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般雲路(4)-孤鴻
空氣好像在這一瞬間被抽離了他的身邊，易缺困難地看著那雙迷離的眼一直在
他眼前越來越近，直到「路藥師」來到他的面前。
「失禮了，」路藥師微一頷首，對著易缺說道，「在下路奉堯，敢問閣下高姓？」
易缺全身顫抖，握著炅的手越發收緊，蒼白的臉一瞬也不瞬地死命瞪著他。炅
滿臉冷淡，但看真切一點，那眸裡還有極欲壓抑的憤怒，「不勞先生費心。」
路奉堯清楚地聽到旁邊的竹風倒抽了一口氣，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口氣略帶
焦急地再度問口：「人命關天，敢問兄台是否有病在身？」
炅愣了一下，雲讓堯再度轉世，必是用盡心力，看來堯是什麼都不記得了，但
看了一眼面如白紙的易缺，口氣不覺又硬了起來，「那又如何？」
易缺只愣愣地看著，這人──堯．．．不記得他了嗎？感覺內心有一部份已經
死去，那種比傷害更痛的感覺刺著他的雙眼，易缺腦中一片空白，卻還記得恨！
記得恨令堯記憶全失的雲！千頭萬緒的念頭不停地翻騰著，但．．．記得又如
何呢？讓他一輩子都承受他這一世從沒做過的事？或者讓堯的人生再重來一
次？雲是怎麼想的呢？雲知道自己一定會遇見這個叫路奉堯的人吧！讓命運如
此捉弄，易缺也覺一絲好笑，你想讓我成為堅強的人嗎？雲。
路奉堯緊盯著易缺的臉色，不明白這兩人的態度為什麼如此怪異，難道是自己
太唐突了嗎？或者自己等到主人介紹時再開口再說會比較好？丈二金剛摸不著
頭腦，路奉堯還是決定人命比較重要，管他的禮法！再加上這位一直雖然沒有
惡言相向但態度甚差的男子已有一絲軟化，路奉堯決定再試一次，「這位兄台身
上有一股藥味，那是長期服食威靈仙的人才會有的氣味，但兄台的病已非威靈
仙能治了，是否能讓在下一治？」
是真的不記得了，炅和易缺不自覺地對望一眼，炅驚訝地發現易缺的眼中那股傷痛淡了些，好像是禁錮已久的靈魂正試圖為自己找到出路的堅決。
「那…」喑啞的聲音出口，連易缺自己也嚇了一跳，「『路藥師』有何方法？」
炅看向他，知道易缺只是暫時不想去面對，或許還沒想透，卻只是想倔強地告
訴自己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被打倒。炅堅毅的眸染上了一層陰蟄。
路奉堯見有轉機，忙道：「兄台沈痾甚久，不宜遽下猛藥，宜以薄荷精油先行調
養．．．」
兄台？易缺苦澀地嚼著這兩個字，以往的情份真不如雲一次做手？
「路藥師好大興致！」一句溫和的語音驀然插入，管家竹風連忙退到一旁，這
次宴請的皆是大有來頭的人物，眼前這位路藥師，身分成謎，卻傳言和皇族有
莫大的關聯；而現在插話的這位，是人稱「九佛爺」的藍君約，正是宮廷御醫，
兩人是焦不離孟的好兄弟，此時兩人併肩站在一起，竹風只覺得連身旁的空氣
都不太一樣了。
易缺瞇起眼，看著眼前這位溫和的男子，有些什麼說不上來，但路奉堯卻因他
的來到而終於有了絲絲的笑意。「九約，快別鬧了，我還沒說完呢！」
九約？好個沈重的名字！炅瞟著他，眼底是不易察覺的警惕，這兩人都不簡單！
「嘖嘖嘖．．．我就說兄弟怎可能有這樣大興致，原來是個俊人兒啊！」完全
不符合宮廷藥師的身分，藍君約不甚莊重地搭著路奉堯的肩笑著，「我叫藍君約，
請問閣下高名？」
溫和的聲音很能令人安心，易缺的眸在陽光下閃了一下，卻只瞧著路奉堯不吱
聲；炅則是恍若未聞，兩人的態度說有多怪就有多怪，易缺是不想搭理；炅則
是不想和他們多牽扯。
「唉，真是令人傷心，兄弟，你看這樣的俊人兒居然連個聲兒都不出，難道我
已經失去魅力了嗎？」恢諧的聲音帶著一絲調皮，眼底的精光一閃而過，炅想看真切些，光彩卻已在一瞬間抹去。
易缺和炅兩人不同心思，但手卻還是互握著不放，正僵持著，闕灕正巧走來，
適時解了此時四人尷尬的場面，「九佛爺，路藥師，家父請你們過去一敘。」
九約看路奉堯還兀自不肯走，一抹笑一閃而過，一把拖住他就走，「走囉！闕老
叫我們呢！」路奉堯心不甘情不願地回頭看了眼易缺，「我等會再來。」這才被
九約一路拖去。
闕灕好不容易等到父親叫自己離開，一下來就馬上趕來這裡，卻見易缺臉色蒼
白，不禁問道：「易缺你．．．臉色好蒼白！」
「是嗎？」飄渺的聲音來自那裡易缺也不清楚了，只覺眼前一片花白，已是昏
死過去。
踏雪尋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