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元莊門口便停了一輛小王爺府的馬車，楊適雖未親自接人，卻派了親信護
衛孟薄衣前來。元天雋離莊前，將幾幅新繪的錦織繡圖交給元天循，且與元家兄弟一同用
完午膳後，才隨孟薄衣回小王爺府。
元天訣這幾日便也待在府內，他自紹城帶回的無夢散只是遲緩了大哥心病，到頭來竟
是一點功效也無。他雖是四處走訪許多城鎮，但搜集來的民間強身健體的藥方到底不是萬
靈藥，僅能讓大哥補補氣血，那藥草書上所寫的珍貴秘藥多半都進了宮去，他要在一般民
間搜集，還不如請三哥攀故從宮中帶一些出來。
自從大哥病後，三哥自不用說，二哥與四哥扛起元莊責任，就連么弟也隨薛總管偶爾
管幾件莊子裡的事，更多時間則是照料大哥。他除了四海遊歷，偶爾帶些藥方及藥草以外
，對元家倒沒有什麼幫助。
但要他學著管事，他反倒會和下人連成一氣；要他看照大哥，他又比不上么弟來得心
細……
昨日夜裡，三哥便和他與么弟一同待在書閣內室，三哥原意要他或擇之其中一人先去
休息，但么弟不願，這下休息的工作倒落在他頭上了。他要是連熬個小夜看照大哥都不成
，那他就真真會唾棄自己了。三哥也不強迫，便要擇之先小睡兩個時辰，之後再換他睡下
。
其實大哥夜裡的囈語已減緩不少，僅是偶爾皺眉低吟，倒不像初時那般是劇痛至喘不
過氣來的囈語。他有時傾耳細聽大哥的夢話，有幾句像是思緒清醒之時與他人的對話，而
其他就只是意味不明的音詞。
元天訣擰了一條溫熱布巾，輕輕按在大哥額際與頸間，大哥夢裡總會出汗，若是不仔
細擦去，只怕隔日醒時吹了涼風又要受寒。
三哥顧著火盆，適時地添加柴火，兩人皆是沉默，卻又不致使氣氛僵凝。過了半刻，
三哥便起身走往外廳，聽那細微的腳步聲，竟是一路往東院外頭走去。
元天訣朝上伸展兩臂，且又回首瞧了瞧蜷起身子屈就在書閣內廳連座軟椅上的么弟，
那睡容平穩，算是睡得極為深沉。
他與擇之只差上一歲，自小便一同讀書習字，但就是大哥押著他與擇之伏在桌案前習
字，他也會使計溜去與市集裡的孩子玩耍，擇之反倒因此與大哥親近；而二哥性子直，雖
會顧著下頭的幼弟們，但卻不似大哥那般極有耐性；三哥喜愛繪圖，那元莊錦織裡最為出
名的五彩雀鳥圖便是出自三哥之手，他連習字都不願，更別提繪圖了；四哥則是與薛總管
一同長大，情誼極佳，就是他偶爾纏著四哥或薛總管，也常跟不上他兩人的對話思緒……
這還真不能怪他一心不想待在元家啊。
儘管他與其他兄弟間的感情並不深，但總歸還是元家人，無論他行至何處，都還能有
個歸處。
元天訣摸了摸肚腹，倒覺有些餓饞，用完晚膳也已過了四個時辰，還等再等上兩個時
辰才能吃早膳，但他又不願只因他一人肚餓，便半夜將廚娘擾醒作飯。
「五弟可是肚餓了？」
元天雋端著花盤走進內室，花盤上頭擺了兩個正冒著熱煙的湯碗，旁邊一只碟盤則疊
了四、五個胖白饅頭。
「是夜宵！」元天訣大喜望外，卻也記得壓低嗓音，以免擾醒大哥及么弟。
「這是廚娘先燉煮好的，我不過是燒柴火熱上一熱罷了，雖不似平日裡廚娘親手現烹
那般美味，但也不致難以下嚥。」
「是桂圓甜湯和芝麻包呢。」他拿起一顆芝麻包快意無比地咬下，那芝麻心尚且熱燙
，咬了一口便溢滿出來，黑麻黏附在嘴角，他也毫不浪費地以指沾抹再吃食乾淨。
「你我先用，待么弟醒後，再去灶房端來熱的甜湯及包子便可。」元天雋一手捧著湯
碗，以湯匙舀了一口甜湯輕輕吹涼後才入口。
他幾乎快落下淚來了，「三哥……還記得我喜歡吃芝麻包啊。」
沒料到元天雋竟是一臉理所當然地回道，「是因我愛吃芝麻包，當時你與擇之不過是
託我之福，極其有幸地吃上一口，自此便跟著我一同愛上這芝麻包罷了。」
元天訣用完夜宵不過半刻，三哥便喚醒擇之，但那芝麻包已先被他兩人分食，灶房要
再新炊芝麻包也得耗上半個時辰，於是三哥便面不改色地給擇之端了一碗桂圓甜湯。
他也沒回房歇下，僅是躺在么弟方才棲身睡過的連座軟椅裡，且也蓋上仍有么弟暖熱
溫度的毯子。他方才吃得太飽，暫無睡意，因此僅是閉眼假寐，聽著內室裡大哥偶爾呻吟
，又或是三哥與么弟的對話。
「……大哥可曾與你說過他夢了什麼？」
么弟聲音低低，「大哥不提，我便也不問……但那初時的夢囈……」
「那大哥至今可曾意識清醒地發病？」
么弟卻沒有回話，他猜測么弟是點頭或搖頭表示。意識清醒地發病？發什麼病，他以
為大哥是受夢魘所擾，加以在宮裡身心受了虐，因此體力大不如前。大哥還有什麼病？
他想醒來，想問么弟與三哥還知道些什麼，但那意識卻越來越不清明，最後沉沉睡去
。白日裡，三哥拿了新繪製的錦織繡圖給二哥，並與二哥解釋其錦織繡法，用過午膳後便
離府了，熬了半夜的擇之則是回房歇下，他且也找不到時機問三哥或么弟。
大哥剛被送回莊裡時，身體虛弱不說，意識支撐不了多久便陷入昏迷。楊適暗地請了
范太醫，且也解了大哥身上幾種癮毒，難不成那毒性竟未全然解開，還殘留在大哥體內繼
續危害嗎？
他直覺二哥也不知曉此事，莊內確信知情的只有么弟與三哥，其他人……
元天訣猶在苦思，窗邊一只黑影飛落，他側首一望，正是一隻西北隼鷹。他起身走至
窗邊，將繫在隼鷹右爪上的籤紙拆下，便迅速展紙讀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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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消夜文啊囧
好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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