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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問Fany人生是甚麼?還騎著腳踏車帶領潤亞和Brian四處尋找斜   坡追求刺激的他,會回答你人生就是冒險樂園,即使會有受傷的時候,但好   玩,而且令人回味無窮。     彼時的他無所畏懼,甚麼都新鮮,甚麼都有趣,甚麼都敢試。     也從沒想過有那麼一天,自己會連續三夜將車子停泊在大學宿舍大樓門   外,瑟縮在皮椅子內反覆思考該怎麼開口詢問,又該怎麼面對答案。     雖然曉得上前敲門,那一扇門還是會為他而開,他卻完全沒信心能留住   門後的那個人。     窩囊到……卑微的地步。     他已經分辨不清,是等待磨蝕了他的驕傲,還是傷害耗盡了他的勇氣。     有時候,他甚麼會懷疑在海邊與Brian四目交投的剎那,不過是一場美   麗卻荒謬的夢。     覺得始終深信Brian愛他就如他愛Brian一般的自己,根本是個精神分裂   症患者,一個人甜蜜,一個人苦惱,一個人憔悴,卻以為自己談著兩個人的   戀愛。     「為甚麼要走?我連乖乖待在你身邊做個朋友都不可以嗎?」終於Fany   還是灌了兩大瓶二窩頭後,才總算有勇氣問出這一句。     雖然很想哭,但他知道自己在笑。     對一個人笑成習慣,相信那個人會為此而快樂。     他一直努力地笑,因為他不曉得自己若失去這信念,還能用甚麼支撐生   活,或者……生命。     結果Brian輕輕吻上他的唇,然後說:「兩年後,如果我還想要這麼做,   而你的耐性還沒被磨盡,我很樂意聽你的答案。」     兩年可以很短,剛升上中學時的他仍然不知天高地厚,每天玩電腦遊戲,   興起打一下籃球,快樂歲月眨眼便成過去。     兩年也可以很長,被公司雪藏的每一天,強撐四十小時沒睡的身體在片   場等待埋位拍攝的每一秒,都似地老天荒。     如果Fany單純只是Brian的童年玩伴,應該會為他能到海外知名學府攻   讀碩士課程而高興,可即使他不是,也無力改變甚麼。     「如果,我只是說如果,兩年後你或者我已不再待在原處,我們該怎麼   辦?」     坐在書桌前的Brian點起了煙,深深地吸一口,然後緩緩地吐出,「還   能怎麼辦?我們仍舊是彼此的好友。」     濃重的白霧遮蓋住Brian的臉,也迷濛了他的眼。     他曾經說:「我所認識的Brian,只要願意,便無所不能。」這是他的   切身體會,也是他的肺腑之言。     可以左右Brian的人,從來只有他自己。     Fany能做的不過是搜購起各種生活必需品來,從手提電腦,新款流動電   話,圍巾,毛衣,汗衫,一直買到羊毛襪子。     連Brian的母親都忍不住對他說:「我兒子即使有一百隻手,也扛不了   這許多行李。」     他看著沉默坐一旁的當事人,輕輕地答:「扛不了就用寄的,我有相熟   的快遞公司。」     雖然是謊話,但有錢還不能使鬼推磨麼?     人生是甚麼?那個時候的Fany會答你人生就像玩過山車,大起大落,讓   人反胃,也讓人興奮,偶爾會想落荒而逃,但繼續玩下去仍然趣味無窮。     諷刺的是,在Brian開學前兩星期,經理人氣急敗壞地通知他到那個國   度登台。     是個只需要唱三首歌的文化交流演唱會,原定由他同公司的一個組合演   出,可是那五位提早入境的成員,在偷空觀光時遇上車禍,主辦單位是政府   機關,誰都不肯妥協,只接受由Fany頂上。     出發前夜,他窩在Brian的宿舍內,將臉孔埋在Chester白茸茸的肚子上   抱怨道:「似傀儡木偶般,人家說東,我不能往西,面上笑嘻嘻地對我說抱   歉,我卻連基本的尊重都感受不到。」     「證明你還沒過氣,這是好事。」     「這種時候,我倒寧願自己是個平凡人。」     十四小時一程的飛機,坐車到會場又花了兩個鐘頭,他完成表演後勉強   跟主辦單位的負責人寒暄數句,便急著往回趕,可等他風塵僕僕地敲響Brian   的宿舍大門時,才發現這人已經搬走了。     上到他家,姨迴避著他的視線,咕噥道:「他說想提早過去習慣一下生   活環境。」     Fany竟不覺訝異,只是疲倦地抹了把臉,低聲說:「姨,我在飛機上睡   不好,現在眼前有好多小黑點在飛,他的房間可以借我先睡一下嗎?」     「甚麼時候要喚你起來?」     「後天才有行程。」     他太累太累,和衣倒在床上,甚至沒來及為湧入鼻腔的熟悉氣息傷春悲   秋,眼睛一閉已陷入夢鄉。     睡了醒,醒了又睡,夢中Chester和Jersey叼著小皮球,尾巴搖得似風   車般,一直用楚楚可憐的眼眸強迫他陪牠們玩。     後來,是經理人找上門來挖他起床開工。     姨見他兩眼睡得腫成雞蛋似地,驚呼一聲,急忙翻了個為小希望準備的   退燒用冰墊給他敷臉。     「有個彆扭的孩子真是讓人不省心。」     Fany嚼著三文治,還反過來安慰姨,「他怕跟我說再見,大概還怕我會   在送機時抱住他大哭,不是很可愛嗎?」靜了半晌,忍不住問:「你都知道   了?」     姨白他一眼,「我有眼睛有耳朵,而且我不是白癡。」可語氣多少還是   有點不好意思。     他笑。     「你……不會恨他吧?」     「如果我沒記錯,姨,小時候的我並不乖巧吧?原來你不止聰明,心胸   還很寬大。」Fany還是笑。     他不覺得自己恨Brian。     那個人就是這樣子,不肯牽起他的手,又捨不得跟他說再見,他一直都   知道。     可他只是個人,血肉之軀,會覺得累。     還好工作排得密密麻麻,出完單曲唱片,又得忙年度大碟,中間還接演   電影和電視劇,連抱著姑且一試心態投資的成衣生意,都迅速擴張起來,不   得不分神兼顧。     有時候Fany會冷笑著想,媽的,連怨懟命運不公的機會都沒有。     Brian需要更多空間想清楚嗎?他就成全他好了。     反正他好像也沒恨的資格。     在工作與各種應酬場合的空隙間,他常常會坐在助理駕駛的保母車內,   用盡全力回想自己為Brian付出過甚麼,有趣的是,他好像還真的沒機會付   出過甚麼。     所以他也沒立場抱怨吧?     奇怪,光是等待,又怎麼會有筋竭力疲的感覺?     忙到不分晝夜,忙得分辨不出自己是失眠還是沒空閉眼的日子,彷彿永   無休止,又好像一下就過去了。     公司開始連劇本都不讓他過目,就直接回絕各方送上的合約。     Fany倒不在意,照舊跟片商或者電視台負責人把酒談歡,以前連快遞公   司的電話都得查黃頁,這回兒人脈網絡廣大到得靠電子手帳來輔助記憶。     經理人看著他出道,見證他浮沉,怕他想太多,好不容易窺著助理、服   裝師和舞蹈員一大堆人都不在身旁時,偷偷跟他說:「你的合約還有半年就   到期了,很快就會有人找你談續約的事。」     勾起唇角,他問:「哥,你好幾年沒加薪升職過了吧?」     從後視鏡瞥他一眼,經理人靜了半晌,「大公司規矩是比較多,但樹大   好遮蔭,你以為飛出去了就不用對別人低頭?不過是換過對象罷了。」     「到時我自負盈虧,心甘命抵。」     「小子,你還嫩著呢!」     「難道我還等被磨到過氣時,才拿自己的養老金開玩笑麼?」     「你就是記恨被臨時抓出國的事吧?」     相處多年,很多事瞞不了,Fany也早已不覺得有隱瞞的必要。     「我不甘心的事可不止這一樁,寶賢哥,你就甘心被個黃馬褂搶去升遷   機會?」     寶賢哼了一聲,「我以為你早被迷昏頭,甚麼都視而不見了。」     Fany托住頭微笑。     只要跟Brian無關,誰真心待他好,誰又值得利用,他全都心裡有數。     隔天他打算自組經理人公司的事便見了報,整整一天,幾乎每個公司高   層都給他打過電話,曉以大義有之,放聲責罵有之,好言相勸有之,他乾脆   把線路接到揚聲器去,靠在床上一邊喝酒,一邊唯諾。     寶賢在他家奔進奔出,翻完他早已圈起重點的辦公室租賃單子,又忙著   打聽裝修公司,還得應付電視台和片商的詢問電話。      見他總算結束跟公司老闆的「綿綿情話」,寶賢忍不住嘀咕:「以前是   做牛,現在是做馬,我怎麼完全沒佔到便宜?」     「哥你現在好歹是部門主管。」     「零下屬的主管,我他媽超有成就感的。」     Fany哈哈大笑,「這樣就不會有人事糾紛,也不會有人搞小圈子,世界   才能和平呀!」然後不禁怔住,原來除了必要的時候,他還懂得笑嗎?     面色一下子又黯淡起來。     寶賢猶自在說:「我積蓄不多,最多就能陪你玩一年。」     理所當然地,他再一次被公司踢進了雪櫃。     案頭上的電話忽然響起,把Fany從回憶中強硬地拉回現實。     他有點煩躁,但語氣仍然平淡,「喂?」     「我是Jason。」     「甚麼事?」     「潤亞姐跟我說過了,我接受你的安排。」     「你還有一晚時間可以好好考慮。」     「不用,我惹的禍還得麻煩你幫忙補救,明天我一早就回來簽約。」     Fany有點想笑,終於還是沒笑出來。     「寶賢弄文件還得花點時間,你先跟他約好才過來也不遲。」他拿起杯   子啜一口酒,「你應該知道迴響不好的後果吧?」     Jason靜默良久,「其實我懂得你是為我好,我半紅不黑的,眼看著也   沒更好的發展,有新聞見報至少還能提高點知名度。」     該說他成熟嗎?可還是帶著天真。     Fany不想再多說,「這事寶賢會處理,你等他電話。」     「謝謝。」Jason吶吶地說:「還有,對不起。」     掛斷這電話,Fany馬上撥內線到人事部給寶賢,迅速而簡短地將事情交   代了一遍。     「這事可行嗎?」     他答得乾脆,「不知道。」     「連你都沒把握?」     「我只知道無論結果怎麼樣,公司都不會有損失。」     「你越來越有商人模樣了。」     「哥,你是在稱讚我吧?」     「當然。」寶賢失笑,「我還等著你賺進大把銀子給我加薪。」     人生是甚麼?     Fany放下話筒後再一次添滿香檳杯子,然後將空掉的玻璃酒輕輕一拋,   投入擱牆角處的金屬垃圾桶,發出老大的「啷」一聲。     人生就他媽的遊戲一場,戰戰競競又好,坦然面對也罷,難免被玩到遍   體鱗傷,但若有能力又有這空閒,你也可以玩別人。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03.218.108.131