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natasha50927:更新了好開心！而且對話還是很生動，非常喜歡！ 08/10 20:57
七點，濃霧自市區中心朝外延伸，唐翔希握著方向盤讓休旅車駛近早晨的霧氣之
中，他若無其事地瞇起眼從後視鏡中偷瞄了身側的溫振華一眼，坐姿端正，兩隻手
規規矩矩地放在扶手上。他空出一手搖下車窗，行經林蔭大道時傳來窗外風吹得樹
葉沙沙作響的聲音。
唐翔希第一次跟著溫振華上菜市場買菜──不是超市，是傳統市場，是他才開始
在律師事務所工作的時候，還是陳婆的一句話起的頭。
「我說菜市場賣菜的王嬸啊，太過份了，明明是我先說的要給振華介紹女孩子的
嘛，竟然趁著振華去買菜的時候搶先介紹了他家的女兒，在菜市場相親？以為這是
拍鄉土劇啊？」
那天晚上溫振華帶著小芳去佈置一個晚宴的會場了，他一面吃著陳婆煮的面一面
聽陳婆絮絮叨叨抱怨，差點沒被麵條噎著，「啥？相親？」
陳婆想替溫振華作媒他早有耳聞，畢竟是自己人就算了，他也知道溫振華沒明著
拒絕只是不好意思壞了老人家的興致，更何況溫振華裝傻扯開話題的功夫愈來愈好
了，尤其在多年默契瞎扯配合之下，他們兩人聯手簡直無堅不摧。
溫振華曾經不只一次認真地向他循循善誘，表示女人到了一定的年紀，自然便會
把替人作媒當作人生的興趣志向。
啊啊，這麼說唐翔希倒是能夠瞭解。這就像男人到了一定年紀只能每天泡茶話當
年勇一樣，而阻礙人發展生活樂趣是會被豬撞的。
「是被馬踢，你的國文肯定很低分吧？」溫振華一面埋頭弄著手上的盆栽一面語
氣平淡地涼涼反駁，唐翔希哼了哼，「怎麼可能，你去查查，我的指考作文可是滿
分範例。」
但倘若有人一邊發展個人興趣一邊不懷好意地想對他的城堡下手那又是另一回事
了。唐翔希沉下臉，他好不容易結束考試找到工作、生活好不容易上了軌道，無論
是按照童話故事還是少年漫畫，都正是雙男主克服了一切現實困難攜手打敗BOSS正
要邁向生命中大和諧的時候，這種時候那些三姑六婆來湊什麼熱鬧？想撿現成的便
宜？
他可是知道溫振華在那個婚姻人肉市場裡是被那些女人擺在了什麼樣的位置上。
唐翔希咕噥著抱怨了一聲，風捲雲殘地解決了晚餐，誓言與所有想趁機對溫振華
洗腦的女人抗戰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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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翔希坐在溫振華的機車後座──自己的小綿羊在被嫌棄了幾次採購送貨都不方
便後，溫振華索性自己買了一台實用性更高的機車，風聲不斷呼嘯而過，他靠在溫
振華的頸側大喊著對抗干擾人聽覺的噪音。「喂喂振華，我昨天教溫蒂英文字母她
的發音可好了，你還記不記得，之前她才八個月就會叫爸爸了啊，那時候我就查過
了，小孩子一般都沒有這麼早會叫爸爸的，說不定我們女兒是神童呢，你說她以後
會不會連諾貝爾獎都拿啦？」
「你這是哪裡來的自信啊？小孩子的成長發育本來就不大一樣，這樣就說她是神
童，壓力也太大了。」溫振華失笑，卻還是聽他說得有些飄飄然的，果然律師是世
界上最可怕的職業之一了，巧言令色。
唐祥希完全忽略他的指正，繼續滔滔不絕，「所以說溫蒂幹嘛要去上幼稚園？去
那種地方吃來路不明的點心，教學又對腦細胞增長完──全沒幫助。而且振華你不
知道，幼稚園那種地方才是社會上最黑暗最赤裸裸的場所，兩個小孩吵了架第一比
誰拳頭大第二比誰家父母比較大尾，後面這點我倒不擔心，只是你說我們是不是還
得先送溫蒂去學個柔道跆拳道什麼的，你這麼能打溫蒂如果打輸了丟你的臉可不好
。」
「喂，你愈說愈誇張了，憤世嫉俗也得有個限度。溫蒂是要去那裡學著和朋友相
處的，我也沒教溫蒂和人打架的。」
「啊哈？和一群只想著掀女孩子裙子的死小鬼當朋友學相處？讓小芳來教她我都
比較放心。」
「小芳是個好女生，你這話什麼意思……不對，我是說──」
「教育部可沒有規定小孩全都得上幼稚園的！」
「……我知道你是擔心溫蒂和其他小朋友相處久了就得面對媽媽的問題，但是我
們平常在家裡不是都和她解釋過了？我們的女兒很懂事，你總不能一輩子把她藏在
家裡──別又和我說你那些歪理，」溫振華未卜先知，截斷一臉「我就是要一輩子
把女兒捧在手心裡藏著保護著怎麼樣」的唐翔希尚未說出口的話，「溫蒂終究會碰
到這個問題的，而且她有我們陪她一起面對，是不是？我們誰都不能逃避的。」
「…………我沒有逃避。」唐翔希把臉埋進他的肩窩悶悶地說。
溫振華笑了，稍微偏過頭去朝他柔聲道：「我知道你沒有啊。」
溫振華這時候的語氣實在有哄小孩似的嫌疑，唐翔希心想。不過他暫時不打算計
較，至少此時此刻他被哄得心情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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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了，後天我和小芳還有一個會場要佈置，那天你記得去接溫蒂啊。」溫振
華的聲音響起，唐翔希回過神來，終於有正當理由把視線放在鄰座的人身上，他隨
口應道，「是嗎？最近明明沒什麼活動的吧，在哪裡？」
溫振華報了一串地址，唐翔希的雙眉蹙得深了，「這個會場的位置都快到基隆去
了吧？你這樣沒問題嗎，利潤夠不夠貼油錢啊？」
「夠啦，他們要的都是利潤比較好的花材，加加減減還算好賺，何況人家這麼遠
的找上門，也算看得起我們吧。」
「這算哪門子的看得起……說真的，你不覺得上次我們去吃的那家火鍋店挺好的
？而且生意又好，你不再考慮看看？」
「我去開花店已經夠對不起大學修過的課了，還開火鍋店，你是想讓我沒臉回去
參加同學會吧？」
唐翔希頓了一下，不露痕跡地斜眼瞥了溫振華的表情一眼，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
模樣，他在心裡歎了口氣。大學的時候他曾經開玩笑地問過溫振華是不是園藝系畢
業的都去開花店了，被溫振華徹底鄙視了一番。若不是當初溫蒂的出現，溫振華肯
定是不會去開花店的吧。
他看不見時間，但是他看得出時間在他們身上動了些什麼手腳。
唐翔希不希望是自己改變了溫振華，但他知道，確實是自己和這個家改變了他。
溫振華表面上還是那副溫柔沉靜的模樣，然而表情的變換卻有微妙的轉變，那是一
點一滴的。
他恍恍惚惚地覺得無論是大學時的溫振華或是剛開始同居時的溫振華都在他腦海
裡鮮明得像是剛發生一樣，每一個印象都那麼清楚，想忘都忘不掉。剛開始同居時
明明溫振華還是一副青澀的學生模樣，脾氣還特別硬，唐翔希也不想服輸，一點枝
微末節都能爭個面紅耳赤。
不過當一個人的日常生活大事小事生殺大權都掌握在另一個人手上時，要有骨氣
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有一次忘了為什麼吵架，溫振華居然煮了整整一星期的蛋。
蛋，蛋蛋蛋蛋蛋蛋蛋，整整一周每天三餐什麼都是蛋。蛋包飯、蛋炒飯、蛋花
湯……太可怕了，這對唐翔希來說簡直是地獄暗黑料理。
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然而他若是再有骨氣下去就得餓死了。
爾後唐翔希也不得不看開了，溫振華在他心中比天還高，拍板定案，而他們的關
係似乎也相應地有了微妙的轉變，大學時他們總以互相吐槽為樂，男人之間颯爽瀟
灑的關係；直到又走到同一個屋簷下緊密相依時，唐翔希在重新適應溫振華對生活
細節的各種要求時意外地發現溫振華其實特別好哄，這個對於同居人的嶄新認識彷
佛在唐翔希眼前打開了一扇新大門。
於是他們雖然有了改變，卻又再度達到一個奇特的動態平衡，表面上唐翔希碰上
溫振華時特別收斂退讓，但也微妙地掌握著安撫溫振華的要領，兩人之間形成一種
增一分太緊繃、減一分則太放任的融洽共處關係。
大丈夫能屈能伸，唐翔希想，何況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然而時間一久，習慣戰勝了一切思考，他也忘了這件事，或者說，他們寧願怪罪
到習慣上去。
停車時唐翔希向右傾身去把手煞車，刻意讓彼此的手臂碰在一起，皮膚相互磨蹭
的溫暖觸感讓唐翔希在心中貪戀地歎息了一聲，溫振華看了他一眼，解開安全帶打
開車門，一切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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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前唐翔希第一次堅持跟著溫振華去買菜時溫振華只覺得莫名其妙，不過他很
快地就接受了唐翔希的堅持。雖然唐翔希對於生鮮蔬果的辨認能力不比溫蒂高明多
少、能把雞肉當作豬肉買，溫振華還是挺喜歡有唐翔希跟著上菜市場的。
和唐翔希上市場的好處在於更加直接的層面，比如說，唐翔希的台語至少說得比
自己流利多了。面對陌生人時又比自己會說話，每次結帳時隨便動動嘴皮子就能逗
得那些攤販的婆婆媽媽笑得眉開眼笑，若是加上了溫蒂更是無往不利，自己不但能
省去一番比手畫腳尷尬傻笑的力氣，運氣好的時候，還能有額外的福利。
要不是唐翔希平時工作太忙，真想每個週六都把他從床上挖起來一起去買菜。低
頭看了一眼購物袋裡方才菜販多送的一把蔥，溫振華喜孜孜地想，尤其是前陣子蔥
才貴了不少。
唐翔希才回過頭正想開口和溫振華說話，就看見他對著購物袋笑得一臉滿足，忍
不住也笑了，一把蔥也能讓你高興成這個樣子。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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