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xileh (太極)
看板BB-Love
標題[自創] 天問擇之(九)
時間Fri Feb 28 00:11:24 2014
他心裡把薛從雲當作是另一個兄弟看待,但對方卻仍保持著主從的禮節及距離,偶爾
像現下這般起個玩笑,薛從雲卻只沉默以對,彷彿面前一切事物都與他無關。儘管兩人幼
時一同學習一同長大,他與薛從雲的距離卻無法拉近半分,滿腔熱情總被對方淡漠的反應
澆涼大半,這挫折早已經歷太多回,因此他也不是太在意。
元天墨斂起笑意,幾個兄弟裡就他與二哥的五官最為神似,二哥天性耿直情淡,一張
臉沒什麼情緒時總讓人錯以為發怒。他平時臉上帶著微笑,多少能遮掩這缺點,但現下他
收了笑容,面色清冷,眸光裡藏著無形的波濤,看了薛從雲一眼後,便轉向他處。
兩人沉默片刻,最後是薛從雲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一字一句清晰地,「從雲也想和
四爺一起去燈會。」
元天墨唇角微勾,那面容神色雖稱不上是極度歡欣,但不像先前那般冷情。
因燈會的緣故,西船口暫時停止了船隻出入,所有貨船或漁船皆只能藉由東船口進出
。那原本停泊在西船口的十來艘漁船,便也被妝點上了五色彩燈,在夜裡將江面染得波光
瀲灩。
除了都城內的商家以外,這回燈會又逢北方商隊行腳,那擺放在攤子上的商物各色各
樣,顯得無比花雜,而彩燈的形制也與往常不同,那些北方商隊所展示的彩燈,不僅在籠
布上頭繪著吉祥鳥羽,甚至還繪了北方商隊所帶來的藥材、乾貨及毛料等等各式商物。在
彩燈上動了心思,替商隊招來更多逛攤的人潮,卻是都城商家們從未想過的。
元天墨與薛從雲幾乎是每走一陣,迎面便遇上與元家熟識的商家主子,元天墨面上掛
著溫暖笑意,眸子裡的神色沒有半分不情願或是厭倦,而是極為誠心地與商家主子們談天
,提到北方商隊在彩燈上的巧思,眾商家也僅是哀嘆自己晚了一刻才驚覺,來年定要做個
不輸北方商隊的彩燈。
他點了點頭,「這彩燈通體圓潤,只在於大小不一罷了,形狀倒是沒什麼特別出奇。
他們在籠布上頭作畫,咱們就在籠骨裡頭作怪,製出像是龍家青瓷外形的彩燈,又或是湘
鶴樓的夢瓊酒。只可惜元家錦織是一疋疋錦布,僅能像往常那般製成籠布,倒沒其他法子
顯形在彩燈上了。」
商家聞言,兩眼灼灼地看著元天墨,「元四爺這辦法極好,明年就叫都城眾商家的彩
燈讓百姓們驚豔一回。雖說元家現在是元二爺當家,但論起經商頭腦,元四爺也不惶多讓
。」
元天墨笑彎了眼,「梅莊主過獎了。」
薛從雲只放了三分心思在兩人身上,其餘心力皆在觀察沿途逛攤的人群行止是否有可
疑之處。他雖從莊裡帶了兩名護院,但西船口湧進幾乎半個都城的百姓,人潮一多,便有
視線不可及的死角,任憑再如何精銳的護院,也無法嚴防周全。
他聽見元天墨的輕笑,心底驀地一涼,匆忙拉回目光,便見到元天墨眼底帶著笑意,
但那笑容卻是比平常的淺笑還要深刻幾分,鏤刻在頰側的笑窩顯得有些僵硬,但正與元天
墨交談的梅莊主卻渾然不覺。
他看著元天墨,而對方則在言談的間隙裡分給他一瞬的眸光。梅莊主談及春水宴上的
趣事,便又是好一陣子,直到鎮安鏢局的總鏢頭豪氣萬千地一掌拍在梅莊主肩上,這才中
斷了兩人的談話。
元天墨也藉此機會退開,拉著薛從雲掩身在人群裡,一手揉了揉頰側,「笑得臉都僵
了。從雲,方才到現在,咱們已遇到了幾個商家?」
「十一個。」
「那也該夠本了,都怪二哥春水宴時沒與其他商家好好地打個照面,要不就是僵著一
張臉不笑,這些當家莊主才會一見到我便黏附上來。」元天墨見到飛雪樓擺出的茶點,便
又扯著薛從雲湊上前買了一份,便站在攤子後方吃將起來。
兩人皆是用過晚膳後才出府,薛從雲不覺肚餓,但看著元天墨迅速地將桂花糕吞下腹
,且又從油紙袋內取出第二個,便也順從地將對方強放入他手裡的甜糕含入口內。
「方才聽沈當家說,湘鶴樓將春水宴未開過的夢瓊酒也帶來此處了,卻不知是在哪個
攤子上。」
「四爺不習於飲酒,只怕一碰夢瓊酒便會醉倒。」
「至少,也能帶回莊裡喝。嘗過夢瓊酒滋味的人只有大哥和二哥,其他兄弟卻是不曾
試過,從雲不覺得可惜了嗎?」
「夢瓊酒入口滑順,以櫻桃釀酒因此酒味淡,唯獨酒氣甚重,若是飲得過多便容易讓
人失卻理智起了酒瘋,夢瓊也因此得名。」
元天墨舔了舔沾在指尖的甜屑,轉首便迎上薛從雲一雙闐黑眼眸,「你曾飲過夢瓊酒
?你曾飲過,卻不記得分我一些,這自小一同長大的乾兄弟是白當了。」
「……從雲僅是陰錯陽差地飲過一小杯,之後便不再碰酒。」
「何時?」他只有春水宴前那陣子,因寫帳本寫至夜深,便乾脆在帳房裡睡下,其餘
時刻他回房休息,怎會錯過與他同住在曙色閣裡的薛從雲?
「夜裡賞花那回。」
薛從雲面色平淡地簡短回道,元天墨卻是因此心神振奮,正是薛從雲飲了酒!他才想
,平日一板正經的薛總管,怎會突如其來地攔阻他,且邀他一同賞月賞花。薛從雲的膚色
本就偏白,又因總是待在府裡,極少在烈陽底下曝曬,那色澤又更顯白晰。那夜裡趁著月
光與滿庭杜鵑,薛從雲的面色是有些紅潤,但他卻不以為意,現在想來那正是因為飲了酒
的緣故。
他看像薛從雲的目光彷彿也染了酒色一般,「酒後吐真言?」
「……」薛從雲又沉默了。
「從雲與我都需多飲些酒,練好酒量,如此若不幸遇上非得飲酒不可的場子,也能多
撐著點,不至於立即醉倒。」元天墨看著薛從雲指間的甜糕碎屑,便從懷裡取出上回薛從
雲遞給他的帕子,細細擦淨對方掌指。
「從雲在元家至今,倒沒遇過非飲酒不可的場合。」
「唔,下回我會在帳房前擺上一罈清酒,若是從雲不把那罈酒喝乾,我就不進帳房。
」
「……寫帳冊,也未必得在帳房裡寫。」
元天墨將方帕反折起,收進懷裡,「從雲這是怕了嗎?」
「這仍不算是非得飲酒的原因。四爺若不願寫帳冊便直說吧,讓二爺吩咐下來,另找
一個帳房也不是不可。」
「二哥自春水宴後便在府裡休息,莊子裡的事務自那時起便暫時擱著,另尋帳房這等
瑣事,便不必讓二哥費心了。」元天墨目光轉了轉,「不提夢瓊酒,這燈會還有幾個攤子
要尋,承平樓的承平包子,西市市集口的白豆花,還有……若是偶然遇上湘鶴樓,那定要
帶上一壺酒的。」
「……」
「從雲又在想什麼,我不過是帶些吃食的回去給大哥二哥和么弟,若三哥和四弟也在
府裡,那也能分上一些。」元天墨眼底映著彩燈暖光,且真誠地沒有一絲虛假。
元天墨性子誠懇,且待人是入了心底的好,他就算是要騙人,也會連自己一併欺瞞。
薛從雲心底很清楚,元天墨對那些商家的真誠是欺騙來的,他說服自己要待人以誠,久了
之後便也忘卻那究竟是不是出自於內心的誠意。
這人骨子裡是個非常實在的騙子,只會欺騙自己。
薛從雲看了看自己遭人以方帕擦去糕屑的指尖,便任由元天墨輕扯他的衣袖,領著他
穿過人群,接著兩人就像是逛攤的尋常人一般,淹沒在四周高懸著的彩燈所綻出的五色柔
光中,再尋不到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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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提一下時間點
除夕→杜鵑花開→春水宴→燈會
都是之前寫杜鵑花太早開惹,所以春水宴大概是在三月,燈會在四月(莫非是清明)
不是元宵節喔(無奈自己找臺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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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roughdancer:從雲>//////< 02/28 00:16
推 pinba:兩個人不停放閃,說只是兄弟情我不相信>< 騙人騙自己~有戲 04/13 2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