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般雲路(9)---須煩一怒
「其實連我自己也沒好好看過這京郊風光呢!」一早,闕灕便像是兩人早已約
好似地天光未露時就來到後院。炅生性貪懶,非睡到日上三竿不起;易缺卻是
淺眠即起,大概是因為即使在睡夢中,身體也會不自覺地吸收地精吧!易缺勾
起唇角,為能神清氣爽地逛著明媚風光而笑。
楊柳如煙,闕灕剛硬的線條彷彿被春風吹軟了一般,不知怎地,外人說他是闕
家冷王,可和易缺在一起時,那冷峻的神態卻竟似忘了如何妝扮一般,他會發
怔、會學著易缺一樣,也跟著勾起帶有閒適和暖意的微笑。
「你不常笑。」易缺背著手,揣著對人類的防心,儘量不讓自己碰著樹木。
闕灕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一瞬像是被刺中痛處般凝往,易缺雖然視力受損,但
感覺之靈敏卻在眾龍之上,「割捨不下吧?」
雖然沒有點破,但闕灕卻清楚地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懂,易缺懂他所壓抑住的痛。
「如果他懂...」闕灕無法漠視闕軍帶著刺的言語背後,那深深濃濃的無力感。
「那就讓他懂。」易缺淡淡地說,眼睛卻像是被針刺了一下,猛地閉上眼,堯!
每個人的寂寞都一樣,痴心的人卻擔起全部的苦痛。
忽然"嘩啦"一聲,一隻白狐從草叢猛竄出來,隨即嘯聲四起,一隻羽箭乘著
嘯聲,直往易缺後心而來!
「小心!」易缺正自心神恍忽之間,竟不察背心箭至,闕灕一個心急,將易缺
推離,以左肩受了這一箭;易缺腳步一個踉蹌,竟跌入了大池塘中!闕灕此時
不暇細想,噗通一聲就跳下水將臉色蒼白的易缺托了起來,只箭傷浸著不淨之
水,一陣陣刺痛心透骨而來,上了岸,只見一群獵戶滿身剽悍而來。但原來滿
臉戾氣的眾人在看見闕灕肩上的箭時,卻一個個變得驚訝而抱歉。
「快!還不快給這位爺拔箭止傷!」一名頭頭獵戶一聲令下,幾個人漢隨即走
了過來,眾人皆是以獵為生,處理大小箭傷自是得心趁手。那頭兒一個躬身為
禮,對著易缺說道:「小人在此向爺謝罪,但奉令在身,小人改日定當負荊登門,
敢問爺名?」這名頭兒是御前帶刀侍衛,皇帝令他親自獵著此頭白狐,卻不得
殺之。君令難違,卻不意傷了人,眼見白狐已失,只得好生道歉。
冷峻的眼神凝在眼底,想到這些人可能會傷到易缺,心底便一股如潮的怒氣,
不吭一聲地任他們也紮完畢,低頭審視易缺,「傷到那兒了?」
「沒...倒是你...」心中像是被敲碎了一角,有股什麼湧了上來。
闕灕像是鬆了一口氣般,拉起易缺,「走吧!」竟自轉頭就走,絲毫不留後面那
群獵戶的顏面。
「爺...」看他們穿著華麗,氣質又如此出眾,別是惹到什麼親貴了吧?
「這是做什麼?」九約和路奉堯並轡而行,瞧見這一幕,早催馬過來,見中傷
之人竟是闕灕,九約不禁回頭罵道:「不長眼的奴才,回頭好生給你三百鞭子!」
嘴上罵得兇,右手卻在身後打著手勢示意離開,待衛會意,就地打個千兒回道:
「九佛爺息怒,奴才這就回宮領罰。」
一轉眼,一干人走得乾乾淨淨,九約著闕灕的傷口,搖頭道:「實是對不住了,
那批狗奴才不長眼,可否請闕兄讓小弟為你親自療養,以示皇家之意?」
闕灕的手一直沒放開易缺,「皇家好大聲勢,闕灕若沒有警覺,失了一條人命你
們怎麼賠?」
九約心思何等靈動,至此知道闕灕的盛怒所為何來,鄭重說道:「易缺若有事,
君約以死相謝便是。」
話聲鏗然,三人都是一怔,闕灕眼神稍示和緩,「那也不必。」
"何年白竹千釣弩,有事徑須煩一怒!"九約眼神閃了一下,易缺,你真的是禍
端嗎?
踏雪尋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