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ster ─── 極短篇o其之二 【天馬】
『人的生命本來就不是等價的﹗』
『不對﹗人的生命是平等無價的﹗』
再一次，我從過去的夢境醒來，有點茫然若失。
半睜的眼，聚不合焦點。
突然，聽見低低的，遠遠的，如海潮衝擊岩洞時所發出的空響，從心底傳來。
被『那個人』挖走了自己的一部分，遺留的缺口隱隱約約的作痛。
腦海氾濫著想瘋狂大哭的衝動，哀憐自己現在這種可笑又可憐的處境。
卻讓身體深處，那種鬆脫無力的感覺給取代了。
『約翰』………
現在的自己，安穩地平躺在棉絮綻出的彈簧床上。
一名通緝犯難以得到的，暫時的安全。
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變成四處逃亡的通緝犯。
一個被譽為天才腦外科醫師的我，未來的人生應該是光明璀璨的，
………不應該是目前這個樣子的﹗
但是我沒有後悔。
『約翰』………一個無時無刻，自己都在追逐的名字。
醫師的天職，就是要挽救他人的生命，無論高低貴賤。
在自己恍然大悟的那天晚上，
我犯下了錯，因為，我救了一個怪物。
只是這件事實，要過了十年之後，我才發現自己鑄成了不可原諒的錯誤。
可是，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錯誤』。
救他，是身為醫師的職責。
而當時，我相信自己所決定的是對的。
就算受到別人的排擠與不屑，甚至讓我失去了即將到手的名利地位與未婚妻。
我也毫不後悔。
直到，我再度見到約翰。
他，威脅到許多無辜之人的生命，成為足以傾覆世界的危機。
彌補，我只能這麼選擇，盡我一切力量的去彌補這個錯誤。
親手殺了約翰﹗
他的生命由我重新給予，那我或許有這個權力去剝奪。
『真的有嗎﹖』
『是的﹗』
這是自我的催眠，催眠我自己的良知，無窮無盡。
明明知道，自己正在扼殺自己的心，但是，我無法自拔，我已深陷其中。
在我與約翰重新邂逅之後。
為了他，我徹底改變了自己。
向來只拿著手術刀的手，如今，取而代之的是，
隨時握在手掌心裡的，冰冷的槍。
救人與殺人，我最後選擇了後者。
放棄醫師的身份，我已經什麼都不是，我只為結束『約翰』而活。
印象中，俊秀端麗的面容，寧靜優雅的微笑，
不可能存在的，在各方面完全十全十美的人。
唇邊卻染著鮮血的絢麗，雖看不到，但它存在。
『約翰』散發著魅惑人類心靈的魔力，他操縱人類黑暗墮落的本性，
讓世上所有的人事物都對他俯首稱臣，以至於互相殘殺。
這是我的錯，我的罪。
他睥睨世界上一切的生命，
不在乎他人的生死，不留戀任何的事物。
但與約翰每一次的相遇，心中的洞就更深、更空虛。
已釐不清，自己用什麼心情，什麼感情，去面對他。
在不知不覺間就失去自己………
糾結纏繞的情緒，矛盾、交錯，我的心早已沉溺於蔚藍的海裡。
成了另外一種罪孽。
對自己的脆弱報以無奈的微笑，被他帶走的東西，是要不回來的。
那就捨棄吧﹗
必須結束他。
下定決心，不止一次這麼對自己說。
可是………
當他就在我面前時，我，扣不下扳機，為什麼﹖﹗
任由他從我面前悠然離去。
藍色的瞳仁裡沒有任何一絲懼色，冷靜如冰。
也許，那不是約翰的眼神，而是潛藏在他體內那隻怪物的眼神。
它看透我真正的意圖，真正的感情，預料到我所有的行動。
仍是下不了手。
有兩個約翰，我要殺的，是身為『怪物』的約翰。
那另外一個約翰呢﹖
還是…想救他，盡我所能的去救他﹗
因為我不想失去他。
我不想失去的是原本的約翰，還是身為怪物的約翰，
我無法確定。
還要追逐『約翰』多久呢﹖我不知道。
但我仍然選擇繼續在罪惡與情感的界線上游走。
直到……毀滅我們的時刻來臨。
===Monster---極短篇 其之二 2000.8.14===
--
人類，經常重覆犯著相同的錯誤，這就足以證明人類有多麼的愚蠢了。
釀災的巴比倫
沉沒在神怒中的都市。
CLAMP˙東京BABYL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