情。柳豫行看他這樣,心裡一跳,隱隱覺得
不妙起來。
「──這是在怪本王麼?」原本凜如寒冰的聲音似乎暖了些,甚至──要是他沒聽錯的話
──還帶了點隱約的笑意。
「不怪你還要怪誰去?」柳豫行此時再顧不得其他了,一心只想將心裡的不忿發洩出來,
壓根便忘了對方的身分,以及自己眼下生死正是操之在男人的手中這件事。「你方才那般
硬上,難道不是故意的麼?男人身體本就不比女人,很容易受傷的你會真不知道?!」
沉默的聽完他這一番失控的言論後,白嘯天只是靜靜看著他,臉上表情雖無太大的波動,
但眼裡卻顯而易見的蘊著一絲淡淡笑意。
柳豫行看著他,心裡莫名打了個突,不由自主地往身後床壁退了一退。豈料白嘯天見他這
麼一退,居然就順勢向他靠近了幾分。
「你,你做甚──!」
正出聲質問男人要做甚麼之時,柳豫行忽覺下身一涼,往下方一看卻發現男人突然扯去了
他裹住下身的錦被;自己此刻僅著上衫,下衫掛在膝間,而下身正光裸的袒露在男人眼前
。
柳豫行一窘,伸手就想拉過錦被重蓋回身上,卻被男人忽然翻過了身,雙手被壓制在頭頂
處,全然動彈不得。
「你──」
「就不能乖些麼?」男人低沉的嗓音從背後傳來,柳豫行頓時感到身後傳來一陣從男人身
上熨貼而來的暖意。「乖巧一些,本王才會有那憐香惜玉的心思,你難道不知?」
「……你才沒有甚麼憐香惜玉的心思……」柳豫行將臉埋進了床褥裡,喃喃自語道:「方
才我都已經那樣了,你還不是……」
況且他也是一個男人,不想要也要不起他的『憐香惜玉』。
「你說甚麼?」
「我說──」柳豫行微抬起了頭,「不是要讓我上藥麼?這般抓著要我怎生上藥啊。」
男人瞬間放開了箝制住他的手,卻將一隻手按在他背上,示意他莫要起身。
「別動。」
柳豫行遂依言乖乖的趴著,雖不明白男人想要作甚麼,但當他看見男人的手伸上來拿過玉
瓶的時候,心裡已然有了幾分底。
男人用著不算溫柔但也沒弄痛他的動作替他上藥,仔細的將藥裡裡外外抹上之後,便替他
拉上了下衫。
他轉過身,仰躺在男人面前。男人正自專注的看著他,眼光熠熠閃爍。
「收著。」
男人將藥瓶遞給他,看來是贈藥之意。柳豫行接過,心裡卻是一陣一陣的發冷。白嘯天贈
藥之意,難道是覺得他以後還會用到麼?可作為這種用途的藥,他真的……不想要。
把藥瓶隨意的擺在床頭,反正大概不久後便會再次用到,收到櫃裡也只是多此一舉罷了。
柳豫行想著,不禁露出了一抹悽楚的微笑。
他這神情自沒被白嘯天漏掉,清楚的收到眼裡。心中不知為何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白嘯
天一把捏住了他的下頷,帶著幾分薄怒沉聲喝道:
「在本王面前,還由得你走神?」
柳豫行不語,只是靜靜看著他,眼裡滿是不容錯辨的譏誚,好似在說:『走神又怎麼著?
』
白嘯天眼神一暗,以掌扣在柳豫行頸間,輕輕摩娑著。
「本王不會殺你。」指掌忽然緊了些許,惹得柳豫行雖有些呼吸困難,但也還不到窒息的
地步。「至少現在還不會。」
明顯的警告讓柳豫行心裡一動,他眨眼示意白嘯天放開手,好讓他說話。白嘯天立時乾脆
的撤開手,聽他究竟想要說些甚麼。
「要我謝恩麼?──北凰王……」伴隨而來的是淡淡的、好似毫不在意的一抹笑。
白嘯天望著他,不覺怔愣。
南齊崇光帝明新十五年八月初一,北凰王親率疾風軍入南京。同日,入宮。崇光帝仰藥自
盡,后妃皆盡殉國,宮衛死傷無數。北凰王得南齊,賜皇族后族中人皆一死,再無他傷。
自百餘年前獨孤王朝傾頹分裂後,中原再度一統。
16
午後,紅日照暖,涼風徐來,吹落了一地碎橙殘紅。時節不知不覺中已來到深秋,自南齊
亡國也有月餘。
然而就柳豫行來說,卻不覺有何改變。同樣是做別人的禁臠,同樣是被鎖在深宮內院,同
樣被人以鄙夷眼光視之,幾乎無不同之處;差別只在夜夜壓在他身上縱慾的男人換人罷了
。
不過要是就已逝的南齊國主和現任英明神武的北凰王來比較的話,不得不承認,他較能容
忍的,還是北凰王白嘯天。
雖然白嘯天為人冷傲淡漠,但對他而言,卻幾乎可稱得上是仁慈。
除了痛苦的那一夜之外,其他時候,白嘯天在床上都可說是溫柔的。夜裡來到他房裡,不
但會好好的替他潤滑後才進入,過程中也不忘撩撥他的情慾,讓他在性事中不至於只嚐得
到痛苦。兩人之間就只是單純的身體交纏而已,白嘯天不會花費心思去肆意玩弄他的身子
,也不會讓他感到難受。
只是這樣,對他來說便足夠了。
縱然不明白一向冷漠的白嘯天究竟在想些甚麼,但柳豫行心知肚明,正是這『不明白』對
他而言才是好的。
君王心思,怎容得他人隨意忖度?
想來霸主中的霸主──白嘯天──也當是如此。
待在他慣常用來消磨午後時光的涼亭裡,柳豫行身旁堆了一大疊他方才請伶兒去藏書閣中
替他尋來打發時間用的的各式書籍。
將手裡正看著的那本『寰宇搜奇錄』放下,招了招手要隨侍在涼亭外不遠處的伶兒過來。
伶兒雖佇立在涼亭之外,但她全副心神都放在柳豫行身上,一見他招手,便立刻走近來。
「公子有甚麼事?」她清清脆脆的問道,一口嬌嫩的嗓音直比婉轉鶯啼。
「雖說已是秋天了,但陽光強得很,曬久了怕要頭暈,妳且進來坐下歇歇吧。」柳豫行好
意道。雖然看伶兒並無任何不適之態,但陽光猛炙,要是一不注意,她一個嬌嬌弱弱的姑
娘家恐會曬昏了頭。
伶兒微微搖了搖頭,揚起唇角露出嘴邊一個小小的酒窩。「不要緊的,伶兒便是喜歡曬太
陽。何況哪裡有這麼容易就頭暈的?伶兒還沒那般弱不禁風。」
「妳啊,一個小姑娘家的,便不怕曬得黑了將來嫁不出去麼?」柳豫行歎笑著調侃她。
自那夜過後,伶兒便被白嘯天派來服侍他。兩人一個外表柔和內心實則剛強,另一個又是
機靈聰穎心思敏捷,碰在一起竟是說不出的投緣,言談中也不免親近了幾分,猶如一個溫
和老實的大哥對待古靈精怪的小妹一般。
「甚麼小姑娘呀,伶兒的年紀只怕比公子還要大上幾歲呢。」伶兒笑著眨眨眼,眼神中帶
著一抹似是暗示的意味。
「怎麼可能?」柳豫行失笑,認真的仔細看了看伶兒。「妳看起來還不過十五,怎麼就在
這跟我比老呢。」
伶兒長得頗為清秀稚嫩,雖然不甚美貌,卻是另一種清新可人的美好。
「錯錯錯!」伶兒笑得更是燦爛,「公子今年也有二十三了吧?」
見柳豫行點頭,她方微笑著語出驚人:「伶兒可比公子還要大上四歲呢!」
17
柳豫行頓時一愕,「當真?」
「自然不假。」伶兒似是覺得他的表情頗為有趣,淺笑道:「何況這也沒甚麼好說笑,沒
有哪個女人會希望自己被別人當成是老姑娘的。」
「真是難以置信……」柳豫行喃喃道,不料話聲雖小,卻全被伶兒聽進了耳裡。
她抿起淡紅色的唇,故作神秘的笑道:「公子可別跟別人說,伶兒日後還想嫁人呢。」
「我去跟別人說這作甚。」柳豫行回過神來,也微微一笑。「放心好了,要真有人問起,
我便說妳今年才十五,正是出嫁的好時機。」
伶兒一聽這話,立時便苦下了臉。「當伶兒說錯好了,請公子千萬別這麼對人說……伶兒
根本一點也不想嫁人哪。」
「男婚女嫁本是天經地義,怎麼卻不想嫁了呢?」柳豫行好奇問道。他雖然不甚了解女人
,但想女人大都是嬌弱無依,不找個丈夫來倚靠,難道真要孤獨無依的過一輩子?
豈料伶兒驀然間沉默的望著他,眼神裡彷彿蘊含千言萬語,但卻一句也沒說出口。
良久的靜默過後,伶兒方輕聲開了口:「公子該瞭解的。」
柳豫行一怔愣,心裡好似明白了些甚麼,但更多的卻是不解。
是甚麼,迫使一個本該視嫁人為天經地義的女人不作如是想?……這看來富麗堂皇美輪美
奐的皇宮裡,到底──又遮掩了些甚麼不堪的真相?
柳豫行不願再深思,只淡淡道:「妳說得也是,自己一人自由自在,確實是挺不錯的。」
伶兒微微偏過了頭,宛如嘆息般的道:「要是真能自由自在便好了,困在這鑲金嵌玉的牢
籠裡,是鳥都不會幸福,更何況,咱們是人啊……」
柳豫行聞言即輕叱道:「伶兒!」
這話豈能隨便亂說?先不說這種話在宮中被視為禁忌,就算心裡當真如此想也不該坦然說
出;何況隔牆有耳,這話要讓別人聽了去,又會生出多少風波?
伶兒登時閉上了嘴,眼角眉梢卻是似笑非笑,隱隱摻和了些許譏嘲與煩躁。
「都說忍字頭上一把刀,妳以為為何忍字頭上要有那把刀?……妳很聰明,應當能明白我
的意思。」不錯,既然處境已然如此,不忍又能如何?不過徒增事端罷了。
伶兒面容一整,清秀臉上神情陡然嚴肅起來。「公子教訓得是,伶兒明白了。」
「明白就好。」柳豫行心裡一放鬆,臉上表情也不再如同方才那般緊繃。「……其實,妳
要是真想出宮的話,應該也不是沒別的辦法可想……」
聞言,伶兒臉上神情卻是越發嚴肅,當下娉婷步進了涼亭,在柳豫行身前極近處停下了腳
步。
「請公子別再說這話,要真能出宮,伶兒死也要跟公子一起走。」
「妳……」這般死腦筋作甚麼?
柳豫行早已仔細想過,伶兒的身分只是小小宮女,根本無關緊要,若是他請求白嘯天,說
不定──
「本來伶兒對於要跟隨服侍公子一事多有不滿,可這些日子以來,公子待伶兒全不似對待
奴僕,反而對伶兒極好,伶兒也不是鐵石心腸之人,怎麼就能拋下公子自己離開?」
伶兒說得很是認真,清亮的眼看著柳豫行,看得他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伶兒現下是真心想一生追隨公子,還請公子不要趕伶兒走。」說著,伶兒退後一步,竟
陡然間對柳豫行行起大禮來。
柳豫行連忙上前去扶她,「妳別這樣,快起來。」
不料卻是扶她不動,伶兒仍舊穩穩的跪在地上,稍微抬起了頭:「請公子答應。」
見她話聲裡滿是堅決之意,柳豫行歎了口氣,無奈道:「我答應便是了,還不快起來。」
伶兒頓時躍身而起,滿臉盡是古靈精怪的笑意。「公子,答應了可就不能反悔喲。」
「我知道……」柳豫行看著笑得正歡的伶兒,不知不覺也微揚起了唇角。
18
是夜。
雙腿被分開高高架在男人肩上,毫無遮蔽的股間密處正無力的承受男人激狂的攻擊。柳豫
行緊咬著牙,呼吸越來越顯急促,臉色也紅得有如夕霞一般。
雖然不想承認,可是男人的慾望在他體內猛烈摩擦的感覺,早已從一開始的輕微痛楚轉變
為難以抵禦的激昂快感。
光是要忍著不叫出聲就已經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了。
就算身體上確實得到了快感,他也不想叫出聲,只因為那會讓他覺得,自己真的就只是個
在男人身下呻吟的娼妓。
也算是他一點小小的自尊心吧。
正做到情熱之處的男人突然將他的腿卸下改纏到腰間,擺動的動作愈發猛烈。在一陣深入
而短促的衝刺後,男人滿足的發洩在他體內。
情事過後,男人側躺在他身旁,一隻手卻神不知鬼不覺的摸上了他猶自腫脹得難受的下體
,開始上下套弄起來。
他直覺反應的抓住男人的手想將之撥開,卻不知怎麼的,男人的手只是巧妙的動了一動,
便反將他的手包住,雙手交疊的裹在他下身再度套弄起來。
自瀆的羞恥感和另一種難言的感覺包圍著他,他半側起身子背對男人,卻依舊阻不住男人
手上的動作,只能縮著身子任男人為所欲為。他半閉著眼,感覺男人靠得越來越近,到最
後已像是被男人抱在懷裡一般。
方才男人進入時的快感還殘留在身體裡,再加上男人此刻極有技巧的撫弄,不一會,柳豫
行便控制不住的在自己和男人的手裡噴薄而出。
白色溫熱的液體沾了自己和男人滿手都是,甚至還有一些濺射到了床褥上,看著眼前淫靡
的景況,柳豫行不禁羞愧的垂下眼。
男人在背後輕咬著他的肩,忽然從身後壓了上來,順勢將他擺弄成趴在床上的姿勢。
猶自沉浸在羞恥深淵的柳豫行不明究裡,稍微回過頭來,卻被白嘯天吻住了。
「再一次。」
從唇舌的縫隙間,傳來了含糊短促的一句話,沒聽清楚正想問白嘯天說些甚麼時,柳豫行
呼吸一窒,感受到那驀然間又重回他體內的灼熱硬挺,心裡已大致明白白嘯天說了甚麼。
陡然間闖入他體內的慾望立時便大力抽撤起來,拜男人方才留在他體內的液體所賜,不僅
不會過於乾澀,反而更方便男人一進一出的動作。
將臉埋在信手抓來的軟枕間,柳豫行輕喘著氣,腦子裡一片模糊,甚麼都想不起來,只能
任男人在他雙腿間為所欲為。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似是做得盡興了,才再一次在他身子裡傾洩而出。
被男人按在床上做了大半夜,柳豫行早已累得無法動彈,只得讓男人將他抱進浴間。
也不知是男人今天心情好還是怎地,男人居然還幫他洗了身子。雖然其中不免有身體接觸
,可男人就只是替他洗身而已,其餘的甚麼也沒多做。
沐浴過後,又被男人抱回了房裡。
被輕放在床上,柳豫行頓時感受到洶湧睡意一陣一陣的襲來,他拉過錦被蓋上,只是眼一
交睫便睡著了。
垂眼看著睡得正香甜的柳豫行,白嘯天深不見底的眼裡閃過一道不知名的光,旋即將扔在
一旁的衣衫拾起穿妥,當下便毫不留戀的回身離去。
19
離開無思軒後,白嘯天逕自往這些日子所居之處──原南齊國主的寢殿走去。闇夜晦澀,
賴以照明者唯有每隔幾尺便有的宮紗燈籠。其光雖微弱,但在這昏暗夜裡已是足夠。
走過長而曲折的迴廊,又繞過幾處山水造景,便到達了寢殿。
除去外衫靴襪後,白嘯天便躺上了那張大得有些誇張、但對他來說卻是剛好的床鋪。拉過
一旁疊得整齊的錦被蓋上,緩緩闔上雙眼。
自他開始與柳豫行行房事後,完事後他皆會回到寢殿,獨自入眠。
也說不出為甚麼,只是覺得沒必要,而且他向來習慣獨自入睡,一向不喜身畔多出多餘的
人。
可是方才,柳豫行睡得深沉香甜的樣子,卻讓他動了一絲想留下的念頭。不過就只是短短
猶豫了一下而已,他終究還是依循慣例轉身便走。
還沒有人敢在他面前睡得那麼沉的,就連他的妃嬪也是,不等他離去,誰敢擅自睡下?
只有他。
雖然平時總是表現出一副百依百順的樣子,不過只要稍微觀察就知道,他根本心裡很不服
氣,不過礙於種種因素,也只能在他面前表現出柔順的姿態。
想到那雙總是閃著燦爛光芒的美麗鳳瞳,白嘯天不禁微勾起嘴角。
不知道,他要是真的讓他原來的樣子顯露出來,又會是甚麼樣子?
在床第間總是隱忍著不出聲的他很美,禁不住撩撥而發洩出來的他也是,美麗的、誘人的
、媚惑的、勾引的──明知他不是故意露出這種他或許沒有自覺的豔媚姿態,卻每每想要
多看一些。
因此時常在床上把他弄得精疲力竭才放過他,讓他頭一沾枕便累得沉沉睡去。
白嘯天不明白自己這種心態代表著甚麼,卻隱隱覺得不妙。
而且雖然已經明確的感到不妙,卻一點也不想去克制。
比起這種從未有過的心態,不想克制這一點明顯又不妙了幾分。
既然不知該如何面對,順其自然或許是一個不錯的辦法。
過不多時,白嘯天便也沉沉睡去。
□
「──王上。」
正自憑欄遠眺的白嘯天旋即回過頭來,發覺身後站的正是他手下得力大將,震遠將軍夏侯
淵。
「甚麼事?」
「都城那方傳信過來,說是安國侯似乎已按捺不住。」夏侯淵躬著他高大的身軀,以一種
不至於直視白嘯天的姿態簡略說明。
「……曳風呢?」
「定遠侯已有充足準備,只待安國侯行動,便可將之一網打盡。」
白嘯天沉默了一會,方淡漠道:「平亂平得怎麼樣了?」
夏侯淵似是對此一問早有預料,神色恭謹道:「除了一些逃亡到南方海上的南齊餘孽外,
其他可說是大局底定了。」
白嘯天嗯了一聲,又沉默良久,方緩道:「讓聞人準備,三日後出發,他留下。」
「是。」
「下去吧。」
夏侯淵沒再說話,轉身便退出了房內。
而白嘯天轉回了頭,仍是往窗外遠眺。小樓能看到的景色雖極為有限,不過對視力極好的
白嘯天來說已足夠了。
鷹眸一瞇,眼神落在了不遠涼亭處,那倚欄而坐的人身上。
20
倚坐在欄邊享受涼爽秋風從臉上輕輕吹拂過的感覺,柳豫行半閉著眼,莫名的覺得心情很
好。
秋意愈發深重,早不如今年初秋時那般炎熱難熬。眼下涼風息息,落英繽紛,正是在戶外
遊憩的好時節。
只是,這種寒暖適中的天氣,也不禁讓他感到有些熏然欲睡。不文雅的打了個小呵欠,他
靠在樑柱上,不知不覺便將雙眼完全闔上了。
半夢半醒間,總覺得好像有些甚麼東西在臉上搔弄似的,很癢,讓他不禁想發笑。
「……不,不要……」
他仍舊閉著眼,只當自己是在作夢,嘴裡細細低語著,甚至還淺笑出聲。
過了一會,那搔癢般的感覺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唇上若有似無的輕觸,極為輕柔,猶
如羽毛一般的撫觸。
他微微勾起了唇,不自覺的將下顎稍抬起了些,彷彿追逐似的。不料越往前,那物事的感
觸卻不再輕柔,反而略有些質量,柔軟,而又溫暖──
彷彿察覺了有甚麼不對,他霍然間睜開雙眼,卻愕然的發現眼前甚麼都沒有。
……是作夢麼?
他抬手以指撫著似乎殘留著一絲溫熱的唇瓣,秀眉微蹙起,滿臉盡是疑惑神色。
左思右想了許久依舊不著頭緒,遂放棄再去無意義的思索。起身,倒了盞已有些涼掉的茶
便昂首喝下。
將空了的茶盞放回桌上,正好藉眼角餘光看見有個高大的人影正向此處行來。
他稍一回首,卻驚異的發現,那沐浴在燦爛陽光下緩緩走來的高大男子,赫然便是白嘯天
!
他看著他,完完全全怔住了。
──白嘯天怎會在此時此刻出現在後宮裡?
曾聽宮女說過,他白日時都在議事殿或上書房處理政事。而見他,從來只在夜裡,他來到
他房裡肆意索要他身子的時候。
除了第一次之外,兩人之間的相見都在夜裡──也都在床上──
而此刻他的出現,又為的是甚麼?
柳豫行止不住胡思亂想,思緒在腦中縱意奔騰已然不能自抑,待白嘯天來到他眼前時,方
驀然間覺得腦中一片空白。
「……有事麼?」半晌,他才硬是擠出一抹笑,輕聲問道。
「──你,怕冷不怕?」白嘯天稍低著頭正眼看他,好一會,才丟出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
「還好……吧?」柳豫行直覺回答,待答了之後,才想到他這一問可能的用意,語氣不禁
不確定了幾分。
白嘯天突然問這要作甚?……該不會是如同他方才偶然間所想到的那般──
「那麼,」白嘯天嘴角微勾起,露出了個幾可稱之為微笑的表情。「你得想辦法好好適應
了。」
「你甚麼意思?」柳豫行頓覺不妙,連忙追問下去。為何他要適應冷?他從小到大都生長
在溫暖的南方,除非──
「我要帶你回北凰。」白嘯天淡然若定的宣告著,臉上神色是不可動搖的堅決。
柳豫行驀地臉色一白,黯然垂下了那雙漂亮鳳眼。
21
「……我不要……」柳豫行喃喃自語道,眉間深鎖,顯是憂慮已極。
若真順從的跟男人回去不屬於他的地方,那他又要被鎖在深宮禁院內幾年?已經有五年的
時光白白耗費了,他的一生難道就要在華麗的囚籠裡消磨殆盡,就像是宮裡那些年華老去
的可憐女子一般?
「你不要也沒用。」
清楚看到柳豫行面上毫無掩飾的鬱色,白嘯天不知怎地,心頭莫名的感到煩躁不已,於是
幾乎是下意識的,冷酷的言語脫口而出。
「──我不要跟你去北凰。」柳豫行毫不畏懼的抬眼直視他,又堅定的再說了一遍,「我
不去。」
雖然方才便知曉他並無前往北凰的意願,可聽到他決然的拒絕之詞,白嘯天還是不可克制
的動了怒。
他對他不夠好麼?平時他想做甚麼,就讓他做甚麼,只要是他的要求,幾乎是莫有不允,
甚少拂逆他的心意。床笫之間也是,除了失控的第一次外,哪一次讓他受傷了?還不都會
好好的替他滋潤承歡之處,甚至顧及到他的慾望。
他身為一國之君,何嘗這麼容忍過任何人?!
而他──簡直是不知好歹!
「為甚麼不去?!」聲音冰寒裡帶著些微慍意,白嘯天冷冷瞪著他,眉間擰出了深深的痕
跡。
「那為甚麼要?」柳豫行毫不相讓的怒視著他,鳳瞳亮得似乎能灼傷人。「你以為你是君
王便能這樣強迫於人麼!」
「有何不可。」白嘯天冷冷一笑,眼裡卻全無半點笑意。
柳豫行聞言頓時沉默下來,再次深刻體認到男人和自己的不同──他是一國之主,而自己
,卻只是他的嬖寵。
良久,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我不是女子,不想一輩子待在你的宮殿裡過那無聊至極的生活。」
正在氣頭上的白嘯天聽聞此言,怒火更熾,不過他心知柳豫行還沒說完,便安靜的待他說
下去。
「……一開始進這南齊皇宮,實非我願。只是那時不知他竟存的是這種齷齪的心思,聖旨
一下,便奉詔入宮,結果……自然是有進無出。」
柳豫行微低下頭,平淡述說的嗓音愈發深幽。
「然後,已經五年了,五年來我從沒踏出過這宮中一步。」
「我也是一個男人,這般毫無尊嚴的讓人囚著圈養著,還被強硬的侵犯,心裡自然忍受不
了。」
「也不是沒有逃過,但輕而易舉就被抓回來了,甚至連宮門都沒跨出去一步。被帶回來後
,面對我的,是比以前更難熬的日子。」
柳豫行越說頭垂得越低,聲音逐漸沙啞了起來。
「每個人都視我為禍水,為毒蛇猛獸,避之唯恐不及者有之,諂媚巴結者有之,鄙夷不屑
者有之,」他一頓,陡然間低喊出聲,「可,我也不想這樣啊──!」
「賜給我再多綾羅綢緞奇珍異寶又怎樣?……我從來就不需要那些東西,可有誰知道?」
「於是,我恃寵而驕,於是,我妖媚禍國。」
「於是,成就了現在的柳豫行。」
22
說到此處,柳豫行的頭已垂到不能再低的地步,嗓子裡也略含了些許哽咽之意。
視線所及便是他披散著的一頭烏黑髮絲和比起一般男人略顯纖細白皙的頸背,驀然間,白
嘯天莫名的覺得有些心思浮動起來。
明明也是個男人,雖然總是被自己壓在身下,卻倔強的從不肯開口示弱。眼下,他難道是
哭了麼?……實在是難以想像那張絕美的臉上點綴著晶瑩淚珠的模樣。
他在他身邊,多是輕輕淺淺的微笑,又或者是眉眼間稍帶鬱色,卻從來沒見過他有太多的
情緒波動。像是任何外界的事物都不能帶給他太多的感覺似的。就某種層面來說,也算是
個很冷情的人。
而現下,他的頭垂得低低的,身子也正自因難受而細細顫抖著。
柔弱,無助。
平時絕不能套用在他身上的詞此時竟意外的合適。
看著他顫抖得越發厲害,白嘯天心裡某處忽然一軟,下意識地健臂一伸便將他攬入了懷裡
。然而下一刻,對懷中人毫無防備的他卻被陡然一推,立時踉蹌的後退了一步,懷裡又再
度空虛。
他看著眼前依舊低垂著頭的那人,心頭湧起了一陣不知該如何述說的滋味。從沒被人如此
對待過,不知所措了好半晌,他終是再度抬起手,將他擁入懷中。這次他早有防備,不管
那人如何的推搡抗拒,他仍是一意孤行的緊緊抱住他,強迫的讓他的臉貼靠在他的頸間,
手臂也環在他的後腰上。
過不多時,那人似乎終於認清了抗拒無效的事實,放下了原本極為固執地推拒他的雙手,
乖順的倚在他的懷中。
良久,原本細細的顫抖逐漸趨向平緩,直至停止。而他的頸間早已是一陣溼熱,不用想也
知道那是甚麼緣故。
他放鬆了手臂讓兩人的距離稍微隔開,而後抬起了他自方才便不曾仰起過的臉。猝不及防
之下,柳豫行避之不及,臉便這麼被他看見了。
他的臉上滿是半乾淚漬,那雙鳳眼紅紅的,稍微腫了起來,連鼻子也有些發紅。神情迷茫
無依,還帶著些許驚訝。
雖然是一副悽慘的樣子,卻教白嘯天移不開眼。不是因為難看,而是因為美。他發自內心
的覺得,此時此刻,是他所見過柳豫行最美的時候。
情不自禁的低頭,吻了他。
嘴唇熱切的廝磨著對方的,好一會,才伸舌直入他口中,強迫纏繞著他的舌一同翻轉舞動
。隨著這個吻逐漸加溫深入,白嘯天卻突然驚訝的發現,他居然也開始回吻他,以一種不
輸於他的熱情急切。
唇舌緊密交接,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兩人都有些喘不過氣來時,他才放開了他。看著他面
上驀然間染上的一抹淺紅,白嘯天不由感受到一股從未有過的滿足感。
不由自主的俯身吻去那長長睫毛上猶沾著的點點淚珠,白嘯天淡淡的笑了。
不是冷漠的笑,也不是諷刺的笑,而是一個似乎從未在白嘯天臉上出現過的,純粹的溫煦
微笑。
「別哭了。」
他說,低沉嗓音裡帶了點若有似無的溫柔。
23
柳豫行微微一愣,才急忙抬起手以衣袖胡亂擦拭著蜿蜒在臉上的淚痕。邊擦著,忽然覺得
有些難堪羞赧起來。都多大的人了,居然在他面前哭成那樣,像個孩子似的,到後來還乖
乖的靠在他懷裡,任他抱著自己,不但沒有反抗,反而在他吻自己時鬼迷心竅的回應了他
──
想到那個火熱的吻,柳豫行就禁不住臉紅。
用力擦拭了好一會,臉頰都給他擦得有些生疼時,他才放下了手。抬眼看向眼前的男人,
驀然間發覺,他居然笑了……而且還是極為好看的那種笑……
柳豫行一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但仍是視線不離男人左右。
男人專注的看著他,連眼裡也不尋常的蘊著顯而易見的笑意。忽然間,男人將他拉近,俯
首在他頰邊輕吻了下,在他耳邊半吹著氣低聲道:
「不要再哭了,好不好?」
男人熾熱的氣息猶在耳際繚繞,感覺不適當的親暱意味過重,他伸手將男人幾要貼在他臉
上的俊臉推開,立時往後退了一步。
「你管我哭是不哭!」他用哭得有些腫的眼死命瞪著男人,不自覺的惡狠狠道。
卻在下一刻,被男人大力攬進了懷裡。
「那,你愛哭便哭吧。」男人似無所謂道。
「我才不愛哭!」他立即反駁,但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方才倚在男人懷裡哭成那樣
子,現下再說這種話,說服力果然不太夠。「你放開我──!」他使勁的推著男人即使隔
著一層衣物也能感受到其結實的胸膛。
「不。」男人雖說得短促,但堅定之意難掩,鷹似的瞳眸閃著熠熠光芒。「……只要是我
白嘯天看上的東西,便定然不會放手。」
明白此言中的一語雙關之意,他心中驀然一冷,將原本推拒著男人的手放了下來,就此不
再掙扎。反正他柳豫行從頭至尾在白嘯天眼裡就只是一件東西而已,玩膩了他自會放手,
又何必多花力氣去掙扎,不過徒勞而已。
見他態度丕變,表情也不知為何僵硬起來,白嘯天雖不明就裡,但看他眼裡不自覺流洩出
的些許悽苦之意,大概也能了解他在想些甚麼。
但他卻沒多說甚麼,只是將他緊緊抱在懷裡,伸手上下輕撫著他的背脊。察覺白嘯天正對
他做這種帶著親暱意味的動作,柳豫行心裡卻是又冷了數分。
兩人的身軀雖緊密的貼合在一起,心裡卻實是天各一方。
不久,白嘯天終於放開了他。銳利雙眼卻陡然間掃至不遠處濃密茂盛的花叢,沉聲喝道:
「還不出來!」
柳豫行雖不明白白嘯天為何要對著無人之處喊話,但想白嘯天此人定不會作那無意義之事
,花叢裡……怕是有人在暗中窺視。
能夠在白嘯天眼下毫無動靜的潛伏此處,這人想必是有些真本事的。
但,又會是誰呢?
想了無數種可能,柳豫行卻在花叢間那人悠然走出之時,瞬間呆了過去。
怎會是──!?
24
「……伶兒?」
柳豫行瞧著娉婷佇立在花叢間的那抹清麗身影,心頭不由大感訝異。她是甚麼時候躲在那
裡的?……而他居然從頭到尾一無所覺,直至白嘯天出言才知……
伶兒輕巧的襝衽為禮,「公子。」眼神柔和而堅定的望著他,全然不將視線心神投諸於白
嘯天,竟似不把一旁的白嘯天放在眼裡一般。
而白嘯天卻是喜怒不形於色,只冷冷的看著伶兒。「……你潛伏此處,所為何事?」
伶兒柳眉一挑,雖是一介弱質女流,此時居然散發出不弱於白嘯天的氣勢。「為了他。」
淡淡的瞥了柳豫行一眼後,又將眼神盯回到了白嘯天臉上。
「他是我的。」強勢的宣告主權,白嘯天態度未改,仍是冷酷而不失其霸氣。
「誰說的?」伶兒輕笑,笑容裡陡然間充滿了一種柳豫行從未見過的淡淡邪氣。「那我也
能說他是我的,不是麼?」
柳豫行在一旁聽他二人對答,只覺似懂非懂,便將眼神投向此時已莫名的感到有些陌生的
伶兒身上。可伶兒卻是笑睇著他,一點也沒有要解釋些甚麼的意思。
「誰可以說明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柳豫行看了看伶兒,又看了看身旁依舊冷著臉
的白嘯天。
「……他自我過來之前就躲在那裡。」出乎意料之外,居然是白嘯天先開口回答他。
柳豫行看向伶兒。「伶兒,你躲在那裡要作甚?」
不知怎地,伶兒白皙的臉上忽然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紅暈,才輕道:「他來了,我自然要
躲。」
「……那你作甚要躲他?你躲起來之前怎麼我沒見你?」柳豫行逕自問著,全然沒想到白
嘯天過來之前發生了甚麼事。
「我不想見他,於是才躲起來。」伶兒淡道,看向白嘯天的眼神裡卻是帶著明顯的防備和
敵意。
「至於為甚麼你沒發覺麼……」此時白嘯天接了口。「他功夫不錯,要瞞得過你自是輕而
易舉。」
柳豫行倒給他倆弄得有些糊塗了,說些甚麼功夫的,伶兒一個女子難道身懷甚麼了不起的
絕技麼?
「伶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看著伶兒,無法想像在他眼裡機伶可愛的伶兒竟然隱瞞
了他甚麼事。但想兩人真正熟識不過月餘,要有甚麼欺瞞之事,也不是不可能。
「我……」伶兒看著他,面有難色,似是不知該從何說起。
「……他會武,而且,」白嘯天冷淡的續道,用語簡潔到了極致。「是男的。」
柳豫行一怔,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你怎麼知道?」
「看就知道了。」
他立時轉頭看向伶兒,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好幾遍,卻怎麼也看不出來伶兒會是個男人。
「怎麼看的?我看不出來……」
「……看平常走路的姿勢,說話的樣子,還有眼神。」
柳豫行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卻陡然間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
白嘯天平淡的點了下頭,一副這不是甚麼重要的事的樣子。
「那方才你明知他在那裡,你還──」還做出那種親密的舉動?!
「我就是要做給他看。」白嘯天淡淡說道,話裡卻隱隱帶了一絲任性的意味在。
「你做給他看作甚麼啊!?」柳豫行有些吃驚,由於之前他曾有過要求,讓白嘯天不要在
他人面前與他太過親近,而白嘯天也應許了,卻沒想到,白嘯天今日會如此違背答應過他
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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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嘯天沒有回答,只是輕哼了聲,便轉過頭去。
柳豫行見他如此,便轉向伶兒,溫言道:「我不問你為甚麼要隱瞞我,卻只想問你一句,
你說過的話,都是真的麼?」
伶兒頓時用力點了下頭,眼睛裡閃著熠熠光彩。「伶兒是真的想跟隨在公子身邊,望公子
成全。」
柳豫行輕淺一笑,「好是好,可有件事卻要先解決。」
「甚麼?」伶兒眨了眨眼,不明白柳豫行所言何指。
「你本來叫甚麼名字?你也是一個男人,本名應該不叫伶兒吧。」既然他想跟在他身邊,
起碼應該用本名才是。
「……我叫做臨宣,來臨的臨,宣告的宣。」他有些羞澀的一笑,「這個名字好多年沒用
了,自己也覺得不太熟悉呢。」
「……臨宣……」柳豫行輕聲唸道,仔細記住了他的名字。
臨宣驀然間淡淡的笑了,心裡無比的滿足。本以為他會因為他的欺瞞而有所不悅,卻沒想
到他的反應居然是如此雲淡風清,好似全不在意。早該知道他的本性是如此溫柔純良,一
開始就該對他坦承,也不至於心下忐忑不安良久。
「…對了,」柳豫行看著他,眼裡忽然閃過一絲興味。「你是如何維持這個樣子的?……
身子難道都不會長大麼?」
「有一門功夫叫縮骨功,練了那功夫之後,便可以任意的伸縮骨架,只是會很痛就是了。
至於聲音的話,只要服藥便可以讓嗓子變得如同女子一般尖細。」臨宣詳細解說了一番,
忽然詭笑道:「公子要想驗明正身也是可以,不過不能在這裡就是了。」他挑釁似的瞥了
站在一旁默然不語的白嘯天一眼。
白嘯天登時冷冷睨他,「……你以為誰想看?」語氣如冰般寒冷,看得出相當不悅。
「誰知道?」臨宣無謂的說道,又不知死活的火上添油了一番。「說不準就是嘴硬的那人
呢!」
柳豫行在一旁看著白嘯天臉色越發難看,不由得有些想發笑。白嘯天其人,向來都是冷傲
霸道,何曾見他面色如此難看過?臨宣也真算是有本事的了。
只這麼想著,下一刻居然就不能自制的笑出了聲。
聽到了他的輕笑聲,白嘯天與臨宣不約而同的回頭一看,卻在看見了柳豫行臉上那從未見
過的燦爛笑容後,又不約而同的失了神。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臨宣立即專注的看著他,一心想要將這難見的笑容牢牢刻印在心裡。
而白嘯天卻是呆愣了好久,直至柳豫行察覺他二人都在看他而止歇笑意時,才意識到自己
方才是怎麼了。
──怎麼就這麼看他看呆了?
白嘯天忽然覺得,自己彷彿與自己認知的自己有些不同了。以往,不管是再怎麼美的美人
,他也從來未曾因對方而失神,更遑論失態。他對自己的自制力素來便是極有自信的,不
想,在柳豫行面前卻總是失控。
柳豫行有些尷尬的微微低下頭,臉上笑意霎時間消失殆盡,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做錯了甚麼
事,方才兩個人居然一起盯著他看,該不會是生氣了吧?……果然不應該笑出聲的。
雖然真的讓人很想笑……
26
面容一整,換上了無比正經的表情,柳豫行也禮尚往來的回視白嘯天與臨宣。雖然不知道
他們為甚麼要盯著他看,但就算是生氣想來也應該不會將怒氣發作出來,因此他心裡並不
太在意。
「……柳豫行。」
他轉頭看向出聲喚他的白嘯天。原本盤據在白嘯天臉上的怒意不知何時已然不見,取而代
之的卻是一種純然的溫和神情。奇異的是,這種他不曾在白嘯天臉上看過的表情卻意外的
適合他,整個人散發出難以言喻的神采。
「方才我說的,已是勢在必行,你自己好好想想。」言訖,白嘯天忽然湊近他,在他唇上
迅速而輕捷的一吻後,便瀟灑的轉身離去。
柳豫行看著他的背影,微微怔住了。他……怎麼又在別人面前做這種事……
「……公子!」耳邊臨宣的叫喚聲讓他回過了神,他方一斂心神,道:「怎麼了?」
「──公子真的要跟他去北凰麼?」臨宣略顯焦慮的追問。
柳豫行一聽他提到這件事,眉間便不自覺的深鎖了起來。
□
縱使心頭有再多的不願,白嘯天還是白嘯天,是容不得別人違逆的一國之主,斷不可能收
回前言讓他留下;於是三天後,他也只能順從的上馬,跟隨白嘯天前往北凰。
他的騎術雖不甚好,但勉勉強強還能對付著。只是他卻很不明白,白嘯天為何只帶了對於
一國之君來說未免太少的十幾個人,為何又要日夜兼程的趕路。只隱隱約約的覺得,北凰
本境內,或許出了些事。
更奇異的是,他居然也讓臨宣跟著來了。
白嘯天看來頗為厭惡臨宣,也不知是怎麼了,出發時便見臨宣準備妥當的候在那裡,看來
是早有預謀要跟著去,而他卻一點也不知情。或許,兩人之間發生了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是以白嘯天才會任臨宣跟隨而不置一詞。
撇開這些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的事情來說,雖然旅途奔波很是勞累,鎮日騎馬也讓他的腰
腿酸疼不已,他的心情卻是很好的,甚至還有些興奮。
已經很久沒見過熱鬧的市集、喧攘的人群,甚至是茂密蒼鬱的山林……也不知下一次,是
何時才能得見對一般人來說普通、於他卻是一眼難求的如斯景象……
忽見騎在他前面的人停下了馬,柳豫行也一勒馬韁,讓身下那匹脾氣溫馴的灰色母馬停了
下來。又見騎在最前方的白嘯天回過頭來,示意眾人下馬。
看著前方一個個排隊入城的人們以及西落的豔紅日頭,根據這些日子的經驗,他能夠猜到
,今晚該是要宿在這城內的客棧了。
臨宣牽著馬走到他身邊。他依舊維持著清秀的容貌和嬌小的身子,似乎完全沒有恢復原本
樣子的意思,一襲有些寬大的玄衣寬鬆的穿在身上,看來頗像是個女扮男裝的女子。雖然
不是很在意,但想臨宣如此裝扮已經多年,或許比較習慣這樣子吧。
再者,除了他跟白嘯天之外,似乎所有人都把臨宣當作是女子對待。不禁態度客氣,更是
連近一近他的身都不敢。白嘯天難道沒有跟他的下屬說過臨宣是男子麼?……想起白嘯天
那寡言的冷漠個性,不由相信他一定不曾說過。
27
「……臨宣。」
「怎麼了?」臨宣轉頭看他,腳步仍是不停前進。
「……夏侯將軍他們…難道都不知道你是男兒身?」夏侯將軍指的正是夏侯淵。此行十數
人中,除了白嘯天外,便是夏侯淵了。
臨宣頓時露出一抹帶著詭意的微笑。「公子發覺啦?」
「因為很明顯。到底是怎麼回事?」
「出發當日晚上不是夜宿山林麼?」臨宣臉上笑意越顯張狂,聲音卻愈發轉小,想是不願
讓人聽見。「因為不想跟那些男人一起洗,深夜時我才去溪邊洗了個澡。卻沒料到,我衣
衫都還沒穿好,夏侯淵卻突然出現了。」
柳豫行忽然覺得有些頭皮發麻。「然後呢?」
「由於長年裝扮成女子的習性使然,我反射性的便拿著尚未穿好的外衫摀住胸前。後來轉
念一想他也是男人,我也已經不需如此了,便想直接穿上衣服。」不知怎地,臨宣忽然樂
不可支的笑出聲來,又急急忙忙的按住嘴,輕聲道:「沒想到,他居然背過了身子去,還
這麼對我說:『在下冒犯姑娘了。』」
臨宣學著夏侯淵平日正經有禮的語氣倒是有幾分相像,柳豫行看向前方亦步亦趨跟隨在白
嘯天身後的夏侯淵,不由得在心裡為他默哀。
「後來他又說早在入南齊宮中的第一天便記住了我的臉,因此早知我是女子。我那時還想
出言向他解釋,他卻怎麼也不聽,好像真認定我是女子了。這可不是我騙他,而是他自己
一廂情願誤會的。」臨宣皺起眉頭,但那張臉上卻怎麼也看不見煩惱的神情,反而蘊著淡
淡笑意像是隨時都能笑出來似的。
「……你高興就好。」其實只要臨宣高興,柳豫行也不會多加干涉。何況這原本就不干他
的事,至於夏侯淵,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入城後,一行人投宿到了城裡最大的客棧。由於客棧所剩空房有限,不得已只好二或三人
一房。柳豫行自是跟白嘯天同住,臨宣卻是跟夏侯淵一房。
說實在話,柳豫行自是不怎麼擔心臨宣,反正他身為男子且會武,便是夏侯淵想對他怎麼
著也不一定會成功。何況,就他這些日子下來的觀察,夏侯淵當是個守禮君子。兩相權衡
之下,反而夏侯淵處境較為堪慮。
與眾人在大廳用過晚飯後,柳豫行單獨回到了房內。遣退替他送來滿滿一桶熱水的店小二
後,他褪盡一身禦寒用的厚重衣衫,緩緩進入水氣蒸騰的木桶中。
越往北方走,天氣便越發嚴寒。況且此時已是冬天,雖未下雪,但風勢猛烈的朔風帶來的
寒意卻是柳豫行以往從未碰過的冰冷。他一生長於溫暖的南齊,連雪也沒見過幾次,又怎
麼受得了北方酷寒的天氣?……這些日子不過是咬牙硬撐罷了。
所幸聽眾人說,再過得不久便要抵達北凰都城了,想來那時便不必再受這寒冷之苦。可只
怕到時,他一進北凰王宮,反而會無比懷念這段旅途呢……
28
將那頭黑緞般的長髮仔細清洗過後,他又將身子上上下下洗了個乾淨,這才步出浴桶,擦
乾殘留在身上的點點水珠,穿上素白裏衣。
上次洗這麼個熱水澡時,已記不清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旅途艱辛,本不能事事如他的意,
而幾天不能沐浴也是常有的事,因此他雖素性愛潔,還是忍了下來。
他赤足走到床邊坐下,拿過一條乾淨的布巾,便垂下頭緩緩擦著一頭溼亮的黑髮。
忽然間,門邊傳來輕響。
他一抬頭,便看見甫進入房中的白嘯天轉身關上房門。很快地,他又將頭低了下去,彷彿
沒看見白嘯天進來似的,逕自擦著仍有幾分溼意的髮。
雖然白嘯天沒說話,可柳豫行就是能夠清楚的感覺到周遭的氣氛已起了變化。白嘯天就是
這麼一個單單只是站在那裡便有舉足輕重影響力的男人。
他低著頭,看白嘯天那雙腳一步步走向自己。直到他停在他面前不遠處時,他也沒抬起頭
,只是默默的擦著頭髮,彷彿那是唯一值得他專注的事。
而後,白嘯天就這麼在他面前解起衣衫來。
雖然眼睛看不到具體情況,可柳豫行聽著那些細碎的聲響,還是能夠想像那是怎樣的情景
。他低著頭,也不知在堅持些甚麼他自己也不清楚的東西,就是不肯稍抬一抬頭。
很快的,白嘯天已然脫去了全身衣衫,以及靴襪。他一轉身,走到了浴桶邊,便就著柳豫
行用過的殘水,以布巾沾濕了擦洗身子。
柳豫行聽著白嘯天動作所發出的水聲,終於忍不住稍微抬起頭,目光立時被吸引住了。
只見白嘯天正背對著他,以布巾緩緩抹拭著一邊手臂。強健精悍的身體毫不遮掩的裸露在
他眼前,微弱的燭光照在白嘯天身上,反映出淺淺的醉人光暈。他的眼光緩緩順著結實而
肌理分明的背部看下來,在看到毫無多餘贅肉的精實窄臀時,他才陡然間意識到,自己方
才到底在做甚麼。
臉上驀然一紅,他垂下頭,彷彿在掩飾些甚麼的開始使勁擦著頭髮。
不久,白嘯天似是擦洗好身子了,正忙著穿妥衣衫,發出一陣輕微的聲響。
察覺頭髮已乾得透了,他猛然站起身,將布巾放在床邊小几上,便迅速拉開床褥上疊得整
齊的被衾,迅雷不及掩耳的躺入床的內側。將棉被蓋好,他下意識的將臉面向內床,像是
在逃避甚麼東西似的。
陡然間房裡一暗,他心知是白嘯天吹熄了蠟燭。接著,他聽到腳步聲漸漸接近,直至感覺
到白嘯天上了床。
白嘯天鑽進被窩裡,從背後貼著他。他的背部可以清晰的感覺到從白嘯天身上傳來的每一
分熱度,是那麼的熾熱,那麼的溫暖……他的氣息淺淺的呼在他的耳際,他的手臂則以佔
有性的姿態環在他的腰上。
他不是不知道白嘯天在忍耐些甚麼,旅途至今,白嘯天一次也沒有碰過他。跟之前起碼隔
個一兩天甚至是更頻繁要他侍寢的習慣來做比較,可以知道白嘯天此刻必定忍得相當辛苦
。
然而他卻很不明白,白嘯天何必要忍?
明知要是硬來他根本也拒絕不了,為甚麼不做盡他想做的事,反而只是抱著他苦苦忍耐?
……他真的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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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心頭有百般疑惑,可騎了一整天馬的身子早已疲憊不堪,柳豫行一閉上眼便陷入了沉
沉的睡眠中。
察覺到懷中的柳豫行呼吸聲漸漸變得規律悠長,白嘯天也知他是睡著了,把他摟得更緊了
些,自己卻無絲毫睡意。
……他怎麼能這麼毫無防備的睡在他懷裡?……白嘯天往柳豫行貼近了些,鼻端嗅到他身
上傳來沐浴過後的淡淡香氣,不由心猿意馬起來。
……真想把他抱在懷裡,好好的疼愛一番……
白嘯天一想到之前是怎麼樣恣意佔有他、進入他,而現在只能抱著他卻不能有再多的接觸
,便不由自主的長嘆了口氣。
……他白嘯天何時也落到這種境地了?
他也知道,要是真要做些甚麼的話,柳豫行一定拒絕不了他。但柳豫行的身子要是被他佔
有過後,隔天可還能好好的騎馬?
答案無疑是否定的。
於是他連讓柳豫行用手幫他解決都不敢,因為他知道,他不會滿足於只用手。他真正想要
的,是進入柳豫行的身子狠狠的衝撞、摩擦,讓他用那緊致的小穴緊密的包縛住他,然後
爽快的釋放在他的身子裡──
光是想像,白嘯天的慾望就已硬挺了起來。他連忙克制下心頭綺思,深深吸了一大口氣。
從另一方面來說,他也是第一次體會到這種為了別人而忍耐的感覺。雖然頗為苦悶,卻又
別有一種甜美的滋味。也不懂是為甚麼,可是看見柳豫行安穩的睡在他的懷抱中,心裡就
會湧起這樣的感覺。
將臉貼在柳豫行頸後,他嘆息著閉上眼。
□
翌晨
柳豫行緩緩醒轉了過來。清晨寒意毫不留情的侵襲過來,他忍不住往溫暖的被裡縮了一下
。只是這麼一縮,身體卻觸及到了一個暖熱的物事。
他轉過身,正好面對著還在熟睡的白嘯天。熟睡中的白嘯天表情意外的柔和,雖然已不是
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白嘯天,可還是不由覺得有些奇妙。
說起來,他其實也是第一次看見白嘯天的睡臉。
之前還在南齊宮中之時,白嘯天總是發洩完慾望便走,從來不曾睡在他的床褥上。而旅途
中,就算睡在一起,他也都是比他早起,根本沒機會看到他如此模樣。
眼下仔細一看,白嘯天真是個長得很俊朗的男子。雖然這點他早就知道了,可是在他身旁
時,卻不會去注意到這種事情。白嘯天的懾人氣勢比英俊長相更讓人印象深刻。
但就算他再怎麼無情冷酷,想來也還是會有不少女子鍾情於他吧……長得既英挺俊朗,又
是一國之君,而且年紀也不大……
柳豫行想像著白嘯天與一名美麗女子依偎著站在一起的景象、甚至他們身邊還圍繞了幾個
活蹦亂跳的可愛娃兒──雖然那景象很是和諧,他卻不知怎地,心頭驀然一抽。
他都忘了,白嘯天應該早就有了不少妃嬪,或許連孩子也都有了好幾個。他又怎麼可能會
是那種一生只愛一個女人的男人?──或許他連甚麼是愛也不懂。
柳豫行逕自胡亂想著,卻沒發現白嘯天已然悄悄睜開了雙眼。
30
白嘯天看著正不知出神在想些甚麼的柳豫行,心念一動,便湊上前輕吻了他的唇一下。滿
意的看見他臉上陡然間出現的錯愕表情,他又繼續吻著柳豫行。
只是此刻已不是如方才那般淺嘗即止,而是深入急切的彷彿像是在情慾交纏時才會有的吻
。
他細密的舔吻著那溫暖的內腔,而後含住了他的舌,不重不輕的吸吮糾纏。唇舌間傳出了
嘖嘖水聲,他越發難以控制自己,伸手輕撫著他的頰側,不斷加深延長著這個吻。
良久,一吻方畢。
他微抬起頭,舔去殘留在柳豫行淡紅唇上的唾液,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不知甚麼時候
壓到柳豫行身上來了。而更令他無言的是,他下身晨起的慾望此時正緊緊抵在柳豫行的小
腹上,堅硬漲痛得難耐不已。
他忍耐般的緊閉上眼,將臉埋入柳豫行細滑的頸間,而後一動也不動。
柳豫行也明白他是怎麼回事,因為方才白嘯天看著他時,眼底盡是他熟悉的深沉情慾。於
是他同樣動也不敢動,就怕他忽然興起,一大清早的便要在他身上發洩。到時後果可難以
想像。
過了好一會,白嘯天終於抬起頭來,眼神也恢復了一貫的清明。不由自主的伸手輕撫著柳
豫行的臉頰頸側,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忽道:「……你好香。」
柳豫行微微一愕,「甚麼?」
「你身上好香。從昨晚便是了。」白嘯天在他頸間嗅聞著,鼻端呼出的氣不時觸在他頸子
上,帶來一種細微的癢感。
「會麼?」柳豫行狐疑道,抬起手臂聞了會,卻聞不到任何味道。「我沒聞到。」
「有的,真的很香。」白嘯天斬釘截鐵的說道,「雖然很淡,可是那香味卻確實是從你身
上傳出來的。」
柳豫行滿頭霧水,不明白他怎會突然便說他身上有香味。明明就聞不到啊,還是他鼻子確
實不好?
「……算了。」白嘯天有些煩躁的翻過了身,轉成側躺在他身邊的位置。「你去梳洗吧。
」
柳豫行應了一聲,便下了床去。將一身厚重的冬衫穿上,又把及背長髮以髮帶束好後,便
從房裡的水壺倒水到銅盆裡,開始洗臉。放置了一夜的水甚是寒冷,柳豫行顫了一下,還
是勉力將臉洗透了,才用乾布巾將臉上的水珠楷拭乾淨。將水盆端到了窗邊,一推窗扇,
正想將水潑出去時,卻陡然發現眼前所見皆是一片明晃晃的白……
柳豫行瞪大了雙眼,呆了好一會,才後知後覺的領悟到:下雪了。
「……怎麼了?」慵懶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他將水往外潑去,可一時間卻不捨得關上窗扇,只回頭道了一聲:「下雪了。」之後又繼
續兩眼移也不移的看著從未看過的美麗雪景。
南齊素來天氣炎熱,就是下雪一年也只有屈指可數的幾回,有時甚至不下,而難得下了雪
也只是積了薄薄的一層雪而已。哪裡像北凰這樣,一下雪居然便是撲天蓋地的白,真是說
不出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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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銅盆直接擱在窗台上,他佇立在窗邊呆呆凝望了好久,直到身後一個暖熱身子貼上來時
,才陡然間回過神來。白嘯天從背後抱著他,雙臂環在他腰上,下顎也輕輕抵著他的頭。
「……喜歡雪麼?」
「喜歡。」他毫不猶豫的回答,眼睛仍是直勾勾的盯著窗外。
「南齊炎熱,想來是不太下雪的吧。」白嘯天將他環得更緊了些,聲音裡陡然間帶了點淡
淡的、懷念的感覺。「在北凰,下雪的時候,小孩子都喜歡打雪仗。雖然只是將雪捏成一
團互相亂丟,可是,卻是說不出的好玩……」
「……你也喜歡玩麼?」柳豫行有些詫異,雖然他知道白嘯天自也曾是個孩子,可看著現
在高大挺拔的他,卻無法聯想他小時是個怎麼樣的孩子。況且,他又是這麼個難以親近的
性子……
「不。」白嘯天簡短回答。「我只是喜歡把討厭的人扔得一身是雪。」
「咦?」
「……小時候,王兄們時常跟我一起玩,我雖討厭他們,可礙於情面,卻還是不得不去。
」
「情面?」
「……我母妃原是一介小小宮女,在朝廷裡並無娘家做後盾,也因此,在宮中的地位更是
處境艱難。……而其他王兄的母親卻都是達官顯貴之女,她自是不敢稍有懈怠。王兄想要
我陪他們玩,我就得去,不為別的,只為我母妃。」白嘯天越說聲音越發低沉,彷彿沉浸
在自己的回憶中。
「……你小時候,很討人喜歡麼?」不然他的王兄們怎麼會都想跟他玩兒?
柳豫行不由自主開始想像著白嘯天小時的模樣。與現在極為相似的俊氣五官,柔潤滑嫩的
臉頰,面上帶著冷淡中摻和稚氣的神情,一副故作年少老成的樣子……
或許,是個出乎意料可愛的孩子呢……
「與現在相差無幾,你說呢?」白嘯天反問回來,卻又忽然間低低的笑了。「他們又哪裡
喜歡我,僅僅只是想欺侮我罷了。可我白嘯天,又怎麼容得他們相欺?」
「……可以想見。」柳豫行也知白嘯天的個性是容不得別人壓在他頭上的,因此自是不感
意外。
白嘯天再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摟著柳豫行,似在沉思。而柳豫行柔順的任他抱著,雖仍
是看著窗外,心卻早已不在此。
心緒不由飄蕩,想像著白嘯天小時生活的情景。可卻發現,他怎麼也想不出來,那會是甚
麼樣子。白嘯天,在他看來如此強悍的一個男人,也曾經有過身不由己的過去麼?
柳豫行半垂下眼,心裡驀然一陣顫動。也不知是怎麼回事,他沒有半分猶豫就忽然問出了
口:「你母妃現在──?」
白嘯天低啞平靜的嗓音登時從頭頂上傳來:「她十五年前便死了。」
感覺白嘯天抱他抱得更緊了些,柳豫行想也不想便稍微轉過身,將一側臉頰靠在白嘯天肩
上。「抱歉,我不知道……」
「你不必在意。」白嘯天淡淡的說道。
兩人之間再度回復平靜。柳豫行仍安穩的倚在白嘯天懷裡。忽然間,白嘯天輕輕握住了他
的手,他雖有些驚訝,卻也沒有出言阻止,從頭到尾只是任白嘯天握著。
白嘯天的指掌很修長,卻又不會顯得單薄。握著他的力道雖然很輕,卻又不是輕到一掙就
能脫開的程度。乾燥的掌心透著溫暖,就這麼跟他的掌心密合……
霎時間,柳豫行只覺得,或許他一輩子也忘不了這種感覺了……
32
觸感冰涼的細碎白雪輕輕的飄落而下,落在他頭上身上,也落在跨下的馬身上。雖然因下
雪而拖慢了行進速度,可幾天後,他們還是到達了北凰都城。
他望著眼前高聳而氣勢磅礡的城門,不由心裡一陣緊縮。這就是北凰的都城麼?
縱使正下著細雪,來往的商旅仍是絡繹不絕,絲毫不受紛紛細雪的影響。人群熙來攘往,
他們這一群十幾人也盡數下了馬,跟隨著欲入城的商旅排隊,讓守城門的官兵驗明身分。
輪到他們時,只見夏侯淵上前和守門的官兵竊竊私語了一番,之後,便毫無困難的入城了
。
來到北凰都城的路上,他們行事向來低調,不暴露真實身分,也不惹是生非,就連有人來
尋釁生事時,也只是把事情揭過就算了。而夏侯淵此時,無疑是動了真實身分,才能如此
輕易入城,而不需像其他人那般一個一個的詳細盤問。
牽著馬隨著前頭人的腳步慢慢走著,柳豫行的眼光卻不知不覺被四周的繁華熱鬧吸引住了
。雖然以前也曾在南齊京城的街頭走過,也覺得很是熱鬧,可那與北凰卻是完全無法相提
並論的。
他的眼睛一時也閒不下來的四處看著,琳瑯滿目的商品,裝飾花俏的商家,熙來攘往的人
群,忽然間,他發現人群中居然有好幾個金髮碧眼的異國人。
原來北凰是肯讓異國人入都城的啊……他想起曾被已死的那人不留情面的轟出門去的外族
使節,心下不由唏噓。
國情不同,作風果然也不盡相同。
又走了好陣子,在看到眼前那恢弘的門牆時,他知道,終於來到了北凰王宮。忽然間,走
在他前面的人停下了腳步,他雖不明就裡,卻也跟著停下了。
接著,他看見走在最前頭的白嘯天回過頭來,鷹似的雙眸一瞬也不離的看著他。他彷彿明
白了些甚麼,但更多的卻是不明白。白嘯天這是甚麼意思?
他暗自在心裡胡亂猜測著,直到白嘯天眼裡掠過一絲淡淡的不耐煩時,他才真正了解白嘯
天的意思。
白嘯天……原來是在等他過去。
他牽著馬,頗有些戰戰兢兢的往白嘯天身邊走了過去。雖然從眼角餘光得知,身邊的人都
故意將眼神偏開了,可是他知道,他們都在注意著他,就如同他也偷偷的觀察著他們一般
。
他知道這些人都是白嘯天的貼身侍衛,而這些人也清楚的知道他跟白嘯天的關係。他們平
日對他都是客氣有禮且疏遠,雖無從得知是否為白嘯天的授意,可這樣,卻讓他好過得多
。
他在白嘯天身旁站定,之後,一行人才又繼續前行。
將兩人的馬交給了宮門處略顯訝異的守衛,白嘯天自然而然便牽起了柳豫行的手,在身後
眾人驚異的目光下牽著他緩緩走了進去。
而夏侯淵及一眾侍衛看著眼前情景,不由得懵了。
以往,素性冷淡的王絕不會在眾人面前與哪個妃嬪有任何堪稱親暱的舉動,就連近一近身
也不可能。卻沒想到,王居然會與人牽手……而且還是個男人……
33
隨著白嘯天的腳步走在他的身側,柳豫行雖然表面上故作平靜,卻還是掩飾不了心裡些微
的不自在。雖然牽手並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情,可對象是白嘯天與他、且在大庭廣眾之下
的時候,整件事便有些讓人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知道,方才白嘯天牽起他的手之時,後方眾人皆驚訝的盯著他們看。因為他們的眼神太
過直接銳利,就那麼直勾勾的盯在他背上,讓他忽然間有了芒刺在背一般的感覺。直到離
開他們的視線所及的範圍後,才覺得氣氛不再凝滯如斯。
他正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才忽然後知後覺的想到:白嘯天怎麼就突然牽起了他的手?
偷偷覷了白嘯天一眼,只見他面上表情一如以往平靜而淡然,完全看不出心裡究竟在想些
甚麼。可不尋常的是,那隻與他緊密交接的手卻是異常的暖熱,熱燙到幾乎能灼痛人的地
步。這倒是有些奇了,雖然他平日的體溫也很高,可有高到這種程度麼?
柳豫行遂轉頭看向白嘯天的側臉,仔細的觀察著想找出何以如此的原因。卻不料,他細細
看了好陣子,終是一無所獲。那臉上的表情仍是慣常的平靜似水,彷彿手裡熾熱的溫度只
是他的錯覺一般。
他這才將頭轉回,心想或許真是他的錯覺罷了。
低眉斂目,柔順的任白嘯天牽著他繼續行走。他本來真要認定那灼燒溫度只是錯覺了,卻
驀然間感到一陣不對勁。
從頭到尾沉默不語的白嘯天,忽然牽起他手的反常舉動,灼燙不已的體溫──
他陡然停住了腳步,連帶著白嘯天也因此而停下、站定在他的身側。白嘯天不解的睨向他
,而他也靜靜回視白嘯天,眼裡同樣帶著疑問。
驀然間,他伸出了沒被牽繫著的另外一手,便往白嘯天的額頭摸去。而白嘯天像是不清楚
情況似的,居然便怔愣站著任他摸上了他額頭。
稍一觸手,便是驚人的熾意。
這個事實讓柳豫行清楚的認知到,白嘯天根本就是發燒了。
不知他是怎麼了,燒成這樣子身體應當很不舒服才是,可他卻沒事人一般,全然看不出他
有病了的跡象。而且也不知道到底他這麼發熱有多久了,這一路上他們騎馬、進城,還在
飄落而下的綿綿細雪中走了好陣子的路……他也真會忍。
「白嘯天……你不會不舒服麼?」他問著,便想抽回仍貼在他額上的手。不料,白嘯天卻
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強迫著讓他的手繼續貼在他額上。
「……很熱。」過了一會,白嘯天才低聲說道。他的嗓音比平日沙啞得多,也隱約多了點
平日根本不會有的氣弱感覺。
「要不要召個醫者來?反正這是你的地方,要找個醫者也只是輕而易舉的小事。」柳豫行
建議道。畢竟他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若是病情加重……
「……不用,這樣就好。」白嘯天臉上的神情忽然轉而鬆懈,甚至有了點此時不該有的愉
悅感覺。「你身上很涼,很舒服……」接著便放開了他的手,又一把將他抱入懷裡,低首
以臉頰貼著他的臉頰,輕輕摩蹭起來。
柳豫行登時一愕。……從白嘯天的行為舉止看來,他…該不會是在撒嬌吧?
34
但這又怎麼可能?就算是病了,就算身體再怎麼不舒服,這種算是示弱的行為怎麼可能是
那個心高氣傲的男人會做的?
柳豫行想起了方才所見的一切,又忽然想到被他牽起手時,自己居然沒有絲毫的抗拒,反
而像是覺得此事極為自然一般,就那麼任他握著他的手……頂多只是覺得周遭眾人的目光
有些刺眼罷了。
──而這,又是為甚麼?
突如其來的認知讓他完全僵住了。他靜靜站著,不敢再去猜想此中意義為何,只是任白嘯
天靠著,毫無推開他的意思。
半晌,白嘯天才放開了他,重新牽起他的手,彷彿甚麼事都沒發生過的繼續前行。
北凰王宮並無像南齊那樣繁複華麗的雕欄畫棟、亭臺樓閣,雖被積雪掩成一片耀眼的白,
但還是不能抹消那粗獷強健的本質。
一磚一瓦,一宮一殿,處處都能讓人觀察得出,北凰是個怎樣的國家。
忽然間,眼前不遠處出現了個身著暗色衣衫的男人。那男人有著北凰男子典型的高大身材
和深刻五官,且腳步極快,不一會便來到了白嘯天與他的眼前,而後便正對著白嘯天、極
為突然的單膝跪下。
「──王上。」
白嘯天也沒讓他起來,只是沉聲道:「即刻召定遠侯入宮。」
「遵命。」
接著那男人站起身,行了個禮後便從容的離去了。柳豫行盯著那人離去的背影看了好一會
,忽然手指間感到一緊,才轉頭看向白嘯天。
「你在看甚麼?」
「沒甚麼。」柳豫行隨意敷衍過去。心裡卻想,方才那人腳步頗為穩實,走在雪地上還能
如此飛快,倒也不像是個普通人物。「對了,方才那位是?」
「總管。」從薄唇裡吐出冷淡而簡潔的回答,白嘯天逕自拉著他繼續向前走。
察覺到白嘯天心情似乎突然變差了,柳豫行也默不作聲,只是跟隨著他的腳步繼續走。縱
使白嘯天越走越快、握著他的那隻手力道也越發強勁,柳豫行還是勉力跟上。別說手被他
緊緊抓住,就算他今天沒牽著他的手,他一樣也會跟上去。
雖不明白白嘯天在生甚麼氣,可這樣子,還真是很像小孩子在鬧彆扭。
柳豫行這麼走上一走,已然覺得渾身發熱,就連額上及頸背處也出了些許汗意。而原本平
穩的氣息也紊亂起來,開始輕輕喘著氣。
「白嘯天!」柳豫行喚著他,卻沒得到他任何回應,只是越發加快了腳步而已。
「……你到底怎麼了啊?」柳豫行也開始使勁捏握著他的手,想迫使他停下來。「有事就
說出來,你生甚麼悶氣?」
此時情況已演變成白嘯天單方面拖著他走,柳豫行只能勉強跟著。不過他毫不懷疑,若是
他走不了了,這男人還是會想盡辦法讓他繼續走。
「我沒有生氣。」冷冷的聲音驀然從前方傳來。
「你說謊!」柳豫行知他口是心非,也不喜歡他這麼將氣出在他身上,於是不悅之下便直
接吼了出聲。
「沒有。」
「分明就有!」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白嘯天依舊沒有回過頭來,話聲裡有著顯而易見的煩躁。
「有長眼睛的都看得出有!」柳豫行猛然停下了腳步。而後使勁一甩,居然便掙脫了白嘯
天緊扣著他的掌。
35
白嘯天看著眼前顯然怒意正盛的柳豫行,不知怎地,心中居然微微一動。沒想到他生起氣
來的樣子也還是那麼美,或又勝過了平時幾分。
他伸出手,想再握住那冰涼而纖長的指掌,不料柳豫行卻陡然退了一大步,避開了去。他
的手就這麼空虛的懸著,好半晌,終是放了下來。
柳豫行倔強的瞪著他,微上挑的鳳瞳裡閃耀著熠熠光芒,其中的意思不言自喻。
白嘯天望著他,卻也無話了。
該跟他說甚麼?難道要說,他方才只是不喜歡他看陸競揚的背影看得久了些?這種莫名其
妙的話又怎能對他說。雖然心裡確實對他看陸競揚的背影看那麼久頗為介懷,可嘴上自是
不能承認的。
也不清楚為甚麼會有這種想法,但白嘯天便是覺得這種事不該宣之以口。好像一說出口,
他就硬生生矮了一截一般……
兩人沉默對峙良久。最後,白嘯天忍不住了,便大步走到柳豫行身前,在他猝不及防間屈
身一把將他扛至肩上,旋即便邁開了腳步走向自己的寢宮。
柳豫行卻是怔愣了好一會,才驀然間回過神來。「你作甚麼,快放我下來!」
「不。」白嘯天簡潔的回答。
頭頂向下的姿勢讓柳豫行感到一陣暈眩,兼之白嘯天又正在疾速行走,一晃一蕩的,讓他
又更不好受了幾分。忍不住掙扎起來,卻讓白嘯天重重擰了下臀部,他自是懂得其中的警
告意味,不由噤口,臉也驀然間紅了起來。
一路上,身邊經過的宮女侍衛不知凡幾,柳豫行正因被白嘯天扛在肩上的姿態而感到羞窘
萬分,也不願和他們對上眼,於是便閉上眼當作沒這回事,只覺臉上燥熱難當了好長時間
。
等到他察覺白嘯天把他放到了一個柔軟的物事上,才陡然間睜開眼。
粗略打量下四周,發覺這房間雖然大得很,卻擺設得極為簡單,並無放置甚麼多餘的裝飾
,呈現一派簡潔風格。而其中最為惹眼的,便是他身下這張大得誇張的床。
床邊垂掛著上繡精緻騰天龍紋的玄色絲幔,床身則是上好的黑檀木。相反的,床褥被衾卻
是素白無瑕,看來甚是柔軟舒服。北凰崇尚玄素二色,這點柳豫行是知道的。
他仰起頭,神色堅定的看向佇立在他正前方的白嘯天。「你還沒回答我。」
只見白嘯天眉宇間緊了緊,在那一瞬間露出似乎在煩惱的表情,旋即卻又舒緩開。「我沒
必要回答你。」
乍聽這回答,柳豫行心裡雖仍是盛怒,但不由自主便忽然冷靜下來。「……你說得對,確
實沒有必要。」
他避開白嘯天擋在眼前的高大身軀,從另一側下了床,正要往外走去之時,一邊手腕卻不
出意料被箝制住了。
「…你作甚麼!」柳豫行微皺起眉。白嘯天的力氣未免太大,只這麼單掌扣著,他手腕便
有些生疼起來。
「你要去哪?」白嘯天仍未放手,只是堅持的問著他想問的。
「我沒必要回答你。」柳豫行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冷淡聲音說道。
36
白嘯天見他擺出這般冷冰冰的態度,心裡自也不悅了幾分。他猛力一扯柳豫行的手腕,便
在瞬息間粗魯的將他推倒在柔軟的床褥上。
而後精健身軀也隨即壓了上去。
「……沒必要?」指尖捏起柳豫行的下顎,語氣輕柔卻不難讓人聽出其中的威脅性。
「有何必要!」雖被牢實壓制住,柳豫行仍不甘示弱的狠狠瞪他,道:「在你的寢殿、你
的王宮,我還能走到哪裡去?」
白嘯天眉心一擰,似是想要說些甚麼,但猶豫了好半晌,仍舊是不曾開口。而柳豫行見他
如此,便伸手在他的胸膛使勁一推。「你快起來。」
卻一時推他不動,以致於白嘯天仍是壓在他身子上,怔愣無語的盯著他瞧。柳豫行既無力
抗拒,便自暴自棄的放棄了掙扎,一切隨他。
過了半晌,白嘯天卻忽然低下頭,將額貼在他的上,神情陡然間看來迷濛脆弱了幾許,雙
眼也緩緩闔上。感受到相接那處傳來的灼燒溫度,柳豫行才猛然想起白嘯天其實病了這回
事。
不由輕嘆了口氣。想到自己方才居然跟他較起真來,心頭便忍不住稍微軟化了幾分。
伸手輕輕揉撫著白嘯天同樣熱燙的頸項,在觸碰到的那一瞬感覺他似乎僵硬了下,之後便
是毫無防備的全然放鬆。
也不知過了多久,在柳豫行以為白嘯天已沉睡之時,他卻倏然睜開眼,眼神略微迷離的望
著柳豫行。而後,他稍微偏過了頭,一個輕柔的吻落在柳豫行淡紅的唇上。
不同於以往的熱情掠奪,這個吻輕輕淺淺的,白嘯天甚至沒有把舌頭伸進他嘴裡舔弄翻攪
,只是溫柔的廝磨著他的唇瓣,彷彿單只是這樣就滿足了似的。
他閉起眼,柔順的承受這個幾乎沒有重量的吻,直到白嘯天熱燙的唇終於離開時,才若有
所覺的張開眼。
極為意外的,他發現白嘯天膚色偏深的面上居然透出了顯而易見的紅霞。不由自主的伸手
去撫摸著他的臉,毫不意外是一陣熱燙。
「……你臉紅了。」柳豫行說道,聲音裡隱隱帶著憂慮,和些許笑意。
「那又怎樣?」白嘯天卻只是慵懶的睨他一眼,旋即起身,姿態優雅的像是隻獵豹一般。
「我有事要處理,你就乖乖的待在這裡。」
接著,白嘯天整理好有些凌亂的衣服後,便轉身離去。
當他到達寢宮前殿時,毫不意外的發現早已有人佇立其中等待著他。那人聽到他的腳步聲
,陡然間回過頭來,俊秀臉龐上是毫無遮掩的驚喜。
「──王上!」
他略微點了下頭,隨即在一張黑木椅上坐下。「事情怎麼樣了?」
那俊秀青年走到了他身前,神色一易為恭謹道:「臣在安國侯起事前幾天便得到消息,於
是在他身邊埋伏了大批人手,在他起事之初便將他抓了起來,之後便押入天牢,待王上回
來再行論斷。」
「他的人馬呢?」
「那些人都知大勢已去,於是也無反抗之舉,現下大多是軟禁在自家府邸中。」
白嘯天沉吟了會,忽然便對那俊秀青年道:「你做得很好,曳風。」神色雖仍是冷淡,可
話中讚許之意卻是不容忽視。
白曳風登時微微一笑,能得到個性冷漠的白嘯天少有的讚賞,他心裡自也是高興萬分。
又聽得白嘯天淡淡道:「退下吧。」
於是向來遵守君臣分際的他便行了個禮,轉身便要離去。卻又突然聽到白嘯天從背後傳來
的、略帶有些許遲疑的嗓音:「……叫人召御醫過來。」
他回身應了聲是,便邁開大步離去了。然而心裡卻頗為納悶,王上要召御醫作甚?他看起
來不像是身子不適啊……
37
結果柳豫行只不過單獨在寢殿裡待了小半個時辰,卻又見到白嘯天再度回到他身邊。只是
這次他卻不是單獨一人,身後還跟了那個有過一面之緣的總管和一個提著黑木箱的中年男
子。
白嘯天來到床榻邊坐下,隨即便伸出手。而那中年男子告了聲罪,上前將他的衣袖稍微捲
起,數指搭上了他的手腕,一看便知是在替他把脈。
不一會,那中年男子將白嘯天的衣袖恢復原狀,手也放開了去。之後便開始簡單扼要的說
明病情與如何施藥。
原來白嘯天是染上了風寒。
簡單的解說過後,那御醫與總管齊齊行了個禮後便連袂離去,動作敏捷迅速,彷彿從頭到
尾都沒看見他這個大活人杵在一旁似的。
目送那兩人離去後,不由自主的偏頭往白嘯天的方向一瞧,卻陡然發現白嘯天臉上出現難
以掩飾的疲憊,高大身軀倏然一軟便往後倒去,像是昏過去一般。柳豫行見狀緊張的上前
檢查了下,確定他只是單純睡著之後,驀然間鬆了一口氣。
之後,他替白嘯天脫下靴襪,並把他的腳也搬移到床上去,又拉過厚而保暖的被衾來嚴嚴
實實的蓋好他的身子。
確定沒有甚麼事遺漏後,他方端坐在床邊,靜靜的看著白嘯天的睡臉。
過不多時,他聽到門邊傳來輕輕的扣響,而後是一個低沉清晰的聲音:「──王上。」
他看了看白嘯天的睡臉,毫不猶豫的便站起身,走到門邊動作輕巧的拉開了門扇。門外站
的正是那總管,他手裡還拿著一個烏木托盤,上放一碗顏色墨黑濃重的湯藥。
「……他睡著了。」柳豫行低聲道。
「那麼,」總管神情嚴肅的將托盤遞給他。「一切便拜託公子了。」
要他叫白嘯天起來讓他吃藥麼?……柳豫行遲疑了會,還是伸手接過了托盤。然而臉色卻
一時複雜起來。「你……」你就放心讓我一個人跟病了的他待在一起?
總管似是知道他在想甚麼,只簡單道了一句:「王不會讓無法信任的人待在寢殿,因此便
拜託公子了。」
之後,總管便輕輕掩上門,離去。
他小心的將托盤端放在一旁小几上後,便來到床邊,略微使勁的搖晃著白嘯天的肩膀。「
該起來喝藥了……白嘯天……」
好半晌,白嘯天才似頗為費力的緩慢睜開雙眼。「……怎麼了?」
「喝藥。」柳豫行半扶著他讓他坐起身,而後迅速端來藥碗交到了白嘯天手裡。然而白嘯
天卻眼神凶狠的看著那碗藥,像是有深仇大恨一般,遲遲不肯將之喝下。
柳豫行登時微微皺起眉。「喝藥啊,你愣著作甚?」
白嘯天卻沒回答他,只是繼續瞪著那碗藥汁。柳豫行見此情狀,陡然間想到了一個可能─
─
「……你不會是怕苦吧?」
白嘯天的眼神忽然轉移至他臉上,卻不再那般凶惡,反而平淡了些,甚至……甚至帶了些
不仔細看便難以察覺的窘迫。
……是真的……白嘯天居然怕苦……
雖然覺得不應該,但一想到白嘯天這樣的人居然會怕苦,他便忍不住想要笑出來。明明就
是個冷漠傲氣的人,怎麼會有這麼像小孩子的地方啊……真是令人意外的可愛。
38
察覺到他臉上浮現的隱約笑意,白嘯天狠狠瞪了他一眼,便一仰首將藥湯全部都喝下去了
。將嘴角殘餘的藥汁以衣袖拭去,神色不佳的將已然空去的白瓷碗遞還給柳豫行。
柳豫行將碗置放於不遠處的小几上,而當他再度回到他身邊時,眼角眉梢仍俱是帶著淺淺
的笑意。雖然覺得他這樣笑起來很好看,可是只要一想到他是在笑自己時,白嘯天就怎樣
也高興不起來。再加上嘴裡那令人作嘔的苦味仍不斷繚繞蒸騰,又讓他的心情不佳了數分
。
柳豫行在床邊坐下,話聲裡帶著明顯的笑意道:「喝完藥了便躺著好好休息吧。」
他皺起眉,不知怎地便忽然覺得很不想讓柳豫行此刻還笑得出來。他既然讓那碗藥的味道
折磨得很不舒服,沒道理柳豫行還能在一旁笑得很愉快。
於是他驀然間摟過了柳豫行,低首便在他唇上一吻。輕而易舉的將舌尖探入他因錯愕而微
啟的唇,而後在那處柔潤溼軟裡恣意勾纏吮舔。苦澀的藥味在兩人唇舌間緩緩流淌,隨著
白嘯天強勢入侵的舌而在柳豫行的口裡留下淡淡的餘味。
良久,白嘯天才似饜足了而放開他,熱燙的舌卻有一下沒一下的在他唇瓣上輕舔著。
「……好了,」柳豫行忽然稍微後退閃過了他的舌,低聲道:「你該休息了。」
他輕哼了一聲,並不言語,只是在柳豫行唇上用力一吻,發出了響亮的嘖聲。旋即往床的
內側稍挪而後平躺下來,拉起被衾,示意似的瞟著柳豫行。
「……這是作甚?」柳豫行不解的覷著他,不明他此舉何意。
「過來。」他簡潔的說道,臉上神情很是認真。
柳豫行陡然一愕,「甚麼?」是他聽錯了還是白嘯天說錯了?方才他所聽到的──
「過來。」白嘯天略為不耐煩的再度清楚說了一遍。「你還愣在那裡作甚?」
原來白嘯天真的是說要他過去陪他一起睡……柳豫行驀然間感到臉上微微一熱,這種行為
,也未免太親暱了……又忽然間想到,這種行為根本跟牽手是不相伯仲的親暱……
心裡兀自胡思亂想著,柳豫行陡然間感到一股大力扯著自己,不由得便向側邊倒在床褥上
。
「……白嘯天……」
不知何時坐起身的白嘯天不耐煩的睨著他,順勢將他整個人移至床上,手腳俐落的將他的
靴襪脫去之後,便側躺下把他抱在懷裡。
柳豫行一時間愣了,似乎完全不能理解白嘯天此刻的舉動,只是呆呆的任他隨意擺佈自己
。白嘯天卻是一聲不吭,拉過厚暖衾被在兩人身上覆好。接著便緊緊摟著他,自然而然的
閉上雙眼。
不久,白嘯天的呼吸聲便趨為平緩。
瞧著那張近在咫尺的熟睡俊臉,柳豫行不由怔了。
……是甚麼時候開始,白嘯天能夠毫無防備的在他身邊入睡?又是甚麼時候開始,自己與
他之間,竟多了些不該有的親暱舉動?而自己,又是甚麼時候開始……對他……
不由自主將身子往前稍移、更靠近白嘯天一些,柳豫行感受到那極淺卻穩定的灼熱鼻息輕
輕的吹在他臉上,覺得有些麻癢。持續接近,直到兩人鼻尖幾乎要相碰時,他才陡然間回
過神來。
意識到自己此刻的行為,他白皙的臉龐驀然間燒紅了一大片,連耳根處也透著醉人的紅暈
。
39
一夜無夢。
也不清楚自己怎會睡那麼久,當他意識朦朧的醒過來時,似乎已是隔天清晨。明亮而不刺
眼的日光自素白窗紙中透出,散了一地溫暖光華。
他輕輕的眨了眨眼,發覺立在床前不遠處的那個人正是白嘯天。又忽然注意到,房裡除了
白嘯天外,還有其他人在。兩個穿著淺緋宮裝的美麗少女正忙碌的替白嘯天更衣、束髮。
「……白嘯天……」他輕聲喚道,嗓音裡略帶了幾分晨起的沙啞。
乍聽這聲叫喚,白嘯天稍側過頭來看他,「怎麼了?」
「……沒事。」不知是不是他想太多,總覺得那兩個宮裝少女方才都若有似無的瞅了他一
眼,神情俱是努力壓抑的驚異。
他坐起身,將裹在身上的被衾一把拉開,陣陣寒意無情地襲來,讓他不禁打了個顫。直到
低頭一看才察覺,不知甚麼時候,原本穿在身上厚暖的外衣竟被脫了去,眼下全身上下只
著一件單薄裏衣,也難怪會覺得冷了。
看了看四周,卻沒見到那件外衣。
只好先拉過錦被包覆住身子,能溫暖得一時是一時。
此刻白嘯天似乎已經著裝完畢了,那兩個宮女仔細的將衣上的皺折撫平後,便退到一旁垂
首站著,靜候接下來的吩咐。
怔怔看著白嘯天驀然間鮮明異常的側影,忽然他轉過頭來對他淡淡一笑,陽光照在他挺拔
的身軀上,透著淺亮的熠熠光暈……柳豫行只覺得,今天的陽光真是亮得過頭了……
「……有事吩咐她們便是。」沒注意白嘯天到底說了些甚麼,當他回過神來時,只聽到白
嘯天最後一句簡單的話語。
「……那你呢?」柳豫行不由自主的問道。
「你方才有沒有聽我說話?」白嘯天略微挑了挑劍眉,卻完全沒顯露出生氣的樣子。「…
…我自是要上朝。」
「可你不是……」柳豫行驀然想起了昨日白嘯天那熱燙得足以灼傷人的體溫。
「沒事。」白嘯天以一貫的簡潔風格答道。雖然他臉上神情並不如何好,可眉宇間卻是自
帶著一股神采飛揚,整個人看來就如同平日會有的樣子一般。
看他的精神倒是挺好的,該是真的沒事了吧。柳豫行暗暗想道。
之後,白嘯天扔下一句『我走了』之後,便轉身急急離去。
柳豫行側頭看向仍立在房內的兩個宮女,登時啟唇淺淺一笑。「可否請兩位姑娘幫在下拿
件外裳來?」
那兩個美貌的少女面面相覷,不約而同羞紅了臉。最後,還是那看起來年紀小些的宮女膽
子較大,也回了他一個羞怯靦腆的笑容。
「公子如此稱呼,倒是折煞奴婢了,奴婢名叫瑪瑙,而奴婢身邊這位姐姐叫做珊瑚,公子
直接以名相稱便是。」那小宮女指著另一個面上也有了些許笑意的宮女介紹道。
柳豫行略點了下頭,仍舊是溫和的笑著。「我知道了。」
40
與珊瑚、瑪瑙簡單說過幾句話後,柳豫行發現正如同他所想的,她們兩人正是專司伺候白
嘯天生活起居的宮女。
珊瑚是較文靜的姑娘,一雙略為細長的眼使得她原本便秀麗的容貌更有韻味,平時看來不
太愛說話,只喜歡靜靜的傾聽,及淡淡微笑。而瑪瑙卻是個活潑的小姑娘,看來天真單純
,有時一開口說話便難以停下來,只要一笑,秀美的臉上便會漾出深深的酒窩,煞是可愛
。
然而柳豫行也知道,這兩人雖外表美貌無害如斯,但能在白嘯天身邊侍候的又怎會是普通
人物?因此心裡倒存了敬重之意,對兩人頗為有禮。
而這兩個姑娘對他倒也是挺不錯的,並不因為他的身分而輕視抑或是輕賤於他,她們待他
,便像對待真正的主子一般,這又是柳豫行始料未及的了。
簡單沐浴過後,柳豫行用過了早膳,便讓珊瑚、瑪瑙領著他到處走走。當日他被白嘯天強
硬扛來之時,由於閉了雙眼,所以並無看過四周景致。
此刻既得閒,自然便想好好逛上一逛。
「……真美。」
看著那一片開得正盛的梅花林子,柳豫行不由驚嘆出聲。大小不一的朵朵潔白梅花疏密有
致的綴在細長深色枝枒上,中間夾雜著點點冰珠凝霜,襯得花白冰透、枝秀枒挺,真真是
美極了。
信步走向猶有積雪的林間,他微仰起頭,果不期然嗅到一陣暗暗幽香。梅花清雅素潔的香
味縈繞在他鼻間,他深深的呼吸著,每一口氣彷彿都要讓寒梅的馨香滲入五臟六腑中,再
難以脫離。
倒沒想到白嘯天寢宮後會有如此清幽且合他心意的地方,他不畏嚴冬寒冷,在林子裡消磨
了大半天,直至申時才回到屋內休息,睡他已很久沒睡的午覺。而地點自是白嘯天那張柔
軟舒適的大床。
□
當他清醒過來時,卻已是夕陽西下時分。讓珊瑚瑪瑙替他備了簡單的晚膳,草草吃過便讓
兩人將杯盤碗碟收拾了去,順帶讓她們退下休息。
他獨自坐在床上,頓時甚感無聊,於是從一邊架上隨意抽了本書出來翻看會,覺得有點意
思了,又回到床邊坐下細細的翻閱著那本書。
顯然白嘯天是個很喜歡看兵書的人,架上擺的十之八九都是用兵方略,餘下的則是一些雜
書,天文地理醫卜星相,各種類型的都有,顯示出他的涉獵範圍之廣。
他專注在手中的那本書中,恍然不覺時間流逝,直到終於看完時,才發現,原來不知不覺
已是深夜時分。將書整齊的放置回架上,他脫去外衣,便上床準備睡覺。
才在床上躺好、蓋好衾被時,卻見白嘯天推門進來。
他神色上看來有幾分疲倦,進了門也不說話,只是默默褪下外衣靴襪,將房裡唯一點著的
一支蠟燭給吹熄了,便上床躺在他身側。過了一會,他感覺白嘯天拉開他蓋在身上的錦被
,整個身子便鑽了進來,緊緊貼靠著他。
雙眼還沒習慣黑暗,故無法在黑暗中視物。柳豫行有些不安的扭動了下,也不知白嘯天今
日是怎麼回事,讓他對眼下的情況覺得有些不妙。
41
忽然頸後傳來一陣溫熱濡濕的觸感,他一震,知道是白嘯天正在舔舐著他,不由自主咬緊
牙關,以防口間發出他最不想讓人聽見的曖昧聲音。
此時後方有隻健臂伸過來摸索著解著他的裏衣,察覺白嘯天的動作帶著顯而易見的急切,
他不由自主的臉上一紅。雖然是在黑暗裡,但並不能消去任何羞恥感,反而更讓他覺得難
以承受。
久未受到男人愛撫的身軀似乎變得加倍的敏感,只是簡單的撩撥了下,便也變得熱情難耐
。無力控制住自己的身子,柳豫行只能咬牙輕喘著氣。
甜美的喘息聲在靜謐的房裡聽來格外煽情,白嘯天將他的裏衣褪下之後,便低下頭親吻柳
豫行質感細膩的白皙裸背,重重的吮吻著,一下一下都發出讓人臉紅的清楚聲響。
已經好久沒這般疼愛他了,現在居然對這副令人為之瘋狂的誘人身子有些生疏起來……白
嘯天說不輕是喜是愁的暗暗想著,一隻手探入褲中,攫住了那漸漸硬挺的慾望便上下套弄
起來。
懷中的那人顯然也早已是激情難耐,只稍微愛撫了會,便在他的掌中釋放而出,濡濕了他
的掌心。
只覺得再也忍耐不住,他急切的拉下柳豫行的褲子,將掌中滑液盡數抹在了臀縫間,而後
以指輕輕按摩著那處緊閉的密處。察覺到那處緊密已軟化、鬆開,他試探的探入一根手指
,見身下人沒有任何不適的反應,便放心的擴張起那狹小的甬道來。
以手指在那處密穴內刮搔揉弄著,忽然間,指尖碰到了一處突起,只稍微按揉了下,柳豫
行便隱隱約約的顫抖起來、並縮緊了裹住他指頭的後方。
是這處地方麼?……白嘯天舔吻著他的頸背,指尖一刻也不放鬆的重重按壓著那處地方,
還順勢一根一根的慢慢加入手指……直到身下人的顫抖越發厲害、喘息越發深重幾分,才
將埋入他體內擴張良久的手指全數抽出。
讓他趴跪在床上,將他的腿分得無法再開,白嘯天俯身,一寸寸的將早已焦灼難耐的硬挺
慾望緩緩的壓入那濕軟的密穴。雖然他的體內還是因太久未曾有性事而過於緊窒,但懷著
無比的耐心小心而堅定的進入,在終於盡根沒入時,白嘯天似愉悅又似痛苦的深深歎了口
氣。
而後便是緩慢而幅度小的抽動。
伸出一手到前方套弄著柳豫行不知何時又再度硬挺起來的慾望,他輕輕的挺著腰,速度慢
得像是要細緻的感受那副誘人身子裡每一個微小的細節。
戲耍似的咬囓著滑膩的頸背,他又更前進了些,原是想舔舔那在黑暗中似乎也白得能發光
的耳廓,卻讓埋在他身體裡的慾望到達了更深的地方──
感受到柳豫行的身子猛然一縮,忍著那足以逼瘋人的致命快感,他開始一下下深重的衝撞
起來。雖然速度仍是緩慢,可抽動的強度和角度都大有轉變。不停變換著角度刺激著敏感
的體內,猛烈的動作讓柳豫行前端被掌握住的慾望不斷流淌出濃稠汁液……
情不自禁的俯近柳豫行耳邊,也不知自己懷的是甚麼心思,只是開口,順從己意的低低喚
著他的名字。
「……豫行……」
42
乍聽身後的男人以飽含情欲的低沉嗓音喚著他的名字,柳豫行心裡一動,臉上更加熱了幾
分。將臉埋在稱在床褥上的手臂間,難以克制的有些激動起來。
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親暱的喚他的名呢……
那麼的溫柔、那麼的深情,簡直就像是情人間會有的感覺一般。
縱然很清楚自己跟他一輩子也不可能會是那種關係,可聽到了他喚著他的名字,他便不由
自主的心頭一暖。
身後的男人猶自深沉的入侵著他的身子,親密而貪婪的佔有──
終於,他忍受不住的再次在男人掌間傾洩而出,而後庭因歡愉而收緊的同時,男人猛力抽
動了幾下,也在他的身子裡得到釋放。
趴在床上平復著因高潮而激動的氣息,他感覺白嘯天起身,將一時之間還未消下去的硬挺
慾望自他體內抽出後,便摸黑下了床。
聽到床邊傳來細微且讓人在意的聲響,不由轉過頭去,看白嘯天在做些甚麼。忽然間眼前
一亮,才發現原來白嘯天下床是為了要點亮蠟燭。
模糊暈黃的光影照著白嘯天,柳豫行毫不意外的發現他的衣衫凌亂到極致,顯示方才他們
歡好時,白嘯天根本就沒把裏衣褪下。而自己也是,雖然上衫已被脫去,可被倉促褪下的
褲子卻猶掛在一邊腳踝上,讓人覺得難以形容的羞恥。
不過更奇怪的是,明明急切到連衣裳都沒有時間褪下,為甚麼方才他的動作卻又是格外的
緩慢溫柔,一點也不曾弄傷他?
從頭至尾細細想了一遍,他心裡驀然間升起一股莫名的甜甜感覺。
眼神瞟向白嘯天,發覺他正也凝視著他,那如火般灼熱的視線讓他驀然間有了點口乾舌燥
的感覺。而白嘯天卻忽然垂下眼,使視線不再與他相對,伸手緩緩解著身上的衣物。
過不多時,白嘯天精悍結實的挺拔身軀便裸露在他眼前,他嚥了下唾液,陡然間意識到自
己此刻目不交睫的盯著男人赤裸身軀看的行為是多麼不適當,便轉過頭,急急的將臉埋入
床褥中。
然而方才所見的精實身子卻彷彿仍在眼前,揮之不去……
陡然間發覺白嘯天不知何時已回到床邊,以掌握起了他一邊腳踝便將那件褲子扯開。而後
是輕柔緩慢的撫觸。他以指尖、指背甚至是掌心手背反覆輕撫著他,從腳踝及小腿開始,
一路蜿蜒直上,掠過了膝彎,來到了敏感的大腿內側,最終停留在雙腿腿根處。
修長的指在讓人羞恥的那處若有似無的畫著圈,低沉的嗓音驀然響起。
「會不會痛?」
他莫名的臉上一熱。「……不會。」
「……那就好。」
白嘯天語意不明的說著,他甚至能夠聽得出,其中似乎還帶了點隱約笑意。接著,白嘯天
強硬的將他翻過身,讓他面對著他。
強健的身子驀然間覆了上來,白嘯天低下頭,舔吮啃吻著他的唇瓣。而後,如同平常的習
慣,濕滑舌尖不打聲招呼便強勢的進入他的口中,肆意舔弄著敏感的內壁。
或許是受仍存在胸臆間的甘甜感覺影響,柳豫行稍微猶豫了下,便將舌尖纏著白嘯天的,
輕輕回吻著他。
感覺白嘯天身軀猛然一震,似是頗為驚訝,但不過一會,便又情熱勝火的繼續深深吻他。
43
溼熱唇舌緊密的糾纏了好陣子,才在柳豫行有些喘不過氣來的情況下告終。
唇甫與柳豫行的分離,白嘯天便從善如流的轉移陣地,開始吮吻著他白皙細嫩的頸項。見
那雪白肌膚上逐漸印上自己留下的淡紅吻痕,白嘯天便莫名的覺得心情大好。
以指挾著他一邊粉嫩乳尖搓揉著,低頭,將另一邊的納入口中重重的吮著。滿意的察覺身
下人不住發出細微而誘人的喘氣聲響,不一會,白嘯天便按捺不住了,一隻手伸到下方開
始毫不留情的挑逗又有了反應的那處。
溼熱而深切的吻不斷往下游移,不停製造出點點紅痕,綴在那白皙卻又不顯病態的膚上,
更是輝映出莫名濃重的情色感。置身在他雙腿間,白嘯天舉起一邊似上好白玉雕就的大腿
,便側首在那敏感的內側同樣烙上屬於他的痕跡。
直至吻到腿根處時,白嘯天才彷彿感到滿意似的抬起頭來。而眼前正是柳豫行那高昂挺立
、前端還不斷滲出亮透稠液的分身──
忽然間想到,若是他用嘴……那麼,柳豫行會露出怎樣惹人憐愛的表情呢?
只是這麼想著,下一刻,白嘯天不由自主伸出舌舔了舔乾澀的唇,俯身,便絲毫也不猶豫
的將柳豫行勃發的欲望含入口中──
他,他在做甚麼啊──?!
驀然看見男人低下頭去的動作、以及下身那處忽然被一陣溫熱濕軟包裹住的感覺讓柳豫行
怔了下,而後,他才陡然意識到伏在他腿間的男人正在做怎樣令人羞恥的事。
幾乎是出於本能反應想起身推開他,卻在男人壞心的一次重重吮吸後,立刻軟下了身子。
方才在男人撫摸搓揉下,他的慾望早就釋放了好幾次。此刻更是敏感的似乎只要輕輕摸一
下都能立刻噴發出來。
男人的舌尖有力的纏繞著敏感的前端,不時或輕或重的吸吮。柳豫行微仰起頭,即使身上
得到的快感越發強烈,可心裡卻越發茫然起來。
……為甚麼白嘯天要對他做這種事呢?
雖然白嘯天從沒要求過他以唇舌解決他的慾望,但卻不代表別人沒有。這種事他不是沒做
過,當時只覺得說不出的屈辱、痛苦、噁心,還有無盡的厭憎。卻沒想到,現下白嘯天會
對他做這種事。
──他難道不會覺得想作嘔麼?
柳豫行驀然間想起不願再回憶的過往,心頭不禁一陣陣的抽痛起來。
是了,日子過得太快,他都要忘了,他其實就只是一個小小男寵而已……是南齊國主的,
也是北凰王的……甚至不是一個能夠抬頭挺胸活在天地間的人……
……這個身子,早已髒得連自己都想唾棄了……
模模糊糊的想著,他抬起雙手輕輕摀住臉。卻擋不住唇間溢出的細微嗚咽,喉結也不住上
下滑動。只覺眼眶熱得好似要燒起來一般,被白嘯天含住撫慰的下身也是。
快感不斷堆積重疊,直至最後一刻,他才忽然回過神來,嘴裡登時急促而破碎的道:「不
,不行了……你快放開……」
白嘯天卻恍若未聞,仍是堅持的以嘴包裹住他,甚至吸吮的更加起勁──
而後,在一聲高亢而脆弱的尖叫聲中,他將他的所有,一點也不留的全部傾洩在白嘯天觸
感溫潤的口中。
44
感覺覆住臉的雙手被輕輕拉開,他半睜著眼,卻覺眼前一片模糊。
「……怎麼哭了?」低低的語聲從上方傳來,語調雖淡淡的,卻自帶有那人關心的意思。
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只能任由男人輕輕的替他拭去臉上橫流的淚液,而後一下又一下的
輕吻著他的臉頰。
「……難道你不喜歡?」
男人低沉輕淡的問話仍持續著,眼前卻已不再模糊。他看見男人嘴角猶存的一絲白濁,不
禁瞠大雙目,不可置信的看著男人。
「……你,你吞下去了?」語尾帶著顫抖的問著。
「嗯。」白嘯天點頭,順勢張口吐出了半截舌頭,以示他全無假話。「全部。」
「你何必……」柳豫行臉上驀然漲紅,心中五味雜陳,不知該說些甚麼好。
「你不喜歡?」白嘯天打斷了他,一雙有著銳利眼神的瞳眸直直盯視著他,讓他感到難以
言喻的羞窘和無地自容。
他沉默了好陣子,甚麼也沒說。
「……沉默,是喜歡的意思麼?」
「──你可不可以不要問了?」他終於忍受不住的低聲叫道,微微紅腫的漂亮鳳眼也瞪著
白嘯天。
「好,不問。」白嘯天卻是出乎他意料的乾脆,「那來做吧。」
做……做甚麼?
倏然間感受到白嘯天抵至他小腹的堅硬慾望,他甚麼都明白了。
被白嘯天又壓著翻來覆去的狠狠做了幾次,在柳豫行快要被做昏過去時,白嘯天才大發善
心,總算是放過了他。
可是在被白嘯天抱到浴間清洗身子時,洗到一半他便模模糊糊的睡著了。只覺得似乎這輩
子從來沒有這樣累過,心裡也從沒這樣的滿足。
隔天醒來時,只覺得身子又酸又疼。然而身子雖不適,精神卻是很好的。也不知道他睡了
多久,但憑感覺猜測恐怕已經日上三竿了。
而白嘯天正坐在一旁俯視著他,右手不時輕撫著他散亂的髮。
神情很溫柔,撫觸也是。
「……你不用去上朝麼?」
白嘯天略微笑了下,而後輕輕點頭。
他卻不知道,其實白嘯天一大早便醒了。只是看著他的睡顏,居然就捨不得離他而去,於
是便讓人傳令今日罷朝。其中倒是有點「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的意思在。
柳豫行以肘撐著身子勉強坐起身,卻驀然間感受到難以言喻的那處傳來一陣麻痛。
……果然太久沒做了,也難怪不太適應……
他暗暗想著,又忽然想到根本就不只是不太適應的問題,若非白嘯天毫無節制硬是做了那
麼多次,又怎可能會如此。
想到此處心裡已是羞窘萬分,他隱忍著疼痛強迫自己挺腰坐正,發覺自己仍是赤裸著身子
,不由得四下張望尋找衣物。
「哪。」忽然間一疊素白衣物遞至他眼前。
「……謝謝。」看了眼白嘯天,柳豫行低低的吐露謝語。
接過那疊衣物後,柳豫行便自然而然的穿將起來。只是在過程中看到自己身上為數頗多的
房事痕跡時,他還是禁不住的頰生紅暈。
45
由於白嘯天拿給他的只有單薄的內衣及長褲,穿上後,他又再度瞥向白嘯天。「……剩下
的呢?」
白嘯天卻是不答,只是將床帳一把揮開便下了床。柳豫行見狀,便也跟著下去。卻沒想到
動作一大便引發身後一陣疼,只得將動作放慢放輕,儘力不去牽扯到那處猶存酸疼餘韻的
肌肉。
一在床邊站穩,白嘯天便忽然披了件輕暖的衣裳在他身上。「穿上。」
他垂首看著那他從沒穿過、也沒興致穿的豔紅交襟錦衣,咬了咬牙,終究是穿了上。白嘯
天當他是女子麼,拿這種顏色的衣裳給他穿……
當他慢悠悠的著裝時,白嘯天似是看不下去,便出手敏捷如電的幫他穿了起來。而後又拿
了一件略為厚實的純白外衫替他穿上,以一條白底銀紋的腰帶束好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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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見白嘯天停下了腳步,於是他也駐足在他身側。隨著白嘯天的視線一看,卻發現他目光
所停留處,是一名正朝他們飛奔而來的少女。
少女長得很是美貌,縱然因奔跑而髮絲凌亂、雙頰暈紅,卻完全不掩其美,反而讓她看來
美艷了幾分。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興奮神情,一身瑩白若雪的衣裳襯得她有如天仙化人。
不一會,少女便來到他們眼前,憑藉著疾速奔跑的勢頭狠狠地撲進白嘯天懷中──
柳豫行眼見此景,不由怔了。也不知這少女是何方神聖,居然就這麼肆無忌憚的摟抱住白
嘯天。看她打扮仍是雲英未嫁,不想,行為舉止竟這般大膽。
同時心底也悄悄泛起一股淡之又淡的酸意。
在他愣住之時,白嘯天已然冷靜且毫不留情的輕推開懷中的少女,微皺起眉道:「妳來這
裡作甚?」
那少女卻只是燦爛一笑,一把拉住白嘯天另一邊衣袖,便親密的靠在他身邊,踮起腳在他
耳邊不知說了甚麼話,低低的,不時帶了幾聲清脆的笑聲。
看著白嘯天並無再度將少女推開,反而默許她的接近,柳豫行心中雖已感到幾分難受,卻
也不願將心中真實的感情顯露出來,只是若無其事的站在一旁,低垂著頭默默忍耐。
明明兩人的手還是牽在一起,自己也在他身邊,可是這些都只是身體上的接觸而已。要是
自己能與他相愛的話,不知是多幸福的一件事……
明知不可能,他還是忍不住有這種想法。雖然自己也知道很傻,卻還是無法停止。
此時那少女不知說了甚麼話,白嘯天臉色雖仍是冷淡,卻不自覺的柔和了幾分。而後他舉
起那隻被少女抓住的手,在少女黑亮的秀髮上輕輕揉撫了下。
「……回去吧。」白嘯天淡淡對少女說道,神情裡卻隱隱帶了一絲縱容和寵溺。
「不要!」那少女頓時不依的嚷道,看起來雖然像是生氣了,其實根本是在撒嬌。「我好
久沒見你了,多陪我一下不行麼!」
少女嬌嗔的神情,讓柳豫行又是心裡一酸。控制著自己不要握緊仍和白嘯天相連的掌,另
一隻藏在衣袖裡的手卻早已緊握成拳。
「回去。」白嘯天眉心微緊,「有規矩點,太傅難道甚麼也沒教妳?」
「是──」那少女不情願的應了聲,忽然想起甚麼似的,又嬌聲道:「可是忻然也想認識
一下這位美人哥哥啊──」
「妳不需要認識他。」白嘯天冷冷說道。
柳豫行內心一窒,呼吸驀然間停頓了下。這話是甚麼意思,不需要,還是不必要?又或者
是有甚麼其他的意思?
「我再說一遍,回去。」
「……忻然告退。」那少女失望的垂下頭,行過禮後便轉身步伐沉重的離去了。嬌弱纖細
的背影不禁與人一股從胸中而發的憐惜之感。
愣愣的看著少女離去,半晌,柳豫行好不容易才從口中擠出一句話來:「……她長得真美
。」
49
抬頭望向白嘯天,卻發現他不知何時起便以一種深不可測的眼神盯著自己看,那雙墨黑眸
子裡似乎蘊藏了很多說不清的情感。
只是與那雙日漸熟悉的眼瞳對視,他便莫名心慌起來。低垂下眼使自己的眼神不再與他相
接,可是仍舊相連的掌心卻隱隱發熱,讓他想掙脫開,卻又捨不得放開白嘯天溫暖的掌。
「……你想說甚麼?」低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他因說話而吹出的熱氣混合著呼吸拂過他
的耳際,惹得他頸背不由有些發麻起來。
他猛然間閉上眼,彷彿以為這樣就能杜絕白嘯天對他的影響似的。「……沒有。」
卻感覺到白嘯天呼出的熱意緩緩的移動,從耳際到頰畔,從頰畔到鼻端,最後停留在他緊
閉的眼前,而後輕輕吻下。
「……為甚麼不睜開眼?」一邊輕吻著他緊閉的眼皮,白嘯天遊刃有餘的低聲問道。原本
緊握住他的掌也稍微鬆開,但多了些許的距離反而讓他更加貪戀指掌間的觸感。
柳豫行沒有回答,只是依舊故我的閉著眼。雖然他表面上一派平靜,可是心裡卻全然不是
這麼回事,彷彿像是被熊熊烈火燒灼著似的,很溫暖,但痛苦也是並存的。
白嘯天怎能對他如此溫柔?……而這樣的溫柔又能持續多久?……一年?兩年?還是三年
?
或許一年還說得太長了。
只是這樣一想,便覺滿心苦澀。方才那個少女長得很是美貌,誰知道白嘯天的後宮裡有多
少像她這樣的美女?又有多少是美貌才情遠勝於她的?
而自己,不用想也知道,早已在一開始便輸了。再過幾年,自己也會開始變老,誰又會有
興致抱著一個身板僵硬的老男人歡好?
心頭不禁一陣陣緊縮起來。
──反正他一開始不就已經明白,白嘯天要的純粹便只是他的身子麼?
輕吻仍舊持續落在臉上,他終於睜開眼,腳步稍微後退躲避了開。「別這樣……」他輕歎
道,將自己的手掌從白嘯天略微鬆開的掌間毫不遲疑的抽出。「會有人的。」再補上了一
句像是要解釋些甚麼,然而他自己心裡卻很明白,事情絕非他口中所說的如此。
聞言,白嘯天眉間微蹙,卻甚麼也沒說,只是再度牽起他的手。
「白嘯天──!」柳豫行低低喊道,「放開。」雖然嘴裡講著拒絕的話語,可是手上卻沒
有任何掙扎,只是溫順的任他握住。
「……你為甚麼總是要我放手?」白嘯天目光炯炯的凝望著他,神情裡卻不知為何有了一
絲難以覺察的脆弱。
因為,若你終是要放手的話,晚放不如早放不是?柳豫行苦澀的想著,終究甚麼話也沒出
口,只是在唇邊掛上了淺淺的苦笑。
果然還是太難了,怎麼可能甚麼也不去想便這麼待在他身邊?光是嫉妒、光是不知何時便
會被拋棄的不安感,便足以將他逼瘋!
看著神情越發難看的他仍是執意勾起唇角微笑,白嘯天不知怎地,心裡居然便被勾勒出一
絲絲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的疼。
不想笑何必要笑?……還是,在他身邊,真的就這麼讓他感到難受?
他想著,只覺得心頭的疼痛更加深沉了幾分。
50
沉默的握緊那隻與自己相比略顯冰涼的手,白嘯天強硬的拉著他,來到了原本便想帶他來
的地方。看見身側那人瞧見眼前景象時臉上猶如曇花一現的驚喜神情,他心裡不由震動了
下。
卻甚麼也沒說,只是在守門侍衛略帶驚異的眼光下,牽著他入內。
藏書閣歷代以來便是禁止閒雜人等進入的禁地,即使並無下詔明文禁止其事,然非白氏子
孫不能涉足已是不成文的規矩。
明知如此,他還是想帶他進來。只是想看一眼他臉上可能會出現的驚喜神情,也想讓他笑
得更開懷。
近來不知怎地,心裡不論何時總是縈繞著他。他的一顰一笑,他的一舉一動;在他面前略
帶抑鬱的笑容,在他床上迷離魅惑的眼神;甚至是他曾經說過的一句簡短話語,又或者是
掌心與他交握時的柔軟觸感……
自從識了他之後,便時常想起他。但現在情況卻是越發嚴重了。之前只是會忽然想到他,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可現下卻是只要一想到他,便會突然生了一股衝動想要見他。
這種強烈的感覺,是對誰都沒有過的。即使是對自己的血脈至親,又或者是後宮裡的那些
妃嬪。
像是在他心裡,只有他一人才是獨一無二的。
然而潛藏在心底的迷惑,卻也逐漸加深。何以他會如此超乎預期的在乎他?……這種感覺
又是從何而生?……他是不是,也像他在乎他一樣的在乎他?
這種奇妙而強烈的感覺,是不是便是書裡寫的、戲台上演的、他卻從來不明白的─-愛情
?
他,愛他──?
想到出神處,他不由攥緊了與他交握的指掌,卻在身旁那人因痛而生的一聲輕呼後,驀然
間鬆開了握得死緊的掌。
見他輕輕甩了甩手像要甩去疼痛一般,心裡驀然便生出一股連自己也不太明白的感覺。拉
過那隻方才被他緊抓住的掌,便輕輕揉撫起來。
「……抱歉。」
他低低的說道,卻在話出口後才發現,他居然向他道歉了。為甚麼只是稍微捏痛他的手,
他便有了一種像是心疼的感覺?
那人忽然抬起頭來對他淡淡一笑,笑容如平常一般,似是全不在意。然而他卻驀然間意識
到,自己對他的真實想法為何。
他……想保護他,想照顧他,想珍惜他,想愛憐他,給予一切他想要的,排除一切他不願
接受的,將他留在身邊一輩子……即使兩人都年華老去,他還是想牽著他的手,漫步在寢
宮後的梅花林裡……
即便他年紀大了,一定也還是個很好看的人吧……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白嘯天默默想著,嘴角不由勾起了一絲淺淺微笑。
「……怎麼了?」見他莫名其妙的笑了,身旁那人微微睜大美麗鳳瞳,略帶疑惑的問道。
「……沒事。」他舉起那隻仍握在掌中輕柔撫捏的手,湊近唇邊,便在白皙的手背上印下
帶著笑意的一吻。「來吧。」
他重又牽起他的手,帶著他在偌大的藏書閣內四處走動參觀起來。
51
「臨宣……」
輕輕撫著甫一見面便撲至自己懷中那人的背脊,柳豫行無奈的低聲喚著他的名字。想他年
紀比自己還大上了幾歲,怎麼行事卻是這麼像個孩子呢?
臨宣略微抬起頭來,臉上脆弱迷惘的神情,再加上他一身慣常的女裝裝扮及纖細的身姿容
貌,倒是讓人頗生楚楚可憐之感。
「公子……」
「嗯?」柳豫行將他有些凌亂的前髮以指拂得整齊,笑著應了聲。
「我還以為至少好幾年都見不著你了……」
「為甚麼?」好幾年?雖不知臨宣此話何意,但柳豫行仍是不由自主瞥了那自臨宣進門後
、臉色便冰冷至極的男人一眼。
「我想,」臨宣說了這兩字後,卻忽然變得無聲,只以口形清晰的說出下來的話語:『過
幾年後,他定然不會如此在意公子,到時,我便可輕易潛入宮,接公子出去。』
原來是為了防他背後的白嘯天聽見啊?
柳豫行勉強的一笑,一則以喜,一則卻以憂。雖為臨宣替自己著想的打算感到高興,但無
意中又被臨宣提醒了次白嘯天對他的喜愛必不久長。
他說得雖對,可自己聽到這話,心裡卻像是被狠狠刺了下般疼痛。
「……謝謝。」柳豫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語出至誠的向他道謝。
「公子,你我之間何必說這些。」臨宣驀然間甜甜一笑,連眼角眉梢也蓄滿了似乎能溢出
來的深深笑意。
柳豫行低頭瞧著他,忽然發覺臨宣仍是倚在他懷中,甚至有越抱越緊的趨勢,卻甚麼也沒
多想,只覺得他真是個愛撒嬌的人。便也情不自禁的對他淡淡微笑。
然而白嘯天眼裡可不是這麼回事。這兩人從一見面就抱在一起,以過分親暱的姿態說話,
甚至柳豫行還伸手幫那小子理了理頭髮,直到現下話說完了還抱在一起──平常人早該放
開了不是?
最該死的是柳豫行還笑得那麼開懷──!
縱然心裡已有些發怒,可一見到那燦爛的笑容,白嘯天便甚麼也說不出口,只能任心裡越
發旺盛的怒意不斷折磨著自己。而心底雖然早已是怒火沖天,他臉上卻是一貫用以掩飾的
冰冷,絲毫沒有把真實的心情表露出來。
這便是所謂的『嫉妒』麼?
白嘯天暗暗想道,極力壓抑下心中怒意。但只是看了仍相擁著的兩人一眼,便覺心裡驀然
間湧上一股酸不可當的味道。
──要是柳豫行擁抱著、笑顏以對的人是自己,那一定,會是很好的感覺吧……
然而這樣的想法只在他心裡出現過一瞬,便立刻被壓下去了。原因無他,這種想法在白嘯
天看來委實也太窩囊了些,因此,他連多想也不願。
「……好了,臨宣,別一直抱著我,有事坐下再說。」柳豫行推推臨宣,示意他到一旁坐
下。
並非他不允臨宣親近,只是白嘯天雖神色冰冷如常似不在意,可眼裡卻隱著一絲難以察覺
的怒氣。在這當頭,還是不要惹他生氣為妙,要不然他一生氣,或許便會下令將臨宣逐出
宮去也未可知。
「好。」臨宣笑著答道。
聽臨宣講了一下午他這幾日在北凰都城四處閒逛所見之事,柳豫行雖然心裡聽得有些生羨
,但也只是淡淡笑著聽臨宣說下去。臨宣口才極好,妙語紛呈,雖然只是聽著,但便像身
歷其境一般真實。
而白嘯天也在一旁陪了他們一下午。只是他卻像壓根就沒在聽他們說話似的,甚至還讓人
把朝臣所上的奏章送來,拿著一枝硃砂筆便自顧自的批閱起來。有時皺起眉頭盯著奏章沉
思,有時神情認真的振筆疾書,而他的效率也極快,僅僅只是一個下午,便將那疊堆得像
是小山的奏章給批閱完了。
直至彤紅夕陽西下,白嘯天才對隨侍在側的陸競揚下令,讓他帶臨宣出宮。目送著臨宣依
依不捨一步三回頭的背影,柳豫行不禁淡淡笑了。
「……笑甚麼?」
一隻強健手臂霸道的摟上他的腰,低沉熟悉的嗓音驀然響起。
「……沒甚麼。」柳豫行稍微偏首看向他,「該是用膳時分了吧?」 白嘯天略點下頭,
卻忽然感受到頰側傳來一陣溫軟的觸感──
「今天……謝謝你。」只聽得柳豫行低低的、似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不知怎地,在忽然想通方才他做了甚麼之時,白嘯天居然少見的臉熱起來。
52
房裡一片漆黑。
已是三更半夜了,然而每夜總會與自己同榻而眠的男人卻還未回來。最近不知怎地,他似
乎越來越忙碌了,不到三更半夜便不會回來,回來了又總是倒頭就睡,似乎已然累極。
柳豫行閉著眼,盡力想萌生睡意,然而心裡反反覆覆的,卻總是那人的事。
忽然身後一暖,柳豫行也不覺驚訝,心知是白嘯天回來了。似乎是怕吵著他似的,白嘯天
回來時總是不出半點聲響,只是在床邊默默的脫去了外衣靴襪,便輕手輕腳的上床躺在他
身側。
過不多時,柳豫行聽得白嘯天輕微的酣聲響起,便轉過了身子,往白嘯天的懷裡更貼近些
。毫無意外的,鼻端傳來了一陣沐浴過後的清香味道。
白嘯天……是洗過澡才回來的……
他想克制自己不去做任何猜想,然而卻是徒勞無功。亂七八糟的想法不斷縈繞在心頭,擾
得他不由心亂起來。
他又再往白嘯天靠近了些,不自覺的臉往前傾,貼入了他溫暖的懷中,彷彿這樣就可以讓
他安定下來似的。
「……白嘯天……你喜歡我好不好?……不要喜歡別人好不好?……」
他蠕動嘴唇,無聲的對已然入睡的白嘯天訴說著。這種露骨的話,就連確定白嘯天已經睡
熟了,他也不敢真正說出口,只敢這樣子默默傾訴自己的心意,像是這樣便足以慰藉他越
發苦楚的心情。
眼睛鼻子驀然有些酸澀,他也知那是甚麼緣故,只是盡力睜大眼,當作沒有這回事。
自己真是越發像個女子了。不僅會怨會嫉會妒,好像也越來越愛流淚了。每日醒來不見白
嘯天,又總是一遍遍的想他。一邊有些厭惡如此的自己,卻又是不住的想他。
也曾想過要是能不再想他就好了,但轉念一想,卻又覺得那樣的話或許只會更痛苦。
──白嘯天……你可有,一點點的喜愛我?
縱然很想知道問題的答案,然而對著白嘯天,柳豫行卻是怎麼也問不出口。就算白嘯天看
來真的不像是對他全然無動於衷,他也還是問不出口。
不僅僅是因為自尊心作祟,也是因為不想從他嘴裡聽到自己不願聽的答案。
反正,憑他……白嘯天也不可能看得上眼的不是?……不但是個男人,還曾經是別的男人
的禁臠……怎麼樣都不會讓人喜歡的吧……
即使過去的那段痛苦日子並非他所願,可是他就是覺得,自己已經髒了……早就配不上白
嘯天了……
他無聲的嘆了口氣,偎近白嘯天些,終是閉上了眼。
□
在一片耀眼的晨光中醒來,柳豫行眨眨眼,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身側那猶自睡得深沉的男
人。
他怎麼還沒去上朝?……還是其實是自己今兒個醒得太早了,是以仍能見著他睡時的景象
?
心裡有著諸般猜測,然而只是這麼瞅著他的睡臉,他就禁不住伸出手,以指在那俊朗深遂
的輪廓上細細描繪。也不知過了多久,當他眼尖的瞧見白嘯天眼睫微微一顫時,連忙將手
移開,心虛的閉上雙眼裝睡。
53
由於閉著眼甚麼也看不見的緣故,反而其他的感覺便顯得更加發達。
敏感的感受到白嘯天呼至自己臉上的熱氣,柳豫行竭力放鬆,便是不想讓他察覺他仍是醒
著。漸漸的,隨著吹在臉上的熱氣越發灼熱深重,他知道,白嘯天越來越靠近他了。
感覺白嘯天在他臉前停了半晌,而後,輕輕一吻落在他唇上。
「……你啊……心裡到底有沒有我呢?……」
低沉的嗓音輕掠過耳際,他心裡一驚,卻是不明白白嘯天何以要對著本應是沉睡中的他如
此說。
──會這般問,是白嘯天心裡也有他的緣故麼?
只覺心跳得越發急促,面上也有些發熱。希望別被白嘯天看出端倪來。他登時緩緩睜開眼
,一臉迷糊神色,裝作了個沉睡方醒的樣子。
但見那張俊朗得足以讓任何人為之瘋狂的臉正在距離他極近、幾乎快要貼在一起的地方,
而那雙總是有著銳利眸光的眼瞳此刻正緊緊盯著他,像是兇猛的蒼鷹盯上了獵物一般的全
神貫注。
然而從他口中說出的話卻是相反的溫柔和煦。語氣雖一如平常淡淡的,卻掩藏不住其中的
親近之意。
「……醒了?」
「嗯。」他應了聲,便撐著柔軟的床褥坐起身來,將一頭散亂的長髮以指撩到耳後。「今
兒怎麼沒去上朝?」
等了半晌卻未聽到男人的回答,他轉頭看向仍舊躺著的男人,卻發現男人正看著他,眼神
迷離莫測,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他默然垂下眼,似是要逃避男人的眼神,然而方才僅只是短暫一眼,他就受到了男人的影
響。即使調開視線使之不與男人相接,心緒卻是難以自制的為之不寧。
忽然唇上一陣熟悉的暖熱狂肆襲來,他震驚的抬眼看向男人,卻發覺男人不知何時撐坐起
了身子,正閉眼吻他。
溼熱舌頭很快便伸了進來,熱情地舔著他的……然而只是過了一會兒,白嘯天便將似乎尚
未饜足的舌抽出,一反方才的孟浪,側過臉開始輕吻著他的頰畔耳際。
「……下次不許再避開,知不知道?」男人在他耳邊強硬命令道,順勢咬住他的耳朵使勁
吮了下。
「……嗯。」
迫於無奈,只好應了聲。雖然他明知男人說的是甚麼,然而心裡卻更清楚,要他不再避開
男人的眼神是絕無可能的。那樣強勢而讓人著迷的眼神,他還沒有那種勇氣與之對視。更
怕在那樣的視線交會下,會無意間給他看出自己深深埋藏在心中、並不想讓他得知的情意
。
「……好了,你不要再舔了……」
覺得被含住舔咬的那邊耳朵已有些發燙,他輕輕推了白嘯天一下以示拒絕,隨即在對方心
不甘情不願的放開後,翻身下了床。
兩人在宮女的服侍下穿戴整齊洗過臉,便來到偏殿用早膳。相對而坐,在頗為安靜的氣氛
下用過早膳後,白嘯天陡然間站起身,大步走到柳豫行身旁,而後毫無預警便拉著他便往
殿外走去。
54
「要去哪啊?」
雖對他沒頭沒腦的行動感到困惑,柳豫行還是順從的隨著他去。然而白嘯天卻沒有回答他
,只是讓原本握住他一邊手肘的手掌往下一滑,輕車熟路的牽住他的手;而後持續向前行
走,腳步像是要配合他般悄悄放緩了些。
看出白嘯天似乎沒有回答的意願,柳豫行也不再追問,只是在心裡暗自疑惑起來。
過不多時,柳豫行終於知道了白嘯天要將自己帶往何方。眼前有些熟悉的景色,只在他入
宮那日看見過。高大恢弘的門牆,四周站得挺直的守衛……不就是宮門麼?
難道,白嘯天要帶他出宮──?
柳豫行一時有些怔了,只是呆呆的任白嘯天牽著他走將出去,直到兩人已經來到市聲鼎沸
的大街上時,他才真正回過神來。
「怎麼忽然……就這樣出來了?」
「難道你不想?」牽著他的男人淡淡道,墨黑如晶石的眼裡似乎是有了一絲淺淡笑意。
他沒回答,也知道男人根本沒有要他回答的意思,只是將男人的手握得更緊些,眼睛不自
覺地垂了下來。
「……怎麼了?」許是察覺他有些異狀,男人低聲問道,聲音裡帶著淡淡的、或許不是錯
覺的溫柔。
他搖了搖頭。「……沒事。」
心神鎮定下來後,他才有心思去注意附近的景物。大街上喧鬧歡騰頗為熱鬧,然而不知怎
地,柳豫行便是覺得四周為數不少的攤販行人都若有似無的打量著自己。好像還有人看著
他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正想著自己身上應該沒甚麼奇怪之處時,柳豫行忽然想起問題或許不是出在自己身上。沿
著一側手臂往下看去,視線末端是兩隻交纏在一起的手掌。
兩個男人的手。
他暗嘆了口氣,轉頭對白嘯天道:「你……還是放開手比較好吧。」
「不。」白嘯天乾脆而明快的拒絕了。
「你……」沒看到別人都在看麼?
柳豫行說不清是喜是愁,只因白嘯天不願放開他的手而讓他高興,卻又想這人素來強橫霸
道,也可能只是不想因為別人的目光而有所屈從而已。
「……你是怎麼回事?」白嘯天微皺起眉,像是在苦惱些甚麼的樣子。「難道你真不喜歡
?」
……不喜歡甚麼?不喜歡他帶他出來?不喜歡他牽他的手?不喜歡在別人面前肆無忌憚的
與他做出親暱之舉?……不喜歡他?……
……不,他其實……都很喜歡……
柳豫行搖了下頭,忽爾淡淡的笑了。「我們走吧。」說著,居然便牽著他的手當先走在前
面。
白嘯天怔怔看著那微勾起的唇角,心念一動,也顧不得還在人潮聚集的大街上,便湊過去
在他唇邊迅速親了下。
一吻過後也沒見他著惱,漂亮的嘴角仍是微彎著,輕輕淺淺的對他笑……也沒有想甩開他
手的意思……
他像是,真的很高興……
白嘯天情不自禁的將柳豫行的手握得更緊,嘴角也如同他那般微揚起。
將年關時越趨繁忙的政務儘快處理完、再陪著他出來走走果然是對的決定。
55
兩人在大街上愜意的閒逛,由於年關已近,街道上採買年貨的人潮洶湧,攤販商家也不在
少數。
柳豫行雖自小身子病弱,但他父親在南齊實是一方豪貴,需要甚麼都照應得好好的,是以
向來不太出門,在街上遊逛的次數也是歷歷可數。及至成年,身體雖然將養得健康了些,
然而卻無意中被南齊國主瞧上,千方百計的弄入宮去,之後便再不見天日。
而今,卻是因白嘯天方能重溫舊夢。
柳豫行想起了在他少年時便染疾過世的慈祥父親;因他出生而玉隕香消、他未曾得見一面
的母親;自小便居住的堂皇府第;曾經陪侍在他身邊的眾多僕人……還有,身居高位卻早
已喪心病狂的那人……
一切彷彿已是前生之事……
自從遇上了白嘯天,他便很少再想起前塵往事。心裡頭常常充斥著那個原先霸道冷漠、卻
漸漸變得溫和柔軟的男人。
他不知道他的改變是否因為他,但他卻為他的改變而感到高興。即使不是為他,亦如是。
「……去用午膳吧?」男人問道,看向他的眼神莫名的讓人感到溫煦,難以想像那雙眼通
常只會有著銳利而深沉的懾人眸光。
「好。」他回以一笑。
碧傾樓向來便是北凰都城裡最受歡迎的酒樓,不僅菜美酒醇,連週遭的服務都做得頗精細
。上至皇親國戚,下至升斗小民,無不視進入碧傾樓用膳為一種殊榮。甚至有傳言,連北
凰當今之主也是碧傾樓的座上賓,是以碧傾樓的身價越發高檔了幾分。
打量著方入門便吸引眾人目光的兩名男子,長相精明的掌櫃的向旁招了招手,讓不遠處一
名小二去招呼那兩人。
若非那兩人皆為錚錚男子,他還真想讚嘆這是一對璧人哪。
較高的男子長得英挺俊朗,身材頎長精壯,雖然臉上無甚表情看來頗為冷漠,卻不掩其熠
熠光芒,反而更增其輝。而另一名身量只及那男子肩頸處的青年卻是極為俊美,眉宇間散
發出一股柔和的感覺,雖不及冷漠男子惹人注目,卻更讓人心生親近之意。
風采如此出眾的兩人站在一起,當真如日輝月映一般。
掌櫃的暗自讚嘆了好陣子,卻在小二領那兩人上樓去時,如同注視著那兩人的廳裡眾人一
般圓睜了雙眼。
那兩人不都是男子麼?……手,手怎麼便牽在一起了……而且那種牽法還不是普通的握著
而已,居然是十指交扣啊!……不是情人才會如此的麼?
萬萬沒想到,那兩人居然是斷袖龍陽!
掌櫃的暗暗驚訝,卻怎麼也不覺惋惜。那兩人站在一起倒是頗為般配,教人怎麼也起不了
別的心思,只覺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直至那兩人消失在樓梯彼端,廳裡眾人仍是不由自主的望著早已無人的那處。臉上表情有
驚艷、羨慕、嫉妒……更多的是難以掩飾的震驚。
56
在小二的帶領下來到樓上的精緻包廂裡,坐下不到一會,離去的小二便重返,手腳俐落的
送上了一桌豐盛的酒菜。
隨手打賞遣退了小二,白嘯天撩袖執起溫過的酒壺,便將兩人面前的杯盞都斟滿了。
「喝點酒暖暖身子吧。」
今日雖未下雪,然外面的天氣仍是有些寒冷,饒是白嘯天體魄強健,這麼在外面走了走,
也覺得有些冷,遑論柳豫行了。
柳豫行微一點頭,便拿起酒杯,將杯中物一飲而下。起初那酒入口只是暖熱,不料吞嚥下
之後,竟像是燒灼起來一般,使他胸口一陣發熱,嘴中也隱隱殘留嗆辣的餘味。
他皺皺眉,「這酒真烈。」
白嘯天不置可否,只是將手中酒也一口飲盡,方道:「北凰氣候偏寒,是以酒性多烈,方
能達驅寒之效。」
柳豫行的臉頰早已因烈酒而紅潤幾分,原本有些冷的身子也確實暖熱起來。他執起酒壺,
替自己與白嘯天的酒盞斟滿了酒。
就這麼喝了幾杯酒,便被白嘯天阻止。說是空腹喝酒傷身。他才放下杯盞,起箸品嘗自上
桌便被冷落的佳餚。
半晌,酒過三巡,菜也吃得差不多了,柳豫行站起身,走到窗邊推開了窗扇,一陣寒冷朔
風迎面襲來,無情的吹在他因薄醺而發紅的臉上。
然而柳豫行卻覺得這樣很舒服,方才喝了幾杯酒後便全身發熱,這樣吹吹冷風,剛好能把
身上過於燥熱的溫度降下去。
忽然間,眼前飄過一點細碎的白,他定了定神,往上一看,發現居然下起雪了。一開始只
是細碎如冰斷斷續續的下著,過了一會,便成了如雨般的純白飛雪,紛紛灑落在街道上。
「……下雪了……」他轉過頭對仍在他身後靜靜喝酒的白嘯天說著,嘴邊揚起淡淡的笑。
白嘯天起身來到窗邊,自然而然地從背後抱住了柳豫行,臉貼在他散著清香的髮絲上。「
是時候該走了。」
「……嗯。」柳豫行應了聲,待要轉過身時,忽覺有些暈眩,身子一個不穩,就這麼倚在
白嘯天溫暖的懷裡。
「你醉了。」白嘯天低低道,強健的臂摟在他腰間,扶著他走了出去。
結過帳後,兩人並肩走在街道上,天色因下雪而顯得頗為灰暗,雪花紛紛落在兩人身上,
一時半刻還未溶化,不久兩人身上髮上便都積聚著薄薄一層白雪。只短短走了段路,柳豫
行便覺雙腿有些發軟。
見狀,白嘯天也不多說甚麼,只是放開扶著他的手,確定他還站得穩後,便走至他面前背
對著他,而後屈身蹲下。「上來。」
柳豫行微微一怔,在白嘯天的再次催促下,便依言雙手搭住那令人安心的肩膀,傾身伏在
寬闊厚實的背脊上,任他將自己輕易背起,而後再度邁開腳步。
背後是讓人打顫的漠冷凝寒,胸前卻是讓人心醉的柔韌溫暖,兩相比較之下,差距相形更
巨。柳豫行將臉靠在白嘯天後頸,嘆息著閉上眼。
57
醒來時,只覺全身暖洋洋的,像是泡在熱水中一般。待到神智真正清醒後,才發現他確實
是浸坐在熱水中。
眼神往四周隨意一瞟,發覺所在之處正是白嘯天寢宮的浴間。身子稍微一動想站起身,卻
陡然間被從後方伸來的健壯手臂給緊緊摟住。
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所倚正是白嘯天的胸膛。
「過一會再上去。」低沉的聲音彷彿蒙上了一層朦朧霧氣,有些飄邈虛幻,讓他聽得頗不
真切。
他依言靜靜靠在白嘯天懷裡,正覺舒服得想再次睡過去時,卻教白嘯天忽然在他胸腹上下
輕撫的手給擾了。
輕哼了聲,他無謂的閉上眼,並不理會白嘯天。
「……說起來,我們也好陣子沒肌膚之親了,是不是?」白嘯天在他耳邊低喃,距離之近
像是每說出一個字就親了他耳廓一下。手指在他胸前的兩點紅櫻上不重不輕的擰弄,彷彿
要藉此來吸引他的注意力一般。
「……是又怎麼樣?」他懶懶回道,不得不承認白嘯天此舉已然讓他有了些許感覺。
「我倒是有些好奇……」白嘯天一口含住他的耳殼,愛憐的舔吮片刻,方調笑道:「我不
在的時候,你要是想了……那該怎麼辦?」
柳豫行面上一熱,心想幸好是背對著白嘯天,倘若是他看著自己的眼睛說出這番話,自己
……還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不過就算是背對著他,自己也還是甚麼都說不出來,也不知說甚麼好。只能沉默。
「……怎麼不回答?」白嘯天在他耳邊煽情的吹著氣,順勢沿著那漂亮的肩頸線條一口口
的吮吻下來。動作刻意的緩慢,像是要將他整個人吞吃入腹一般。
「……真倔。」白嘯天似嘆息又似輕笑,陡然間柳豫行不由自主的一顫,閉起的眼倏然睜
開,伸手便想拉開白嘯天覆在自己下體上的大掌。
「白嘯天──!」
「別動。」白嘯天以掌握住了那處,便上下反覆摩擦起來,語聲仍是輕淺帶笑。「還是…
…你比較想要自己來?」
柳豫行登時面紅過耳,下身慾望彷彿也被連帶影響似的,只稍微摩擦了會,便完全硬挺起
來。雖然下半身隱沒在熱水中,仍是能清楚的窺見其高張的形狀,以及白嘯天是如何對待
它。
而不知何時抵在自己身後的火熱硬物,也讓人難以忽視其存在。
原本留在上方揉捏乳尖的手緩緩下移,輕易的一把抬起他的臀部,便輕佻的用指尖來回搔
刮隱在臀丘間的後穴。酥酥麻麻,似癢非癢,柳豫行淺淺喘著氣,不能自己的半軟倒在白
嘯天懷裡。卻更方便白嘯天放肆的舉措。
順著熱水的滋潤,一根指頭小心翼翼地探進後穴,確認他沒有任何不適後,便有力的抽動
轉刺起來……而後,第二、第三根指頭也順利的依次加入其中……
直到那處被完全擴張後,白嘯天方抽出手指,有力的掌抬起柳豫行的腰,對準位置便將他
的腰強壓下,堅硬火熱的慾望登時沒了大半在幽穴之中──
58
陡然受到的強大刺激讓柳豫行不由自主的驚喊出聲,而那硬物寸寸內進所帶來的壓迫感,
又讓他難以抑制的從喉間逸出帶著鬱悶和壓抑的聲響。
正因白嘯天忽然放開他的腰而暗鬆一口氣時,卻發覺白嘯天空出來的雙手居然從下方繞過
他的雙膝,而後一把將之分開、托起──
於是他全身的體重都壓在與白嘯天相接的那處上,體內的硬物也深入到了難以言喻的境地
!
雖然不是沒有用過這種姿勢,但是次數非常之少,也因此柳豫行格外的不習慣。白嘯天向
來偏好將他壓在身下恣意侵略,甚少讓他在上方,不知怎地今天卻忽然轉性了。
白嘯天毫不費力的舉著他的身子便上下律動起來,幅度雖然不大,卻因為那陽物進入得很
深,而讓他的感覺很是強烈。
咬牙忍住幾乎關不住的呻吟聲,他蹙起眉頭,下顎微揚,雙手握成拳隨意垂著,不迎合也
不反抗,只是任身後的男人對他為所欲為。
「豫行……」
乍聽身後傳來的低沉呼喚,他心頭一顫,緊閉的唇驀然張開,讓他感到羞恥的呻吟聲便彷
彿自有意識的流洩出來,如何也停止不了……
「自己用手做給我看,好不好?」
男人嘴中若無其事的吐出任性的要求,柳豫行猶豫再三後,還是在男人的連聲催促下,顫
抖著將手伸向高昂挺立的前方。
屬於自己、淫蕩而甜膩的喘息呻吟迴蕩在空曠的室內,摻雜著因上下動作而產生的細碎水
聲,以及在白嘯天眼前自瀆的羞恥感……在在都讓柳豫行的情慾越發高漲……
赤裸的身體肆無忌憚的交纏,直到耳際傳來白嘯天低啞而滿盈情慾的一句『你叫得真好聽
……讓我都要忍不住了』之後,柳豫行後庭反射性的一陣緊縮,正被自己搓揉著的慾望瞬
間激射而出,而白嘯天也在幾下猛力的動作後,在他身子裡得到了滿足。
情事過後,白嘯天放開柳豫行被托起的雙膝,右手輕環住他的腰讓他安穩的坐在自己腿上
。而方才還在柳豫行身體裡縱欲的獸則是沉靜的待在原處,彷彿原本就該如此。
見懷裡人似乎已然累極的倚靠著自己,白嘯天素來冷硬的心也不禁柔軟起來。
真是奇妙。
說出去有誰會信呢?白嘯天對一個男人有著憐惜之情,甚至深深愛著對方……且還會為了
對方的一顰一笑或心浮氣燥、或心情愉悅……
簡直變得不像他了。
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希望和某個人擁有緊密堅固到難以拆散的牽繫。
自小,他就跟那個他稱呼為『父王』的男人頗為陌生,不僅不像一對父子,反而更像上司
與僚屬。而與他親近許多的母妃,卻在他十五歲那年因後宮鬥爭而驟逝。子女雖然承他血
脈,但也不曾讓他有過這種深切渴望的心情。更不用提後宮那些對他而言意義只在供他洩
慾的女人們……
他知道,柳豫行對他的意義,比所有的一切加起來都還要來得重。
甚至是北凰江山。
原來從不是他冷情,只因未曾識得他。也沒料到,自己居然也是那種己素鄙夷的不愛江山
愛美人之徒,一如那讓他又嫉又恨的南齊國主。
嫉他與柳豫行相識在先,恨他讓柳豫行困苦心傷。
柳豫行心底的傷痛,自己是知道的。然而卻從來也不曾主動提過。怕勾起柳豫行深埋在心
裡的痛苦,又怕他這麼悶著藏著,心裡會更加難受。更怕……他因為那個男人之故……從
此再不動情愛之念。
白嘯天無聲苦笑,俯首,憐惜的在柳豫行髮心落下輕輕一吻。
59
房裡一片安靜。
少女墊著足尖輕輕走進來,只行了一小段距離,像是忽然想起甚麼似的,回首做個手勢要
候在門外的珊瑚瑪瑙把門關上,待她二人無奈的依言而行之後,方繼續前進。
不久,她輕手輕腳的來到床帳邊。
玄色的絲幔被放了下來,輕飄飄的垂曳著,她伸手將柔軟的絲帳拂開,一見到床上景象驀
地臉上一紅,但還是沒有將眼移開。
俊美的年輕男子安躺在床上,面容沉靜,鼻息輕淺,一看便知睡得正熟。錦被整整齊齊從
肩膀覆蓋至腳,白皙漂亮的頸項鎖骨裸露出來,顯而易見隱藏在錦被下的身子未著寸縷。
她紅著臉,伸手去搖了搖沉睡男子的肩。
男子不一會便悠悠醒轉過來,臉上神情迷濛,似是還未真正清醒。待他眼神逐漸清明後,
像是終於意識到床邊的她,疑惑的出了聲:「妳是誰?」
然而未待她回答,男子便坐起身,身上錦被陡然滑落到腰間,露出了白皙赤裸的上身。縱
然平時如何大膽,但忽然看見陌生男人的赤裸身子,她還是忍受不住的驚叫了聲。
男子低頭一看,發覺自己全身赤裸且上頭還有昨夜白嘯天留下的痕跡,不由得臉上一紅,
連忙拉起錦被遮住自己身子。
「你……那個紅色一點點的,是怎麼回事?」半晌,她終是回了神,卻忽然想起方才在男
子身上所見的斑斑紅痕。
柳豫行漲紅臉,也不知該怎麼回答,只能沉默的望著對方。就在看著她時,柳豫行忽然想
起,眼前的美麗少女正是曾肆無忌憚的撲到白嘯天懷裡的那個。
少女見他並不回答,微皺起眉道:「好了,你快換上衣服,我去偏殿等你。」說著,便轉
身飛奔而去,開了門正要出去時,又轉過頭來露齒一笑:「要快點喲!」
慢條斯理的將自己打理好之後,柳豫行方緩踱著步往偏殿走去。
雖然不知那少女是何等人物,也不知她怎會忽然出現在向無他人的白嘯天寢宮中,可有一
點是可以肯定的,便是此女身分定不簡單。
連珊瑚瑪瑙都攔她不住,甚至還能大剌剌的登堂入室……算了,多想也是無益。柳豫行微
嘆口氣,帶著強自鎮定的心情進入偏殿。
只見少女已然端坐在擺滿早膳的桌前,一看見他便驀地笑了,伸手對他招了招。「快過來
坐下吧。」神情自有一股青春活潑的神態,讓少女看上去更是美麗。
他微一頷首,便在少女正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
然而開始用膳後,少女卻沒再說過一句話,只是一邊進食,一邊用混合熱切與好奇的眼光
打量著他。而柳豫行也只能假裝若無其事的用膳,在眼神無意間對上少女的時候,對她淡
淡笑過。
一頓飯的時間,不長也不短,但結束的時候還真是讓柳豫行小鬆了一口氣。
怎麼這樣一個雲英未嫁的少女也會肆無忌憚的打量男人啊?……不管怎麼說,這樣總歸是
不大好的吧。而且她的眼神,說實在的讓他有種熟悉的感覺……
他站起身,正想向少女告退時,少女卻笑吟吟的來到他身邊,毫不避忌的便拉著他的手臂
往外走去。
「等等,姑娘……?」
「我方才看了會,覺得你真是個俊美的人呢。而且性子也不像我想像的那般令人厭憎,反
而頗為和順安靜。」少女停下腳步,轉過頭來對他一笑,仍是牢牢扣住他的手。「怪不得
素來冷情的父王會對你寵愛如斯。」
60
父王……?
所以,她是白嘯天的女兒,北凰的公主殿下?
「你這麼一副驚訝的表情作甚?你難道不覺得父王對你很好麼?」少女帶著好笑道,顯然
是覺得他的反應很有趣。
「……殿下。」柳豫行強自鎮定下,忽然想起少女是像誰了。那樣出眾惑人的風采,強勢
逼人的態度,灼熱迫人的眼神……哪一點都是像白嘯天啊……
「別說這些了,我們出去走走吧。」白忻然笑著說道,之後便自顧自的拉著柳豫行往後宮
走去。
柳豫行自然不是沒打算反抗,不料,無論他怎麼用力抵抗也還是掙她不開,於是只好識相
的放棄。就連力氣大這一點,她也像極了白嘯天……
雖然白嘯天從未限制過柳豫行的出入自由,但基於個人因素,柳豫行卻是從未進入後宮。
除了避嫌外,更大的原因是──他根本就不想與白嘯天的嬪妃打照面。
被強拉著進入後宮,漸漸地,眼中所見的宮女數目變多,當然也多了一些衣飾較為華貴,
明顯身分不那麼一般的女人。只見她們都是一臉驚訝的看著他,而後竊竊私語起來。
柳豫行心裡雖覺得有些介意,但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可只要一想到眼前的全都是白嘯天
的女人,他心頭就忍不住一陣緊縮疼痛。
這,就是現實。
他陡然停下腳步,反手猛力將白忻然往自己的方向一拉,順勢讓她也停了下來。
「怎麼了?」白忻然回過頭來。
「敢問殿下欲將我帶往何方?」他冷靜的問道。只是覺得白忻然不應該會毫無目的的將他
帶入後宮,故有此一問。
「你覺得呢?」白忻然嫣然一笑。「你進宮已有數月,然而除我及服侍的宮人外,卻是再
沒有人有緣見過一面,是以所有人都對你很是好奇,也想……見見你。」
此話一出,柳豫行心下也自明瞭。不由苦笑起來:「我又有甚麼好見的。」
「你可別妄自菲薄。」白忻然搖頭:「要知道,自父王從江南凱旋而歸,迄今數月,他還
不曾……還不曾踏入過後宮一步。」
柳豫行心中頗為驚愕,然而面上卻是半分未顯。「有這種事麼?我倒是不知。」
「你知不知道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實確實如此。」白忻然似笑非笑:「我倒是很期待
她們見到你會是甚麼表情呢。」
「原來殿下是想看好戲。」柳豫行無奈道。
「沒錯。」白忻然仍是一臉笑吟吟的。
□
隨著白忻然進入精緻的花廳,還尚未看清楚四周,一陣暗香便撲鼻而來。
定睛一看,發覺花廳裡共擺了五張雕花木椅,其中三張各坐了個打扮華貴的美麗女子,後
方則佇立著不少侍候的宮女,或手捧熱茶,或靜端果盤,或垂手肅立。
白忻然搶先在其中一張椅子上坐了,便也招呼柳豫行過來坐下。
61
「你便是那柳豫行?」
他方坐下,三女中姿容最艷的那名女子便施施然問道。
「是。」
美艷女子仔細端詳了他,似是情不自禁的讚嘆道:「果然是個絕色佳人,縱然身為男子,
卻也不減其美,真真是我見猶憐哪。」
此時另一名看來較為清秀纖柔的女子溫婉和順的開了口:「姐姐莫要被他容貌迷住,縱然
他長得再俊美,那也是王上的人,不容姐姐動心的。」
「我知道。」美艷女子慵懶的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柳豫行身邊,其後以上了蔻丹的指尖大
膽的抬起了柳豫行的下顎。「不能動心,那就動手好了。」
柳豫行被嚇得往後一退,他素來不近女子,也從沒想過男女之事,忽然一被這般調戲,自
然是只有驚嚇而不覺是甚麼艷福了。
「喲,還會害羞呢。」美艷女子似是覺得有趣,反而越來越靠近他。「來,告訴姐姐,是
不是從來都沒嘗過女子的美妙滋味呀?」
柳豫行俊臉驀然漲了個通紅,吶吶的說不出話來。只能將求救的眼神投向白忻然,豈料白
忻然卻是在一旁啜著宮女奉上的熱茶含笑相視,半點也沒相幫之意。
於是他只好自力更生。
「請妳……請妳自重。」柳豫行紅著臉低低道,看也不敢看眼前艷光四射的女子一眼,頗
為不自在的往後挪退,直到背緊抵住椅背不能再退時才停止。
「自重?」美艷女子驀地輕笑,「那是甚麼?你仔細說給姐姐聽好了。」說著,又逐漸往
柳豫行處逼近。
柳豫行正因她接近而手足無措之時,忽然一道女聲傳來,讓他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麗貴
妃,妳還是別為難他了吧。」開口替他解圍的正是白忻然。
「既然殿下開口替他求情,我也不好不賣個面子,放過他便是了。」那麗貴妃雖是對著白
忻然說話,眼神卻不住往柳豫行瞟,甚至在回座時側頭對他拋了個媚眼。
縱然很想立即從此處逃開,但柳豫行還是隱忍下來。
「……聽說你是王上從南齊宮中擄來的,是也不是?」從頭至尾都沒說話、看來比麗貴妃
及溫婉女子年輕幾許的清麗女子開口道,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瞳直直瞪著他,像是對他頗為
不喜。
他默然頷首。
「你以前……是南齊國主的男寵?」
聽她這麼一問,柳豫行心中一冷,還是默然點下了頭。
清麗女子忽爾起身來到他身邊,美麗的面容上滿是不懷好意。湊近了他耳邊,譏道:「我
本來還以為是哪來的狐狸精,卻沒想到原來──」聲音頓時壓得只餘氣音,不讓花廳裡的
其他人聽見:「只是一雙別人穿過的破鞋!」
柳豫行臉色一白,驀地便推開清麗女子,而後起身拋下一句話。「告辭。」
然而清麗女子卻不想輕易放過他似的,一把抓住他的手,恨恨道:「你想逃?」
柳豫行想將她的手拉開,卻又怕太大力會傷了她,於是便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將她另一隻
伸上來正要抓他的手拉住,而後使勁一並折往身後。
「……這是作甚?」制住她的同時,低沉男聲陡然響起。
柳豫行轉頭瞥向不知何時出現在門邊的白嘯天,在觸及他眼中的怒火時,才猛然發現原來
自己和那女子的姿勢看起來就像他將她抱在懷中一般。
62
心下忽地一慌,他連忙放開了手,不自覺的往後退離那女子幾步。
側頭凝望白嘯天,臉上不知怎地,居然出現了輕淺的微笑。只是那微笑卻不若平日的淡然
,反而略帶幾許悽楚之意,和一些說不清的東西。
「……誰帶你來這的?」白嘯天見了他臉上的神情,心頭不由微微一緊。他是怎麼了?是
被欺負了麼?居然露出這種表情,像是下一刻便會哭出來一般……
「是誰,很重要?」在眾人的注目下,柳豫行緩緩走至他身邊,低垂下頭像是在掩飾些甚
麼。「……我不想待在這裡了……」
白嘯天眼光往廳中一掃,發現了可能是罪魁禍首的白忻然,便睨著她,冷斥道:「白忻然
,妳膽子不小。」
「父王,您別生氣,這個……」白忻然陪笑試著解釋,但在白嘯天洶湧的怒氣前,她就是
有再多的藉口也無法宣之以口。
「待會到上書房來。」
白嘯天冷冷拋下一句話,便牽起柳豫行的手逕自離去。全然不顧身後傳來種種複雜的眼光
,和被留下的神態各異的嬪妃們。
「看來王上真的很喜歡他呢……」麗貴妃嘆笑,「就是不知道他喜不喜歡王上……」
「不喜歡,也會喜歡的。」溫婉女子靜靜道:「王上人中龍鳳,又待他溫柔體貼,要不動
心也是很難。」
清麗女子死死瞪著早已無人的門口,下唇都咬出了細細血絲。
白忻然輕嘆口氣,看了看她們,便搖著頭逕自離去。
□
「……你到底是怎麼了?」白嘯天終於忍不住打破沉默問道。從方才離開後宮到現在來到
寢宮後的梅花林,柳豫行都是緊閉著嘴沒說過話,這種異常的樣子讓他頗為擔心。
柳豫行搖搖頭,走至梅樹下,伸手便在枝頭上折下一枝略為凋零的白梅。
「白嘯天,我覺得……」他驀地沉默,又道:「你的嬪妃都很漂亮。」
白嘯天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看著柳豫行纖瘦而偏惹人憐的背影。
「我常常在想,若我此生都只能待在你的王宮裡……那,我一定要早早的死,死得越早越
好。」柳豫行還是沒有回過頭,聲音越發虛弱了幾分:「這樣,我在你的記憶裡,就永遠
是那個年輕的我了,也不用眼睜睜的看著你日後對別人笑……這樣不是很好?」
「……你始終不信我會對你與眾不同。」白嘯天低低道,心早已痛得難以言明。
「我確實不信。」柳豫行沉靜道,清亮的聲音如碎雪流冰。「王者之愛,我要不起,也不
敢要。」
「……白嘯天的愛呢?你要不要?」
「你不會給。」柳豫行握緊了手中梅枝,微低下頭。
「你不是我怎知我不會給?」白嘯天的聲音已然蘊含了些許惱怒。
「這樣說吧,若你給了,你能給多久?」柳豫行微嘆口氣,沒去看身後白嘯天的表情。「
半年?一年?……如果終有一天會被拋開,那我寧可一開始就不靠近。」
「你!」白嘯天心頭驀地一寒,低啞喃道:「你真無情……」
聽見身後大步離去的腳步聲,柳豫行手一鬆,梅枝驀然落到了地上。過了很久很久,他才
敢回過頭來。只見他鳳眼微紅,俊臉上早已滿是淚痕。
……若真能無情便好了……
63
倚坐在梅花樹邊,柳豫行拿著讓人準備好的酒壺便毫不自制的大口飲下壺中佳釀。
不知不覺間,春天已然到來。原本綻在枝頭的潔白梅花都謝了,現下只餘空空如也的枝枒
,和上頭逐漸增加的細小嫩葉。
自那次在此處不歡而散後,他再也沒見過白嘯天。
雖然他仍是住在他的寢宮,可白嘯天卻再也沒有回來過。像是完完全全忘了他這個人似的
,又或者根本便不想見到他。
大概再過不久,白嘯天便會下令讓他搬出他的寢宮了吧。也好,心早已痛得麻木,淚也已
經流乾。那日過後,他便再也流不出淚來了,縱然如何傷心難過。
然而一切都是他自找的,倒也怨不得誰。
柳豫行飲下最後一口酒,忽然反手將酒壺往旁邊一摔,一聲脆響傳來,原本完好的酒壺碎
成了片片。
他跌跌撞撞的站起身,雖然手已扶著樹幹,身子卻仍是有些晃蕩。而後帶著踉蹌的腳步,
他往白嘯天的寢宮走了回去。
白嘯天從林子深處的某棵梅花樹後閃身而出,不知怎地一回事,向來與他不對頭的臨宣居
然跟在他身後走將出來。
「……你要他這樣子到甚麼時候?」臨宣咬牙道,眼神裡滿是對白嘯天的不諒解。「鎮日
藉酒澆愁、有如行尸走肉……這樣下去……你會毀了他的。」
「不用你多置一詞,你只要看著他便夠了。」白嘯天冷淡道。
臨宣狠狠一瞪眼,「你倒是很有自信,若結果並不如你所料想的,那你又該當如何?」
「那不干你事。」仍是冷淡得令臨宣火冒三丈。
「白嘯天,當日你我南齊一戰,我雖輸了,但也不容你欺侮我家公子。」臨宣撂下話,瞬
間提氣運功,幾個縱躍後便消失無蹤。
側首看向寢宮的方向,白嘯天不由輕嘆口氣。
他和柳豫行,已經一個月沒真正見面了。不僅僅是因為那日在林子裡發生的事,而是他覺
得彼此需要分開一段時間。
很多事情需要仔細思考。
思及當日柳豫行所言,他就止不住的心痛。為甚麼要說出那種話,難道他就那麼不值得信
任?雖然並沒有以言語真正確認過,可是聽過當日那席話,卻讓他知道,柳豫行對他其實
並非無情。
既然對他有情,卻又不肯長長久久的留在他身邊,還說出寧願早死那種話……柳豫行是怕
有朝一日不再被自己所喜愛吧……
想愛也想被愛卻又不敢……真是膽小。
分開也是希望他能好好想清楚他真正要的是甚麼。
而為避免發生意外,才找臨宣看住他。臨宣這人雖討厭,但他輕功頗為不錯,較之旁人又
與柳豫行親近幾分,是以讓他來最為合適。
要不然因當日猶在南齊他與自己一戰落敗之時的誓言,他是不能沒有自己的允許便接近柳
豫行的。不過他對柳豫行倒是真的上心。且沒有多少人當面向自己挑戰後還能夠全身而退
。
如此,若事情真不能順遂己意,他也……沒甚麼好擔心的了……
64
朦朦朧朧的,柳豫行張開了眼。
這陣子總是睡得不太好,睡過去不久又自醒過來,反反覆覆,竟是難得一夜好眠。或許是
因為少了那個總是睡在自己身側的人吧。
他翻過身,陡然鳳眼圓睜的看著那斜坐在床沿的男人。
男人見他醒了,便伸手過來輕撫著他的髮,眼神如盈盈水波似的瞧著他,動作意態中自有
一種獨特的溫柔。
柳豫行卻是沉浸在似夢似幻的恍惚中,一時間回不過神來。
好不容易才意識到他真的回來了,柳豫行猛的坐起身,又被男人按下身子,強迫他乖乖的
躺在他身邊。
「……白嘯天……」
「仔細算算,我們真正認識也才不過半年……」白嘯天低低道,掌仍是恣意撫摸著他的髮
:「實在太過短暫,若能再久一些便好了……」
柳豫行不太懂白嘯天要表達的是甚麼,於是也只是靜靜聽著。
「先前你說,若是待在這裡便想早死……是真心的麼?」
「是。」柳豫行簡短道,莫名的覺得白嘯天的態度似乎有些奇怪。
「現在也仍是如此?」
柳豫行頷首。
白嘯天驀然低低的笑了,只是那笑卻非愉悅,反而帶著些許悲涼的味道。「……你知不知
道我愛你?聽到你說這種話,我如何能夠承受的了!」
聞言,柳豫行一震,登時有了手足無措之感。接著便是既喜且悲,五味雜陳的諸般感受都
湧上心來。然而其中最為強烈的,還是喜悅的感覺。
兩人之間安靜了半晌,才由白嘯天打破沉默。
「柳豫行,你想要甚麼?」白嘯天的指滑過他的臉頰,「你看來無欲無求,我總是猜不透
你想要甚麼。」
柳豫行搖頭。他不是甚麼都不想要,相反的,正因為他甚麼都想要,所以才甚麼都不能要
。
他想要白嘯天,完完整整的,不與別人分享的,只獨屬於他一人的……但這怎麼可能?白
嘯天有嬪妃子女甚至北凰朝廷,又怎能是專屬於他的!
所以他不會去要,只會接受白嘯天所給予的。
白嘯天見他沒回答,便逕自往下說去:「既然你決定不了你想要甚麼,那便由我來替你決
定。」他遞了個白玉雕就的令牌到他眼前,而後拉著他的手便將之強硬塞入他掌中。「你
走吧。拿著這令牌便可出宮,有人會在宮門外等你。」
走?走去哪裡?
柳豫行一陣茫然,只能愣愣的看著白嘯天陡然起身,而後往外走了幾步才停下來。
「……我不願你待在我身邊還想著要早死,與其如此,我倒寧願放你走。你走,走得遠遠
的,然後活得長長久久……千萬不要比我早死……這樣就夠了。」
連回頭看他一眼也不曾,白嘯天逕自淡淡說道,言訖,又往外走去。
看著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柳豫行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他要……趕他走?
腦子裡縈繞著這個讓他難以接受的想法,柳豫行才猛然發現,他根本便不想離開他。也才
忽然發覺,自己以前的想法真傻,明明生離也受不得,卻能那麼狠心的對他說出寧願死別
的話……
他應該……也很不好受吧……
想著他是用甚麼心情說出方才那番話,柳豫行心頭便一陣陣的痙攣抽痛。何況,他還說了
,他愛他……
65
心念一動,柳豫行匆忙得連鞋都沒穿,赤著腳跳下床便往白嘯天處奔去,而後從背後緊緊
抱住他,使他不再往前走。
原本握在手裡的令牌因抱緊白嘯天而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輕響。
「別走……」
白嘯天沒有回應,只是靜靜的任他抱著。
「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說那樣的話。也不想離開你。」柳豫行將臉埋在那寬闊而令人
安心的背脊上,低低傾訴。「……我……也愛你……」
「……你真的懂留在我身邊是甚麼意思?你便不怕日後我會喜新厭舊而拋棄你?」白嘯天
平淡道,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我知道你不會。」柳豫行稍微鬆開了手,臉仍是靠著他的背。「你說,你愛我……我也
想試著相信你,倘若你真的另結新歡……」說到此處,他已是說不下去。
「……你根本便不信任我。」
「不是的,我──」柳豫行一時想不到該對他說甚麼,急得臉都有些漲紅了,卻還是說不
出話來。
白嘯天驀地回過身,以指勾起他的臉龐,便強硬的將唇壓下,反覆吮吻讓他心醉的那處溫
軟。直至柳豫行被他吻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他才放開了他,以拇指指腹來回揉撫被他吻得
紅潤的唇。
「……既然要留下,便不許反悔。」白嘯天淡淡說道,神情滿是不容違逆的霸氣。
「我知道……」柳豫行輕道,口唇微動間摩擦著白嘯天的指腹,帶來一種酥麻而曖昧的感
覺。
看見男人眼底驀然間生了隱隱笑意,柳豫行拉開男人托在他下頷的掌,微踮腳尖便往男人
的薄唇大膽吻去。而後順著下頷頸部逐一親吻下來,最後含住男人突起的喉結,以濕滑的
舌吮舔著。
「嗯……」白嘯天喉間逸出長長低吟,不由自主被柳豫行勾起這些日子一直壓抑著的慾望
。「這是要勾引我麼?……」
「你說呢?」柳豫行輕淺低笑,伸手解著白嘯天的衣帶,另一手則探進他的衣襟裡反覆撫
摸。
兩人相依偎著不斷親吻,悠長而熱情的吻連接著他們,腦子雖然已被難耐的慾望充斥,但
手下互解對方衣裳的動作卻未曾稍緩。
很快的,兩人皆是衣衫盡褪,赤裸身子不帶任何遮掩的落在對方眼底。
相擁著來到空曠的大床上,柳豫行主動使勁一推,先被按倒的居然是白嘯天。他伏在他身
上,從頰額開始,一寸寸的烙下密密實實的親吻,吻過線條美好的肩頸,吻過肌理結實的
胸膛,雖然只是輕輕吻過,卻讓白嘯天的喘息越發深重。
吻持續往下蔓延,當他正面對上白嘯天腿間高昂碩大難以忽視的慾望時,俊臉驀地紅了下
,接著便握住那根處,低頭將前端輕柔含入口中。
白嘯天一震,猛地坐起身,卻將慾望往柳豫行口中送得更深,兩人同時發出一聲輕吟。白
嘯天是因那緊窒柔嫩的觸感太舒適,柳豫行卻是因為吞得太深入而有些難受。
先讓嘴稍離,柳豫行抬起頭來嗔視白嘯天:「你就不能乖乖的別動麼?」
殊不知在白嘯天眼裡,那一眼卻是又媚又勾人,只要想到正向他抱怨著的紅潤嘴唇方才做
了甚麼好事,他便心頭火熱一片。
柳豫行從沒這般主動過,就算是以往的纏綿,他也只是任著自己擺佈而已,從來便不曾主
動碰觸過他,更別說是勾引他或撩撥他。
而今次這番……
白嘯天臉上微一熱,以指輕撫柳豫行柔亮的黑髮。
……他是鼓起多大的勇氣才這般做的呢……?
66(完)
在有幾分像是撒嬌的抱怨過後,柳豫行再次低下頭,卻沒同之前一般以嘴含住,反而伸長
舌使勁吮繞著前端,不時以舌尖將前端滲出的液體舔舐而去。
耳際響起白嘯天壓抑的喘息低吟,柳豫行更是賣力的舔弄起來。
沒想到,為白嘯天做這種事情並不如想像中的痛苦,反而還有些樂在其中。定然因為對象
是白嘯天的緣故,若換成了別人,他只會覺得想作嘔。
察覺白嘯天堅挺的慾望漲得越來越大,柳豫行張嘴勉力將之納入口中,直到達喉嚨深處才
停下來,而後開始有些困難的前後晃動頭顱。
只這麼晃了幾下,白嘯天便伸手想拉開他的頭,微喘著氣道:「夠了……你可以放開了…
…」
然而他卻不理白嘯天,只是自顧自的停止搖晃的動作,隨即開始用力吮吸著快要爆發的前
端──
不一會,白嘯天便克制不了的全數射在他口中。他溫順的將濃稠的液體吞嚥而下,只是那
量委實太多,甚至還有一些從他的唇角溢出。白液沾在他艷紅的唇邊,顯出一股淫靡而惑
人的美感。
他坐起身,凝睇著白嘯天,「你很久沒有過了……是不是?……真多……」他楷去嘴角殘
液,像是驀然間感到羞澀似的微微垂下頭。
白嘯天注意到他腿間的慾望也已是勃發挺立,將他攬坐在自己腿上,便深深吻住他,同時
以掌撫弄著他。長吻方止,湊近他耳畔低語:「……確實很久沒有了……不是你,我便沒
有興致……」
聞言,柳豫行登時雙頰一陣暈紅,神情羞赧不已。白嘯天見此誘人情狀,忍不住便將他放
倒,從床頭處取出他命人調製卻甚少用到的潤滑藥膏。
將柳豫行一腿架到肩上,指尖沾了不少藥膏便往柳豫行腿間伸去,一邊潤澤著乾澀緊閉的
那處,一邊低首以唇舌溫柔的撫慰柳豫行仍未解放的慾望。
好不容易那密處終於軟化鬆開,白嘯天雙手繞過柳豫行膝彎,順勢抬起他的腰,便將再度
硬起的慾望狠狠頂入──同時兩人腹間驀地傳來一陣濕意,低頭一看才發覺是柳豫行經受
不住的噴薄而出。
白嘯天低低笑著,使勁將還露在外面一大截的碩大慾望挺入,直至全數進入之後,才稍微
停下了動作。
「怎麼樣?……會不會痛?」
「……還好……」柳豫行紅著臉悶聲道。
「那就好……」
見他無不適情狀,白嘯天扶著他的腰便開始深深淺淺的抽插。進進出出反反覆覆,有時深
而重,有時卻又輕淺,那敏感處分明的感覺襲上身來,讓柳豫行不自覺的開始呻吟出聲。
同樣的動作不斷重複,帶來的卻是不同的感覺。漸漸的,白嘯天抽動的越發快速用力,慾
望尖端也不住重重揉弄他體內敏感的那一點,柳豫行半閉上眼,耳際只能聽見自己浪蕩的
低吟與白嘯天越發粗重的喘息──
歡好過後,柳豫行側躺著被白嘯天摟在懷裡,猶自低低喘息。
正有些失神的當兒,驀然聽見身前男人靠近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乍聽那話,他有些怔了,
而後眼眶一熱,滾燙淚水已是止不住的順著眼角流下。
男人登時憐惜的吻去他的淚水,又在他耳邊柔聲安慰著他。
接受著男人的撫慰,柳豫行才忽然發覺,男人其實一直對他都是這麼的溫柔……
怎麼他以前都不曾發現呢?
將臉深深埋進男人懷裡,柳豫行只覺臉上濕意更重。男人略帶些許無奈的低柔嗓音不斷從
耳畔傳來……在他終於止住眼淚的同時,也微微彎起了嘴角。
□
艷紅夕陽下,一切都被映得彤紅。
臨宣遙望宮門,見那高大門牆處始終無他想見的人出來,終究還是死了心。
他就知道公子寧願留在白嘯天身邊,也不願隨他離去。公子那人看似淡然,其實死心眼得
緊;一旦愛上了,便再難變心。
幸好白嘯天對公子也早是情深難以自禁,不然公子可少吃不得苦頭。
想到身後包袱裡白嘯天命人備好的巨額銀票,臨宣忍不住淺淺彎起唇角。這些錢便權當是
給他的吧……
昂首望向滿佈橙紅落霞的遙遠天際,臨宣笑得越來越深。
夕陽真是無限好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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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賺批幣,結果根本賺不了多少(泣)
對了這是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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楛′O一種病
發作時既酸澀又涵
1;37;46mⅢe
並且
無藥加1;30;46mi攆m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40.130.198.74
※ 編輯: viatoryi 來自: 140.130.198.74 (06/12 23:19)
推 lunarrabbits:頭推,200多頁.......囧" 06/12 23:18
→ viatoryi:哈哈哈(得意) 06/12 23:21
推 teadream:雖然已經看過了,但好作品還是要推!!! 06/12 23:21
推 litButterfly:中間好多讓人害羞的橋段 (我只看那些橋段?) 不對啦XD 06/12 23:23
推 Harukasan:沒看錯嗎200多頁冏 06/12 23:24
推 bluewaveocea:看到第三頁發現才1%......正在看完與期末間猶豫 06/12 23:29
推 Fully:小v子 〒▽〒 我剛剛看到16頁發現才7%就覺得不對徑囧 06/12 23:33
推 mayacafe:還好我先拉下來了,好多頁 囧 06/12 23:34
→ saraclaire:先End看頁數+1...XD 06/12 23:39
→ Fully:我也是聽說很多頁就先按end....XD 等一下好好再仔細看orz 06/12 23:43
推 dwugufei:未看先推...等我期末平安度過再來仔細品嘗(?)XDDDD 06/12 23:44
→ lunarrabbits:你要不要加防爆頁?有h呢.......XD 06/13 00:11
→ viatoryi:也對耶XD 06/13 00:15
※ 編輯: viatoryi 來自: 140.130.198.74 (06/13 00:17)
推 loveofclover:還是很好看~ 真開心~ 06/13 00:16
※ 編輯: viatoryi 來自: 140.130.198.74 (06/13 00:26)
推 Katastrophe:兩百多頁...看到32%才發現不對 可還是忍不住看完了XD 06/13 00:26
推 lilymoonpig:天阿 好好看喔!雖然隱約知道很長 還是一口氣看完了^^ 06/13 00:28
推 raychin:推推~看完了! 很甜蜜說XD 06/13 00:33
推 SHMHJ:200多頁我看得超級爽快的XD 06/13 00:37
推 yan0314:想賺p幣畫面要停久一點啦...XD 這部我在鮮網看過耶~ 06/13 00:40
→ yan0314:沒想到是V大寫的>///////< 06/13 00:40
推 zoe3209:一次看完,有種暢快淋漓的感覺阿~~ 06/13 00:41
推 joinjo17:天哪我洗澡回來後看到現在Orz 06/13 00:43
推 o105w7:推推...很滿足 06/13 01:07
推 smi1e:讀著讀著..我經濟學讀不完啦>O< 06/13 01:13
推 nuageduciel:好喜歡這篇文 好看推!! 06/13 01:38
推 sarvan:好好看!!!!!我喜歡~還是可以一口氣看完過癮! 06/13 01:53
推 DarkFantasia:先end看頁數然後嚇到XD明天再來好好看,睡覺先XD 06/13 01:54
→ DarkFantasia:是說我最喜歡這種霹靂爆炸長的單篇了!>////< 06/13 01:56
推 liberating:記錄一下 看到27章 06/13 01:59
推 isisme:很好看~一口氣看完的感覺真好XD 06/13 02:03
推 vaisseau:在p.10時發現才3% but還是一口氣乖乖看完了 有獎品可領嗎 06/13 02:38
推 rainnow:超級好看,突然發現很長的心情是又期待又害怕阿 >////< 06/13 03:08
推 fff0722:好長~~!!很好看^^ 06/13 03:33
推 liberating:看完了~想伸臨宣與夏侯淵的番外~ 06/13 03:43
推 tingtinglion:很好看耶!我也一口氣的看完了!! 06/13 04:24
推 by216:未看先推,考完再看Q Q 06/13 09:23
推 queerbb:推~~很好看!!!! XD 06/13 11:30
推 ftcintaiwan:好看 06/13 12:39
推 jessiebaby:還不賴看唷^^ 06/13 13:07
推 enrenew:好看~不過有幾個字要改唷:床第之間→床笫之間 06/13 13:21
→ enrenew:惹事生非→惹是生非 :) 06/13 13:22
謝謝,我就知道有錯字〒▽〒 我想改,如果還記得的話可以跟我說是哪一頁嗎?
你這樣說我找不到囧 兩百多頁......囧>
推 Fayachan:一口氣看完真是爽快XD 好看好看 推一下噗>3</ 06/13 14:26
推 verollny:哈哈 一口氣看完一整個很愉悅~~ 06/13 15:13
推 LaurieC:好看好看 一口氣看完超舒爽 XDD 看了好幾頁才5%有嚇到 06/13 15:53
推 danger0620:超好看的~~可以一口氣看完實在太幸福了! 感謝>///< 06/13 16:30
※ 編輯: viatoryi 來自: 140.130.198.74 (06/13 17:40)
推 erilinda:在文章內文ctrl+s可以搜尋文字喔XD 06/13 17:42
原來有這種功能XD 謝謝~
※ 編輯: viatoryi 來自: 140.130.198.74 (06/13 17:49)
推 cheyi35:在工作時候偷偷看完了>///< 好好看>////< 06/13 21:05
推 damimaple:好在我先看推文.....XD 06/13 22:08
推 libeha:很好看!很喜歡這一類的文章~~ 06/13 22:30
推 hsiumei:好好看 >////////< 06/13 22:31
推 puratree:好看>< 番外也很好看啊~~~臨宣他們也很可愛>< 06/13 23:20
推 baimou:不知不覺兩百多頁,好看 >///< 06/14 00:00
推 AlmostFish:很好看喔~!辛苦了>////< 06/14 00:47
推 tintina:看到1%時發覺情況不妙但還是乖乖看完XDD 好爽快XDDDD 06/14 01:05
推 saraclaire:我也看完了>////< (挺)XD 06/14 02:42
推 Fully:我、我終於看完了!!!>/////< 這兩隻都好可愛喔XD 06/14 18:42
→ Fully:繼續努力番外XD 06/14 18:43
推 sunshine0219:一口氣看完了~好看! 我很喜歡這幾個人物 尤其是臨宣! 06/14 22:40
推 yakkluu:哈哈~聽說很多頁所以忍到今天才看~~果然值得! 06/15 21:09
推 waiting07:終於看完了!到最後變得好溫柔喔~推^_^ 06/16 01:19
推 staygreece:以前好像在別的地方有看過 超喜歡裡面的角色 06/17 23:12
推 carrie251:好好看喔~~~這種溫柔又霸道的攻君我最受不了啦! 06/21 12: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