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不能依偎(上)

[venilacy (夜雨)]

遙遠的大陸上，有隻小刺蝟；小刺蝟沒有家，從一個森林流浪到另一個森林；
從湖邊到山上，再從山上到溪邊；
看過初春的融雪，也看過結冰的湖泊。
找尋著心裡最美麗的地方，世界上最美的景色。

然後，有一天，他停留下來了
因為一朵玫瑰。
還是初芽的玫瑰，美麗又驕傲，讓小刺蝟迷戀不已的玫瑰。

小刺蝟留下來，他想陪著玫瑰花，在一起。




＊　　　　  ＊　　　　　  ＊　 　　　  ＊　　　　　  ＊

其實，一開始認識男人的時候，他就知道了──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栽了，栽在他從來不

相信的愛情裡。


原來，一見鍾情這種事情，是真的存在的。



他跟男人是從一夜情開始。這年頭，認真談感情的人少之又少；越是簡單的關係，越容易

被接受。


他很小心的，一步一步的，才讓兩個更靠近更靠近。一開始是兩個人在店裡遇到，便一起

過個夜，到底算是半熟的人──嗯，身體上的話，是全熟喔！

然後漸漸的，一個星期碰一次；到後來，週末的時候總是膩在一起。這時候，還不是戀人

的關係，說的準確一點，也就是合得來的床伴罷了。

在這種說近不近，說遠不遠的關係裡游移的時候，偶爾他也會感到掙扎──見到面的時候

總是甜美；分開的時候卻都是苦澀。


連電話都不能打。因為他們還不是，還不是戀人的關係。


男人的條件很好，長得好身材好又有自己的事業，總不乏有人主動找上。

像是過去的他一樣。

所以他很清楚，這段時間不能妄動；否則一個不小心，目前小心維持的關係，就會結束。


像是站在河裡，他已經全身都濕透了，岸上的人卻還在張望；他只能在濕冷中忍耐的等待

對方願意同他過河的時刻。


這種時候，他總會想起自己跟好友的對話，然後懷疑是不是報應的到來。







＊






他開的是一家小小的咖啡館，以好品質的咖啡豆聞名。

認識男人之前，他的生活裡也有其他人來來往往。朋友總是勸他找個好對象定下來。

一次，  他和某個往來密切的對象分了之後，維來找他。




「小裕很喜歡你，你知道吧！」店裡剛巧沒有人，所以維一來就直接開門見山的說了。

「他為了你幾乎跟家裡鬧翻……」


「嗯？」他抬了抬眉，略顯淡漠的笑了笑。「我知道啊。」

「那你……」對方遲疑了一下。

「維，你說過的吧，我看起來像是有心機的人。」他慢條斯理的像是岔了個話題。

「但是你並沒有……」維皺了下眉，「當了朋友就知道，你其實個性很直爽……」

「你錯了，我的確有心機。」他安靜的說：「雖然鮮少用在朋友身上，不過我是有的。而

且我也不是什麼善良的人。」這年頭，好人都會被發卡，所以他不當好人。


維帶著錯愕的看著他，頓了下說：「嗄！？不過大家誰沒心機，我當然知道你有，不然當

初……而且這跟小裕有什麼關係？」

「先聽我把話說完。我一般是懶得去算計，時時用盡心機也是累的。」他打開新進的咖啡

豆，聞了一下。「但是，偶爾為了趣味性，還是會做一下。」

「大學的時候，不是和那些學長們交手過，結果不分輸贏，那時候我的生活還蠻有樂趣的

。」量好量，他把咖啡豆放入手動磨豆機。「看著事情紛紛如預期的著落，有時候是挺有

趣的。」雖然這份趣味通常不能維持太久，可是他有的時候實在太無聊了。



「所以畢業之後，你跟你家的那些老頭子鬥，也是為了有趣？」維問。



「當然。」他聳聳肩說。真可惜老頭子們也很精，看出來之後，動不動就開始拿出身體不

好那一套來閃避。



「所以？」維不大清楚話題怎麼會轉到這裡，他本來只是想問小裕的事情；這兩個人前陣

子還好好的，突然就分了，小裕已經頹喪好幾天了。


「所以，其實這是我個人一點小小的惡趣味。」把磨好的咖啡粉放入摩卡壺，他神情自若

的說：「很早之前，我就說過我其實沒什麼道德感，如果不是重要的人，傷了對方我也無

所謂，開心過就好。」

「我沒有固定的對象，並不是交不到，你們都搞錯了。」他揚起一抹淡笑，笑意中卻沒有

達到眼底，像是事不關己。「只不過那些人在讓我能夠認真的交往前就讓我覺得無趣了。

」而對於朋友們一再的勸他定下來，他也懶得解釋。

「我從來覺得，要找到對象並不難；想要交往也是。」他看著摩卡壺加熱，繼續說：「你

以前說過的，我擅長分析，看得進人心和慾望，所以要找到切入對方的點事不困難的，只

不過偶爾需要費點力。」

一開始的時候，和不同的人往來，因為新鮮，所以總是很有趣；可是人在迷戀上之後，行

為模式就開始固定，然後他對於做什麼事情可以讓對方開心、生氣一清二楚，對對方的情

緒瞭若指掌……



那不是很無趣嗎？



維開始有點聽懂了，心底泛起一絲冷意，突然想起：「那麼，你之前提過的那個學長…

…」


「我一開始就知道他喜歡我，往來了一陣子，我故意讓他告白的。」他爽快的承認，連什

麼時間告白都是他設定好的。

「只不過他告白了以後，我就覺得無趣了。」跟一個他每說一句話，就大約可以知道對方

下一句會怎麼回答有什麼動作的人在一起，很無聊。

那時候，他看著對方，清楚的知道說什麼話做什麼舉動可以激起對方什麼情緒反應，突然

就覺得興味索然了。


「阿茂幫你介紹的對象……」


「我只是好奇而已，聽說那個人要求很高很挑剔。」他聳聳肩說：「我想知道如果是我的

話能不能合格。」出去了幾次，聊了許多，然後對方就開始迷戀。原來，也不過如此。

要扮演一個讓對方迷戀的角色，這麼容易，所以他很快的失去興致。

他繼續將泡好的咖啡倒入杯子裡，放在維的面前。「新進的豆子，應該是你喜歡的口味，

特別訂的。」

「其實你也不用替那些人難過，大家有幾分真心真意、能夠維持多久誰知道呢？」他看著

維的臉色，補了一句：「大多人不過是像煙火，綻放的時候熱切美麗，不過，熄滅的速度

也快得很。」



「但是，小裕他是……」維拿起杯子，有點困難的開口，他想知道的答案已經如此明顯。



「他是真的很喜歡我，我早就知道。」他神情自若的接下去。「其實也沒什麼難猜的。他

會對我說心裡話，會問我一些事情，裝做順路來找我，這些我都知道。」



「我以為你對他……那你……」維不知道該怎麼說。



「最早，我的確是故意和小裕走的近，」他直視著維，眼神明亮深邃，沒有半點隱瞞的意

思。「小裕很有意思，他是少數一開始見到我對我沒有任何想望的人，就只是把我當成普

通人；我那時其實有點矛盾──小裕當朋友不錯，不過我也想知道我能不能吸引小裕。你

知道，人有的時候會犯賤。」越是不會，越想試試看。


「維，我說我這個人個性的確有點惡劣；」他笑著說，一點愧咎都沒有。「我天生容易喜

新厭舊，但是又喜歡中間的過程。像是貓捉老鼠，最有趣的總是捕捉的過程，吃不吃倒不

是那麼重要。」所以小裕的出現，對那時候又開始覺得無聊的他來說，像是在玩膩的遊戲

中突然出現了一個有點難度的任務挑戰。


不過，最早他對小裕出手是有猶豫過的。



小裕有一種氣質，他想要留下小裕在身邊，但是也知道自己永遠沒有辦法愛上對方；他和

小裕會發展成這樣的關係，多少也和他私心希望能被小裕放在心裡更重視的位置有關連。

「偶爾總是會想測試一下自己，所以會找人來試試。」他不著痕跡，帶著無辜的說：「準

了當然很高興，不過一旦可預測性變高，期待感就會降低，連帶的少了趣味。」

「就像是看電影，中間過程也許精采，但是當你知道了最後的結局如何，不就變得無聊了

，這部電影也可以不用繼續看了吧。」所以那些懸疑驚悚片他常常看了一半就沒看完。


「小裕對你來說，就是這樣？」維喝著茶，略帶冷意的說。


「不，不是。還不是。」他笑了起來，在維空了的茶杯裡又倒入新的茶。「維，如果你希

望的話，我當然也可以跟小裕繼續下去；不過，最後的結局都一樣。」所以，停在現在就

好。他很清楚，走下去，遲早會膩的。

「小裕是你的朋友，所以我僅存的微小良心讓我在事情繼續發展到更糟之前收手。」他

給自己也到了杯咖啡，這次的豆子品質不錯。「小裕他的確喜歡我，不過說真的，應該還

沒愛上我。所以，現在收手還來得及。」算是他對朋友的一點尊重。

「怎麼？覺得我這個朋友很可怕？」他看著維，在『朋友』兩個字上，些微的重音。



「……你很坦白。」維輕歎。



「一般我不會這麼直白的承認，；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接受我這種個性的。所以這些年來，

我也沒有讓你們知道。」他微微笑著。「大多數的時候，我還是會做一點適當的隱藏。」

「維你的個性從來不說別人的不好，也不太跟人聊是非，所以今天既然你來問了，我會

說。」


「你總不能這樣一直下去吧。」維說。


「我平常還是會稍微克制的。」他看著對方說，神情很是無辜。「你知道，我討厭麻煩，

所以通常在成為感情的爛帳之前，我就會先解決掉；這麼多年，我也沒惹過麻煩不是嗎？

」


「你這樣，是沒辦法真正的快樂的。」維略蹙著眉頭說，他怎麼聽不出來，帆根本沒有真

正的放下心給每一次的對象。「你該試試看真的去愛一個人，總有一天，你會遇到一個讓

你真的動心的人，然後你不需要再藉著去遊戲在別人的感情之間來得到暫時的滿足。」


「維，我真的喜歡你，作為一個朋友。」他笑出聲。「總是這麼正面的思考。愛上一個人

容易麼？那些人總是說的容易，愛的也容易，怎麼我從來不覺得是這麼一回事？」所以他

才總是一次又一次的戲耍著──看著過去的那些人輕易的說出愛這個字眼，原來愛情這麼

的廉價嗎？


「你會遇到的。」維認真的說：「不要嘲笑愛情，總有一天你會遇到一個讓你真的體會那

其中的酸甜苦澀的人；你這樣繼續的遊戲下去，對你沒有好處的。」


「如果是這樣，我也認了。」他淺淺的笑著說：「你知道，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個人，也許

是我的報應。」


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人啊，那麼也許他不會覺得他二十七年來的人生被無聊佔據了大半部

；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人啊，他倒是很想見識看看什麼叫做愛情，讓這麼多人在也許還根

本不了解對方前就掏心掏肺的付出。




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人啊…………

那麼他一定抓住了，就絕不放手。









＊










果然是報應吧！


嚐著咖啡裡的苦澀，他想起最近和男人碰面的情況。


男人還是一如最初的態度，只是開始偶爾會流露出一點小小的溫柔和貼心，例如記得他說

過的話、他曾經提過的東西等等。


這樣已經讓他覺得很開心了。真容易不是嗎？







＊　　　  　＊  　　　　＊           ＊  　　　　＊  　　　　＊






森林裡，有時驕陽烈豔，有時風雨無常，美麗的玫瑰需要好好的照顧與呵護。
森林裡，有著各種各樣的花朵，更大更鮮豔的、更美更奇炫的、更珍稀更雅緻的。
他們對小刺蝟說：你想要一朵花，來我身邊吧，那朵小玫瑰有什麼好的呢？

小刺蝟搖搖頭。
「我們是同類。」小刺蝟說。

小刺蝟撥弄著玫瑰多心的花瓣，一邊用著柔軟的腹部擁抱著小玫瑰。





＊  　　　　＊　　　　  ＊           ＊  　　　　＊  　　　　＊

和男人的固定床伴關係維持了三個月，兩個人的關係也持續的加溫中；到聖誕節前夕，他

想著趁著聖誕節的氣氛，也許可以考慮更進一步的關係。

相熟的店裡要開派對，於是他和男人約好了一道去；雖然不缺人陪，不過在這樣節慶的日

子裡，先知道身邊會有個人，總是令人安心許多。


去派對之前，先去逛街買了禮物。經過百貨公司前頭，發現架起了巨大的雪球，裡頭裝飾

著聖誕樹和雪人，供人進去拍照體驗氣氛。他看了兩眼，發現大人小孩都有，尤其是情侶

居多，一對對在裡頭笑得甜蜜蜜。

男人注意到他的目光，問：「你也想進去？」

他回過神，突然有點臉熱，覺得一把年紀還像那些年輕的情侶們有點丟臉，吱唔的說：

「沒有啊……」


「想進去就進去啊。」男人看了他一眼，往排隊的人潮走去。

跟在男人背後，他趁著人多，偷偷拉了男人的手；對方回頭看了他一眼，他很皮的笑了笑

，感覺對方的手也握緊了些。


原來，預期中的反應真的發生了，也很美好。







＊






來參加派對的人很多。有伴的人來和大家一起歡慶；單身的人來找看看有沒有看對眼的對

象。


他坐在位置上等著去吧台邊拿酒的男人，一個過去就對他很感興趣的傢伙看見他湊了過來

。

「你自己來？」對方問。

「怎麼可能。」他冷笑。


順著他的目光，對方看見吧台前的男人。

「還跟他在一起？真不像你。」對方笑著說。

「不關你的事。」他淡漠的說，對於沒興趣的人缺乏耐心。本來想要趕對方離開，念頭一

轉，頓時想看看男人回來的時候，會有什麼反應。

「不，只是最近聽見傳聞，說你愛上他了。」對方還是笑笑說，像是要打探什麼。

「說了跟你沒關係。」他不耐的說。

「怎麼會跟我沒關係？」對方有點無賴的笑著說：「如果真的是這樣，等到你失戀的時候

，可以考慮我啊。」

「誰說我會失戀？就算是也輪不到你。」他不悅的說。

「也許很快也不一定。」對方意有所指的看著吧台的方向。


他看了過去，發現男人的身邊圍了兩個小男生。小男生們綻著笑，露出姣好年輕的模樣。

瞇起眼，告訴自己：要忍耐，要忍耐，現在過去吵起來很難看。


小男生之一越來越靠近男人，側著臉露出可愛的表情。男人沒有拒絕，也沒有拉開小男生

搭到自己身上的手。

幹！他突然覺得有點心酸。其實男人根本不在意他吧？反正他們不過是炮友，隨時都可以

散。


「子帆，你想要找人，他可以給得起你的，我一樣可以。」坐在他身邊的人突然開口，口

氣一反方才的無賴，認真的說：「你考慮看看吧。」


「不用。」他說，回過眼，總算正眼看著對方。他想要的，就只有一個。


只有一個，所以不能放棄。


看著黏著男人的小男生越來越誇張，他深吸一口氣起身，打消掉想要轉身離開的念頭；想

要的東西，要靠自己爭取。



他平靜了一下表情，離開位置，走向男人。走到男人身邊，他沒有說什麼話，只是側頭看

看那兩個小男生，然後從男人的手上取走酒。


「我還想說你怎麼拿個飲料這麼久。」他帶著懶散的語調，像是漫不經心的說：「讓小朋

友一起過去坐啊。」這兩個小朋友敢跟過來他會讓他們死的很難看。


果然，小男生們連連搖頭，然後很快的離開。




走回位置之後，派對的主持人開始說話，倒數著聖誕節的到來。






隨倒數聲，十、九、

男人突然攬著他的腰，靠在他耳邊問：「吃醋了？」

八、七、

吃你的大頭鬼啦！他心下驚了一下，故坐鎮靜：「你怎麼會這樣覺得？」

六、五、

「你耳朵紅了。」男人像是很無辜的說。

四、三、

暗暗腹誹，他瞇起眼看著男人說：「對，我就是吃醋，怎麼樣？」

二、一！

「不怎麼樣，我們交往吧！」男人說。




交往吧。男人說。出乎意料的一句話，在一片歡呼聲中響起。

他呆了一下，然後男人吻住他。




＊  　　　　＊　  　　　＊          ＊  　　　　＊  　　　　＊




玫瑰花綻放出美麗的花朵，嬌豔的色澤，非常迷人。
小刺蝟陪在玫瑰花身邊，覺得非常快樂。








==







1. 我沒有棄坑喔，這篇是岔出來的小短篇(希望很短，下一篇就結束)

2. 這是一個偽童話的故事，所以很可能是BE (←這好像應該放在最前面...)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59.113.160.214
推 kcetair:喔不那最後一句一定是幻覺!Q口Q
    樓上不要擔心，有一件事我可以承諾，那就是不會有任何的"命案"發生(應該)
→ kcetair:有時候沒有便當反而最痛...  (坐下乖乖等後續)
    難道...發便當比較好嗎?(認真的思考)
※ 編輯: venilacy        來自: 59.113.160.214       (12/01 20:40)
推 ieo7131989:BE阿....><
推 superion1105:是當刺蝟愛上玫瑰嗎......
推 dcain:很可愛，結果看到後面……〒▽〒|||
推 shinyisung:...給BE很好啊...
→ venilacy:樓樓樓上的S大正解；樓樓上的D大不要這麼早哭嘛;樓上S大
→ venilacy:我也覺得BE沒什麼不好XDD
推 superion1105:看到就默默的自己在心中哼了起來~不能依偎就像刺蝟愛
→ superion1105:玫瑰......游鴻明的歌~
推 moon75:BE沒什麼不好，傷心而已啊Q.O
推 rd2l4:嗚 大遠百？
推 j90206:我還真的直覺就是BE欸@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