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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季浩便要離開。
這次我們送別的時候,都很平靜,季浩甚至帶著微笑,雲淡風清。
「你笑什麼?」我皺眉問道。
「沒有。只是想起了半年前送你時,你坐在馬車上朝我拼命點頭的模樣。在那
之前,我總覺得抓不住你的心意,每次一靠近你,你就會取笑我。我都分不清
你究竟哪一句話是真,哪一句話是假。」
我也想起了,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現在想想,那時真的很孩子氣。
「我現在還是會取笑你。」
忍不住又回了他一句,本以為季浩又會像以往一樣尷尬,但他卻絲毫不在意。
「你現在愛怎麼笑就怎麼笑吧!反正我已經清楚你究竟怎麼想我的了。」
「哦?那我是怎麼……」
本想問我又是怎麼想他的,但這一句話只說到一半,就閉上嘴巴不再說。
有些事情,我不想說實了、說明白了……因為,我會不安。
季浩瞧我不問,臉色有些黯淡,但隨即又粲然一笑。
「我回京城後,會寫信給你。可不要忘了回。」
「你將來可是忙得要命啊,溫大人。該先擔心自己不回吧?」
季浩朝我嘆了口氣。
「你就是這個性子,沒事就愛東刺西刺。可以說句好聽的嗎?」
也對,他可是不辭勞苦特地來看我的……想到這,我眼睛轉了轉,有些歉咎。
「嗯,我一定會回的。」
這句誠誠實實,再無虛假。
「那就好。不過,我或許抽不出時間再來看你了。」季浩眼神堅定的看著我。
「但是我相信,兩年後我們絕對會再見面。」
這點我也相信,否則我待在這是為了什麼?
所以有一句話,該輪到我來說。
「你在京城等我,不要亂跑,明不明白?」
季浩放聲大笑,縱身上馬。
「明白!我會在京城等你的!」
我朝他頷首,退開了些,目送季浩離去的背影。
等他行的遠了,我才依依不捨的收回目光。
此次分離,不如以往悲傷,或許,是因為我們都篤信終會見面的緣故吧!
***
日子過得很快,春去秋來,而季浩的信,更是不曾間斷,一封又一封,他好像
有著永遠說不完的話。
有時說說朝廷大事,有時說說日常生活,我本來還有一封就回一封,但沒過多
久,就發覺自己日子無聊的緊,沒什麼東西好寫,索性決定他來三封我再回一
封。
總不能要我每封都寫那些學生今日又闖了什麼禍,又哪個字念不出來吧?
雖然我回的少,但季浩卻依舊寫的頻繁。
他信裡是沒有責怪我薄情,但是思念的語句卻是越寫越多。
我總是將那些句子看了一遍又一遍,默記在心中後,就把感情放的太深的信給
燒了,只留著一些訴說平日生活的。
我怕給娘瞧見,而且,日後到了京城,還怕季浩不說給我聽?
就這樣,我幾乎是數著季浩的信過日子,不再像剛開始那般,充滿看不到盡頭
的感覺。
等到我十八歲的秋末,便和娘收拾收拾東西,準備再次上京赴考。
娘本來是不想去的,她望著後山,低聲說:
「我想陪著你爹……我怕他寂寞。」
「這怎麼行?我不能放您一個人在這,娘。」
人都死了,還能怎樣?活著的人最重要。
若我一人上京,娘在家鄉出了事,那又該怎麼辦?
所以我不由分說的硬要娘和我一起上京,本打算上京後找間客棧安身,從外地
上京趕考的人很多,跟人合住一間院落也成,會多省點錢。
不過,先前我給季浩寫了封信,說明自己將要上京,他的回信很快就來了,還
夾著溫世伯的隻字片言。
溫世伯的意思,是要我像兩年半前一樣,住在溫府。
可今日不比以往……我早不是當年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跟溫世伯有交情的是
爹,可爹早過世了,這樣一住豈不又欠下人情……
「別想那麼多了,隱樵。」娘倒是挺看的開。「住進溫府,咱們手頭可以更寬
裕些,只有好,沒有壞。」
也是……當年,溫世伯跟溫夫人對我倒是很好。
「反正,等考完,看你分派到哪兒,咱們便另外找間屋子住下。」
「那就這樣吧!」
我左思右想,終究覺得這麼做,還可以多留點錢給自己當後路,的確是好事。
「而且,季浩也在那兒,不是嗎?你一定很想他吧?」
娘笑瞇瞇的這樣說,讓我心突地跳了一下。
我是想他,所以更不想去住溫府。因為,若成日想他,成日盼著能不能遇到他
,那我還要不要唸書?
唉!算了,想這些做什麼。
我煩躁的又回去忙收拾東西,寫上一封信,回覆溫世伯後,便和娘一道往京城
出發。
離去的時候,我朝這間自小陪著我的屋子看了好幾眼。
這回離去,真的是很久都不會再回來了……
***
一個月後,咱們抵達京城。
我下了車,抬頭望向雄偉城門。十五歲那年,我初到京城,滿是興奮。但十八
歲的我,心裡卻是無盡茫然。
「走吧!娘。」
我扶了娘下車,顧慮到娘身子衰弱,便再雇了車,前往溫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