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RoyEdo:心好痛...不能好好參與對方的生命到最後... 03/18 22:28
推 Fayachan:配著背景音樂特別有感覺阿...... 03/18 22:37
※ 編輯: xelina 來自: 140.112.221.109 (03/20 08:32)
推 yellowhall:大大的文章真是令人特有感觸...只希望EDO可以回來續下 03/20 21:58
→ yellowhall:半章 03/20 21:59
鋼鍊大豆。
（那個，背景音樂是Muse的Endlessly。）
當歲月將人心磨去了稜角，一旦人無法琢磨成發亮的玉石，就很有可能經不起風霜的
侵蝕，而逐漸的腐朽、潰爛。
成為軍人以後，每天早上我醒來，都要再問我自己一次，是不是還記得當初立下的誓
言。征戰三月、官場十年，似乎有一部分我的靈魂，已經輾轉在這些摧折中耗損殆盡。
我第一次遇見那個孩子的時候，他就像是一片冬日枯萎的落葉，蜷曲在陰暗的一角，
卻仍帶著殷紅奪目的色彩。
那個時候，休斯總時不時的在我耳邊叨唸，要我早日找到能夠待在我身邊，成為支持
自己力量的人。我已經找到在身後監督我的人了，但我還欠缺一個有力的左右手，才足夠
豐厚我的羽翼。
我並沒有遲疑。其實當下我並沒有考慮到那個孩子最後能不能為我所用，實際上，當
時的狀況太過淒慘，連少尉都忍不住懷疑他能再次振作的可能性。
但我還是給出了我的邀約，幾乎算的上是冷血的，逼著他去面對；其實，比起惜才愛
才這種情緒，那個時候我感覺到的，或許該說是不忍還比較貼切吧。
畢竟那個孩子還太過年幼，太過早慧，卻又太過悲劇。
由此，故事起頭，從一開始就是血淋淋的慘烈。
在那之後，我升上了大佐；雖然離我想要得到的位子好歹又靠近了一步，但畢竟還是
差了很遠。有些時候，我覺得自己的耐心都已經快要消磨殆盡了。
那個孩子的再次出現，則意外成了一種很有意思的轉折，彷彿為這無趣的官場增添了
無限的變數。
「大佐，說真的，你真是太寵他了。」
「喔，是嘛？」
「就這樣放任那兩兄弟亂來沒問題嗎？鋼之鍊金術師好歹是你親手拔擢的，他這樣一
天到晚惹出事端難保不會出事。」
「呵……不用擔心。……說真的，看著他們，你不覺得很有趣嗎？」
我們這些大人已經被困在冷硬的人造建物裡太久了，就算試圖逃開，似乎也都忘了自
由的空氣呼吸起來是什麼樣的滋味。
何況，我所能給的，也不過就只是自由。即使沒有歸處的自由，對他們來說應該是如
何的痛。
對我來說，戴上手套就像是一種儀式，一種隔開外界生死與內心感受的手段。
「大佐，要準備突破了！」
「……知道了。」
氧氣的密度還是不夠，要升高，升高，再升高……
啪！
火焰燃起的瞬間，就像是舞動的幻影一般，無論看過多少次，我還是覺得很美麗。
在我還不熟悉這項技能的時候，老是一個不小心燒焦自己的瀏海，有好一段時間總是
頂著光亮的額頭。而等到我不再被火焰燙傷的時候，已經有數不清的人葬身在那團紅色的
火焰中了。
老實說，我並不喜歡戴著手套的觸感，除了任務時間，我總是把發火布收在口袋裡。
但那個孩子，似乎已經很習慣平日戴著白手套，遮住右手的機械鎧，好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
「……手。」
「什麼？」
「你的手。」
「幹麼啦！」坐在我辦公桌前等著我審查資料的少年顯得有些不耐煩。
「伸過來一下。」
「搞什麼啊……」抱怨歸抱怨，他還是乖乖的把左手伸到我面前。
「不是，是右手。」
「你很囉唆耶！」
我盯著那塊純白色的布料瞧了很久，怎麼看都不順眼，然後決定拿起批改公文的紅色
油性筆，在上頭寫了一些東西。
少年原本還不太自在的轉過頭去，一發覺手背的觸感不太對勁，趕忙轉頭回來。
「……白痴大佐！你、你在我的手套上簽名是要幹什麼！！！」
不過，事實上，他也並非總是那麼有精神。
雖然還只是個十來歲的孩子，但有的時候，那張臉上卻會顯露一種蒼桑歷盡的神情。
「喔，結果你又把自己弄壞了啊。」
「……吵死了。」回答得有氣無力。
「……你幹麼一直低著頭呢。」根本看不到臉上的表情。
「……」
少年癱坐在醫院的長凳上，像洩了氣一般；散亂的瀏海遮住了臉孔，垮下的肩頭上披
著破損髒污的紅色風衣。看來機械鎧又整個壞掉了啊……
每次到醫院探望，我都不禁要讚嘆他破壞自己的能力。
「不是叫你別在我的轄區裡出事嘛。」
「……很抱歉礙到你喔。」連垂在他肩頭的髮辮看來也像萎靡了一般。
「……你也要懂得珍惜自己一點啊……」
我想也不想的伸出手，撥開他額前擋住我視線的瀏海，而少年卻像是觸電一般迅速的
避了開。
「你幹嘛！」
孩子雖然還只是個孩子，雖然還是一樣愛逞強愛嘴硬，但也在不知不覺間長成了少年
吶……
我看了看我停在半空中尷尬的右手，再看了看少年頰上激動的潮紅，突然間察覺到了
一些事情，一些其實我早就意識到，卻不太願意去想的事情。
一直以來，那孩子就像是軍部的大家一起看著長大的，他也曾經是我預計要培養成為
左右手的人選，但實際上，有些事情，好像不知道從何開始，漸漸已經變得不太一樣了…
…
從一開始我就知道，要打入軍部的高層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雖然說，如果這事不
夠困難的話，好像也不夠意思。
休斯死後，我更像是被剜去了右手，傷口的血至今還不住的流。
我其實已經不太敢去想，這個國家內部的黑暗，已經腐敗成什麼模樣，所以打從一開
始，我就沒有留下任何退路可走。這條路上，已經流過太多人的鮮血，而我絕不能讓那些
人的鮮血白流。
而事到如今，我仍在猶豫，究竟該不該讓那個少年捲入這團腥風血雨的爭鬥中；我必
須儘快得到足夠的助力，但卻又著實不忍心這麼做。
想到這裡，我的腦袋開始不住的疼痛。
「喂，大佐，你的快遞。」
「……什麼？」打開門後，我虛軟的抵著門板，盯著站在門口的少年。
「……中尉說有緊急的事找你，要我幫忙跑腿。」他揚了揚手中的文件，看了看我，
然後慢慢皺起了眉頭。「……原來你真的病了啊。」
我抓過那袋文件，吃力的走回凌亂的床舖。「你隨便坐吧……抱歉可能有點亂。」
高階軍官的調查報告。不法、貪污、犯罪……我坐在床沿一邊翻著紙頁，一邊抓著疼
痛的前額，幾乎忍不住作嘔的衝動。究竟還要拔除多少惡根，這個國家才能生出清淨的新
芽？
「喂，你沒事吧？」少年皺著的臉孔毫無防備的貼了上來，近到他的幾綹髮絲還搔得
到我的臉頰，而那溫柔的語調中，竟透露出難得的坦率與關切。
我一時間竟看得發愣起來。
「……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事嗎？」
我直楞楞的看著他抿著嘴唇像在猶豫，然後看著他一手撥開前額的頭髮，慢慢的貼了
上來。
「好燙！……我是說，那個，比拿可奶奶說生病的時候，這麼做可以確定病人有沒有
發燒……」那張退開了一點的臉孔像也染上了腥熱。
而我就像是被蠱惑了一般。
「喂！你幹麼！那、那個文件啦……」
我一把抱住他，順勢放倒，然後毫不費力的壓了上去，也不理會文件散亂了一地。身
下那雙漂亮的眼睛瞪大著，像是受了驚嚇一般。
「……沒有人告訴你這麼做很危險嗎。」
「……你到底在做什麼？」
「你說呢？」我壓低了身體，對著他發燙的臉頰說話。
「……你、你不是老愛假裝自己是個成熟穩重的大人嗎？」他緊張到幾乎微微發著抖
，卻還逞強的假裝鎮定。
「愛德……你知道嗎？成熟的大人跟成熟的男人，二者之間，存在著非常微妙的差異
呢……」
「你！」我笑著看他激動得說不上一句話，只覺得心情異常的好。
我壓著他的手，緩緩移到他受驚似的臉孔上方，然後伸手輕輕撫過他的臉頰，再一點
一點的往他的嘴唇靠了上去。
我以為他真的忘了自己需要呼吸這件事了。
「唉……」我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看來，這個玩笑似乎開得太過火了一點，不管是對
他，還是對我。
我鬆開了他的手。「……開玩笑的啦。」
「……差勁。」他咬著牙一字一字的說。
我看著那張漲紅的臉孔像是被我逼出淚來，心裡想著，這下子，他可能要好一陣子不
理我了。
傷腦筋，可是，我卻覺得非常的開心吶……
官場的險惡就像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從建國以降，永無止盡的藏污納垢；而就算
我再怎麼努力，似乎也無法為這個深淵鑿開一道清泉。
在發覺了那個巨大的祕密之後，我幾乎整個人都失去力量。原來，整個軍方早就已經
腐化成一灘爛泥，那早已不只是一個人或少數人的腐敗所造成的。
「現在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吧，馬斯坦古大佐。」獨眼的男人拍著我的肩膀，帶著面具
般的微笑，森冷的說道。
我的眼前彷彿一片黑暗；這麼多年來的努力，難道就要這樣付諸流水了嗎？那些過往
的抱負與誓言，究竟算是什麼。
一個人可以做到的事，是不是就真的，到此為止了……
我最後一次見到少年，是在我公寓外頭的街口。
他在我下班的途中等我；那天的風很大，他身上的風衣像一面鮮紅的旗幟凌風飄搖著
，地上的落葉捲起沙塵，在低處不停的窸窣旋動。
「嗨，我是來跟你道別的。」
「明天就要出發啦？」
「……是啊。」他笑得有些苦澀。「我希望……這次真能找到正確的方向。」
「那就……祝你們好運啦。」
……
「大佐，這些年來，我總是無法克制的想，如果當初失去身體的人是我，該有多好…
…」
「不要想太多了，愛德，已經發生的事就不要再去後悔。」
「……說得也是。」
我心中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不安。這個人明明還在我的眼前，怎麼卻好像快要消失了
一般。
「……你知道嘛，愛德，當初我為什麼會找上你。」
「……我知道。」他的眼神看上去有些遙遠。「你希望我能夠成為你的助力吧。」
「既然你知道，那麼我……」
「抱歉吶，大佐，現在的我，只能專心當一個自私自利的人。我還有必須要做的事情
。」
「是嘛……果然，我就知道……」即使我早就再清楚不過了，但真正聽到他說出口，
卻還是有些落寞。
我半開玩笑的說：「那……至少也給我一點回報吧。」
……
「……好啊！」
我吃驚的看向他。
他垂著眼瞼像在思考，然後彷彿下了決心一般，踮著腳湊上我的臉，輕輕的碰了我冰
冷的臉頰。
「……等到一切都結束之後，再來做接下來的事吧。」他漂亮的臉龐，像染上了斜陽
的橘光一般。「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啊……」
而我永遠也忘不了那時候他的微笑。
但他沒有回來。
等我接到消息趕過去的時候，一切早就已經無可挽回了。
從那天開始，那個未竟的承諾，逐漸轉化成一種最折磨人的想念，侵蝕著我的身體。
我像是被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倦了、累了，卻始終走不了，只能無止盡的等待著，那
遲遲不來的下文。
就像那個我犧牲了一切卻無法實現的誓言一樣，他的離去與他留下的承諾，都成了我
生命中一個最惡劣的玩笑。但我無路可走，從一開始就無路可走。
我突然覺得可笑，不管是對年少時改革世界的理想，還是對我如今的軟弱，那個我生
命中唯一企求過的歸所。
原來到了最後，我的生命竟然只是，一段沒有寫完的殘稿……嗎？
「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啊……」
那個時候，他珍重的說。
原本已經說好了，總有一天，要帶他回去看我故鄉那一片星空的……
故事起了頭。
一個人走，一個人留，故事的結局懸而未決。等到書翻破了、紙頁黃了、墨也淡了，
才乍然驚覺，原來，我只是你起草而後荒廢的，半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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