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我最常想到的詞
如果 沒有用的詞
如果 這種感覺 是愛 不是需要
我也許說得出－－我愛你
＊ ＊ ＊
如果要問我後不後悔．．．一切的一切。
我只能說，這是無法挽回的。
我還是一直待在醫生那裡，即使我見到了你。
因為我還想回去。
如今，我想要的是什麼，我尚未釐清。
我很久沒壞的鼻子又開始酸化。
這個人生、是我所選擇的，還是我被迫選擇的？
如果沒有被丟棄的話，我就不會在〝那裡〞了．．．我就不會，碰見你和他了。
如果不是在〝那裡〞長大的話，或許我就不會這麼寂寞了。
即使明知會被傷害，可是我現在還是．．．好想。
好想見你。
窗外、又下起了雨。
淅瀝嘩啦的。
「我討厭雨天．．．」
雨天只會讓我感到寂寞而已。
只會讓我想起，第一次從你那裡逃走，還有第一次見到他的日子，都是在雨天。
我不喜歡雨天，麻煩又潮濕。
我只能待在屋裡，彷彿很久之前在等待你一般，等待醫生回來。
我沒有告訴他，我找到了你。
四月十四日晚上九點，我去了你所要求的地點。
足足晚了兩個小時，你卻還是站在那裡，等待著。我沒有出現在你面前。
我已經，等得太久了．．．這次，該輪到你了。
如果你不再等下去，那就是我輸了。我會放棄。
但是，一直到了午夜十二點，你還是沒有離去。
然後，暗藍色的天空又開始下起了雨．．．
一開始是很小的，卻慢慢地越來劇烈。
你站在飯店門口的屋簷下，我在大雨中不知不覺地走向你。
我的身上穿著和那天相似的白色襯衫和緊身牛仔褲。
舊的那一套已經被人撕破了。
所以我無法追憶。
夜涼的雨水、打透了薄薄的上衣，浸濕了貼身的長褲，粘膩地貼在我身上。
這樣的我應該是吸引人的吧，是吧？我在大雨和黑夜中掩飾著心虛的眼眸。
我希望你能記得我、無論用什麼方法。
這是我的願望。
我走上前，在你以往總是無情的眼底，看見了〝我〞。
你對我微笑，伸出手，以一種我沒聽過的溫柔語調說：「你來了。」
那語調讓我想起了醫生美好的聲音。
你牽著我往飯店的頂樓房間，沿路我們沒有交談，你甚至沒有問我為何遲到。
或許，是你聞到了我身上有相同的氣息．．．
所以明白我們之間不需要言語，只需要性吧．．．
然而你卻以一種不同於以往的溫柔呵護著我。
你拉著我進了浴室，和我一起洗澡、洗頭、泡在微香的寬廣浴池中。
然後，親吻。
周圍很溫暖．．．
真的。
我卻忍不住在蓮蓬頭下一直掉淚。
如果不這麼做，我無法確知我活著的目的──
我沒有工作、沒有責任、沒有任何興趣、我所知道的知識早已全部忘記．．．
我活著，只是茫然的呼吸、飲食，茫然的被物質娛樂。
沒有人和我有任何羈絆．．．
除了你和他，我已經再也沒有任何理由．．．堅持下去了。
就算逃離了你，我還是個寄生蟲啊！
我現在仍是在自怨自艾！我還是男人的床伴！
我還是想要你也好、他也好、任何一個人愛我！
．．．什麼都沒變，就算我愛你、我不愛你．．．
這都是不變的事實。
我已經無法，尋找我的存在了。
已經，沒有其他地方了．．．我沒有地方可以歸去。
這是我，和身旁的一切造成的，是我的錯──
這晚沒有做愛，但是醒來的時候，你仍然在我身邊。
我不敢置信。
記得清晨時我總是一個人蜷縮在你的單人床上哭泣啊。
現在你卻留在我身邊．．．就只是，因為這張臉嗎？所以我成了「特別」的嗎？
明明是自己的希望，為什麼，我會心痛呢．．．？
我要下床，你卻扣住了我的手腕，說：「我還是不知道你的名字．．．」
「你查不到嗎？」我輕笑。
如果你想用這張臉來找，當然找不到。
「下個星期天，一樣七點，在這裡的門口。逾時不候。」
我披上衣服便不回頭地走。
我知道，你一定會來──
下個禮拜、下下個禮拜、再下個禮拜．．．你都來了。
我依舊一夜就離去，依舊沒有讓你知道我的名字。
從你的舉止言行中，我知道你越來越渴望我。
但是、為什麼．．．有什麼地方不對。
有什麼東西．．．不對勁。
為什麼．．．我很不安？
醫生早就對我說過，我並不需要每晚都回到他家。因為他也常常不在。
但星期一的早晨，我總是發現醫生從背後凝視著我，沉默地。
．．．醫生他、在乎我嗎？
你總是會用手撫摸我的頭髮、我的臉龐，然後只有親吻。其餘什麼也不做。
他則是碰也不碰他打造出的臉、只有偶爾給我個吻地、肆虐我全身、包括內部──
．．．我不明白，我是為了什麼感到空虛。
難道我真的沒有性就無法滿足嗎？我的眼前一片氤氳迷濛。
我知道我總是迷惘。
所以我總是說著，如果，如果．．．
這一個星期天我還是去了。
我和你上到飯店的頂樓，沿途依然沉默。你什麼話也沒說。
當你打開房門，裡面卻佈置了滿滿一室的紅玫瑰，香氣凜冽得讓我發顫。
為什麼？
你執起了我的一隻手，認真凝視住我。
「雖然．．．我不知道你的名字。而你又是這麼地冷漠．．．」
「但是，我希望．．．不要一星期只能見你一次，我希望能每天都見到你。」
「可以請你，陪伴在我身邊嗎．．．」
「我愛你．．．」
──我的思緒嘎然而止，一片空白──
──你說、你愛我？
不知名的情感，湧上了胸口、淹沒我的雙眼，我無意識地喃喃開口．．．
「如果．．．」
「如果、我不是這樣的長相、你還會愛我嗎？」如果這真的是愛，就請你回答．．．
「．．．．．．」
你猶豫了，對吧？
你認真的雙眼裡，映出的是這一張臉，是這張臉原本的主人吧？
你所愛的，是那個已經離開你的人吧？
那我呢？我愛你嗎？
我還「需要」你嗎？
我現在不在你的庇蔭之下了，我想回去，我想見醫生──
我從衣袋中一把掏出了屬於你的照片和那些零碎的拼圖。
再拿出醫生給我的，我還沒整形前的照片。
我甩開了你的手，將這些放上你的掌心。還有我的眼淚。
「你所愛的不是我．．．而是這個外表吧！
你不記得〝我〞，對吧？你曾經在路上撿回我、給了我一個月的時間．．．
我每天每天都在你的床上，等著你回來，等著被你傷害。
可是你根本不在乎我！從來都沒有！所以我逃了！
我希望你會記得我所以我闖進了那間房間拿走了這些！
我甚至把自己的臉整形成這個樣子！只是希望能再遇見你、讓你看著我！
．．．如果我是原本的長相、你就不會說愛我了吧？」
「這是我從你那偷走的東西．．．現在全部還給你！」
無暇顧及你臉上的表情、我推開你跑上走廊、跑進電梯中按下一樓的鈕大口喘氣。
我想趕快、儘快地回去──
面板上數字飛快地減少，我的心跳也越趨激烈，頭腦越趨清晰。
我所望著的，是不愛我的你，不看我的你，而不是．．．這樣子卑下的你吧！
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
．．．被填滿、被獨占、被需要、並且被統治──
我真的知道什麼是愛嗎？
或許那已經不重要了，你說是嗎，醫生？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