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恐寵] 瞬息的溫度

[xelina (艾拿)]

續《煙花》。






    彷彿生鏽的齒輪又開始轉動，重逢勾起了回憶，像收藏了一整個冬天的風鈴，到天暖
時又開始搖曳起來。那個塵封的角落，終於又透進了風。

    但你卻沉默了，甚至連窗外的風拂過你的臉龐也沒發覺，你安穩地睡了。我聽著你呼
吸，伸手感覺你的胸膛起伏，透著微燙的溫度。



    幾年前你來找過我一次，那天我有事出門，回來時就見你掛在大廳沙發上，旁若無人
地睡著，長腳翹得老高。平日嘈雜的動物乖順地偎在你身邊，舒適地打著盹兒。

    那是一幅很奇異的景象，極少有人類能像你這般自然地融入這個環境，而動物也接納
你，絲毫不顯突兀的合諧。

    在你還老是往我店裡跑的那幾年，我其實是有著些許不安的，你和我生命周遭的契合
，常令我沒來由地煩躁。

    難道覺得這樣不妥的，只有我一個？

    那次見面其實也算久別重逢，距離我離開美國已有一段時間。我從來不認為我會為一
個人類牽掛，但那天在店裡見著你，心卻不由自主地震盪。

    「……刑警先生。」

    警覺的動物們驚醒了，而你仍鼾聲未息。他們悄聲告訴我你在下午來訪，沒等到我就
睡癱了。

    「這副粗野的樣子還是沒變，真受不了。」阿徹皺著眉頭叨唸著。「沒想到他能找來
這裡，不過看他的樣子也真是累壞了。」

    阿徹喲喝著大伙兒走了，臨去時拋下這句話：「既然他都來了，剩下的就看你想怎麼
做了。」

    我又能怎麼做？

    你的行李似乎就那個隨身肩包，拉鍊也沒拉上，看得出是硬塞進去的夾克露出個袖口
。我抽出夾克替你蓋上，不由得嘆息你這樣粗枝大葉的習性。

    一張照片掉在一旁。凹凸、皺摺，原本平滑的表面滿是刮痕。

    那是我的照片。

    真不懂你是怎麼找到我的？就憑這樣一張照片，和你那敏銳的直覺？而你竟真的找到
了。真不知道該佩服還是該無奈。

    我開始泡茶，彷彿這麼做就能令我安心。蜷曲的葉片迎接熱水的洗禮，舒展身軀，泌
出清純的香氣。

    但甚至連該不該替你倒一杯茶都令我猶豫了，這情景太熟悉，夾雜太多回憶。似乎只
要一壺對酌的茶，就又能讓我們回到那糾結不清的過去。

    你微微動了動眉頭，似乎是將清醒的預兆。我心頭一震，幾乎忍不住想逃跑的欲望。

    「……D伯爵？」你在朦朧中問道，連眼睛都還沒睜開。

    「唉……又見面了，刑警先生。」



    那之後又過了很多年，久到我以為我都要淡忘你的事了，如果不是克利斯的來訪，我
還以為我再也不會想到你。

    當年那個羞澀男孩的樣子已然褪去，眼前的克利斯一襲白色襯衫，規整地紮進深藍長
褲；晴空一般爽朗的少年，卻隱約透著淡淡的憂慮。

    「伯爵，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克利斯。你都長這麼大了。」

    「我今年剛上中學。」

    「你怎麼找到我的？」

    「網路。」克利斯笑了笑。「中國城裡的寵物店，沒有想像中難找。」

    「這麼多年沒見，怎麼想到要到我這兒來？」

    克利斯的眼神黯淡了下來。

    我感到有些慌。打從克利斯踏進店門起我就有預感了，像是有某種風暴，即將襲向我
平靜的生活。

    「……伯爵，還記得我哥哥嗎？」



    他們說你失去行動的能力，他們說你的靈魂已經不復存在於你的肉體，他們說你只剩
下一副空的軀殼，維持著無意義的心跳與呼吸。

    你也許會醒來，他們說，只是也許，微乎其微的機率。

    但你看起來就像只是睡了，與多年前和你重逢那次一樣。那時我曾經希望你不要醒來
，好讓我不用再面對你。但我沒想到，那時的期望，竟然以如此的形式達成。



    「愛是很簡單的。」

    那個叫摩妮卡的女孩死去後，望著燃燒的飛機殘骸，你這麼說著。我第一次看到你的
表情像陷入了沉思，像在迷惘。

    「你何必說那種蠢話，說什麼『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愛人類』！」

    「……我還是無法打從心底信任人類。」

    「笨蛋！」

    我突然感覺一道黑影欺上來，然後感覺到人的溫度，隔著衣衫，貼在肌膚上。原來是
你抱著我了。

    原來，人的擁抱，是這麼的溫暖。

    「你看，抱一個人就這麼簡單，愛又有什麼困難的！」

    「差多了好不好，笨蛋刑警！」

    「你才笨好不好，你替索妮亞的小孩求情、替克利斯做飯、替我療傷，還有其它有的
沒的，這些小事情不就是愛了嗎！幹麼把事情想這麼複雜，麻煩死了！」

    「……沒見過腦袋像你這麼單純的笨蛋。」

    D伯爵是絕對不可能愛人類的，絕對。

    但為何，想著未來和克利斯、和你必要的離別，卻讓我的眼角泛起了溫熱呢。

    「雖然你對我總是非常粗暴，動不動跟我吵架，但是，你對克利斯真的非常溫柔，也
是真的為他擔心，這些事我看得很清楚。」

    我容許自己把頭靠在你肩上，因為這樣我就不用看到你說那些話的表情。那些我承受
不了的溫柔。

    D伯爵是絕對不可能愛人類的，所以，我絕對不是愛你。



    「那只是一瞬間的事。」身後的克利斯輕輕說著。不需要回頭，我猜想他是哭了，還
是像他小時候那樣溫柔善感。

    「聽目擊者說，我哥是在大街上若有所思地閒晃時，被人狙擊的。他平時的第六感那
麼強，這次不知道為甚麼，完全沒有警覺到危險。」

    我還記得最後的最後，你頹然倒臥在血泊中，鮮血止不住地流。替你療傷的時候，連
我的手也止不住地抖。

    那時候，我以為你會就這樣走了。

    「你離開之後，哥還是常到中國城遊蕩，這是吉兒姐告訴我的。她還說，每次哥辦案
出了什麼問題，都會習慣性地走到你以前的店門口，望著它的招牌發愣。

    「伯爵，那個時候的你，究竟為甚麼要離開呢？」



    「終於見到你了。」

    你說。

    「何必這麼執著見我？」

    「我也不知道。」

    「……你還是老樣子，身體不經大腦指令就行動。」

    「啊，對了，我想起來了，我要拿一樣東西給你。」

    「什麼？」

    你抓起肩包，胡亂翻攪一通，終於抓出了張皺成一團的紙。「喏，你忘了帶走的東西
。」

    我猶豫了半晌，還是接了過來。緩緩攤開那張紙，繪圖紙粗糙的觸感透過指腹傳了過
來，像騷在我的心上。色筆的人工香味飄了出來，原本我該是討厭這些味道的，但那味道
在這個時候，卻另我感到熟悉而安心。

    上頭那些斑斕的色彩、稚嫩的筆觸，繪著當時的我們離別前最後歡快的時光；仔細想
一想，認識你的那二年，也許是我所度過的，最快樂的一段時間吧。

    也許，希望這樣的時光能夠恆常，不只是當時克利斯的願望，也同時，是我藏在內心
深處的期望。

    那個時候，我已經意識到，再不下定決心，也許終有一天，我會再也沒有勇氣離開那
個地方。克利斯走了之後，我終於決心離開，然而最後，命運使得我們短暫地再會，並以
那樣不堪的形式訣別。

    「……那，我確實地收下了。」

    你慢慢露出了微笑，像破繭的蝴蝶慢慢展開了翅膀，那一瞬間，我竟然覺得很美麗。

    「D伯爵，你看，你也笑了呢。」



    離開病房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剛出醫院大門，迎面是個長捲髮的女人。

    「伯爵。」

    「妳是……吉兒？」

    女人露出了微笑，輕輕點頭。「好久不見了，你還是一樣的美麗。」

    沿著醫院庭園的小徑，昏黃的燈下，我們慢慢地散著步。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也許我……」

    「吉兒，我想，那並不是妳的錯。」

    「伯爵……你知道，後來我跟雷歐，有一段時間曾經短暫地交往過嗎。」

    我搖搖頭，心頭像是有什麼情緒在湧現。

    「雖然我們很快就分開了，但……很意外嗎？伯爵，我會喜歡上他。呵，他的確是個
笨蛋，又衝動、又魯莽，一點都不懂女人心；但是，我知道，他很率直、很單純，而且其
實非常的溫柔。

    「早知道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我一定會待在他身邊的……不管，他的眼睛究竟在看
著什麼……」



    「你也該走了，刑警先生。」我起身，遁入簾下的黑暗中，遮掩表情。

    「什麼？」

    「天黑了，我要關店了。」

    你像是呆住了。「啊，也對，的確是晚了。」

    「謝謝你特地跑這一趟。」

    「哪裡……」

    「那麼，我就不送了。」

    我側身，刻意不去看你的表情。聽見你「咿啞」推門的聲音，然後才撇過頭，看你離
去的背影。

    你回過頭，用像是迷途小獸的眼神望著我，像在等一聲挽留。「D伯爵，我是不是可以
……」

    但我這兒，並沒有退路為你而留。

    「再見了，刑警先生。」



    我聽得見，我聽得見你的聲音，不管在那個時候，還是現在，其實我一直聽得見。

    語言無法傳遞的聲音，比起在耳畔鼓譟的言語，還要更清晰地傳到我的心裡。你的騷
動的靈魂，發出幼獸般的嗚咽，一聲一聲，劃過橫亙在二人間的沈寂而來。

    那是你呼喚我的聲音。

    很輕易地潛進醫院裡，我駐足在敞開的窗口，看著夜色中，你胸前淺淺的起伏。那是
你還活著的證明。

    如果你只是睡了，那麼你現在，正作著什麼樣的夢呢？這些年來，我曾經作過的夢裡
，夢裡有克利斯，有我，還有你，像那幅永恆的圖畫，彷彿我們不曾分離。

    D伯爵是不會愛人的，但D伯爵卻從來無法離開人類；我埋身在人群裡，冷眼看著、嘲
笑著，多少年歲過去，仍然掙脫不出這交纏的鎖鏈。

    要恨人很容易，但恨比起愛，要來得輕鬆多了。

    我彎身貼在你的胸口上，聽著你心臟穩定的跳動；還是一樣的溫暖。你用沉默的語言
告訴我，即便多少年華逝去，你還在等我的那一句話。

    『D伯爵，我可以待在你身邊嗎？』

    醒來吧，醒過來待在我身邊吧。所謂的宿命，只是自己給自己套上的枷鎖吧。即使我
的血液中同時存有對人類的愛與憎恨，即使我們身在分隔的時間軸，即使我不知道短暫的
平靜能維持多久，請你……醒來吧。


    這次我不會再對你說再見了，你聽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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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140.112.221.109
推 yuanko:好看，請大大繼續寫，恐寵的文不好找啊...
推 Legolasgreen:喔喔喔D伯爵  其實雷歐是你的寵物啊XDDD
※ 編輯: xelina          來自: 140.112.221.109      (01/24 11:49)
推 Iguei:太好了~~我也喜歡這對~~~從幻獸裡的支線來看~一定能找到的~~
推 ciaovivianna:我必須要承認我剛剛看成恐龍....囧
推 SeiKai:我居然剛剛以為是恐龍的衍生文而想把它D掉 冏rz
推 aquatica:好棒Q___Q但我覺得看第二部，他可以找到他的>D<
推 teenowaru:看了兩次終於看懂...原來是找到過被趕走然後中風?(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