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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鍊大豆。 那個時候,究竟少年是不是回頭了? 如果當時少年回頭了,想必少年會看到自己用盡最後一分力氣後,狼狽的癱在牆角。 但那個時候,他並沒有抬頭,他盯著地上的影子,終究沒有勇氣去證實,那個背影,究竟 有沒有停留。 他害怕自己在少年眼中看到赤裸裸的失望,像鏡子般映照出自身的醜陋;但他更怕的 是,少年其實根本就沒有回頭。 他其實還是在期望著什麼。 那個時候,少女一身白衣向他走來,有如他的命運;而他無處可逃。 愛德伸出手,迎接溫莉的到來;一拐一拐的少女似乎是因為穿不習慣裙子,而顯得渾 身說不出的彆扭。 握住的手摸上去很暖,似乎也溫熱了他的心。 「為什麼妳會出現在這裡?」他皺著眉頭。 「問這什麼問題,明明是你寄來的邀請啊!」她惱了音調。 「……」 官方的小型交際舞會,這種場合,他一向沒什麼興趣出席,更遑論邀請溫莉參加。但 他很快的想到前些日子,擁有至高地位那個男人的威脅,也許,這是那個男人的示威。 想到這兒,他對少女不禁感到深深的虧欠;這些事不該牽扯進她,她的安危也不該成 為這場對峙的賭注,然而,他卻無能為力。 他第一次見到那個左眼蒙著眼罩的男人時,感覺不到一絲活人的生息;那個男人,就 如同他使的劍一般森冷而不帶一絲人味。他想到,這個國家的未來,竟掌握在這樣一個周 身照不到一絲陽光的男人身上,只覺得頭痛。 但他馬上又自嘲的笑了。一個連自己的未來都看不到的人,還談什麼國家的未來呢。 他連那個男人的命令都不敢違抗,乖乖出席這種交際應酬的場合,好表現出自己絕對 的忠誠;他唯一能做的只剩下任人擺佈了,不是嗎? 愛德忿恨的別過頭,而溫莉則不解的看他一個人生著悶氣。 舞會上,二個孩子穿著不符年齡的正式衣著,一個是雙手插口袋,一個是兩手侷促的 在身前交握,還帶著稚嫩的臉顯得相同的不自在;這幅景象,說多彆扭就多彆扭。 他覺得這時候他該說些什麼。 「……妳走路姿勢好怪。」他盯著她腳下那雙高跟鞋。 「……你不一樣連釦子都不好好扣。」 ……半斤八兩。 他們退到了大廳的一角。她靠在牆上,數起了手指,而他立在她身側,百無聊賴的踢 著純白色的牆;一時間只餘下空白的沉默。 他們之間,隔著太多說不出口的溫柔。 「……愛德。」 「……什麼?」 「……約好的喔,你一定要跟阿爾一起回來。奶奶很想念你們的,還有……我也是… …」 「……喔,放心啦,我們會沒事的。」 一定會沒事的。他如此期望著,奢望著。 愛德發覺到男人看向他的時候,他肯定,他看到那雙醇酒般的眼睛裡帶著看好戲似的 笑意。他原本預期這身彆扭的裝扮會惹來男人一陣訕笑,但男人僅是隔著一段距離,對他 揚了揚手中的玻璃杯,算是致意。 男人一身的黑,梳起了額前的髮。他看著男人嫻熟的和他不認識的男男女女招呼應對 ,沒來由的一陣煩躁。他討厭男人那副油滑的模樣。 他很清楚,那個笑容是假的。 那個男人,是他生命中不可預知的一場風暴。 愛德第一次看清他稱之為大佐的那個男人的模樣,是在一個兩人都沉默了的夜裡。那 是一個略帶惡質的、脆弱的、傷心的、毫無防備的男人。 而他無法對一個棄械的人武裝。 這個人,對任何人都用著同一種表情,像是天生的玩世不羈;但愈是完美的偽裝,才 愈是顯得人工造作。他其實不懂,為什麼男人在他面前總是做不出和人前一樣無害的表情 ;雖然對此,他並不覺得討厭。 他們靠得很近,近到像能接收到彼此肌膚散發出的熱氣;男人的吐息若有似無的騷著 他的臉。絲綢般的夜色像酒一樣,迷濛了二個人的眼睛。 他看著男人長長的睫毛,掩著半斂的眼睛。男人慵懶的盯著他瞧,那張漂亮的臉逆著 光,有一點危險,有一點神秘。他突然有點緊張。 「……你、你是不是醉了。」 「……你說呢?」 男人放大的臉衝著他笑;一種很乾淨,很滿足,像個孩子般的傻笑。他看著男人一點 一點靠得更近的臉,幾乎以為他要吻上他了。 但男人卻頭一偏,懶懶的靠在他的肩上,像隻小貓一樣蹭著他的頸窩。   原來……把他當抱枕了嘛…… 他鬆了一口氣,而後不由自主的輕笑出聲。 ……原來,對他而言,這個人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變得和其他人都不一樣了。 事實上,並沒有所謂的,誰救了誰這種事。 人是不該期待別人所給的救贖的,安慰、擁抱、體溫、微笑,再多的溫暖,也治癒不 了潰爛的傷口。 他和他都受了無法痊癒的傷,切骨蝕肉;而往後的人生中,即使有了再多的愛,也註 定要並行著永恆深刻的痛。至死方休。 雨下得很急。 這對任務來講並不是一件好事;男人的鍊金術在雨天並無法發揮太大的功用,但上頭 壓力一直下來,時間緊迫,他必須儘速攻堅。 他知道敵人的人數和藏匿地點,這是他們的優勢,但是這些資訊並沒有太大的幫助。 他很清楚,實戰當中有太多的不確定因素。 敵人的據點是郊外一塊廢田中央的破屋子,四周沒有任何遮蔽;這代表他們可以輕易 的監控目標的出入情況,但這同時也代表,這次的攻堅將沒有任何掩護。   他忍不住要猜想,這是他發現軍方的祕密後,上頭刻意的惡整。 他的手心微微冒著汗。關於這次的任務,他其實沒有太大的把握,但他並沒有其它選 擇;身為一個軍人,從一開始就被剝奪了自由。 他想起昨天晚上,少年負氣離去的背影。推著少年離開的,是他的手;他本來應該慶 幸一切順利的,但他只感覺胸口像開了一個洞,連呼吸都不住的疼痛。 但這個地方,這個只剩下一片黑暗的軍部,已經不是少年該留下的地方了;他再清楚 不過。 摸了摸懷裡中尉交給他的槍,閉著眼睛,他深吸了一口氣,揚手,做出進攻的手勢。 攻堅開始! 男人對於劍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恐懼。 他害怕那種刀劍交鋒,金屬撞擊金屬,瞬間刮出的尖銳聲響。那種聲音,伴隨著刀劍 削入骨肉的悶響,總是令他想起一些不好的事。 當然,出身士官學校,少不了要接受使用刀劍的訓練。那些時候,他強迫自己投入訓 練裡,甚至假裝自己十分享受似的。沒有人知道,他光是要握住刀柄,都得做足了心理準 備,才不至於顫抖。 他自嘲的想,也許那時候,他就已經練就一身適應官場爾虞我詐的,完美的偽裝能力 。 「……愛德,你不要太在意,大佐之所以會這麼做,都是出於對你的關心。」 一聽說大佐沒等到他的支援就出發,愛德簡直要氣瘋了。那種危險程度極高的緊急任 務,又是在這種下大雨的鬼天氣,那人竟然連知會他一聲都沒有就出動了。就算還在跟他 鬧前一天的脾氣,也不要衝動到做出這種沒大腦的事! 愛德惱怒的抓著額前的髮。 「……我知道。」但那對他而言只是多餘的溫柔,他早就受夠了自己的無能為力。「 哈博克,那些我都知道。」 「……愛德,你聽過那些關於大佐的傳言嗎?」 他略為驚訝的看向哈博克。這個人並不是個會隨便對人說長道短的人,實際上,哈博 克是個極為溫良淳厚的人,他無法想像,有什麼樣的理由,會讓哈博克說出這樣挖人隱私 的話。 「我只是覺得你該知道,愛德。」哈博克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 ,但是,聽說大佐的雙親是在路上遭盜賊攻擊,而慘死在刀下。他之所以會進入士官學校 ,一方面是因為失去了家和親人,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打從心底的相信,軍人的存在可 以保障人民的安定吧。 「我想,他父母的事對他來說肯定很難受吧。大佐之所以不想讓你涉險,也只是單純 的想要保護你吧。……這點,希望你能夠盡量體諒他。 「……他想必只是,不願意再失去重要的人吧。」 聽到這兒,愛德不禁想起兩人私下相處的某些時候,男人臉上不自覺顯露出的不安。 人的心一旦受過了傷,就會永遠記得那時的痛吧。想到這兒,愛德頭痛的閉上眼睛, 一邊試著理清頭緒,一邊深深的吸氣、吐氣。 這個人,可真是麻煩斃了!       那個時候,男人究竟在害怕些什麼。 舞會結束之後,他送溫莉回她暫住的葛蕾西亞那兒,才剛回到旅館外頭,就看到男人 站在街燈下等著他。男人的表情,在昏暗閃爍的燈下看來,竟像是要訣別一般。 「你在這裡幹麼?」 「……我說,愛德,那個女孩,其實真的是個好女孩啊。」 「……在說什麼啊!」 「……你回去吧,愛德,不要再待在軍方了。」這個地方,已經開始腐爛發臭了,往 後,也只會繼續潰爛成深不見底的泥淖。 「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你還說什麼……」 「回去吧!這裡並不需要你。」 「你到底怎麼了!」 「你走吧,鋼,不要再回來這個地方了。」趁你還能離開的時候。 男人的語調中透著冷硬的決心,瞬也不瞬的盯著他;不是玩笑,也沒有一絲動搖。 他知道,男人從來沒有像這次這麼認真過。 他一直以為,男人的強韌是來自他對未來的堅定信念;他不知道的是,擁有溫柔這種 能力的人,一定曾深刻的體會過,什麼叫做痛不欲生。 他以前從來無法理解,男人性格中為何會擁有那極為脆弱的部份;而他現在終於瞭解 到,那份脆弱,既是男人朝著理想前進的動力,也是他心中永遠無法癒合的傷口。 愛德無奈的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大佐,一邊慶幸自己及時趕到,一邊惱怒著男人的莽撞 。 一個心中有信念的人,應該是要懂得珍惜自己的性命的。他不敢去想,如果他晚一步 去支援,中了埋伏的男人跟他的部下,會有什麼下場。 唉,這個人,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在下雨天根本是不折不扣的無能! 「幸好不是什麼嚴重的刀傷!」他喃喃低語道;一邊抱怨,一邊忍不住報復性的,伸 手用力捏了男人的臉頰一把。 那張臉的眉頭用力聚攏,然後鼻頭也跟著皺了起來,最後才是很慢的很慢的,一隻眼 睛吃力的睜了開。「……愛……德?」 「對,就是我。」 ……反應時間,三秒、二秒、一秒。「愛德!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如果沒有我的話,你恐怕就不能躺在這裡驚訝了。」 男人的腦中經歷了一段時間的空白。 「簡單來說,你們中了埋伏。」 男人一點一點回想起那時候的情況。一開始,還算十分順利的攻進屋子裡,但破門之 後,才發覺屋子裡藏了比想像中多了好幾倍的人數,他們在遠處監控時掌握的少數人,其 實只是一種誘餌。 不過幸運的是,對方的火力並沒有想像中的強。經過一陣混戰之後,我方的傷亡已經 比預期中的多,但還是無法壓制住全部的敵人。 男人在對付一個已經棄械的敵手時,幾乎已經是精疲力盡,身上也掛了彩。而他一時 大意,沒注意到那人身上還藏了一把小刀;才一個閃神,他就見到那人握著刀刺了過來。 最後他唯一記得的,只有鋒利的刀刃反射出的白光,還有某個人急切的呼喚著他的聲 音。 對了,那時候,他的確聽見了愛德的聲音。   「所以,是你救了我……我們。」 「我只是剛好趕上了最緊要的關頭。」 …… 「好啦,既然你都醒了,那我就該走了。」 「……」 「好好保重啊。」 愛德起身,拿起掛在椅背的外套準備離去。 男人像在強自抑制著什麼,張著嘴擠不出一句話,但那雙眼睛,卻像是哀求著一般。 愛德的心不禁柔軟了下來。 「我明天會再來看你的,今天還有事要辦,所以要先離開了。」 「……你還……會回來?」男人的聲音很輕很輕。 「……羅伊‧馬斯坦古,你給我好好聽著,這些話我只說一次。」他轉過身面對男人 ,插著腰像是要宣告什麼。「你聽好,我,愛德華‧愛力克好歹也是個國家鍊金術師,我 有足夠的能力,也是依照自己的意志成為軍方的走狗。我不需要你的保護,你要知道,我 已經不再是沒有力量的小孩了。 「我並不是想要被你保護才待在你身邊的,我是為了成為支持你的力量,才留下來的 ,你懂嗎? 「所以,下次如果你再叫我走,我可是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男人看著少年緊咬著嘴唇,像是要咬出血來,內心既是自責,又是不捨。「……對不 起。」 人心的交會與錯過,其實都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僅此一次的錯失,也許就可能演變成 無可彌補的缺憾,無論那是不是出自善意。 而即使錯過了一次,卻還是能再擁有一次機會的他,其實是十分幸運的。 男人有些吃力的坐起身,摟住少年的肩膀;他聞到自己身上藥水的味道,還有少年髮 際殘留的肥皂香。 「……你這人都沒想過有人會擔心你嗎……」總是這樣任性而為,擅自決定一切。 「……對不起……」他用力的抱緊少年。 少年離開的那個時候,他沒有勇氣抬頭;那時他感覺到,從此以後,他心中又多了一 個陽光照不進的角落。他其實是個狡猾的大人,自己什麼都不做,卻暗自期望著少年的回 頭。 而少年真的回頭了。 少年清清爽爽的走入他的生命,彷彿不曾被他傷害過一般。那是他無法冀求的勇敢。 他終於又能感覺到窗口吹來的風,陽光照射的溫暖,還有少年微燙的體溫。 這個人還在他的懷裡,實在是太好了、太好了。 不管是勇敢還是懦弱,他都無法再過少年離開之後的生活。 緊緊抱住的手,從今以後,絕對、絕對不會再鬆開了。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40.112.221.109
maydh0510:總覺得這篇是可愛攻X帥氣受啊.....(喜) >///< 03/13 06: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